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酒吧的地域性与空间性--以广州为例_全球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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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90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0690(2011)07-0794-08

修订日期:2011-03-16

中国社会正在快速地卷入到全球化带来的消费变局中。麦当劳化、迪斯尼化、shopping mall化……不仅在各个消费领域次第呈现,而且改变着人们对消费场所的认知方式。消费已经超越了传统商业在经济层面的意涵,在社会价值和个人身份认同等方面产生复杂的社会建构功能,重构着全球范围内的人地关系。消费活动具有空间性,这种空间性既是行动的条件,也是行动的结果[1]。本研究认同消费是社会实践的一部分。消费空间既指消费场所,又指叠加在消费地之上各种社会关系建构的空间秩序。自1980年代以来,源自西方文明的酒吧备受广州、北京、上海、重庆等发达城市推崇,其承载的全球、地方、社会和空间等多重属性,成为消费空间合适的研究对象。自Tuan(1974)和Relph(1976)将地方(place)概念引入地理学[2,3]至今,地方研究已广泛用于旅游地和居住地等各个方面。Williams等(1992)提出地方依附(place attachment①)由地方依赖(place dependence)与地方认同(place identity)两个层次构成,并指出前者是功能性的关系而后者是情感性的关系[4]。Hammitt 等(1998)的研究[5]则建构一个从地方熟悉(place familiarity)、地方归属(place belongingness)、地方认同、地方依赖到地方根深蒂固(place rootedness)情感维系程度不断递进的地方依附体系。Bricker[6]、Jorgensen[7]等学者对研究框架进行了扩展并形成地方感(sense of place)理论或地方性(placeness)理论。国内也进行了引介和实证[8]。地方性与消费关系密切,消费被视为是“有力且会渗透的地方建构过程”[9]。国内外的地方研究基本沿袭二元认知范式:一种基于主客体之间的人地关系,即人为主体,地(环境)为客体,或反之。由此形成感知、依附、情感等人地系统特质。在“空间转向”和后现代空间观的颠覆性冲击下[10],二元论已经显露出其在认识论上的缺陷。随着全球化程度的加深和消费主义的渗透,传承和凸显地方尺度的生产性愈显重要。酒吧作为一种舶来品,是全球化与本土化杂糅特征最为典型的消费地。1990年代开始,西方消费地理学已相当关注消费空间的意识形态构成和意义。特别是如何透过消费连结地方与空间,且产生意义,以及如何赋予地方上的消费实践以空间性(spatiality)[9]。本研究试图以全球化为背景,重新检讨人地关系的认识论,在消费地理视角下审视消费空间的地方性,解释消费地的空间性这一新命题。

1 研究理论、样地和方法

本文从人本主义视角,分析地方理论的概念体系中酒吧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地方性,诠释消费所建构的人地关系。援引第三空间理论和空间生产理论[11,12],从三元维度认识酒吧的空间性,解构二元论传统设定的主客体分析框架,总结酒吧消费空间的生产和消费,并从新的视角解释流动空间的形成。

环市东商务区(以下简称“环市东”)位于广州中心城区,是最早的商务区和最具代表性的酒吧发祥地。本研究选取其在时期和风格上最具代表性的“小山”、“Chinabox”和“路点”酒吧作为调研对象(图1)。在2010年3月~5月期间进入实地调研。首先,通过非参与式观察法,收集酒吧建筑、布局、装饰、表演、消费行为等一手资料;其次,分别对40组消费对象(分别以酒吧首字母X、C、L表示,如X7表示小山酒吧内第七位受访者)以及酒吧的老板、管理者、乐队和歌手等进行深度访谈,并通过问卷进一步了解其对于酒吧的依附程度。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获取受访者在消费想象、消费感知和消费认同等方面的信息。通过话语分析法分析行为主体对酒吧消费地的理解和表述,解释各类话语隐含的社会意义,揭示酒吧消费空间的建构方式。

图1 研究样地区位

Fig 1 Location of study area

2 全球化背景下酒吧消费空间建构

2.1 酒吧消费的空间实践

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s)是生产社会空间性之物质形式的过程[9,12]。空间实践即索亚所提出的第一空间,它是社会的空间实践,是直接可感的、具体化的、社会生产的空间。由此维度,我们可以解答酒吧消费的空间实践如何在环市东形成、生产社会意义、衍生地方依附等问题。

