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进展、问题与前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科建设论文,高等教育论文,前景论文,进展论文,成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7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8794(2006)03-0012-03
一、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的进展与问题
笔者认为，首先廓清“学科”的含义，并以此为参照，才能较为科学地分析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的进展。依据国外有关研究者比较深入的研究，确认学科本质特征的七大标准是：(1)学科的材料域，即一组研究对象。(2)学科的“题材”，即从某一角度来考察材料域所取的范围。(3)学科的“理论”一体化水平。(4)学科的独特方法。(5)学科的“分析工具”。(6)学科在实验领域中的应用。(7)学科的“历史偶然性”。[1] 我国有关研究者以社会学科为例，也提出了一门独立学科所具有的特征：即内容的专门性、对象的成熟性、研究方法的科学性以及从理论形态上的把握认识。综合上述研究者的观点，我们可以推断：不论研究者是针对任何一类学科的认识，也不论他们从各自的研究视角曾提出过多少有关学科的标准，只要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其最根本的特征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属于理论方面的——研究对象与方法(即理论体系)；二是属于实践方面的——是否有代表人物、著作、学术组织、学术刊物等。[2] 依据上述有关学科的标准，我们认为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与发展。从理论上看，在以下方面取得了进展[3]：成人高等教育基本理论研究；成人高等教育课程研究；成人高等教育与社会的关系研究；成人高等教育与各类教育的关系研究；不同形式成人高等教育内部机构、特点及其规律研究；成人高等教育立法研究等不断深化，已基本形成了一个成人高等教育学研究框架的雏形。从实践上看，主要表现在[4]：(1)建立专门的研究机构，组织研究队伍。(2)积极译文著书，科研成果卓著。(3)创办成人高教刊物，论文硕果累累。(4)开展课题研究。这些研究为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992年，成人高等教育学被纳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学科分类与代码》。它被作为教育科学体系中的一门分支学科，同高等教育学、特殊教育学和学前教育学等同属二级学科。然而，实事求是地讲，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存在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比较而言，成人高等教育作为一门新兴学科的独立地位在我国尚未得到人们普遍的认可，即使在教育界，对成人高等教育及其理论研究的轻视、偏见也并不罕见。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自身来说，主要的问题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对成人高等教育学科自身基本问题的讨论久整不合，难于达成共识，使人们对成人高等教育本质及其规律的认识仅流于各种观点纷争的研究文献梳理之中。譬如，有关成人高等教育基本概念问题的探讨，长期以来始终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没有定论。有的人只从词汇学的意义诠释成人高等教育的本质与概念，即把成人高等教育分别解释为“成人”与“高等教育”。因此，这些人认为成人高等教育是为担负成人社会角色的成年人所进行的系统性与持久性的学习活动；也有人仅从成人高等教育的功能上对其概念作出界定，认为成人高等教育就是为曾经失去进入高等院校学习机会的成年人所提供的一种学历补偿性教育；还有一些人则从成人高等教育的性质上来界定其概念，认为成人高等教育是一种有系统、有组织与有计划的成人学习活动，或一种随机的经验学习，或一种研究的领域等。诸如此类对成人高等教育本质概念的多元探讨，虽说有益于人们多视角认识成人高等教育的本质规律，也有助于人们从多个维度相互启迪思维，比较深刻而全面地把握成人高等教育的本质。然而，长期无统一认识的理论探讨，使人们对成人高等教育规律的认识仅流于各种不同观点研究文献的梳理之中，茫然不知所措。众所周知，“概念”作为反映事物本质属性的基本思维形式，是人们进行判断与推理的前提，也是人们分析问题和研究解决问题的前提，更是完善的理论体系形成的基石。一个达成共识的概念不仅能够阐明事物的本质属性，而且能将此事物与彼事物的特征鲜明地区分开来。如若对成人高等教育的本质及其概念的界定难于达成共识，歧义纷呈，显然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就很难说有实质性的突破与进展。
2.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对象认识的肤浅化与观念的陈旧化。一般而言，对学科对象的科学与深入的把握程度是鉴别学科发展完善水平的基本指标之一。任何学科的建构都必须以初步确定自己独特的研究对象和研究视角为基点，而对研究对象更确切的把握和更精确的界定与学科自身的发展及其时代的发展通常必须同步。因此，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必须体现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对象“成人性”的时代特征，不断深入探讨“成人性”的内涵。有关“成人性”问题，国内外众多学者曾经做过比较深入的研究，譬如美国成人教育家诺尔斯关于成人与儿童特性区别的研究；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罗杰斯的成人“自我指导”学习观；我国学者叶忠海教授也曾提出“成人性”体现在教育对象的广泛性、教育领域的社会开放性、教育过程的终身性、教育内容的丰富性、教育结构的多维性、教育途径方式的灵活多样性上[5]。但成人高等教育是一个不断发展的领域，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终身教育和终身学习理念的提出与实践，使得成人高等教育的发展尤为迅速，其变化的广泛性和深刻性都是前所未有的。因此，成人高等教育的学科建设必须有自觉的动态发展意识，绝不能囿于旧有的传统概念、结论与体系。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对象“成人性”的认识也必须与时俱进，体现出时代性和民族性。而目前在已有的成人高等教育研究成果中罕见深入与鲜明体现“成人性”、反映当前知识经济时代、信息化社会与终身学习社会中成人的新特征以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社会转型时期成人的新特征的研究，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对象认识的肤浅化与观念的陈旧化的现象依然存在。
