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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理论小引(注:本文是拙作“生理、功能、认知”的续篇,因此第一小节只对理论作简单概述,具体论证可参阅“生理、功能、认知”一文。)
笔者对认知语言模式的研究以兰姆的神经认知语言学 (Neurocognitive Linguistics)理论为基础,研究的主要理论目标是构建语言认知结构(即内部语言系统)及其在一定目的驱动下在特定情景中的认知操作。认知结构及其操作又不悖于大脑神经网络。在结构和操作的模拟中,同时对心理现象,如记忆、遗忘、感知、注意、思维等作出解释。因此,语言学理论的认知取向和认知科学研究方向基本一致。
人是有语言认知能力的人,有语言认知能力的人是生理人,他有处理语言信息的大脑神经网络,神经网络就是语言认知结构的物化。认知人又是功能人,具体表现在人在一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活动,他的语言因此深深打上了社会文化的烙印。人的语言认知本身同时受到生理特性和功能特性的制约,两种特性在语言中密不可分(程琪龙1998a)。 语言认知潜能的生理特性、功能特性都物化于大脑神经网络的神经元连通关系之中。
我们能够观察到语言现象,但有一定局限;我们对大脑神经网络也有所了解,但对网络中具体连接关系知之甚少;因此,有必要构拟一个高度形式化的认知语言学模式(下文简称认知模式)来模拟内部语言系统,模拟语言系统的操作过程。认知模式同时必须接受语言现象和大脑神经网络事实的验证。因此,语言学表述既是分析的又是综合的,既是语料驱动的又是理论驱动的,既是归纳的又是演绎的;但综合、理论驱动、演绎是主要的。
分析主要是对语料的分析,它是对语料分解(decomposition )的过程。分解过程难免用到归纳法。但分解不是目的,综合才是理论模式的构拟。综合就是将分解的成分综合成模式整体。所以综合是主要的,但它以分析为基础。分析是语料的分析,从这个意义上它是语料驱动的。但语料分解时同样受到理论的驱动。例如,我们理论模式没有语义层,那么小句分析时就必须分出它的语义结构及其结构成分。综合的终止是理论模式,所以它有更强烈的理论驱动特征。由于理论的最终目的是构建能模拟内部语言系统及其操作的模式,所以在模式构拟的过程中必须用语言现象和大脑神经网络事实对模式测试。这种假设一测试的方式是演绎的。与此同时,构拟模式的前期分析又不能完全脱开归纳法。因此,认知模式的构建以综合、理论驱动、演绎为主,但又不将它们和相应的分析、语料驱动、归纳完全对立起来。
二 认知模式
认知模式的模拟至少有三个平面的问题需要考虑。(1 )认知模式既是静态的能力模式,又是动态操作的基础;(2 )认知模式必须模拟内部语言系统的物质载体大脑神经网络及其神经元;(3 )认知模式必须反映语言在一定目的驱使下在特定社会文化情景中的交际功能。我们可以从系统和操作的视角,从大脑神经网络载体的视角,从社会文化交际功能的视角来看这三个平面,但事实上,三个平面又是相互关联的。
兰姆用的理论表述形式是关系网络,它有很强的对大脑神经网络模拟的能力(参见Lamb 1971、Lockwood 1972、程琪龙1998b)。 这样的关系网络本身就是潜在语言能力模式,同时又是语言信息加工处理的基础。而关系网络模式的组织含功能信息,因此它又是个功能模式。
在生理平面上,兰姆的关系网络模式可以在符号、神经网络、神经元三个不同的水平上模拟语言认知。在神经元模拟水平上,关系符由最基本的与、或、反作逻辑定义(参见程其龙1991)。例如:
马=m+a(与)
行=xing·hang (或)
女=~男(反)
马和[m+a]之间是与的关系,行和[xing·hang]之间是或的关系,女和~男(非男)之间是反的关系。公式中等式的左端可以激活右端,右端可以激活左端。在神经网络水平上,关系网络由基本关系符的不同变体按不同的路径连接而成。在符号水平上,关系网络反映了概念内容和表达形式之间的关系以及操作,输入经过处理后可以送出相应的输出。
在功能平面上,关系网络含语言功能信息,可以在社会文化情景中操作。功能则可以理解为情景和上下文中的意义。根据这一功能主义思想,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Halliday 1985&胡壮麟等1989 )中设相应的三个元功能(或称纯理功能):表义功能、人际功能、组篇功能。表义功能是语言表达概念意义的功能,人际功能涉及人际语言交流的功能,语篇功能顾名思义是表达形式组成语篇的功能。在韩礼德的理论模式中,三个元功能有各自抽象的结构。
