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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7.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8—424X(2000)03—0066—06
二、张栻、张縯、刘光祖、黄裳
张栻(1133—1180),字敬夫(一作钦夫),又字乐斋,号南轩,汉州绵竹(今四川绵竹)人。其父张浚,为南宋名相,其弟张枃、张杅皆有文名。张杅曾师从名师胡宏,很得胡宏赏识,喜称其“圣门有人”。孝宗隆兴元年(1163),以父荫补官,很得孝宗及同僚赞赏,曾上《请誓不言和专务自强疏》,力主抗金,反对和议。乾道五年(1169)知严州,次年召为吏部侍郎,兼权起居郎侍立官,寻兼侍讲,除左司员外郎。末足一年而召对六、七次,所言皆为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练兵,力图恢复之事。后因与丞相虞允文议事不合,退而家居,于潭州(今湖北长沙市)创办城南书院,聚四方人才,穷经究道,著书讲学。时与朱熹、吕祖谦并称“东南三贤”。淳熙二年(1175),孝宗念之,召除旧职,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精兵简政,安边保民,政绩卓著。五年(1178)除秘闾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寻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莅任,整治吏风,一日罢贪吏十四人,又礼遇诸将,体恤士卒,省刑薄赋,问民疾苦,一方大治。七年(1180)病卒,年仅48岁,孝宗嗟悼,名贤出吊,百姓痛哭。
张栻治学严谨,卓然有见,为南宋一代经师,诗、词、文俱佳。一生著述颇丰,有《太极图解》、《经世记年》、《通鉴论笃》、《南轩奏议》、《南轩诗集》等17种,均佚。今存《南轩易说》十一卷、《癸已论语解》十卷、《癸已孟子说》七卷、《伊川粹言》二卷、《南轩先生文集》四十四卷,皆收入《四库全书》。《南岳倡酬集》收录其诗数十首。
张栻散文以哲理论说为主。作为一代理学大师,为学主“明理居敬”、“义利之辨”,为文平实流畅,自然淳朴,颇有儒家之文、学者之文从容不迫、雍容尔雅之风。《四益箴》应其弟张枃之请,阐述先父张浚所谓“无益之言勿听,无益之事无为,无益之文无观,无益之友勿亲”的“四益”赠言,文章或引古训,或抒己见,正反结合,事理昭然,语言精炼含蓄、典雅淳正,如“滔言溺心,奸言败德”、“闻过以改,闻善以从”,皆如格言警句,启示人心。张栻还有一些史论文章,如《谢安淝水之功》,纵古论今,言用人用兵之法;《温峤得失》曰忠曰孝,论为人处世之道。
《游东山记》、《多稼亭记》可为张栻记叙散文的代表作,前者记宋一代名相范仲淹故居东山时为人至诚,生活至俭的言行品格及“在庙堂之上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博大胸怀。后者由亭名“多稼”,“观稼穑之勤劳,而念民生之不易”,表现了作者勤政爱民的思想。
张栻还有不少关于教育的文章,如《袁州学记》、《邵州学记》、《钦州学记》、《柳州学记》等等,集中体现了张栻重视德才兼备的教育思想。
张縯(约1138—1207),字季长,蜀州江源(今四川崇庆县)人。宋孝宗隆兴元年(1164)进士,初为幕僚,后为秘书省正字。孝宗乾道八年(1172)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不久,王炎回京,张縯乡居故里。淳熙十五年(1188)任利州路(今四川广元)提刑,除直秘阁知遂宁府。绍熙元年(1190)任大理寺少卿,次年罢职。后又出任夔州路转运使、知汉州和潼川府事。晚年回归故里。
张縯著《中庸辨择》、《陶靖节年谱辨证》、《职官记》,皆亡佚。《全蜀艺文志》录其诗八首,《宋代蜀文辑成》录其文六篇。
张縯诗歌极富于报国忧时情怀,遗憾的是现存散文都少有这方面的内容。唯《南康郡王庙记》成就较高。该记歌颂了唐代剑南西川节度使南康郡王韦皋治蜀二十一年,“外能折吐番之鸱张”,“破吐番四十八万众”,“中能抚柔其民”,“使蜀土晏然皆乐”,并以古讽今,抨击了南宋投降派“巽懦不武”、“稽颡屈服”,号召“奋张王灵,扫洒宇县,以成陛下复古之烈”,继承南康郡王的遗志,奋发图强,光复中华。
《赋梅自序》为一篇诗序,作者从今之赋梅诗成,联想到十多年前与友人任子渊、薛元发、查元章诗酒流连,知音俊赏的情景,表达了对已故朋友的深切怀念。虽未言家国之事,仅及朋友私情,但品味高雅、情真意切,也十分感人。
