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英语的“捷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捷径论文,学习英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孙艺风先后就读于南京大学、加的夫大学、西敏斯特大学、剑桥大学和莱顿大学,获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英国皇家人文学会会士(FRSA),入选美国《当代作者录》(Contemporary Authors),国际会议《翻译与身份建构》(汉城)顾问委员,香港翻译学会《翻译季刊》执行主编,《中国翻译》等数种学术刊物编委及《英语世界》顾问。曾在英国广播公司(BBC)主持英语教学节目,并在剑桥大学、伦敦大学和西敏斯特大学等校讲授文学与翻译课程。现为香港岭南大学语言中心主任,翻译学博士生导师,若干所大学客座教授及研究员。出版作品包括:《裂变与戏剧的瞬间》(纽约:Peter Lang出版社),《翻译研究术语》(与国际大学口笔译协会与国际译联合作项目;香港翻译学会),《视角、阐释、表述:文学翻译理论》(清华大学出版社,待出),《林希作品选》(合译)(中国文学出版社)等。此外,还分别就比较文学、翻译理论及英国文学在中外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多篇。
中国人花在英语学习上的时间实在太多了,但效果似乎总不尽如人意,学习者在心急火燎之余不免心存寻找捷径之念。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如同有关致富的书籍一样,各类声称能迅速提高英语水平的教材相继问世,众多的英语培训班(更多的是“速成班”)应运而生,场面着实火爆。然而寻找捷径的过程却充满了各种误区,结果使得许多人非但捷径没有寻到,反倒走了弯路,甚至步入歧途,失去了学好英语的机会。
“捷径”害人不浅,常见的怪圈是:越想找捷径,捷径越避之不及。篇幅所限,本文拟着重谈翻译与英语学习的关系问题。
翻译是常用来辅助学习外语的手段,看似学外语的捷径,但如过于依赖,则可能是歧途。翻译技能的培训与英语能力的提高其实是两码事。偶尔在试图给人解释一个英文句子时,听的人急不可待地发问:中文是什么意思?每到这时我就怒不可遏(虽然我平时涵养挺好的):为什么不关心英文是什么意思?说出中文意思倒是容易,但能因此而学到英文吗?殊不知,这便是产生“英语垃圾”的根源所在!一到英文写作或翻译,就忍不住拿中文的思维方式去套,如此炮制的英语,不出问题才怪。
因此,我们所关心的决不应只限于意义是什么,而是意义是如何产生的。可是对意义产生的方式及过程的了解和认识,只有直接在英语里而不是间接通过翻译才能准确地获取。如莎士比亚To be or not to be一句,无论怎么翻译,也难获取其全部含义,甚至主要含义,更遑论弄清用法了。我当然不是叫大家去模仿伊丽莎白时期的英语,只是借此说明一个道理。
看到一份英语学习的杂志对a compelling critique的“注释”,提供的仅是翻译:前者是“发人深省的”,后者是“评论”。首先,在文中具体语境下,如此翻译是否恰当就值得商榷,因为文中的compelling critique是由中学生对一位专栏作家的文章提出的。我当然不否认中学生有评论的能力,也不否认他们的评论可能是“发人深省的”。但这里有个语域(register)的问题需要考虑,即从文章整体的行文、风格、语气去把握,因这些因素无不制约或决定语言的选择。
基于上述考虑,我倒觉得此句该译成:值得重视的意见。就是说,compelling是“值得重视的”,不一定是“发人深省的”,critique是“意见”,不见得是“评论”。据Merriam-Webster's Unabridged Dictionary,compelling的释义之一是:demanding and holding one's attention,大约与“值得重视”相距不远,而所有其他释义与“发人深省”之意相差甚远,此解不免牵强。再来看critique一词,它含有“批评”之意,且常有负面的评断。criticism在英文里不一定是负面的,而critical则是,故此说critique是批评,倒也不错,然而“评论”是中性的,少有“批评”的成分,尤其考虑到中国的学术文化缺乏批评的传统。相对而言,“意见”含有的批评成分倒多一些,如“我对你有意见”,或“我要提个意见”。
