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与闽北交界地带的边界方言
——寿宁蛮陲话
○袁碧霞
摘 要： 处于闽东、闽北边界地带的方言，在其归属上一直存有争议。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以寿宁县蛮陲话的音系和语音特点为着眼点，就其兼具闽东、闽北方言的不同特点展开讨论。分析表明，闽北方言是蛮陲的早期层次，至今仍是方言的主体部分，闽东寿宁话的影响为晚近层。边界方言的定性并非最重要的命题，关键是弄清各语言成分的历史源流。
关键词： 边界方言；蛮陲话；语音特征；寿宁县
寿宁县隶属于福建省宁德市，地处闽东北部，东北接浙江温州市泰顺县，西北靠浙江丽水市景宁县、庆元县，东接福建省宁德市下辖福安市，西傍福建南平市政和县，南邻福建宁德市周宁县，位居闽浙两省交界，素有“两省门户，五界通衢”之称。寿宁县境内通行县城鳌阳镇为代表的寿宁话，属于闽东方言的一种。不过，由于该县特殊的地理、历史条件，境内的边界地带还存在一些复杂的方言，其中之一便是蛮陲话(或写作“蛮锤”)。
关于蛮陲话究竟是哪一种方言，学界目前尚无定论，说法不一。《福建省志·方言志》：“寿宁县的芹洋、平溪等乡和周宁县的泗桥乡通行的‘蛮陲’(亦称蛮话)也受到吴语很深的影响，也有人认为是吴方言。”(1) 福建省地方志编纂委会：《福建省志·方言志》，北京：方志出版社，1998年，第18页。 《周宁县志》在该县方言概况中提到：“县西北的泗桥乡与北面的纯池乡，历史上曾一度隶属政和县与寿宁县，故目前这两个乡中均有部分村落说政和话。”(2) 周宁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周宁县志》，北京：科技出版社，1993年，第616页。 林寒生《寿宁方言的语音特点》一文一笔带过：“西部与松政县接邻的平溪乡的绝大部分自然村与芹洋、托溪乡的部分自然村通行一种‘蛮锤话’，属于闽北建瓯方言的一种土语。”(3) 林寒生：《寿宁方言的语音特点》，《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年第2期，第130—135页。 《寿宁县志》则称：“西部的‘蛮锤话’(也称‘蛮讲’)，并非正宗的政和话。”(4) 寿宁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寿宁县志》，厦门：鹭江出版社，1992年，第7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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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这些文献对该地所操语言的性质的说法，多语焉不详。而目前尚未见到对这一语言进行系统描写的相关成果。因此，本文针对寿宁县平溪镇的蛮陲话展开描写，再对比周边方言的音韵特点，最后从语言接触视角观察其语言特征形成的原因。
一 寿宁蛮陲的声韵调系统
寿宁县辖7镇7乡、205个行政村(社区)，土地面积1424平方公里。蛮陲话主要分布在平溪镇的绝大部分自然村与芹洋、托溪乡的部分自然村。平溪镇位于寿宁县西南部，是两市(宁德、南平)三县(寿宁、周宁、政和)的交界点。东与芹洋乡、斜滩镇交界，南邻周宁县纯池乡，西接政和县澄源乡，北靠下党乡。乡政府驻地平溪村，位于东经119°19′、北纬27°20′的交点上，海拔550米。以谷地宽广，溪流平缓而得名。境内有寿宁(闽东)、屏南(闽东)、周宁(闽东)、汀州(客家)、蛮陲等多种方言，以蛮陲话为主。当地说蛮陲话的往往是双语者，既能说蛮陲，也能说寿宁城关话。不过他们通常不把自己所说的话称为“蛮陲”，而称为“土话”“土讲”，称寿宁的闽东方言为“平话”。寿宁话“陲”与“锤”同音，所以“蛮陲”或“蛮锤”多为闽东方言对当地土话的命名。由于这些村落地处寿宁县的边陲地带，写作“蛮陲”更合理一些，下文即用此名称。