2.1.1 空间实践与社会意义

1980年代末,模仿西式文化的广州酒吧(如小山吧)始现于环市东高级涉外宾馆内。1990年代,随着广州国际化程度的加深,城市商务中心向环市东集聚,大量的办公楼、酒店宾馆涌现,形成地价峰值区[13]。至2004年,中心城区63.7%的写字楼和全市50%的国家总领事馆均集聚在这里。环市东亦是广州主要的高档居住区,高端消费人群集聚,其中华侨新村是广州最早出现的别墅群和大型华侨居住区,Chinabox和路点吧即分布于此。虽然环市东在1990年代末期逐渐形成广州首条规模化的酒吧街,但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空间性并没有完全显现。该时期的酒吧更多属于商务和外籍人士的一个隐秘场所,相对单一和封闭[14]。在全球化背景下,环市东酒吧消费的空间实践具有“窗口消费”功能,它是广州具有西方色彩的消费体验。环市东酒吧作为具有城市表征意义的消费地而存在。进入21世纪,广州酒吧的经营模式和消费日趋大众化,以环市东、沿江路和白鹅潭酒吧街最具有地方特色[15]。随着酒吧日渐成为消费社会的组成部分,其具有普遍消费认同的社会意义也逐渐在广州显现,酒吧具有时尚休闲的社会空间身份。同时,政府则扮演着一种酒吧消费的制度性实践的角色,以城市规划文本的形式赋予城市特定区位以社会意义。环市东酒吧消费在这种背景下开始具备普遍性的社会意义,其社会生产功能开始浮现。环市东成为广州最能体现全球性的区域[13],酒吧消费从个别高级酒店扩散到城市中,酒吧消费的空间实践在全球化进程中得到全面展开。粤语“蒲吧”一词中,“蒲”有“浮”之意,传神地刻画出消费者无明确方向、放松享受酒吧时光的状态。在节奏快速化的广州社会,酒吧代表着慢节奏,以慢文化消费为基调的空间实践从环市东向外衍生。随着环市东酒吧空间社会意义的产生,一种具有广州消费标志的地方符号随之浮现。

2.1.2 空间感知与地方依附

作为直接的实践活动,行为主体对酒吧的空间感知诠释了社会意义的内涵。通过其对酒吧的评价,可以分析酒吧作为“地”对“人”构成之社会产生的影响和价值呈现。我们采用Hammitt等的方法[5],把行为主体对酒吧的感知分成熟悉感、归属感、认同感、依赖感、根深蒂固感五个递进的层级进行评价,前三者为功能性依附,后两者为情感性依附。结果显示(表1),乐队歌手和管理人员对酒吧的高层级情感依附不强,但存在着部分功能性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这与其自身在酒吧就业有关系。消费者对酒吧的功能性依附普遍强烈,且大部分存在情感性依附,但达到“沉溺其中”的根深蒂固感者则较少。总体而言,酒吧作为一个消费地,不同行为主体对其产生着复杂的地方依附情感。在三个酒吧中,小山吧给行为主体带来的地方依附感最强。空间感知下行为主体地方依附的形成,衍生了环市东酒吧作为都市消费地的象征性。具有全球消费响应意味的慢文化以及具有岭南本土消费色彩的夜文化,均连结在地方依附特征明显的环市东酒吧,显现出具有社会符号意义的空间指向。

2.2 酒吧消费的空间想象

空间想象亦称空间的再现(representations of space),由酒吧经营者的规划想象、酒吧消费者的消费想象、酒吧管理者的服务想象以及酒吧歌舞者的文化想象等共同构成,是行为主体多元意象建构的精神空间。酒吧空间想象与各种社会关系相勾连,通过空间的概念化和符号化得以确立,它实质上是围绕“酒吧空间”这个概念所产生的空间想象图景的叠加。

2.2.1 酒吧经营者与消费符号的生成

小山吧由美籍华人Aelen在1993年经营至今。墙上挂满世界各地的车牌和货币(Aelen收集和客人赠送)、知名俱乐部球衣及摇滚音乐明星照片。以威士忌和啤酒消费为主。酒吧装设大屏幕电视,球迷共享足球赛事成为其传统特色。“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把它打造成一种比较西方化的酒吧……酒吧这么多年以来,也在不断引进新的东西,包括音乐、游戏等,也加入球赛这一种西方比较推崇的模式,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西方的魅力”(Aelen)。小山吧呈现出来的本土想象是来自于经营者刻意模仿和移植多元西方酒吧的文化符号(美式乡村Blues音乐、英式小游戏和足球等)。