但本文的目的是谈英语学习的问题而不是翻译问题,虽然二者有联系,但从学习英语的实际出发,这样的联系非但意义不大,有时还可能造成误导。再以“发人深省”为例,若要把它译回英文,大约可能译成thought-provoking/stimulating/telling/pregnant,甚至challenging,却不大可能译回compelling。应该直面的是:我们学习英语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阅读原文,如此“注释”无非是替读者查字典,使得他们的阅读变得轻松一点,有时也可避免不留神查错了,即选择不恰当的释义,那当然无可厚非。但我想学习英语的目的还是为了使用它,那便产生了问题。我十分怀疑读者能够通过翻译的“帮助”掌握compelling和critique二词的用法。一个英语学习者会把compelling一词用在the government shows a compelling interest里吗?或看到了这句话后,能理解成“发人深省的”兴趣吗?如若不是“发人深省”,又是什么呢?如果我们看到a compelling argument或a compelling manner of speech,直接理解为convincing and forceful即可。不用再去与“发人深省的”产生联想,当然也不必与“值得重视”建立联系。
至此,我的用意已昭然若揭:请大家尽量多用原语词典。否则绕来绕去,不能切中要害,反而产生误解或不确定的空间。
我本人是从事翻译研究的,丝毫没有贬低翻译的作用与价值的意思,同时也不抹煞翻译对外语学习的帮助。但学英语过度依赖翻译,好像不翻译心里就不踏实一样,其局限性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不摆脱翻译的桎梏就不可能学好英语,这并非言过其实。其实,不经过翻译,即使一时理解得不那么透彻,也不要紧。
尽管如此,我们还需面对现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学习者还需要翻译的辅助。由于历史、文化、传统、习俗的差异,在阅读原文时,“文本互涉”带给我们理解方面的障碍有时是难以逾越的,就是词典翻到手软也未必解决问题。有译文相助,无疑是必要的,只是我们不可依赖它。
某个场合听到两位英语教学法专家的高论(二人均为英国人),他们极力主张中国学生彼此之间就要多讲英语。我提出了疑虑:如果大家的英语都不太好,把各自的陋习照单全收了,长此以往,势必陋习蔓生。另外,有的中文式表达原本英语国家的人士听不懂,但中国学生能听懂,于是间接地肯定了不该肯定的东西,因而使讲者产生了错觉,认定自己讲的是对的。教学法专家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但承认这的确是问题。该如何是好?英语不讲不是,讲也不是。
曾听到一位英语专业的毕业生操极流利的英语,其滔滔不绝的语流羡煞旁听者,然而,所犯错误之频密,性质之严重,令人惊骇不已,实难将“形式”与“内容”结合起来。如此流利,只能使外行肃然起敬,内行敬而远之。“疯狂”地讲蹩脚英语对提高英语水平非但无助,反而有害,因可使原有的坏习惯变得根深蒂固,难以纠正,若与之对话并加以模仿,岂不更糟?
解决的办法是,大家都尽可能地讲得地道一些,同时对不地道的英语持critical态度,对语言要有足够的“敏感”度,决不可“人云亦云”,轻率地跟着走捷径。若想讲得地道一些,就要改变阅读习惯,不通过翻译而直接获取信息。在口语中,经过翻译的“中国式”英语,显得既缓慢,又迟疑,既不地道,又不准确,随时面临词不达意的窘境,而无需英汉之间的转换,才是真正的捷径。对“伪英语”的容忍或姑息,久而久之会使学习者丧失用英语交流的能力,这实在不是危言耸听。太急功近利地寻找捷径或追求流利,多半得不偿失。
如果说有学习英语的捷径,那一定是直接用英语去阅读、接受、思维和运用。无论如何,翻译,哪怕是直译、硬译,也是间接的,只有原语才是直接的。我们应清醒地认识到,对语感的获取与把握,对西方文化的深入了解,不通过大量接触英语就无从谈起,一蹴而就的捷径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