小句“谁会卖了自行车?”为例。
表义结构:施事〈谁〉—递送过程〈卖〉—受事〈自行车〉
人际结构:语气主语〈谁会〉—剩余部分〈卖了自行车〉
主述位结构:主位〈谁〉—述位〈会卖了自行车〉
同样一个小句,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可以得到三个不同的结构。
功能模式的另一个特色是,模式至少含概念内容层面和表达形式层面。索绪尔将符号关系(sign)定义为概念和心理语音之间的关系。叶尔姆斯列夫的语符学模式有内容(content)和表达(sxpression )两个层面,内容和表达又各分出混沌体(purpose)、实体(substance)、形式(form)。叶氏的混沌体是没有组织的;实体是有组织的,是形式组织混沌体的结果;而形式则是一种抽象的组织。兰姆则将形式内容发展为概念系统和语义层,将形式表达发展为句法层、词法层、语音层,它们分别称作义位层、词位层、音位层(Lamb 1971)。 韩礼德的模式则有语义层、词汇语法层、语音层。
既然功能模式是分层次的模式,各层次之间存在一种对应的体现关系,那么韩礼德提出的三元功能也可以看作三类不同的语符关系。语符关系主要是语符内容和表达之间的体现关系,它涉及各种体现关系的组合。下文我们以神经认知语言学理论模式为框架,从语符关系角度来讨论三元功能。
(1)表义功能的语符关系。表义结构相当于兰姆的谓词结构, 其中过程和参与者也可以称作谓词和谓元。这样的表义结构可以体现为小句。但到了词组(或短语)级阶,韩礼德和兰姆所用的术语都是中心、修饰、限制等语法概念,它们和小句的谓元不一致。这样给概念系统的语篇推理、问题求解等认知操作带来不便。
杰肯道夫的概念语义学模式中有一组基本函数——论元结构(Function—Argument structure),即由谓词和谓元组合而成的概念语义结构。杰肯道夫将这样的结构看作一种语义功能函数公式。他的函数——论元结构既有和词组对应的,又有和小句对应的。例如:
from the house的结构是:FROM[实体 the house]
He came from the house的结构是:COME[[实体he],途径[FROM[,实体the house]]]
杰肯道夫(Jackendoff 1990 )的概念语义结构用统一的“概念”来表述两个不同级阶,这对认知操作有利。当然,谓词不一定用介语表述。以上的词组from the house可以用“原”(Source)表述,“原”在表达层面可以体现为词组from the house.再比较以下两个例子:
the book on the table[实体[the book]]+[ 位置[ NO[ thetable]]]
The book was on the table. [实体[the book]]+[静态BE]+[位置[ON[the table]]]
在笔者的谓词结构中,不同级阶的语义结构也采用统一的概念语义。
具有表义功能的谓语结构由谓语、谓元和边缘成分等语义成分组合而成。语义成分体现为线性的句法单位。例如:
李四烧了那两份文件。
它的谓词结构、句法结构及其体现关系是:(注:“+”表示无顺序的组合关系,“-”有顺序的组合关系。)
施事+毁烧+受事
│││
名短-动短-名短
其中施事体现为句首的名词短语,毁烧类体现为动词短语,受事体现为句尾的名词短语。
(2)组篇功能的语符关系。在语符关系中, 一个谓语结构可以有不同的句法体现,汉语的变换句式(如,一般句式、把字句式、被字句式、前提宾语句式)就可以和相同的谓词结构之间有体现关系?请看下列汉语四句式:
他撕了那封信了。(一般句)
他把那封信撕了。(把字句)
那封信被他撕了。(被字句)
那封信他撕了。 (前宾句)它们的谓语结构都是“施事〈他〉+毁坏〈撕〉+受事〈那封信〉”。这一谓语结构在不同组篇条件下体现为四种不同的句法结构。那么组篇条件是什么呢?神经认知模式中没有语态,而用了主题、主位两个语义单位作为体现的条件(Lockwood 1972)。 (注:劳克伍德将主题称作focus(焦点)。为了避免术语混乱,在此改称主题。 )根据劳克伍德的处理方法,一般句、把字句的主体是施事,被字句、前宾句的主位是受事。所以前两句和后两句可以仅用主位区分开。被字句和前宾句之间则用题来区分,其中被字句和一般句、把字句一样,它们的主位同时又是主题,而前宾句的主题是施事。但一般句和把字句如何区分呢?笔者曾设次主位来区分两种句式的不同组篇功能(程琪龙1994),两种句式是区分开了,但次主位的组篇功能是什么呢?如果我们再回到语符关系上来,我们不仅同样要问主位、主题的概念意义到底又是什么呢?