叶利钦时期总统与府会间几成剑拔弩张的对立态势，而普京却视政党为其重要倚重力量，其治下的政党政治情形因而与此截然不同。在普京执政期间，俄罗斯政党职能在各项改革举措影响下发生了积极正向的转变，且随着俄经济回暖，因经济与政治的相得益彰，这种转变得以持续，发酵出更持久的效能影响，即政党的整合政治体系、参与选举、在议会中立法、监督公共权力等职能不仅得到恢复，更得以充分发挥。
笔者于2016年前往寿宁平溪镇调查。本文的发音人是：ZGQ，男，1937年生，平溪镇环溪村人；ZGX，男，1941年生，平溪镇岭根村人。下文以ZGQ的发音为主，参考ZGX的语音。例字的单下划线表示白读，双下划线表示文读。下文同。
(一)声母
声母一共个16(包括零声母在内)：
p爬比房发头～ph飞浮 品剥 m米味问麦
t茶题唐竹 th吐抽糖铁 n奴女让日 l露蕊林绿
ts早煮章石 tsh初鼠千雀
s老 篮船食
k古交寒结 kh开环轻缺
牙鱼硬玉
x雨 园向血
芋文荣学
音值说明：
按照高等教育服务的类型特点区分，职业技术院校的优势在高技术型人才的培养、一线技能人才的再提升。高职院校进行社会化服务应立足技能培养，围绕行业企业，整合学科资源，建立与企业、政府沟通机制，从创建平台、制度管理、激励办法着手搭建专业团队，突出在行业领域和学科的学校特色，打造学校服务品牌，形成政府、企业、学校三方都受益的格局，扩大学校社会服务的影响力，形成社会服务水平不断提升的良性循环。
1.擦音s的发音部位不稳定，有时带有舌叶边擦色彩，有时带齿音成分，且有时因人而异，可视为变体。我们记为/s/。
2.舌尖前塞擦音ts、tsh与齐齿呼和撮口呼韵母相拼时，有腭化倾向，近于t
、th，如，糟tsiau55、笑tshiu43、煮tsy23、绝tsy
21 韵母为齐齿呼、撮口呼，近于tiau55、thiu43、ty23、ty21 。但它与出现在开口呼和合口呼时不腭化的语音环境是互补的，且本地人语感上不相区别，可记为/ts/、/tsh/。
3.声母k、kh、
、x与齐齿呼和撮口呼相拼时，舌面前移，近于c、ch、
、ç；与开口呼和合口呼相拼时舌面偏后。但因出现的语音环境互补，且无辨义功能，故不分列。
对钢铁行业的用钢标准和建筑工程设计规范应进行修订和完善，将400 MPa级、500 MPa级和600 MPa级钢筋纳入相关的结构设计和施工验收规范中，使相关条文具有强制性。同时，要加强与交通、铁路、水利等行业的协调，使各行业的设计规范有效衔接，纳入高强钢筋生产和应用的新工艺、新技术，进行配套修订，从而推进高强钢筋在工程建设中的应用。
2.韵母后略带滑音y，但不明显，也不稳定，因此记为。
暗卵酸根 i线羊圆斤
i肺池十入 u布五舞姑 y书鱼着～火席草～
a把家粒盒 ia写岐地名隻夹 ua花挂拨括
e急笔七习 ie币规叠篾
ɛ体礼拔塞
□蘸黍玉出 y蛇蚁雪月
菜北直德
o族目福陆 uo果脯模国
歌老 鸭索
音值说明：
oi队桂水位 uoi杯妹胃火
i螺梯内滑
数字化课程的建设要将课程内容的数字化作为基础，课程内容的设计要符合学生认知规律和职业能力形成规律，将数字化资源作为项目内容的载体，把课程内容设计成为几个大项目，比如基础、强化、拓展这几种任务类型，基础项目则是认识数控机床，对机械部件的维修、对电气控制系统装调维修、整机联调等，而强化任务则是对数控系统输入输出信息号进行连接，在扩展层任务中进行综合故障诊断。基础任务是为了让学生掌握最基础的知识与操作技能，同时也是培养职业能力与职业素质的基础。在教学时可以使用视频、动画或者是仿真环境进行数字化教学，让学生能够对相关知识进行直观性了解。
图9：王小溪，张弛.《喜读<浙川下王岗＞》推定之“土仓”与“高仓”续论——汉水中游史前地面式粮仓类建筑的进一步确认[J].考古与文物,2018（2）：48.
au灶炮闹孝 iau箍寓草包
ɛu叫
i
u柱标小酒
i平 邻震颖
a南减馅硬 ia平 镜领城 ua炭伞盘官
e心针金民 ie染变扇电
银近轮笋
1.3.4 子宫内膜异位症专用生存质量评价量表(EHP-5)评分[11] 该量表包括11个条目，每个条目评分范围0～100分，评分越低患者生存质量越高。
o门拳同分 uo饭丸黄王
Sirius appears in Tibetan May; rainy season comes here now.
