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经济对教育影响的哲学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知识经济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知识经济”自提出以来得到了广泛的宣传，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教育理论界也就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进行了许多研究，既让人感到教育因知识价值的提升而具有无比的重要性，又使人觉得现行教育必须要进一步改革才能适应知识经济的要求。然而，仔细思考，知识经济何以会影响到教育？知识经济对教育的根本影响是什么？怎样研究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等问题，在知识经济与教育的研究中是不可缺少的。本文试图从教育哲学角度对此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
一
知识经济何以会影响到教育？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研究知识经济对教育影响的逻辑前提，也是具体探讨知识经济对教育影响的现实基础。笔者认为，知识经济对教育产生影响，源于知识经济中知识观的变革以及知识经济对人们智力发展水平提出的普遍要求。这两个方面，既决定了知识经济对教育必然会产生影响，也限定了知识经济对教育影响的范围。
（一）知识经济中知识观的变革，客观上冲击了教育的基础
知识经济是社会历史发展中出现的一个新事物，1996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在其《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的报告中指出：知识经济是建立在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分配和使用之上的经济。知识经济的这个基本含义，导致了人们对知识、知识的作用、知识的来源等问题认识的改变，其实质是改变了传统的知识观，形成了一种新的知识观。
传统的知识观认为，知识是人们在社会实践过程中积累起来的经验的系统总结，是各种事实及其概括的体系；知识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一个重要力量；真正的知识是从实践中来，又经得住实践检验的客观真理，真理性是衡量知识价值的客观标准（注：黄济著：《教育哲学通论》，第473～476页， 山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的报告则把知识分为两大类：包括事实和原理两方面内容的外显编码化知识；包括技艺和人才两方面内容的隐含经验类知识（注：查有梁：《知识经济与人才开发》，《教育研究》1999年第4期。）。人们在实际的使用中，知识经济中的知识， 主要侧重于可操作性的知识及其原理。以“办公室97”光盘为例，其物质成本大约3元人民币，但其价值达8000元人民币， 这就是知识值钱（注：陈胜昌主编：《知识经济专家谈》，第51页，经济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这种知识的实质是生产之局部工艺的高度集约化，是工具系统的一部分，通过这个工具系统的运用，可以产生出新的成果来。因此，笔者认为，知识经济中的知识，实质是那些可操作的、作为工艺集成的技术性知识及其原理。知识在知识经济中处于经济发展的核心地位，是经济发展的基础，是获取高额经济利益的源泉。“知识为了出售而被生产，为了在新的生产中增值而被消费”（注：秦言著：《知识经济时代》，第8页，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因此， 知识是人们为了经济目的而生产出来的，效用性是知识价值的根本标准。知识的作用或价值也正是通过知识的生产、分配和使用来实现的。其中，知识的生产与分配是基础，知识的使用是关键。
这样，知识经济中的知识观就实现了三个转变，从知识是实践经验的系统总结转变为知识是人们为了出售而生产出来的工艺集成的技术性知识及其原理；从知识是推动整个社会进步的力量转变为知识是经济发展的基础，获取高额经济利益的源泉；衡量知识价值的标准从真理性转变为效用性。教育总是以一定的知识为基础的，知识经济中知识观的这种变革，客观上影响了教育的基础。因而，知识经济必然要对教育产生深远的影响。
（二）知识经济提高了人们对智力水平的需求，客观上影响了教育的目的
在知识经济中，知识的生产、分配和使用，都对人们的智力发展提出了新要求。所谓知识的生产，包含两个方面，一是生产出从来未有的新知识，这是知识生产的主要方面：二是重组已有的知识，使已有的知识形成新的结构，产生新的效用性。这二者都可以称为知识创新。这种创新需要人们具有较高的智力发展水平。前一种创新要求人们具有创造的能力，特别是敏锐的观察力、较强的分析综合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只有通过敏锐的观察，在此基础上进行分析综合，才能确定知识创新的方向，明确知识创新的市场；只有丰富的想象，才能有新的创意，最终生产出从来未有的新知识。后一种创新则要求人们具有批判分析的能力和知识的重构的能力。对己有的知识，只有通过批判分析，才能实现解构，找出重构知识体系的新元素，通过知识的重构而形成新的知识体系。因此，离开了人们的一定的智力发展水平，知识的生产就不能实现，知识经济也就失去了依托。