Chinabox由Kevin在21世纪初开设,12a的DJ职业生涯使酒吧成为其音乐梦想的表达方式。Chinabox风格备受慢摇吧潮流影响,设计师将其向往的西式音乐和中国古典文化相糅合,在西式酒吧环境中镶嵌大量中国文化符号(如陶瓷、廊柱等)。酒吧分隔为蓝色和橘黄色色调空间,中间配置表演台,室外摆设美式风格的桌椅。“我的酒吧能够带给人们快乐、幸福之感。我可以在酒吧中为客人们呈现出最美的音乐,它是一个具有多重意味的空间,包括酒吧的文化、气质、品位……”(Kevin)。异域音乐、中国古典符号、美式休闲田园、时尚多元色彩……构建了Kevin文化拼盘式的酒吧空间想象。经营者希望将酒吧塑造成为一个自己和他人的心灵驿站,并且具有时尚文化传递的功能,空间想象具有明显的社会建构指向。全球化和本土化在这里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杂糅。

路点吧的设计直接诉求于都市时尚,经营者将时尚想象表现为首层的火女郎(Miss Fire)和二层的酷男(Mr.Cool)。首层以硬摇滚音乐为主,极力传递火热情调,由本土乐队长期驻唱②;二层以昔士风和钢琴曲为主,突出红酒雪茄体验消费。酒吧不定期策划时尚节目,甚至展示新季时装。正如路点吧经理提到的“老板喜欢推陈出新,比如说喷火、跳舞等,不定期举行年轻人的聚会……”经营者努力将酒吧从以外籍人士和接受西方文化的白领为主转变为以普通市民为主的大众娱乐场所,而非特定阶层消费的场所,甚至可以将诠释酒吧时尚向身体消费的想象引导。

经营者通过酒吧名字、装饰、色彩、酒类、音乐等具有明显意指功能的消费符号,将具有强烈个人印记的酒吧空间想象演绎为引导公众消费的酒吧想象。经营者构建了酒吧消费“本底式”的空间想象。小山吧的空间再现中,西方成为一种泛化的文化想象,没有指涉具体国家,酒吧建构的是一个缺失清晰参照系的西方杂糅式意象空间。Chinabox的空间再现了全球和本土的文化元素,经营者将对中西文化的认同表征为一幅空间想象拼图。路点吧再现的是经营者城市时尚构想图。显然,酒吧成为一种指涉全球(西方)和本土(东方)两种文化想象的消费空间。全球化和本土化在这里可以被任意拼装,酒吧空间想象并没有对应于西方或者东方的本真与虚构的命题。小山吧和Chinabox是叠加上经营者个人梦想的投影,路点吧则是经营者对社会时尚理解的投影。

2.2.2 酒吧消费者与镜像空间的建构

(1)情感的空间涉入。小山吧的熟客率超过85%,Chinabox和路点吧的熟客率也在60%~70%之间,熟客是各个酒吧的重要资源。熟客各自形成习惯性的消费频率(每周1~3次或每月1~2次)。酒吧经营者要求管理人员必须与熟客保持良好的联系。“我也和客人喝酒、玩游戏,只要让他们开心”(路点吧经理)。谈及对酒吧印象时,消费者多表述为慢慢地就喜欢上了,“感情”这个关键词反复出现。忠诚的酒吧消费群不仅保障经营者利润,也无意中成为酒吧的构成部分,消费者的情感参与了酒吧消费空间的建构,而非一种单向式的环境感知。消费者自身的涉入成为了空间想象的起点。

(2)空间想象的规训。酒吧本底的空间想象来自于经营者,消费者的空间想象受其所规训,“外国”、“家”、“文化”、“品位”、“快乐”等想象常见于受访消费者的表述中。熟客的空间认同反映出其空间想象与经营者是契合的,异域化、家庭化、时尚化等意象感知,无一不受到引导和凝视(gaze)[16]。“这里挺有文化的,特别是西方文化。这里有很多外国的装饰品,还能听到摇滚动感的音乐,和很多外国人一起喝酒、聊天、看比赛”(X7);“酒吧就是一个心灵的依靠点吧,能让人有一种另外一个家的感觉”(L1);“这里中国式的装修也适合我的风格,音乐也跟得上潮流,都是我喜欢的style”(C8)。