2.2.1 水面蒸发损失 根据2008—2015年滴灌可利用淖尔水面面积及不同月份蒸发量计算得知（表2），河套灌区淖尔2008—2016年水面蒸发损失量为7 752×104～10 793×104m3，灌溉关键期（4—8 月）淖尔水面蒸发占全年蒸发损失量的60%～71%，水面蒸发损失为淖尔春季蓄水量的40%～73%，说明水面蒸发是淖尔水损失的主要途径且占主导地位，淖尔水面面积大小决定着蒸发量，因而淖尔水滴灌时应尽可能缩小水面面积，降低无效蒸发损失。
韵母一共36个：
ai泥鞋碟八 uai拖沙袜割
苗种是水产养殖的基础，鱼苗培育工作是水产养殖的基础工作。做好鱼苗培育工作，为后续养殖提供优良的苗种，是保证养殖生产顺利进行的关键因素。下面笔者就鱼苗培育过程中的关键技术要点介绍如下，供养殖户参考。
1.ɛ的开口度略小些，但与e存在对立。例如，题tɛ21 ≠敌te21 。
朋很灯能
(二)韵母
3.y韵母中的有时读得偏央些，接近
。y韵的主元音应当是y，是滑音。
4.韵的开口度略小些，比o大些。即介于和o之间。
5.uoi韵中的过渡音o不明显。
6.iau韵所对应的字在发音人ZGX语音中多读ɛu。
7.关于鼻音尾韵
鼻音韵尾韵母有时带有鼻化色彩。从发音人ZGX的语音看，主元音为低元音的鼻音韵母时常带有少量鼻化成分。例如，“柄”，严式音标可记为pã43。不过由于该发音人鼻化色彩不浓厚，且主要出现在个别低元音中，因此我们一律记为鼻音韵母，而不处理为鼻化韵。
需要注意的是，鼻化色彩有新老派差异。寿宁蛮陲已呈现鼻音韵母向鼻化韵过渡的趋势。从发音人ZGQ的语音看，原本为鼻音韵尾的韵尾基本变成了鼻化韵，而且覆盖的元音很广，不仅有低元音，也有高元音。例如，“柄”pã43，“兄”xiã43，“盘”puã43，“本”puõ23，“边”pi
55，缸k
21，兴x23，养i23，港
侬人n21。
本音系以ZGX的发音为主，因此一律记为鼻音尾韵，而不记为鼻化韵。
(三)声调
单字调一共7个：
序号 调类 调值 例字
1 阴平 55 通居渣鞭
2 阳平甲 43 虫锯柴变
3 阳平乙 21 童渠查联
接枝率高于40%以后， 接枝部分比例变大，尤其是接枝率大于50%以后接枝链中SAN树脂的分子链变长，分子链与基体SAN树脂差异大导致相容性变差。
4 上声 23 桶举扎扁
5 去声 35 痛据炸片
3.部分古“来”母字今口语的读法，蛮陲大部分读l，但也有一些读s且均为口语常用字。例如：螺si43；脶si43；雷si43；老 siau35；篮sa43；卵蛋s35；两s35；聋so43；六su35。从这些字的文白读情况可以看出s为蛮陲早期读音：老siau35/l23。这一点与闽北方言来母读s的情况一致，不过在辖字上蛮陲略少于闽北，比如“李”，蛮陲读li23。从这点可以看出他与闽北方言早期的关连。
7 阳入 21 同局杂别分～
音值说明：
1.阴平和阳平甲两个调值的调域有略微的差异。阴平为高平调，可记为55。阳平甲略低，呈稍微下降的趋势，但下降十分不明显，有时读得近于44，本文记为43，以体现它与高平调55调域和调形上的差别。不过需要注意的是，55和43两调虽大体存在对立关系，例如，“纱”sa55≠“洒”sa43，“村”tsh55≠“寸”tsh43，但有些字让发音人读两遍，发音人无意识地读55或43，尤其是按中古声调来源应当读为55的全清字，发音人不注意时往往读为43。从声调的总体格局看，这两个声调仍有明显区别和对立，因此视为两个不同的调类。
2.阳平乙和阳入的主要区别在于时长，前者较长，后者多较短促。例如，“霞”xa21≠“盒”xa21 ；“谈”ta21≠“痰”ta21 ；“瓶”pa21 白读，pi21文读。不过，这种对立正处于混同状态，有些字发音人往往两可，即使是最小对立元，有些字发音人也需要反复对比才能差别。该情况可以看作音变正在进行中，或过渡阶段。因此，在目前的声调系统中仍视为两种调类，分别记为21和21 。
为方便方言间的比较，下文以调类的序号代表各声调。
