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与呈现--以杨慎的杨柳为例_文学论文

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与呈现--以杨慎的杨柳为例_文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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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生先生在关注阅读教学时提出了“两个转向”的观点,即从关注教学方法转向更为关注教学内容,从关注教的活动转向更为关注学的活动。在他看来,“语文课堂教学,要点其实无非两个:一是合宜的教学内容,二是有效的教学组织或者有效的教学设计”[1]。确实,语文教学有效与否,关键看这两者做得如何。因此,从文学作品阅读教学的角度,我们应当审视从文本中选择哪些内容作为教学内容,又采用怎样的组织形式来呈现这些内容。

审视当下的文学作品教学,梳理下来,大致有两点相通。一是课堂教学设计,始终把作品当做是作者意图的一种呈现,抒写的是作者对所叙内容的个体理解,抒发的是作者个体的一种主观情思。为此,开课伊始,习惯于作者生平介绍、作品分析,满足于知人论世,挖掘作品中作者所蕴含的微言大义,疏于作品得以流传的经典阐释。二是得意于作品的深度阐释,少于对作品的辩证理解与把握,忘了作品本身既有传统的视角,又有现代的理解。

文学作品样式不一,那文学作品教学如何展开?选择并呈现其教学内容,固然没有一定的模式,但既然作为文学作品,定有其相通之处。在此,将以杨慎的《杨柳》为例,分三个方面——制约内容选择与呈现的要素、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及其在课堂教学上的组织与呈现进行阐述。

一、选择并呈现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制约要素

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与呈现,并非一件随意的事,当受以下几个要素的制约。

第一,学生要素。教学的一切本源,都是为了学生的发展与成长,我们没有抽象的“教学”,更没有抽象的“学生”。学习文学作品,学生应该从中汲取哪些文学素养,教学时采取何样的组织与呈现方式,取决于学生的接受水平、现有的文学素养和学生发展的整体趋向。用王荣生先生的话来说,文学作品的教学内容,从学生的角度讲,可以归结为三句话:学生不喜欢的,使他喜欢;学生读不懂的,使他读懂;学生读不好的,使他读好。为此,基于学生的现状,文学作品教学,主要帮助学生解决“读不懂”与“不喜欢”,也即“解读与鉴赏”。

第二,文学作品特点要素。尽管体式不一,但作为同一范畴的文学作品,有其共同之处。笔者认为,文学作品共同特点是“形象思维”,用形象来说话,而形象是由语言文字来承载的。因此,文学作品教学,当通过语言的媒介来把握作品所描绘的形象,认识形象所反映的普世价值,以及感悟作者所抒发的感情。“因文悟道”,不仅是途径方法问题,更应作为文学作品阅读教学的一个基本目标。

第三,作品个性要素。这里,涉及两个方面,一是作品样式要素。钱理群教授在解读《走向虫子》时说:“要读懂并讲清这篇文章,关键在要弄清其文体:这是一篇说理的散文,而不是描写、纪实的散文,更不是抒情的散文。因此,文本解读就应该从说什么‘理’、如何‘说理’来展开。”[2]散文如此,其他样式的文学作品何尝不是如此。可见,不同的文学作品,因其样式的不同,在选取教学内容时,也当有所不同。二是同一样式的不同作品。由于作者才情不一,经历不同,兴趣各异,在作品中所表现的情感,所借以表达的方式,必然殊异,解读或者鉴赏其作品,也当选取不同的内容作为教学对象。

第四,课程要素。课程要素当从宏观、中观与微观三个层面视之。宏观层面,即课程总体目标,也可言说为语文教育本质——改变人的精神生活,增强人的精神力量。柏拉图“洞穴中的囚徒”隐喻说的就是教育的真正含义。中观层面,即文学作品教学目标——“欣赏文学作品,能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初步领悟作品的内涵,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微观层面,即具体文学样式,如诗歌教学的目标——“注意从不同角度和层面发现作品意蕴,不断获得新的阅读体验”,“注意作品内涵的多义性和模糊性,鼓励学生积极地、富有创意地建构文本意义”。这些目标要求,是教师选择并呈现教学内容的一个观照。

二、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

明确了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与呈现的制约要素后,下面以杨慎的《杨柳》为例,对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与呈现予以阐释。

杨柳明·杨慎

白雪新年尽,东风昨夜惊。

芳菲随处满,杨柳最多情。

染作春衣色,吹为玉笛声。

如何千里别,只赠一枝行。

古典诗歌,咏柳之诗代有名作,有诗评家认为,咏柳诗中推为绝唱者,当属明代杨慎的《杨柳》。因其内涵、意蕴的丰富性,可从多个角度供后人赏析。那么,我们在教学《杨柳》时,应选取哪些内容?