知识的分配和使用也需要人们具有较高的智力发展水平。知识的分配包括知识的生产者对知识的销售，但更主要地表现为知道的消费者对知识的购买。知识的使用则是消费者运用所购买的知识于社会生产和生活中，以创造出新的经济效益。在知识购买的过程中，要求消费者必须具有较强的辨识能力，能够在各种知识产品中找出最有效用性和最有经济效益的产品来。在知识的使用中，则要求消费者具有学习的各种能力，这些能力越强，就越能更快更有效地学会、掌握新知识产品，从而更有效地使用新知识产品，创造出新的经济效益。在知识经济中，更快更有效地使用新知识产品，也就等于抓住了经济发展的新机遇。
教育是一种有目的的培养人的活动。知识经济对人们智力发展水平提出的普通高要求，客观上影响了教育目的中人的身心素质的规定。因而，知识经济也必然要对教育产生影响。
二
知识经济对教育的根本影响表现为对教育价值的影响，由此而影响到教育实践。教育价值体现的是作为社会实践主体的人与作为客体的教育现象的属性之间的一种需要与满足的关系。这种关系可分为宏观与微观两个层次（注：王坤庆著：《现代教育哲学》，第166—167页，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知识经济对这两个层次的教育价值关系都会产生或可能会产生影响。
（一）知识经济对宏观层次教育价值的影响
宏观层次教育价值表明的是教育与人类社会及个体发展的关系，它具体表现为教育与社会之间的价值关系、教育与个体发展之间的价值关系两种类型。一方面，知识经济提升了知识在经济发展中的价值，知识与社会、与个人的生存和发展紧密相联系。社会拥有知识，才能提高生产力，促进经济的发展；个人拥有知识，才能获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的条件。因此，知识的价值不再是抽象的观念，而是实在的物质生活条件，是实在的综合国力。这就加强了社会主体与个体主体对知识的需求。教育是生产知识、传播知识、满足社会与个体对知识需求的重要途径。因而，教育的价值也就得到提升。成为知识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另一方面，知识经济提出了普遍提高人们智力发展水平的要求，也就加强了个体主体对自身智力发展的需求。教育也是发展智力、培养能力的重要途径，因而，其价值也同样得到提升。在宏观层面上教育价值的提升，反映到教育实践中，则表现为教育将普遍地受到人们的重视，不管是社会还是个人，都会重视对教育的投入，教育（不一定是正规的学校教育）成为人们获取知识、发展智力的主要选择，教育战略地位观将进一步得到加强。
由于在知识的生产、分配和使用中对人们的智力要求是不同的，因而，教育的发展将会出现明显的分化。与知识生产、知识创新相适应，教育将更加专门化，强调英才教育，重视天才的培养。与知识的分配和使用相适应，教育将更加全民化，注重教育的普及。由于知识的生产和使用的目的都是为了经济利益。因而，教育的专门化和全民化都将与社会的经济发展紧密联系。
但是，知识所提升的主要是知识的经济价值，对人们智力发展水平的要求也是为了最终取得经济利益。追求经济利益是知识经济的本性。因而，在宏观的教育价值层面上，就社会主体而言，它实际强调的是教育的经济价值；就个体主体而言，它实际强调的是教育的生存价值。这反映到教育实践上就可能会出现两种片面性。其一，片面强调教育的经济属性，如片面追求教育的经济利益或片面强调能获取经济利益的知识的生产和传授，而淡化（忽视）教育的政治、文化等属性，从而有可能使教育在知识经济的旗帜下走上片面性；其二，强调个人为了经济目的的创新能力的培养，而忽视作为社会需要的全面发展。人的素质高低与经济发展紧密相关，知识创新依赖于人的创新的素质。但是，并不是人的任何素质都能带来经济利益。因此，在追求最佳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培养人的全面素质，就不符合经济利益的原则。这就有可能促使人们把有限的教育资源仅仅用于与经济有关的创新能力的培养，而忽视人的其他素质的发展。
（二）知识经济对微观层次教育价值的影响
教育价值的微观层次表明的是教育系统内部的人与人和人与物之间的价值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价值关系体现为教育者与受教育者之间的互为主客体的价值关系。在这个关系中，学生作为价值主体的一方面是更为主要的，可以说，在微观层面上，一切教育活动都是为了实现学生主体的发展。因而，在学生成为价值主体的关系中，知识经济的两个变化将会转化为学生主体对新知识的追求和对创新能力培养的需求。教育者要满足学生主体发展的这种需要，就必须更新观念，不断地掌握新知识，发展自己的智力水平，提高自身的修养。反映到教育实践中，未来的教育者将成为一个学者、研究者与教育者三结合的新形象。终身学习、不断创新成为未来教育者的基本信念；不断地学习、研究以实现自我更新，将成为教育者的一项日常活动。
在人与物之间的价值关系上，知识经济对于作为满足人的发展需要内容会产生深刻的影响。知识经济强调知识的生产和使用，强调工艺性的、可操作的知识，这就带来了两个直接的结果：一方面是知识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知识量不断增加；另一方面是知识迅速陈旧过时，任何一种新知识如果不及时投入运用，而象以往那样作为“祖传秘方”保存，那么它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更新的知识所取代，也就丧失了其存在的必要性和生命力。这样就导致了两种教育影响。其一，要求不断地更新教育内容和课程设置，更新表现教育内容的载体和方式。教育内容的不断更新，甚至是迅速更新，将会成为教育发展的重要特征。教育在自身的发展中面临着更为紧迫的稳定与更新的价值选择，人们将改变以往在稳定中寻求教育发展的观念，而趋向于更新的价值追求，在不断更新的过程中实现教育的发展。教育更新与教育发展在一定意义上成为同义语。其二，在过量的信息面前，教育内容也可能面临无所适从的困境。教师与学生在各种信息中疲于奔命，使得教育的方法难以探索，教育的科学性和规律性难以保证。因而，教育内容的选择、课程的改革仍将是教育改革中的关键和难题。
三
在探讨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时，笔者认为必须要把握好如下三个方面的认识问题。