二 寿宁蛮陲的音韵特点与周边方言的比较
要弄清蛮陲话与周边方言的关系，有必要对比蛮陲话与周边方言音韵特点异同。(5) 为方便比较，其他方言的字音以调值标注。根据林寒生《寿宁方言的语音特点》寿宁声调：1阴平(33)、2阳平(11)、3上声(42)、5阴去(24)、6阳去(12)、7阴入(5)、阳入(2)。《政和县志》中的政和声调：1阴平(54)、2阴平1(21)、3阴平2(33)、4上声(212)、5阴去(42)、6阳去(44)、7入声(24)。《汉语方音字汇》建瓯声调：1平声(54)、2上声(21)、3阴去(22)、4阳去(44)、5阴入(24)、6阳入(42)。我们认为政和2和3调应该改为阳平1和2，从辖字看，以阳平居多。 我们参照《闽语研究》中归纳的“论闽方言内部的主要差异”一节中的归纳，略做调整：
(一)声母方面
1.古疑母字，蛮陲多数读，个别在细音前读为n：饵ni35，牛niu43。
闽东方言与古“疑”母的对应比较整齐，基本都读nei5。政和与建瓯多数也读，个别字在细音前读为n。从辖字和调类对应关系看，蛮陲的“牛”为阳平甲调，政和niu3为阳平2，建瓯niu3为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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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从声母和声调看，蛮陲与闽北方言接近，而与闽东不同，而在调类归属上，与政和更接近。
2.古日母字今口语读音的声母，蛮陲多数读n，少数为零声母，有一个读：耳i21。
古日母字闽北多数读n，少数为零声母。闽东多数读n，少数读或零声母。“耳”的读音：政和，nei5/ni5；建瓯，nei6/2；寿宁，i6/i3。这一点蛮陲与寿宁比较接近。
6 阴入 55 督菊答鳖
4.部分古“船禅”母字今口语的读法：闽北、闽中(个别字)读零声母(或
、l声母)，其他地区没有发现这种读法。今蛮陲这类字音虽不多，但“蛇”读作y43，应当是其比较早期的读音，与闽北的特征一致。如，建瓯yɛ3，政和yɛ3。
5.部分古“见”母字今口语的读法，蛮陲大部分字读k，个别见母字读作x或读作零声母的：姬xi43；教～书x55，肝xua55；高 21；狗u21 ；割uai21 。这一特殊的现象通常不见于闽东，而见于闽中、闽北。因此，蛮陲这一特征与闽北相近。在辖字多寡上，各地有别：如，建瓯一些白读为x的字，政和并不读x。如，“嫁”建瓯为xa3/ka3，政和ka5，蛮陲仅ka43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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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闽东和莆仙多数读部分古“从”母字清擦音声母s或
，其他地区读塞擦音声母。各地读音比较：
坐脐前晴
福州 sy6/ts6 sai2 sɛi2/tsiɛ2 sa2/tsi2
寿宁 si6/ts6 tsai2 se2/tsie2 sa2
莆田e2 tsai2 e2a2
蛮陲 tsuai5 tshɛ2 tshie2 tsɛi2
政和 tsuɛ6/ts5 tshɛ3 tshi3 tsei1
建瓯 tso2 tsɛ3/tsi2 tsh
3 tsei4
从上表例字看，这些闽东方言常用字在蛮陲均不读擦音，而读与闽北一致，为塞擦音。
7.一些喻母字读m。维、唯、遗mi21。这与闽东方言特点相同(寿宁mi2)，而闽北多数读为零声母(建瓯，“维惟唯”y2，“遗”i2；政和，“维惟唯”ui，“遗”i2)。不过这些字都不是口语常用字。
从以上声母的比较看，与闽东相同的2条，与闽北相同或相近的4条，后者以常用字居多。
(二)韵母方面
1.古效摄一、二等韵字今口语读音韵母的分合