认知模式中,小句的主题、主位和句法位置有密切关系,这是组篇功能的语义成分和句法的体现关系。那么,语义成分和概念内容的关系是什么呢?我们已注意到小句的主题、主位和语篇的主题有关,而语篇也是概念内容和表达形式之间的体现关系,所以我们有必要在概念系统中观察语篇主题的特征。兰姆认为,语篇主题的四个关系特征值得我们注意。这四个特征是语篇主题的已知性、重复性、高传导性、多重连接性(Meyer 1991)。主题的已知性指主题概念是已激活关系网络中的一个概念;重复性指主题概念曾被激活过;高传导性指主题概念的连接关系权值比较高;多重连接性指主题概念的连接关系线很多,即它和许多其他的概念连接。具有如此特征的概念很容易被体现为小句主题或主位的句首位置。
根据汉语语法研究成果,把字句和被字句还有各种表义方面的体现条件(参见程琪龙1993和程琪龙、王宗炎1998)。这些条件可以表义功能的概念来表述,所以汉语的一般句式和把字句式可以用表义概念来区分。至于它们在语篇中有没有任何组篇功能的差异,我们还有待语篇研究的深入为语符关系提供信息。
总之,在认知模式中,关系网络的表述形式反映了内部语言系统的生理特征。而功能特征主要反映在语符关系中。在语符关系中,不同功能的概念在体现中合为一体,其中人际和语篇的概念语义可以作谓语结构体现不同句法结构的条件。与此同时,我们在模式构建中还必须考虑模式的简单性。因此,概念语义到句法形式的体现不是一个结构一个结构的体现,而是一个成分一个成分的体现。
(3)人际功能的语符关系。韩礼德的人际功能结构包括语气、 情态、否定等。其中语气部分为内容最复杂的部分。人际功能可以有奉献、陈述、提问、命令等类型,这些类型作为人际语符关系中的概念,存在于社会活动概念等级组织中(相当于语言社交赏识)。人际功能的类型可以用不同的句式来表达,即人际功能可以作为条件使谓词结构体现为不同的语气句式。那么人际交际的概念又如何作为条件使谓词结构体现为不同的语气句式呢?请看谓词结构相同的两种语气句式。
李四买了双解辞典了。李四买了双解辞典了吗?
它们的谓词结构都是“施事+递送+受事”,但句法结构却不同。它们相同的谓词结构可以和不同的语气概念组合:
[施事+递送+受事]+陈述[施事+递送+受事]+疑问
那么它们和语法结构的体现关系可以是:
在语义结构中,我们或选择陈述语气,或选择疑问语气。疑问体现为句尾的“吗”,而陈述没有对应的语法单位。在认知模式中,语气句法的不同体现是人际信息,而不是语篇信息。如果我们将语气看作句法语义,那么它和人际类型也不是一对一的体现关系。一样是传递信息,我们可以用陈述句式的表达形式,也可以用疑问句式的表达形式。例如:
他的业务水平很高。他的业务水平很高是不是?
也就是说,人际功能的陈述,既可以体现为陈述句式,也可以体现为疑问句式。
三 认知操作
语言认知操作落实到模式上就是关系网络的操作。模式对认知操作的模拟也是在符号、网络、神经元三个水平上进行的。
(1)在符号水平上, 操作分出产生语言现象的编码和理解语言现象的解码。两种操作在关系网络中的大方向是不同的。但任何方向的输入通过操作后必须输出预期的信号。
(2)在网络水平上,操作是模式关系网络的激活、 传导信息的过程。操作至少可以在若干个子系统中同时进行,这样的平行操作和大脑神经网络的平行操作也是一致的。在关系网络中,长期记忆就是新的连接结构的建立;短期记忆只通而不连,激活不导致结构的改变;工作记忆和激活延伸的限度有关,即在单位时间中容许激活的网络范围和神经元数量有限。
(3)在神经元水平上, 模式的关系符涉及连接关系线权值的大小、关系符的阀值大小、激活时值等,激活可以定义为各值之间的运算。各关系符的关系和神经元的一样,可以是不连接的、惰性连接的、连通的。不连接和惰性连接是两种初始关系,连通关系是激活的结果。要使不连接的关系符连接,需要更大的注意力和更多的重复激活;惰性连接则是连而不通,通过激活很容易连通。许多语言天生性关系可能就在惰性连接之中。
基于关系网络的操作可以有各种不同的操作,有正常的操作也可以有非正常的操作。正常的语篇、语句是正常操作的结果,而口误等则是非正常操作的结果,但它们操作的基础都是相同的关系网络。关系网络在计算机上成功地摸拟了口误(Dell & Reich 1980),甚至模拟了语言的双关现象(Reich 1984)。
四 应用背景
语言操作本身既是理论表述的对象,又是检验关系网络模式是否有认知能力的一个重要手段。语言关系网络很复杂。在模式构建的过程中,相对简单的局部网络可以用人工来进行操作测试。一旦网络变的庞大而复杂我们不得不依赖计算机来完成测试。计算机测试本身就是用计算机程序对内部语言的系统组织和操作进行模拟。这样的模拟本身就是该理论模式在计算机自动语言处理的应用。当然,这样的计算机处理最大特征是程序有可能逼近自然语言,使工程实施者有比较自然的模拟对象。从各方面研究的成果看,模拟小句、句组的编码过程关系网络模式是可以胜任的。但解码涉及概念系统的组织,语篇的操作也涉及概念系统,这方面语言学各学派(包括神经认知语言学)还需进一步探索。
另外,关系网络能够用统一的表述形式来模拟整个语言系统,这本身就给语音和语法、语义的衔接提供了有利条件。众所周知,语音的发生和识别不是简单的物理语音的处理,它涉及语义、语法各方面的信息。在这一方面神经认知语言学理论提供了一个模式,而且它的假设和自然语音处理策略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