综合上述制约要素看,本文体式乃古典诗歌,就诗歌而言,诗人往往借助意象的组合来构成诗歌意境,从而一吐自己“心中块垒”。学习本诗,从中汲取滋养学生成长的人文素养,就当了解本诗表达的具有普世价值的情感,理解诗歌借助意象表情达意的技法。同时,从后出转精视角,也当把握诗人宣泄的私情和后世之人的多样解读。因此,我们在教学《杨柳》时,大体应选择如下内容。

(一)共感:《杨柳》演绎的普适价值及其表现手法

蒂姆·洛特认为:“经典必须讲出一些永恒的东西,不局限于这个时代。”也就是说,作品得以流传,在于它铺叙或描绘了人之常情,传承着民族文化心理,具有永久的魅力,而赢得时人、后人的经久共鸣,《杨柳》也是。

首先,“柳”之原型抒发着世人的普适情感——离愁别情。人在江湖,离情难免:漂泊颠沛游子的伤怀归心,戍守边关将士的兴感思家,宦海沉浮迁客的嗟怨自伤,独处闺室思妇的念亲怨归……真是“玉笛横吹,离情万种”。由此,“离愁别绪”也就成了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一大母题。《杨柳》,借助“柳”这一离愁的原型意象,生衍出以杨慎为代表的古代游子无限离愁:在新年将至,春回大地,随处芳菲的时节,杨柳随风婀娜,怎不勾起远离故土的思乡情怀。无边的柳色,如雪的飞絮,无不契合着人间的离情别绪,无不契合着人间的相思与幽怨。

其次,中国古典诗歌创作传统的表达方式——景与情谐。选用杨柳这一意象作为离别原型的载体,就能把人类抽象的依恋愁绪具体化,化无形为有形;且能把情趣隐于意象,增加艺术作品的韵味,从而达到“立象尽意”的妙境。以自然景物来表现诗歌的情感,情融于景,景与情谐是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传统。宋朝范稀文在《对床夜话》中评杜诗时指出,佳诗须“化景物为情思”,“固知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杨柳》承继了这种传统。以全诗看,诗中没有一词显示或暗示所传递的情绪,但读来无处不让人感觉到从中流露的伤感情绪。

(二)心声:杨慎《杨柳》的意蕴及其写作笔法

黑格尔曾提出“这一个”,认为“一方面世界情况在这个个体里‘特殊化了自己’,同时个体的世界,又是经过个体改造了的外在现实”[3]。因此,从诗歌创作个体角度而言,《杨柳》一诗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打上杨慎个体的烙印。

首先,《杨柳》诗中杨慎独特的感悟与蕴藉。倘若《杨柳》仅仅渲染那浓浓的离情,则未免单薄。文本如同“冰山”,要引导学生透过浮在“水面”上的七分之一的“语言文字”而体悟到隐在“水面”下七分之六的“深厚意蕴”——诗人个体独特的“这一个”。倘若联系诗人身世,再细品《杨柳》,则当读懂诗人的深层寄予——对朝廷的希冀之情,甚或更多。

其次,《杨柳》一诗聚焦式的写作思路。《杨柳》开篇从远处说来,从大处说起,继而慢慢聚焦于杨柳,而柳枝,而离情。诗作从时间写起,白雪将融,新年已近,一阵阵劲吹的东风,将时节吹到二月的春天,将大地吹绿。“尽”,写出时间流逝之速,“惊”写出满眼春色来得突兀,“满”写出二月春天春意之盛;在这片莺歌燕舞之中,最多情的还数杨柳。诗人以群芳衬杨柳,杨柳多情,多在“染作春衣色,吹为玉笛声”,柳之绿,岂不是春天之色;笛之声,岂不是诗人之觉,似乎眼观柳色,耳闻笛音,心盛乡思,魂归故里,从而有力烘托出去国怀乡的悲愤情绪。

(三)别解:今人对《杨柳》的适度阐释与感悟

德国接受美学理论先驱汉斯·罗伯特·姚斯指出:“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一个自身独立、向每一时代的每一位读者均提供同样的观点的客体。它不是一尊纪念碑,形而上学地展示其超时代的本质。它更多地像一部管弦乐谱,在其演奏中不断获得读者新的反响,使文本从词的物质形态中解放出来,成为一种当代的存在。”[4]也即是说,对任何一部文学作品的诠释、解读或理解,都将是仁者见仁的,任何一部经典,都堪称是绽放在时空深处散发幽香的永恒奇葩,是穿透时空隧道照亮永恒岁月的美丽星光。