建瓯相混，政和、寿宁均有别(、au)。蛮陲开口一等豪韵主要读(歌豪不分)，开口二等肴韵主要读au。即，一、二等字有别：糕k55≠交kau55；宝p23≠饱pau23；号x35≠校学～xau35。政和与寿宁的部分表现不同，肴韵在寿宁几乎不读，而政和个别读，与一等同，如“教”x1。蛮陲与之相同，“教”读x1。
2.部分古“鱼、虞”韵字今口语音韵母的分合
蛮陲鱼虞韵的主体文读层相混(y、u)，虞韵里还有一些口语里特殊读音，是鱼虞有别的体现：柱thiu35；珠tsiu55。还有一些读y的韵只出现在虞韵：厨ty21 ；橱ty21 ；朱tsy55；珠 tsy55。闽东、闽北虽然都存在鱼虞有别的白读层，不过二者的区别在于闽北虞韵内部往往具有两个白读层(寿宁iu、y)，与鱼虞相混主体文读层形成鲜明对比，而闽北虞韵“厨朱珠”等字均为鱼虞相混层。从这一特征看，蛮陲与闽东更接近。
3.古开口“支”韵字和“脂、之”韵字今口语读音韵母的关系
闽东多数能分(通常是ie与i的差别)；闽中有分有混；其他地区多数相混。蛮陲话支与脂之基本相混：池ti21 =迟ti21 ，不过有一部分支韵读ie，与脂之相区别：移ie21 ≠姨i21；施sie55≠诗si55；紫tsi23≠子tsu23。这一特征与闽东相近。
4.古合口三四等韵字今口语读音，闽北多带-y-介音，而闽东辖字较少。而从辖字看，闽北收字较多，如“穷区围桂菊出月”等字，闽东较少(如“穷区菊”)。蛮陲话辖字上与闽北更接近，因为一些在闽东不读撮口呼的字，在蛮陲话中却读撮口呼，如：月y21，出tshy23。
5.古塞音韵尾字今口语的读法：蛮陲的塞音韵尾基本消失，来自古入声的字，有一大部分读为阴声韵，声调也读为阴声调，部分入声来源字虽读阴入或阳入调，但塞音韵尾不明显，可以看作是声调短促的体现。同时，一部分来源于中古阴声韵和阳声韵的字也读阴入和阳入调。例如：逃t21 ；行走kia21 。这些特征都与闽北相近，而与闽东相距甚远。
从以上韵母的比较看，与闽东相同的2条，与闽北相同或相近的4条。
(三)单字调方面
寿宁蛮陲的声调与中古声调及声母清浊对应关系比较复杂，大致可将方言声调与中古声调及声母清浊的对应关系概括为下表1(收字极少的暂不列入表中)：
表 1 寿宁蛮陲话声调与中古音的对应关系表
蛮陲话单字调具有如下特点：
1.古清平声字多数读阴平或阳平甲。如上所述，这两个声调存在部分混同的趋势。还有为数不少的字读为阳平乙。读为上声23的也有个别字。如，估=古ku23。
2.古浊平声字多数读阳平甲和阳平乙。清平和次浊平有少数读阳平甲和阳平乙，而全浊平声字占大多数。同时需要注意的是，还有一大部分读阳入。
3.古浊上声字多数读上声或去声，也有部分读阳平乙。
4.去声不分阴阳。古去声字今仍主要读为去声。全清去声有的归阳平甲：拜=排pai43。去声中读上声的也占一定的比例。
5.古入声来源字并不对应于今蛮陲话的阴入和阳入。古清入声字主要读作阴入和上声。古浊入声字主要读阳入、阳平乙，还有一部分读去声。同样的，今阴入和阳入来源比较复杂，有些阴声和阳声韵也读短促调。
6.阳入21 调的字不稳定，有时读为阳平乙21。同时，该调中古来源比较复杂，既有古阳入声字，还有一大部分来自古全浊声母字(包括来自阴声韵和入声韵的)，读为短促调21 应当是较早期的读音，舒化为21则大部分可能是晚近音变(可能受寿宁闽东方言的影响)。例如，“其”ki21≠“棋、期”ki21 ，发音人通常表示前者读得与寿宁闽东方言无别。而从词汇来源看，读为舒声调的多为非常用词，而促声调多存在于常用词中。可见，蛮陲声调复杂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闽北的声调格局，也有掺入一些闽东寿宁话的影响。不过后者的影响尚未完全打破既有的格局。
比较闽语声调的特征差异，我们认为蛮陲与闽北方言呈现更多的相似。例如：
1.古平声浊声母字今口语读音的声调：闽北分为两类；其他地区都只阳平一类。寿宁蛮陲也分阳平甲、乙两类。