（一）经济形态与教育的改革和发展的关系问题
经济的变革必然要影响教育的发展与变化，但经济的变革与教育的变化之间不是一一对应的决定的关系。恩格斯在论述历史的发展运动时就曾指出：“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78页。）“总的合力”影响着具体历史的发展，虽然这种“总的合力”的状况最终取决于社会的经济条件。恩格斯的这个思想也适合于我们探讨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经济的变革最终必然要引起教育的改革与发展，但任何一个时期教育的变革与发展又不仅仅是经济影响的结果，它也是许多因素构成的“总的合力”影响的结果。在这个合力中，经济形态、政治制度、文化传统、人自身的发展需求等都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的分力。因此，在探讨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时，作为理论研究的需要，可以撇开其他的影响因素，但在具体的教育改革和发展实践中，则必须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的影响。否则，教育改革的措施就会出现片面性，进而导致整个教育发展出现片面性，不仅不能满足知识经济发展的需要，而且会影响整个教育以至社会的健康发展。
（二）科技革命对教育的影响与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的关系问题
知识经济与科技革命紧密相关，科技是知识经济的现实基础，科技的发展制约着知识经济的发展，知识经济才是真正使科技成为直接的第一生产力（注：钱时易：《当代科技革命的特点及发展趋势》，《哲学研究》1998年第3期。）。但是， 知识经济的现实基础又不完全是科技，它仅仅是“是以微电子技术为先导和核心的现代科学技术革命的信息功能和属性”（注：叶险明：《科学地规范“知识经济”范畴》，《哲学研究》1999年第2期。）。因而， 不能把建立在现代科学技术基础上的现代社会的一切活动都看作是知识经济。因此，科技革命对教育的影响是不能等同于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的。从人类历史发展来看，科学技术作为社会生产力，加速了人类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生活的变革，不仅影响着经济，也影响着政治、文化和人们的社会生活。因此，马克思曾响亮地提出科学不仅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而且是“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注：黄顺基、刘大椿著：《科学的哲学思想》，第1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科技革命对影响教育的各个因素都会产生影响，由此而综合地影响到教育。因此，科技革命对教育的影响就比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要广泛得多。比如，网络化、信息化是知识经济的一个重要特征。但是网络化和信息化作为现代科技发展的结果，更是现代社会生活的基础。所以，社会的网络化和信息化对教育的影响与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是不能等同的，如网络化下的道德教育问题就不一定是知识经济下的道德教育问题；再如教育手段的现代化也主要是现代科技发展影响的结果，而不仅仅是知识经济的要求。所以，如果把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等同于科技革命对教育的影响，那就泛化了知识经济，进而也就否定了知识经济，同时也影响了对科技作用的全面认识。
（三）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与教育的相对独立性的关系问题
知识经济对教育可能产生的影响，必然会推动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但是，教育又具有相对独立性，它有自己特有的任务和发展规律，具有多种属性。所以，教育与社会生活的人各个方面都密切相关，但又不归属于其中的某一个方面，而成为一项相对独立的社会实践。教育从本质上说是人类自身的一种再生产和再创造的实践（注：桑新民著：《呼唤新世纪的教育哲学——人类自身生产探秘》，第124页， 教育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教育的对象是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人，促进人的发展是教育的本体价值。因此，在探讨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时，如果把教育看成是经济的附庸，把经济目的看成是教育的最终目的，或认为教育就是知识经济的组成部分，这实质上就否定了教育的相对独立性，也就否定了教育的客观存在。教育的改革和发展必须要以教育的相对独立的客观存在为前提，这种否定教育的相对独立与客观存在的观念或倾向，很明显是不利于教育发展的。
总之，知识经济对教育有重大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这是由知识经济的本性进而也是由科技本身的“双刃剑”特性决定的。在探讨知识经济对教育的影响时，不能泛化知识经济，否定教育的相对独立性，迷失教育的本质和根本目的。在教育改革实践中，必须要考虑包括经济在内的现代社会各个方面提出的新要求，才能够保证教育的全面、健康发展。
收稿日期：1999—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