(3)镜像空间的建构。在情感的空间涉入和被规训式的消费过程中,消费者将空间想象进一步延伸至自我建构的层面。拉康的镜像阶段(Mirror Stage)通过婴儿如何在镜中认知自己影像的现象,解释了主客体视角下人自我认同的过程。镜像认同有趣的是,婴儿将镜中自己的影像当作了他者——自我就是他者,产生一种异化的认知方式。消费者酒吧消费的空间想象,同样被幻化和异化,产生镜像认知的效应。消费者在酒吧扮演着“我”与“非我”的主客体角色,自我认同和自我否定的矛盾式想象同时存在。忘记/回忆、独处/集体、公开/隐私、期待/排斥……意义相对的关键词刻画着消费者建构的酒吧镜像空间。“第一次来酒吧是因为失恋了,然后得到了很多人的安慰”(L9);“一般不会主动跟人交谈,一般都是别人找上来和我交流,谈话的内容也会多种多样,但绝对不会涉及隐私”(L5);“喜欢来这里交朋友,经历了生意上的尔虞我诈,反倒觉得这会使人轻松很多。”(L7)“这里还是可以交朋友的,但很少交到知心朋友”(X9);“觉得这个场所满足我个人的需求,几杯啤酒下肚能让我忘却一些烦恼”(X1);“感觉是个很让人伤感的地方,在这里能够怀念起一些东西”(L9)。什么都能跟陌生人说/什么都不能跟陌生人说、为了忘记一切/为了想起一切、无所顾忌地接近/介意十足地排斥……消费者将酒吧消费的想象空间延展为一种镜像空间,承载着自我建构与否定。

2.2.3 酒吧管理者与空间想象的演绎

高级管理者与酒吧以功能联系为主,甚少精神性构建。他们身置酒吧之中又将情感抽离在外,扮演着一个他者的角色,其职责是强化经营者的空间想象。“针对不同客户我们会推荐不同的酒品,大部分人已经非常熟悉……做好这样一个酒吧,更多的是老板的理想吧”(小山吧经理);“我8~9年来一直都在这里工作,来这里的人我都认识了,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在这里消费”(路点吧经理)。与高级管理者不同,服务员将酒吧视为职业的同时,用肢体、服装、言语扮演着演绎经营者空间想象的角色。她们具有一定空间认同感,甚至将酒吧想象向个人生活空间延伸。“我觉得在这个酒吧满适合自己的性格的……我也有可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老公。梦想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个酒吧,自己做老板娘,挺开心的,想想就很动人”(小山吧服务员);“我更愿意待在这里,很熟悉,在里面如鱼得水的感觉,而且能听到很多奇闻轶事或者八卦消息,也能学习一些东西,比如说品味,喝酒的感觉”(路点吧服务员);“我在这里工作5年了,我们酒吧有自己的特色,装修也是比较好的,音乐也非常吸引人”(Chinabox服务员)。可以发现,经营者无论在席或缺席、在前台或者后台,酒吧都能在制度化轨道上正常运作,其空间想象均具有规训功能,涉入和投影在管理者的想象空间和演绎之中。

2.2.4 酒吧歌舞者与自我实现的想象

调研发现,尽管歌舞者来源复杂,但音乐人大多拥有共同的梦想,酒吧成为其自我实现的舞台。小山吧的墨西哥乐队是职业音乐人,他们希望在酒吧舞台上能够把自己异域的音乐梦带来到中国,引起共鸣。Chinabox的“疆南西”乐队热爱原创音乐,将对音乐的理解和创新在酒吧表演台上进行实验,期盼观众的回应。路点吧的乐队由纯本土音乐人组成,以演唱商业性的Live音乐为主,他们想象在这个舞台能够成就草根的事业。“我很喜欢张靓颖,因为她也是从酒吧歌手开始做起的,自己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可以走上那条音乐之路”(路点吧歌手)。表演中的歌舞者深度融入酒吧,并非扮演他者的角色。歌舞者将酒吧的空间想象舞台化,在他们的精神构建中,自我的主体性很突出。