2.古入声字今口语读音中的声调：闽东、莆仙、闽南都有阴入、阳入两个入声调，但莆仙有些入声字不读入声调；闽中古浊声母入声字混入阳上，只有一个入声调；闽北也有两个入声调，但莆仙有些入声字不读入声调；闽中古浊声母入声字混入阳上，只有一个入声调；闽北也有两个入声，但上声、去声的字也有读为入声调的。蛮陲入声字来源比较复杂，不像闽东、闽南等方言那些与中古对应关系整齐，阳声韵字(今读鼻音韵尾的字)读入声，这一特点与闽北更为相近。
(四)连读音变
1.变调
寿宁蛮陲话二字组连读变调看似比较简单：主要体现为前字变调，除阴平有时变为21外，其他多变为55或44，后字多不变调。不过，寿宁蛮陲话声调系统与中古声调来源对应关系较为复杂，且有些字声调的变调并不具有很强的系统性，甚至有两套变调系统，而目前尚未找到产生不同变调规律的语音条件。(6) 下表只列出前字变调的情况，第1列代表前字，第2列只的是多数变调情形。第3列涉及的字虽不多，但有时占一定数量，同时，该方言还存在同一个词有两种变调读法的情况，例如，“练”lie35，“练习”读lie55tsi21 或lie44tsi21 。类似情况均列在第3列。表2可看出其大体规律：
表2寿宁蛮陲二字组变调规律
说明：
(1)阴平55
阴平55处前字时，无论后字是什么声调，前字一般都变为21，后字不变调。个别词语中，前字阴平变为44暂时找不出内在的规律。，例如“车票、开学、体学”55—21，而“司令、甘肃、中学”55—44。
(2)阳平甲43
阳平甲43处前字时，无论后字是什么声调，前字一般都变为平调44。例如，“牙齿、南海、锣鼓、半票”43—44。不过，由于阳平甲对应的中古来源字除了阳平之外，主要还有中古去声清声母字。有些字在语流中有时呈现不同的变调规律，变为55。例如，“报社、半票”43—55。
(3)阳平乙21
阳平乙21处前字时，无论后字是什么声调，上后字通常都不变调。
(4)上声23
上声23处前字时，无论后字是什么声调，前字一般都变为44，后字不变调。例如，“厂房、倒霉、火车”23—44。
(5)去声35
阴去35处前字时，无论后字是什么声调，前字一般都变为55，后字不变调。不过有少数词，前字变为44或不变。例如，“事先”su35sie43-su44sie43，或读su35sa55不变。
(6)阴入55 和阳入21 有时在语流中变为舒声的55和44调，有时不发生变调。例如，有些词有两种读法，可变可不变。“立春”li21 tsh55或读为li44tsh43；“习题”tsi21 tɛ21 或读为tsi44tɛ21。
(7)以上规律还受到词语结构的影响。一些动宾结构，不发生变调，例如“食药”sy21y21。一些数词或数量词是否变调，需要看具体情况，例如，“八里”pai23li23，“八百”pai23-pai44pa23。
闽东方言语流音变比较丰富，普遍存在连读变调、变声现象，有的方言点有变韵现象。闽北方言多音连读时一般都没有变声、变韵、变调等现象。例如，秋谷裕幸指出政和市镇前方言的连读变调现象很简单，成规律的变调只有两种：在后缀“仔”和“仔□”ts0te45的前面，阳平甲44变为52调。在后缀“仔□”ts0te45的前面，阴上213变为44调。另外，一些非来自古清平声的字读作阴平52。(7) [日]秋谷裕幸：《闽北区三县市方言研究》，台北：《语言暨语言学》专刊，2008年，第143页。 闽东方言的变调情况则往往比闽北复杂些。例如，关于寿宁话的变调情况，林寒生指出：“音节连读过程部分声调发生变调。其变调规则比较简单：后音节不变调；前音节属上声、阴去则变为55；前音节阳去、阳入则变阴平33。数量结构概不变调，与福安话相同。”(8) 林寒生：《闽东方言词汇语法研究》，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1页。
蛮陲的变调虽然比闽北大多数方言复杂，不过与闽东方言相比比较简单，即通常变为平调44或55。不过它表现出的两套系统和不规律性是否是由于语言接触造成的，目前还无法下定论，需要更系统的分析。
