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如神在——赣傩研究中的问题及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敬如神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江西省傩资源丰富，是中国傩研究的重点省区。1955年中国戏曲研究院研究员黄芝冈，中国舞蹈研究会秘书长盛婕一行4人深入南丰县考察学习傩舞及收集资料。1957年10月盛婕《江西省“傩舞”调查介绍》发表于《中国民间歌舞》，揭开了新中国傩舞田野调查和研究的序幕。江西许多地方的傩俗、傩仪结构也是独具特色，从中折射出极丰富的信息，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研究者在深入问题时确实需要孔子的“祭神，如神在”的虔敬执著精神，但这精神若缺乏广博的学养、开放的胸襟，那就容易走入自我的问题情境而难以自拔，往往在研究者异样的关注和阐释下，凸显出丰富多彩的内涵和外延。以下仅对赣傩研究中的部分问题作些分析，希望引起学者对这些问题的关注与思考，起到抛砖引玉之效。
一、傩源问题
起源问题是任何历史研究中都无法回避的问题，同时也是艺术史中最难说清的问题。因为随着时光流逝，许多历史真相被掩埋在各种各样的文献和传说之中，等待着人们去发掘，不同的研究者从中找到不同的断层，重构起各自的体系结构。所以我认为起源问题只是根据需要的历史选择，关键是要找到起源背后的根源和动机。
对于傩的起源问题，江西学术界存在着原傩体系和赣傩体系的不同视角。
一种是关于原傩的起源，钱茀以其渊博的学养，求实的态度，客观的精神，通过各种考证和分析，为我们理清了傩的音义，推演出原傩与傩礼体系、傩类结构的体系框架。并在考察历朝历代的傩发展和演变时，考虑了具体的历史背景和统治者的意识。
另一种是关于赣傩的起源，即今江西省版图范围之傩的起源和存在的问题。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和讨论在江西和国内外的研究界有着很大分歧。傩的传播和发展因时光的流逝，人们渐渐无法追溯它的历史，为了对后代有个交代，需要对傩源进行重建，当然也加入了许许多多后人的附会，这附会往往总是和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及主要事件相联系。
在赣傩起源的问题上有以下几种主要观点：
在当前流传的江西傩的源头传说中，主要是出土论和传播论两种。出土论是本土论神圣和神秘处理的结果，从学术考据来看缺乏科学的支持，多是人们主观的创造。而传播论有历史根据(多在方志、族谱和传说中流传)，也符合傩历史的发展过程，但若以简单的传播论看待傩源，容易使问题简单化。一个事物的发生和发展，在每一具体的历史情境下是各不相同的，因此我们在考察时还必须把它放在大的历史背景和小的生存环境中分析，看看是否在传播之外还存在着重建和重构等其他因素。对于传播论中经常出现交流影响等问题，都值得在具体个案研究中审慎地加以思考和分析。
近年来本土论的起源也多有研究者在讨论，本土论的起源方式，有其特殊的文化背景，与20世纪九十年代兴起的赣文化热有着密切的关联。本土论虽然看似把傩和地方的地理、历史连接了起来，但这一现象的历史根源也许并不是如表面显示的那么简单。
二、《观傩》诗的问题
在戏曲史和赣傩的研究中，《观傩》诗的发现和研究都是重要的一环，它拨开了许多历史的迷雾，但也因此层积了丰富的意味。
余大喜在《江西诗徵》中首次发现了刘镗的《观傩》诗，认为是傩舞戏产生年代的一大证据，为戏曲史的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其他的研究者也在这一思路的影响下，都把这首诗作为研究历史的证据而使用。其实对于文学作品(特别是中国古代的韵文)作为历史证据的可信度问题，在历史界历来都是持保留态度的。首先，中国古代认为诗的作用是“诗言志”，所以诗是作为表达诗人感情和感受的意象，诗中的描述是否完全真实？或者是否作者希望真实的表达，都因诗人的情感参与而产生移情，那么他的描述又有多大的变形？《观傩》诗是为了描述当时舞傩的状况，还是刘镗为了发他“人奸冯鬼奸入神”的感慨呢？如果他只是为了发感叹，那么傩只是他发议论的引子，不一定需要完全客观的再现，甚至可以创造。其次，格律诗是一特殊的文体(韵文)，有严格的写作规范，那么是否存在着诗人为了文体的需要，而在描述现象时做了些调整和修改，那么这些变化又在多大的程度上体现了真实的信息？这些都是今天我们在重新归纳诗中意义时应该审慎思考的问题。
我认为在对古代韵文进行研究时，我们是否应该从其结构上去研究和分析，发觉其文字表面后的深层意义。甚至可以从相关的文学作品的比较中，发现人们先入之见中那些曾被忽略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可以把刘镗的《观傩》和明代蒋之翘的《天启宫词》、张宁的《唐人勾阑图》等相关的傩诗一起，从结构、意象、字音、图式化方面展开比较，也许会开辟另一片天地。
三、清源祖师的问题
戏神清源祖师和傩神清源祖师也是在江西戏曲发展和傩研究中有意思的一环，亦曾不同程度地进入研究者的视野。研究傩神与戏神清源祖师，主要是为了说明傩和戏的关系。都从清源的考证入手，但可以看到，由于研究者生活在一个具体的社会历史情境和思维方式的背景下，他们在进行研究活动的过程中难免不自觉地产生一些先入之见，成为认识中的“前理解”，在潜在的主观动机的驱动下去确认、证实已形成的心理定势。因而同一前提在异样的关怀下，阐释出了各自不同的结论。如“南丰不仅是‘中国傩舞艺术之乡’，也是江西戏曲的摇篮之一”。“因为当时的宜黄班声势浩大，远近闻名，而跳傩受此影响是很自然的”。“先有傩神清源，然后才有戏神清源”，“只有那些与戏联系密切的傩才奉祀清源祖师”。“宜黄戏神清源与傩神清源同出一人，虽傩神清源时间早，并演化成戏神清源，但戏神清源后来居上，名著四方，并且反过来影响傩神清源的形象，以致现今临川傩文化中的清源傩神就是以戏名著称”。更有甚者，有的研究者以自己的方式深入到问题中时，还可以使学术研究这一人类的理性思维过程带上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从而影响了研究的客观性。
考察傩神清源祖师和戏神清源祖师的问题，是为了说明傩和戏互相影响的情况。人类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人类的交往和交流在不同的状态下，存在着太多的偶然性。所以我们在考察这种影响时，应该注意影响并不是单一向度的，警惕习见和成见而不要急于轻易下断论，详细考察在场的各方面的因素，理清关系网络中不同利益的立场。研究中不可以带着历史决定论的观念看问题，应以时代精神诠释各具体艺术风格的发展，其实时代特征又在多少具体的情境中出现呢？认为只要了解一种社会现象，也能理解人类普遍动机的努力往往总是徒劳的。
探讨问题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思索，佛云“烦恼即是菩提”，带着问题意识到研究中去，可以使研究更为深入和深刻，也必然在研究中使问题深化而不僵化。傩现象中存在着许多神秘之处，在研究中我们应给予科学的解释与探索、人文的理解和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