正如Howes指出的[17],商品的跨国流动会经历再语境化(recontextualization)[18]。作为他者的西方酒吧消费文化进入广州之后,在环市东的空间完成与本土文化再结构的过程。多元主体用不同的方式参与这个过程,以酒吧消费地为载体,共同建构酒吧消费的空间想象。经营者的空间想象赋予酒吧以本底色彩的意义和价值,不但对消费者和管理人员的想象产生规训功能,而且与消费者的镜像式建构、服务员的生活想象和歌舞者的自我实现想象杂糅为一体,再结构了环市东酒吧消费的精神空间。社会消费关系把自身投影到酒吧,在酒吧中显现和表达,由此生产了消费空间本身。

2.3 酒吧消费再现的空间

酒吧消费再现的空间(spaces of representation),亦即索亚的第三空间[12],是一个包含着一切真实与想象的空间。它是实践的、想象的之外的第三种空间性,包含着人与其建构的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在空间实践维度,酒吧消费形成规模化的酒吧街、产生具有社会性的空间意义以及行为主体的地方依附情感,建构了偏重于物质层面的酒吧空间特性。在空间想象维度,4类不同主体各自生成的空间想象、空间认同、相互的关系,建构了偏重于精神层面的酒吧空间特性。在再现的空间维度,强调的是一种共时态的统一。这种统一不是酒吧物质空间特性与精神空间特性的叠加,而是两者共在所建构的“新空间”。再现空间的人地关系中,物质(地)与人的精神想象、消费体验、消费关系是相互影响、相互改变、互为一体的(小山吧的西式和足球party、路点吧的本土乐队已成为酒吧不可或缺的空间特质)。环市东酒吧消费地社会意义和地方依附的形成,既衍生于行为主体的空间想象与认同,又反过来抑制着行为主体新空间想象的产生。人地关系的一体化,构建了一种超越单纯基于人/地相互感知的主/客系统的新意涵。再现的空间意味着一种新空间秩序的生成。如果用一个隐喻,第一空间可表述为“物象即空间”,第二空间可表述为“意象即空间”,第三空间可表述为“真象即空间”(或“本象即空间”)。第三空间将空间的主体性和社会性予以充分统一和彰显。

环市东酒吧消费空间不是一个单纯物质实践和精神构建的二元空间,而是一个相互统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主客体共在的再现空间。这个空间不可作二元化分割,其表征包括了空间实践中小山吧古朴幽雅的建筑营造、Chinabox中西结合的景象组装、路点吧泾渭分明的性别身份构筑,经营者空间想象中小山吧的异域情调、Chinabox的音乐理想、路点吧的大众时尚,消费者空间想象中的温暖家园,歌舞者空间想象中的自我舞台,以及管理者与消费者之间的亲切互动、服务员组织的多样节目……再现的空间使酒吧自身产生地方(place)意义、价值和情感。研究地方一般多从全球化结合历时态的视角。在三元一体视角下研究地方,有利于在共时态下解释构建地方的种种力量和关系,解答地方的性格、记忆和生命等命题。

3 酒吧作为地方的空间生产与消费

3.1 酒吧作为地方

空间实践、空间想象、再现的空间从三元维度诠释了酒吧特有的空间性。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环市东酒吧具有的空间性及其衍生的依附功能,在微区位尺度上,使酒吧成为大都市中铭刻着独特文化印记的地方。酒吧作为地方,体现出有别以往研究的4种空间特质:

(1)全球与地方杂糅。传统研究中,地方性衍生于与全球化的比照,在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快速西方化的背景下,作为自我彰显或抗争的地方议题比历史其他时期都更加突出。但广州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是中国鲜有历经两千多年与海外长期交流且长盛不衰的都市,全球和本土的对话从未间断。不同风格的3个酒吧,实质上是这种对话脉络的一种延续。从这个意义上看,地方性主题是被淡化的,或者说一直就是与全球性裹挟在一起的。酒吧消费虽是西方的舶来品,酒吧建构的消费空间也指涉了全球文化,但实质上并没有建立具体的西方参照系,全球化被想象和收纳到具有广州杂糅特色的本土消费空间中。在此基础上,衍生了广州酒吧的地方性。

(2)认同与否定共在。地方依附研究多从正面感知的维度进行解析,而酒吧镜像空间的建构则反映了地方依附的复杂性。在酒吧空间产生的镜像认知中,消费者的自我认同与否定,反映其对酒吧的感知存在认同的一面,也存在否定的一面,地方性由认同与否定共构而成。