2.变声
寿宁蛮陲话未形成系统的变声规律，仅有个别常用或方言特色词中出现语流音变现象。
(1)上字为非鼻音韵尾韵，下字声母弱化为流音。例如：
腹肚腹部、肚子pu55(t>)lu21 ；手肚胳膊siu43(t>)lu21 ；骹肚小腿kha43(t>)lu21 ；葡萄phu2l(t>)l21 ；鼻头鼻子phi55(th>)liou43。
(2)上字为鼻音韵尾韵，下字声母变为同部位的鼻音。例如：
新妇媳妇si21(p>)muo21；今旦今天ki21(t>)na43；行头服装；行李21(th>)niau43；身体si21(th>)nɛ23；公家ko43(k>)a43。
从以上词例看，基本可以归纳出下字声母逢上字为非鼻时韵尾韵时的音变t、th>l，以及下字声母逢鼻音韵尾韵时的音变：p>m，t、th>n，k>。不过这种音变出现在极少数词汇中，不成系统。例如，同样作为后缀的“头”，在“鼻头、行头”中分别弱化为l、n，而在“斧头、丫头、心肝头胸脯、门头婚丧事互有来往的亲朋”这些常用词中仍读th。
蛮陲的变声规律虽然基本与闽东方言一致，不过一方面覆盖的词汇十分有限，另一方面还没有形成系统性。关于这一点，我们认为这是晚近闽东方言对蛮陲影响所致，而不是早期深层关连的反映。
三 寿宁蛮陲话与周边方言关系探讨
从上文的比较看，蛮陲与吴语的关连比较小。通常吴语所具有的语音特征(如，全浊声母、蟹摄二等字不带-i尾，“打”读德冷切，等等)均不见于蛮陲。同时，词汇上，蛮陲第一人称单数为“我”，而不用“侬”，否定词用“伓”(i21)，而不用“不、弗、勿”。
从蛮陲与闽语内部次方言的关系看，声母与闽东相同的2条，与闽北相同或相近的4条，后者以常用字居多。韵母与闽东相同的2条，与闽北相同或相近的4条。声调上的表征和闽北方言具有更大的相似性。语流音变的规律性不强，不成系统，而且闽东方言语流音变现象应该是明清以后的产物，所以闽东的影响也是较晚接触的结果。
从蛮陲与闽北建瓯、政和两地方言的关系看，由于闽北方言具有内部一些共同的特点(有些是闽语共同的特点，故上文并没有进行一一对比)，不过从建瓯与政和的内部差异看，可以具体比对几组特点：例如，从声母看，闽语匣母字白读虽均有零声母一读，不过各地辖字音值有别，对比“鞋”字的读音，蛮陲ai7，建瓯ai2，政和xai2，寿宁ɛ2。结合中古韵摄韵母的分合关系，闽东方言的特点之一是蟹摄二等佳韵与四等齐韵其中一白读层同读(ɛ)，而闽北佳韵没有这一白读层。蛮陲佳韵的体现与闽北比较一致，例如，“卖街矮”等字均读ai，与齐韵另一白读层ai同读。再比较闽北内部，建瓯为零声母，与蛮陲相同。
从总体上看，蛮陲与闽北接近的方面比较多，一些闽东方言常用字或白读音，在蛮陲话中的体现很少，却往往与闽北一致。如，“屎”，寿宁sai3，蛮陲si4，建瓯si2，政和si4。我们有理由认为闽北方言是蛮陲的早期层次，至今仍是方言的主体部分，闽东寿宁的影响为晚近层，从共时系统看，所占成分不是很多。不过，随着今后寿宁城关话的继续影响，闽东方言的渗透可能逐渐增强。
从寿宁县的建置沿革看，今寿宁县境的西北部(主要是芹洋、平溪等乡)曾隶属于闽北政和县，明景泰六年(1455年)寿宁县境与今大体相当，但属建宁府。自清雍正十二年(1734)以后，才划归福宁府。因此寿宁蛮陲在早期与闽北方言有深层渊源关系，而晚期受到闽东方言影响而出现的语音系统的重组、词汇系统的替换的现象仍在进行。这些现象都提醒我们，寿宁蛮陲是观察语言接触和影响的很好的范本。
四 余 论
除此之外，蛮陲也有一些其他方言不具备的特殊字音。比较“岁”字读音：
寿宁 建瓯 政和 蛮陲
岁 suoi5 xyɛ3/sy3 xyɛ5 khy2/suoi5
辣 lia
8 luɛ6 la7 ty3
“岁”，蛮陲文读与寿宁一致，白读的韵母与闽北一致。所不同的是，“岁”白读为x声母，在闽语内部具有一致性，而蛮陲读kh。
“辣”，来母蛮陲读t，在方言中较少见。从韵母分合关系可以看出蛮陲与这几个方言的亲疏关系：
