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文明——读李向民的《精神经济》,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精神论文,经济论文,文明论文,李向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联系到眼下被热炒的知识经济,乍一看这书名——《精神经济》,不免令人有些生疑。知识经济这块儿按专家的论证我们还落后美国40年呢,怎么又冒出来个“精神经济”?但只要读完全书(事实上,打开了它你就会饶有兴致地读完它),就会发现,这本书从明代一只青花瓷碗谈到风靡全球的好莱坞巨片《泰坦尼克号》,从对马克思劳动价值的分析到对精神价值论的阐释,从物质经济的终极形态——过剩经济,预言人类面临一个新的时代——精神经济时代,用通俗的语言,用生动新鲜的素材,描述了物质经济向精神经济的跃迁,让我们看到了21世纪人类社会经济发展的面貌,看到了人类新文明的曙光。
从人类社会的经济和技术发展史来看,精神经济是比物质经济高一级的经济形态,它是我们认识范围内的经济发展的最高形态,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精神经济时代的文明也将是人类最后的文明。对有记载以来的人类文明发展史作一番考察,可能会有助于对这一观点的理解。
人类社会在漫长的农业经济时代,以农业为第一产业,创造出光辉灿烂的农业文明,中国、印度、古埃及和巴比伦就以其东方文明而闻名于世。到了18世纪中叶,英国人瓦特发明了蒸汽机,使得英国乃至整个欧洲开始了一场伟大的工业革命,人类经济发展和生活的所有方面都发生了空前的变化,正如马克思评论的那样:“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工业经济因此创造了令人目眩的工业文明。美国未来学家和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在《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一书中认为,始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大约在50年代,美国就逐渐进入以服务业也就是第三产业为主的“后工业社会”,他总结出“后工业社会”的11个新方面:理论知识的首要性;新知识技术的产生;知识阶级的扩展;从商品变为服务;工作性质的改变;妇女的作用;科学的蜕变;工作地点成为政治单位;能者统治;匮乏的终结;信息经济学。还许多学者大多从信息和电脑两方面来研究这一时期的经济特点。总起来看,计算机文明正在躁动和蓬勃兴起之中。比尔·盖茨短短十几年就一跃成为世界首富,微软公司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工业文明的象征——美国通用汽车公司,成了这一观点最有力的典型证据。
《精神经济》的作者认为,后工业社会是经济发展的“转型期”,“是一个物质和精神并重的时期,经济内涵正在发生渐变和分化。”但是,他认为随着世界新的技术革命浪潮的不断兴起,物质财富的生产必将呈基本饱和和相对过剩状态,精神产品生产和再生产的规模将不断扩大并吸引更多的资源向其集中,智慧、知识和情感将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量,以精神产品生产为龙头的新兴产业正在逐步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人类面临一个新的时代——精神经济时代。既然如此,用“精神经济”这一概念来观察和研究这一时期以及未来的经济特点和发展趋势就更科学。为此,他提出建立精神经济产业的主张,并和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就这一问题通信讨论。他将教育、文化、科学研究、艺术、体育、技术开发、医疗保健、广播电视、娱乐业、旅游业、咨询业等都归入新兴产业的运行规律。书中认为,就精神经济产业的生产要素而言,“智慧是生产的第一要素和核心要素,是经济交响乐中的第一小提琴”;就流通而言,和农业经济中重“物流”,工业经济中重“商流”相比,知识、信息的流通成为精神经济时代最重要的流通,技术、品牌、设计等知识产权和无形资产越来越成为经济发展的关键性因素。从这些论述中我们显然可以发现,作者敏锐地洞察到了经济发展与以往的本质的差别,意识到传统政治经济学理论面对当前日新月异的经济发展浪潮的困惑。他在系统研究前人成果的基础之上,大胆地提出了建立精神经济学以更好地解释全球经济发展新特点的学术主张。在此,我们更能充分感受到这位年轻经济学博士的高远志向、理论勇气和开阔视野。