(3)人与地统一。在传统人地关系研究中,人与地是相对的主体和客体。由于地方具有的反身性,在酒吧中的多元主体,与其涉入的情景之间相互联系与影响,彼此无法独立,构成一个不断地互动和变化的过程。酒吧消费空间的建构过程,展示了空间实践-空间想象-再现的空间的一体性。酒吧作为消费地吸引和影响着行为主体的行为,行为主体的感知和表征也成为酒吧空间的意义构成,介入酒吧消费空间的建构过程。作为地方的酒吧,是人地统一的消费空间。

(4)权力与地方统一。根据福柯的观点,话语(discourse)的生成意味着权力的形成[19]。经营者的空间想象构筑了特殊的酒吧话语,产生规训力量,控制或影响着酒吧的空间想象,这种权力涉入作为地方的酒吧。我们可以这么表述,权力参与塑造环市东酒吧消费空间的地方性,权力形成于“立足本土、凝视全球”[16]的空间想象方式。

3.2 空间生产与消费

作为地方的酒吧,其地方性实质上衍生自空间的主体性。酒吧不仅有物质载体功能,更是一个具有主体性的消费空间,并具有空间生产和空间消费的功能。空间的生产在列斐伏尔研究中已清晰指出,是从空间中的生产(production in space)到空间本身的生产(production of space)[20]。空间想象使酒吧消费空间具有生产地方认同、文化杂糅意象、舞台自我建构等象征和意义甚至权力的功能。邱咏婷(2005)认为“真正建构台北消费空间生产的是想象”[21],这与环市东酒吧空间生产的建构是类似的。空间消费并非指空间中的消费(consumption in space),而是空间本身的消费(consumption of space)。酒吧空间具有消费功能,异域文化景观、本土文化语境、时尚怀旧符号、流行体验方式甚至现代都市情感,成为空间消费的对象,与空间生产共同体现酒吧消费空间的主体性。

4 结论和讨论

流动空间概念来自卡斯特,本文借用这个称谓,指涉另外的含义。酒吧包含着一切的物质和精神、真实与想象。消费关系涉入消费空间的建构,酒吧亦融入多元主体的活动。从时间维度上看,即使同一个酒吧,在不同时点上,空间系统中人和活动的构成均为异质,其空间性均有不同。从这个意义上看,酒吧是一个流动空间,是一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动的空间。

本文在全球化背景下,在广州环市东路这一最早的商务区和最具代表性的酒吧发祥地选取在时期和风格上最具代表性的“小山”、“Chinabox”和“路点”酒为对象,援引第三空间理论和空间生产理论,采用质性研究方法,从消费地理视角解读酒吧的地方性和空间性,得出以下结论:

1)研究结合全球化背景,从空间三元辩证法视角分析酒吧地方性。在认识论上,不同于传统人地关系二元化视角,即从主客体的维度去解释地方性,而是从空间实践、空间想象、再现空间三元一体的维度去认识酒吧的空间性和地方性。传统研究认为,地方性是在全球化的参照下得以彰显。本研究表明,二者实质上是相互杂糅的,环市东酒吧的空间建构包括了一种本土对西方、当下本土对历史本土的再结构化过程。我们认为,三元辩证法适合在认识论上再塑地方理论。

2)在非二元化的主客关系下观照人地系统中酒吧的地方性,必须充分重视地方具有典型的反身性。行为主体的空间想象和活动受酒吧影响的同时也反作用于酒吧,涉入消费空间的建构。地方依附中包含认同与否认的复杂性,包含着酒吧话语的权力控制,都是这种反身性的体现。以往的地方性研究中,更多的是侧重于解释不同层级或者不同类型的地方依附情感,其结论多是单向的。

3)酒吧消费空间主体性下的“空间消费”和“流动空间”观点的提出,是对第三空间和空间生产理论的尝试性补充,有利于进一步将消费空间从载体、静态、均质等意涵向主体、动态、异质等含义延展,丰富消费地理学和社会地理学的研究视野。

注释:

①“place attachment”有“地方依恋”和“地方依附”两种译法,本文采用后一种。

②王如.蒲吧必看,这里的音乐人很本土.南方都市报.200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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