寿宁 建瓯 政和 蛮陲
寒韵 a
ueiua
曷韵 a(ia) uɛ uɛ(a) y
桓韵 uaueiua
末韵 ua uɛ uɛ ua
闽北与闽东的区别之一在于山摄开口一等字闽北读合口呼，而闽东较少读开口(与官话特征相同，开口一二等合流)。闽东山摄开合口一等有别，闽北出现合流。蛮陲的阳声韵同读，而入声韵有别。可以知道闽北及蛮陲合口一等字发生了音变：*ua(蛮陲)>uɛ>uei(政和)>(建瓯)；*ua>ua(蛮陲)>uɛ(政和、建瓯)，即入声韵的音变速率慢于阳声韵。可见蛮陲与闽北方言一样，处于同一音变链上，而与寿宁的音变方向不同。
总之，在方言与方言的边界地带，双方言现象比较普遍，接触的方式也非常多样。蛮陲话仍处于剧烈变化之中，相关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边界方言的重要性不在于为方言定性本身，而是弄清语言间接触的方式，梳理出方言的历史源流，完善相关的语言理论。
A Boundary Dialect in the Area of Northeast Fujian
——Manchui (蛮陲)Dialect in Shouning County
YUAN Bi-xia
Abstract : There is controversial in its ownership of the dialect in the border area of Northeast Fujian. On the basis of fieldwork,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both Eastern Fujian and Northern Fujian dialects, focusing on the phonetic system and phonetic features of Manchui dialect in Shouning County. The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northern Fujian dialect is the early layer of Manchui dialect, which is still the main part of the dialect. The influence of Shouning dialect in the eastern Fujian is the late layer. The definition of boundary dialect is not the most important proposition. The key is to find out the historical origin of each language component.
Keywords : boundary dialect; Manchui dialect; phonological features; Shouning County
作者简介： 袁碧霞，语言学博士，华侨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汉语方言(E-mail：youmeng66@163.com；福建 泉州 362021)。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闽东方言的语音特征及其历史演变研究”(15CYY012)。
中图分类号： H17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6-1398(2019)06-0147-10
收稿日期： 2019-03-08
【责任编辑 陈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