3.对成人高等教育实践或热点问题的探讨缺乏理论升华，仅局限于对研究问题表面现象的简单诠释或经验性描述。问题是理论的源泉，问题的分析与解决正是理论创新的根本动因，但问题的解决不能替代理论的升华。如果研究者对成人高等教育的研究仅仅停留在具体问题分析与解决的层面上，其研究结论很快就会过时。这样，既不利于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理论的提升，也无助于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的发展。所以，研究者不能把成人高等教育的具体问题研究与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理论研究混为一谈。成人高等教育问题研究的目的多在于解决成人高等教育实践中的具体问题，表现为某种具体的思维、思路、方法和策略；而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理论研究的目的在于揭示成人高等教育发展中的特殊矛盾和发展规律，尽管它也以成人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为主要研究对象，但却侧重于问题中隐含的矛盾及其规律的揭示。若将成人高等教育问题研究偏向带进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研究，很可能会使研究者以当前成人高等教育发展中紧迫的问题为导向，有时甚至会屈从于长官意志，而难以进行基础性、整体性的成人高等教育理论探索。成人高等教育理论研究者的使命，不仅仅是诠释，更重要的是批判；不仅仅是描述，更重要的是反思。成人高等教育发展中的问题往往涉及成人高等教育和社会诸方面的深层矛盾，是成人高等教育改革和发展中的重点和难点，非深入调研、深思熟虑而不能有补于事。因此，我们既不能只搞简单的经验总结和单纯的问题研究，也不能只搞“纯粹思辨式”的理论研究，而是要对成人高等教育发展中的问题进行系统深入的研究，揭示其基本矛盾及其规律，以形成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特色。
4.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边界的泛化。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指出：“一门科学只有在真正建立起自己的个性并真正独立于其他学科时，才能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一门科学之所以能成为特别的学科，是因为它研究的现象是其他学科所不研究的。”[6] 由此可以推论，成人高等教育研究要想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就必须要有自己相对稳定、独特的研究边界。所谓的“学科边界”，就是学科间研究范畴的区别，是一学科和他学科间的明显区别的界限，在边界内，也就是在学科内。“边界既意味着一种自由，同时也意味着一种制约”。[7] 那成人高等教育学的边界自然就是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自由，也是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范围。但当人们看到不断涌现的时而“知识经济”、时而“素质教育”、时而“产业化”、时而“WTO”等内容庞大，时时翻新变化的成人高等教育研究主题时，或许人们只能感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更像一个十分庞杂的研究领域，而并非真正独立完整的学科。这种研究边界的泛化，一方面显现出成人高等教育研究者对时代和社会发展的敏锐性和高度关注；但另一方面，对新生事物的高度关注造成研究主题的迅速切入以及迅速转换，又暴露出成人高等教育研究者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容易导致研究成果的泛化和浅表化，不利于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的建设与发展。
5.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方法的简单化。一般来说，一门学科的成熟离不开自己所依赖的特有的方法论基础。那么，成人高等教育有没有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呢？实事求是的讲，成人高等教育学科或许还谈不上有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没有自己的独特研究方法就不能建立一门真正的学科吗？答案肯定也是否定的。原因在于，现代科学的发展日新月异，门类何止成千上万，但科学的研究方法作为一种认识工具，在其类别上不可能与学科的发展完全保持同步。就大多数学科而言，都是在不同方法的组合或同一方法运用的视角上表现出自己的特性。另外，成人高等教育的发展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必然的联系，因而研究内容势必包罗万象，这就决定了成人高等教育必须从其他学科广泛吸取和借鉴有效的研究方法，这是促进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与发展的必由之路。譬如，国外成人高等教育理论研究的方法论发展特征之一就是方法论基础的多学科性。其中哲学、心理学、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等研究方法已经逐渐成为成人高等教育学的方法论基础。因此，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可以没有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但在研究方法的运用上必须体现自身的独特性，这或许是一种比较客观的认识。但是在研究实践中，立足于文献的理论思辨和逻辑推理仍然是人们普遍采用的主要研究方法，而由于实证研究不足，定量与定性分析不够，实验研究未能充分有效开展等，业已影响了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的建设与发展。