近年来,风靡海峡两岸的文化学者蒋勋说得更直率:“我认为经典之所以称为经典,因为它们一直活在现代人的生活里。”[5]对于提供与确立了一种典范与高度的经典来说,后出转精近乎是一种不可能的挑战,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由此止步,安详地躺在前人的理解上,对经典不作现代的、适度的阐释。更何况“语文,是做加法的艺术。文字是死的,学生渴望的却是老师自己的带有鲜明个性的理解,惟其如此,课文呈现于他们的才会是令人同喜同悲、同歌同泣的有生命气息的世界”[6]。为此,文学作品教学内容,应该包含现代人(师生)对《杨柳》所作的适度解读或者多元解读。

三、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组织呈现

(一)呈现方式:整体遵循从“一般”到“个别”的套路

从实际教学过程看,不少课例都呈现为从“个别”到“一般”,即许多教师喜欢从作者简介与时代背景入手,外显而言,在于引起学生的兴趣,在于知人论世,但在其潜意识中,则是把文学作品当做“这一个”来体认,也即把这个作品看成是作家个体的作品,而非文学经典,没有放到文学作品价值的高度来认识。为此,在教学进程中,忙于阐释这个作品所演绎的作家的思想与情感,这是一种本末倒置。须知:并不是因作家而流传其作品,而是因作品名扬其作者,“这个作品”得以流传,是因为其中蕴含着值得后人品味、范读的文学意蕴,而非因为某个大家。因此,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呈现,得有一个体认:从“一般”到“个别”。即师生先是一起把握作品所阐述的普世价值、普适情感,而后才是这个作品的作者个体的理解、情感。联系到《杨柳》,应当如此呈现:先是离情与情景和谐,再是杨慎的感悟与聚焦式的写作思路,再是后人的“后出转精”——多元解读。

(二)呈现流程:读文品文—读人品文—读己品文

文学作品阅读,大体分为三个层次:认读—解读—赏读。在笔者看来,对应上述三个阅读层次,相应提出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组织呈现的三个步骤。

认读——读文品文。吟咏感知即通过对作品语言的品味,理解作品的意义。在《杨柳》中,全诗没有一句直接写到离愁别绪,但是这种离别之情却是真实存在的,诗人笔下写的是眼中之景,而心中的思绪需要我们透过字里行间去体会,去吟咏,去想象把握诗句之外的韵致。阅读诗歌,需要反复吟咏。一定程度而言,诗歌的妙处主要不是靠语言解读分析出来的,而是靠反复诵读体味出来的。《杨柳》一诗,我们可以用多种形式的声音来呈现,可以是配乐朗诵,可以是教师范读,可以是学生“偃仰啸歌”等等,在反复的吟咏中“咀嚼”作品所渲染的离情别绪。

解读——读人品文。为了解读作品,就当了解写诗著书的人,要了解写诗著书的人,离不开他所处的社会时代,也即知人论世,如此方可阅读出作品中作者的心声。

诗歌意境由实境、虚境构成,由意象直接构成的较实部分是“实境”,由意象诱发和开拓的艺术氛围和审美想象空间是“虚境”,又称“诗意的空间”。

《杨柳》中的意象,如白雪、东风、芳菲、杨柳等是“实境”,而由这些意象所渲染的凄清氛围——笛声幽怨、折枝送别则是“虚境”,而解读诗歌只有进入“虚境”才能“悟意”。此时辅以诗人的生平思想及写作背景介绍,知人论世,就不难揣摩出诗人的“内心波澜”——对朝廷的希冀之情。

赏读——读已品文。对于读者来说,在受“形象”感动的同时,给形象作“补充”以至“改造”,这种精神活动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不是毫无限制的,但它是可能的和必要的。其实,这里指的是读者对文本的合理解读。而且也正因读者对“文本”的深化解读,成就了文本的丰富性。

《孟子》载:“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逆”,即“迎合、揣摩”,“志”,乃诗人写诗的目的意图。以意逆志,就是在不背离作者作品之“志”的前提下,尊重读者的主体之“意”,是读者之“意”与解读对象之“志”,通过“逆”的方式相互交融而构建新意义。教学《杨柳》时,就当推动学生对《杨柳》的深入解读,后出转精,赏读出不违背作品本意又明显带有读者个性痕迹的意味来。可以通过“角色体验”来实现:一是体验文本语境下角色的内心情感,二是“置身诗境”,学生用现代的眼光去审视人物所置身的外部世界。

王士慎在《香祖笔记》中称“明诗至杨升庵,已另辟一境”,此言与我心有戚戚焉,由此敷衍成以《杨柳》为例谈“文学作品教学内容的选择与呈现”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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