科技革命带来的全球经济大跃进无疑是令人震惊的,它和过去的经济增长方式全然不同,以致于现代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用《断绝的时代》作为书名来强调这一革命性巨变。然而,革命毕竟不能建立在完全的废墟之上,正如历史不能被割断一样。丹尼尔·贝尔在这点的认识上做出了贡献。他在《后工业社会的来临》1976年再版前言中指出,后工业社会并不能取代工业社会,就像工业社会并不能消除经济中的农业部门一样。“犹如在羊皮纸上刮去了原有的文字后重写,这些新的发展覆盖在旧的一层上,消除了一些特征而加厚了整个社会的结构”。庆幸丹尼尔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经济发展史观,给了我们“加厚”这样一个内涵极其丰富的概念,使得我们有可能较为清晰地来讨论精神经济和知识经济的关系。
首先,精神经济内涵比知识经济内涵范围更广,它包括知识经济的所有研究对象,如书中所说,“从内容上看,知识经济是精神经济的重要内容之一”。我们知道,第一个使用知识经济理论的是美国经济学家弗里茨·马克鲁普,他是在分析信息活动对1958年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的贡献时运用这一理论的。1990年联合国研究机构提出了“知识经济”的概念,1996年经合组织则进一步定义其就是“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这之后讨论知识经济的热潮骤然兴起。精神经济的提出最早是在1985年,当时作者尚是一名在校学生,他在大学学报上发表的论文《人类应当建立一门崭新的学科——精神经济学》引起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和经济学家蒋学模的关注,并给予很高的评价。作者认为,知识经济并不足以反映人类正面临的重大经济转折,只是从一个方面描述了这一变化。因此,如果借用丹尼尔·贝尔的话来表述,那么,精神经济也就是对知识经济的一种“加厚”。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精神经济是以财富的本质属性为切入点来研究经济发展的新特点的,即从财富的内涵、价值的形成入手分析个中奥秘,这是精神经济与知识经济研究取向上的最大不同之处。也就是说,知识经济研究是通过对已经发生了的生产方式的变化来探讨未来经济的发展趋势。我们知道,社会财富通常由两部分组成,一是物质资源(包括自然物和体力劳动的凝结),二是精神资源(包括合目的的控制力、技术、设计、品牌和其它精神因素),换句话说,“财富是人类精神的对象化”。因此,财富的属性是精神经济立论的基础,这也是《精神经济》一书最重要的、不同于知识经济的独特贡献。
在看到《精神经济》一书价值的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它理论上的弱点。为了引起人们更多的关注,它过分强调甚至夸大了精神的作用,把精神生产和满足人们精神需求的一切活动都纳入精神经济研究的范畴,因而,模糊了精神经济这门学科研究对象的独特性,也就削弱这门学科独特的价值。此外,它全面反映了所谓精神经济时代的经济动作特点,但基本是停留在现象的描述上,未能对与此密切关联的社会结构、组织系统和文化特点等一一剖析研判,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一理论系统的完整性和科学性。
尽管如此,这仍然是一部神奇的书,一部睿智的书,一部认识超前、有相当预见性的书。它提出的精神经济的课题使我们思考:农业经济时代解决的是人与土地的关系,人向自然资源索取财富;工业时代解决的是人与机器的关系,人向制造业索取财富;后工业时代也就是知识经济时解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通过信息交流取得财富。那精神经济时代呢?如果说人的智慧、知识乃至情感等精神层面的内容是第一生产要素的话,人本身不就是所有财富不尽的源泉吗?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精神经济时代的文明是人类社会最后的文明,意思是,只有精神经济时代才会有人类精神的真正胜利,才会有人类本质力量的真正张扬,才会有人类从根本上摆脱物质纠缠的真正快慰,因此,这最后的文明实际也就是至上的文明。
(《精神经济》李向民著,新华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