6.成人高等教育研究队伍多样而薄弱。有关成人高等教育的研究人员队伍组成过于宽泛，主要有专业学者、行政领导以及大量的基层工作人员等，此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兼职研究人员。研究层次、理论水平参差不齐，甚至是一些行政官员掌握着成人高等教育的研究方向。很多研究者的价值取向不在于学问和学术本身，而在于个人的评职晋级，缺乏深沉理智的学术研究精神，“跟风”研究与“政策导向研究”之风日渐浓厚，导致成人高等教育的研究长期难以深化，总是徘徊在学科建设的外围。而专业化的研究人员数量太少，迄今我国只有少数几所大学单独设立了成人高等教育硕士研究生培养点，而本科层次和博士研究生层次的成人高等教育专业依然属于空白。加之大多数专业性研究者来自相对封闭的普教系统，其知识结构、研究领域、学术视野尚不能完全适应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需要。而且因多种原因，专业性研究人员又多缺乏合作，各自为政，不能联手攻关，联合自强，以至于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呈现“文化性之脆弱”[8]，造成人们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轻视与偏见。譬如成人高等教育研究中不断出现的“替代论”、“取消论”、“合并论”等错误观点，就深层地反映了人们对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忽视与冷漠。
二、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的前景
综上所述，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的建设除了自身的努力外，还要依赖其他传统社会科学的理论支持与教育学各分支学科的发展。但是在传统社会科学合法性和教育学学科地位尚且受到质疑的境况下，成人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设无疑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其一，当今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叉性发展及其整体化的趋势日趋明显。正如华勒斯坦等人所言：“多学科的发展趋势业已十分明朗，不管人们对此怎样评价，它对学科的组织形式所要产生的后果似乎是显而易见的。”[9] 跨学科主要表现为研究主题、研究对象与范围的交叉、重合或配合，这进一步使当代社会科学各学科的研究越来越不纯粹，学科的边界也越来越模糊。人们对社会科学的学科评价标准正在发生颠覆性的变化，那种纯粹以自然科学作为衡量“学科”标准的思维方式似乎受到了人们比较普遍的质疑。
其二，成人高等教育学可以认为是属于教育学的一个分支学科，但是当今教育学本身还处在被其他学科所不屑一顾的劣势地位。有些人甚至认为，“教育学是一种次等学科，把其他‘真正’的学科共冶一炉，所以在其他严谨的学术同侪眼中，根本不屑一顾”。“教育学和商科一样，都只是各种‘真正’学科的大杂烩……当中涉及心理学、哲学、社会学、历史学……这各种学科都有适宜我们挪用之处，只要加上‘教育’这个前缀词便可”。[10] 我国学者劳凯声等人也指出，教育学并非一门严格意义上的科学，但其具有独特的研究范畴，是一个独特的具有专门性的公共研究领域。[11] 因而“教育学成为别的学科的领地”的现象并不是教育学的终结，而恰恰正是教育学作为一个具有专门性的公共研究领域的性质的具体体现。在这种背景下，教育学的学科建制尚且需要重新审视，成人高等教育学的“自我安身立命”之所又在何处呢？因此，展望未来，我国成人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的难度无疑在加大，但另一方面可能却又意味着面临一次历史机遇和可能的学科突破，因为它使得人们不得不对成人高等教育学的研究更加深入，对某些问题做更深入的思考：
1.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的最终价值体现在哪里？为学科而学科，孤芳自赏，肯定囿于短视；而寻求更大的实践价值，增大学科理论对成人高等教育实践的诠释、评价、控制、预测和改造的功能，可能恰恰是成人高等教育学科研究的生命力之所在。这是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创新的思想基础，也将是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在未来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
2.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对象和研究边界如何确立？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对象的扩大、交叉与融合的态势可能会不断持续，成人高等教育学的研究边界可能会更加开放，人们将怀着“宽容和复杂性的思维方式”看待成人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和研究边界。因为成人高等教育实践的发展是不会考虑学科分界的，成人高等教育实践永恒地将产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我们无法对那些有待于我们解答的问题的性质和范围进行严格的限定。所以，科学的态度是承认并主动实现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对象和边界的必要融合和泛化，在与社会的广泛联系中研究成人高等教育，构筑成人高等教育学科学的学科体系。
3.成人高等教育研究方法遵循的“范式”在何方？寻求固定、唯一的研究方法可能并不会提高成人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发展水平，而且这种固定的或唯一的研究方式也根本不可能寻到。其实，学科研究方法的多元化并不会妨碍成人高等教育学成为一门真正的学科。这就是事物发展的辩证法。而研究者真正应该更加关注的是自身的研究方法是否真正体现了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适用性、有效性与独特性。
4.随着我国成人高等教育专业的不断扩展与成人高等教育规模的不断扩大及其重要性的再现，成人高等教育研究的专业队伍会更加壮大，研究主题会更加宽阔和开放，国际国内学术交流也会渐次频繁，研究者之间的合作与分工将会开始形成，有特色的成人高等教育研究学派也将趋于成型。
毋庸讳言，未来人们对成人高等教育学是否能够称为一门独立学科的争论可能还要持续下去，毕竟它所依托的理论基础教育学也正处在颠覆、创新与整合的状态，而其安身立命的成人高等教育实践也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但事物总是会不断向前发展的，同理成人高等教育的学科建设及其发展也将会永无止境。
(本文属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五”规划项目立项课题《成人高等教育课程与教学改革研究》系列成果之一。课题批号为：ZYA0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