刘光祖(1142—1222),字德修,号后溪,又号山堂,简州阳安(今四川简阳县)人。宋孝宗乾道五年(1169)进士,曾任剑南东川节度推官、潼川提刑司检法。淳熙五年(1178)召对,针对孝宗所问十四条治国大计,作《淳熙对策》,除太学正,迁校书郎。光宗即位,擢殿中侍御史,上《论正论益衰士风不竞疏》、《论言事本未疏》等,劝光宗妙求人才,容纳直谏,肃整吏治士风,不当讥贬道学,借朋党以害君子。除直秘阁、潼川运判,后任江西夔州提刑。宁宗即位,除侍使,改司农少卿,上《谨始五箴》,又论人主有“六易六难”,宁宗嘉纳其言迁起居郎。同年,因谏阻罢朱熹事,被劾谪宫。嘉泰二年(1202),召除右文殿修撰,历知襄阳、遂宁、潼川府,升显谟阁直学士。嘉定十五年卒。光祖正色立朝,忠忠耿耿,大有忠臣义士之风。
光祖著《续东溪易传》、《诸经讲义》、《通鉴评》、《岘山集》、《鹤林集》、《金泉集》、《眉山集》等十二种,均佚。今仅存诗、词数十首、散文三十五篇。
光祖今存散文以奏疏等政论文为主,《淳熙对策》为其代表作之一。该策洋洋七千字,纵古论今,审时度势,披肝沥胆,忠正直言,痛斥“天变见于上,民心播于下,饥馑连年,盗贼须时而起,风俗薄恶,纪纲陵夷”的时局,批评孝宗“独断自用”、“睿察太精,辰断太严,求治太速,喜功太甚”,以至“革弊而弊愈甚,治法而法益失”,劝谏君王反其本,得其道,“择忠朴正直之人而委任之,察左右近习之奸而逐去之,虚心以接物,和颜以听谏,布德泽以结民心,优儒礼以长人才,谨边备勿轻用兵,省国费勿多取财,毋以小谋败大作,毋以嬖人疾庄士。”难怪当时宰相赵汝愚谓光祖“论谏激烈似苏轼,恳恻似范祖禹。”
《论正论益衰士风不竞疏》也集中体现了刘光祖散文尖锐犀利的风格:“比年以来,士大夫不慕廉靖而慕奔竞,不尊名节而尊爵位,不乐公正而乐软美,不敬君子而敬庸人,既安习以成风,谓苟得为至计。”可谓针针见血,淋漓畅快。
《万里桥记》“怀古以图今”,由孔明故事的命名而追念“通吴抗魏”、“存汉社稷”的功业,号召世人继承“诸葛公通吴之志”而通中原,图恢复。以古鉴今,古为今用,也是刘光祖散文之一特点。
黄裳(1146—1194),字文叔,隆庆府普成(今四川剑阁县)人。孝宗乾道五年(1169)进士。曾任巴州通江尉,时蜀中饷师,名为和籴,实则刮民,黄裳作《巴中行》以讽,后罢籴,民皆称颂。改任兴元府录事参军,召对,论蜀中兵民大计,迁国学博士。光宗即位,进对,论富国强兵,捍内御外之术,除太学博士,迁嘉王府翊善,开导王心,多有讽谏。绍熙二年(1191),迁起居舍人,上《论人君不能从谏其蔽有三疏》。次年,试中书舍人,上疏加强武备,增兵荆、襄。时光宗与父皇有所猜疑,黄裳上《论尽孝寿皇疏》、《辞职请外疏》。宁宗即位,黄裳任礼部尚书,寻兼侍读,上《论朝廷可忧二事疏》,又引魏征《十渐》以为戒,恳恳数千言,劝宁宗慎终如始。卒于宁宗庆元四年。
黄裳为文明白条畅,气平辞切,著有《王府春秋讲义》、《乐记论》、《兼山家学》、《兼山集》,均佚。《宋代蜀文辑成》录其文十二篇。
黄裳今存散文以奏疏政论为主。《论人君不能从谏其蔽有三疏》指陈人君不能从谏,是因为有私心、胜心、忿心这“三蔽”。
《论尽孝寿皇疏》宣扬孝道,但批评光宗“天变则疑而不知畏,民困则疑而不知恤,疑宰执专权则不礼大臣,疑台谏生事则不受忠谏,疑嗜欲无害则近酒色,疑君子有党则庇小人。”则亦锐利恳切,尽言无隐。
《论朝廷可忧二事疏》一忧宁宗“不委任大臣,则必借助左右,小人得志,阴窃主权,引用邪党,其为祸患”;二忧宁宗“厌其多言”,使台谏“咋舌闭口,无所论列”,以至“君子日退,小人日进,而天下乱矣”,最后以“三事”劝宁宗:“笃于孝爱,勤于学问,薄于嗜好”。
黄裳散文直切明快,常用排比句式,气势充畅,事尽理洽。
三、李心传、魏了翁、李鸣复、吴昌裔、牟子才
李心传(1166—1244),字微之,一字伯微,号秀岩,隆州井研人(今四川井研县)人。宋宁宗庆元元年(1195)应试不第,遂绝意科举,立志著述。嘉定元年(1208)撰成《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二百卷,上接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 记建炎元年(1127 )至绍兴三十二年(1162)宋高宗一朝史实,考证核实,条理精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其“在宋人诸野史中,最足以资考证”。嘉定九年(1216)撰成《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四十卷,记南宋高、孝、光、宁四朝史料,王士祯《居易录》称其“大纲细目,粲然悉备”、“为史家之巨擘”。嘉定十四年(1221)撰成《西陲泰定录》九十卷,记宁宗嘉泰元年(1201)至嘉定十四年(1221)史实。嘉定十七年(1224)撰成《道命录》五卷。理宗宝庆二年(1226)召为史馆校勘。绍定四年(1231)赐进士出身。瑞平三年(1236)撰成《十三朝会要》。嘉熙三年(1239)撰成《中兴四朝帝纪》,旋即因丞相史嵩擅改此书,愤而辞官。
李心传一身勤于著述,除上述著作外,还撰有《旧闻证误》十卷、《丙子学易编》五卷、《诵诗训》五卷、《春秋考》十三卷、《丁丑三礼辨》二十三卷、《读史考》十二卷、《四朝会要总类》五百八十八卷、《十三朝会要》、《国史臣传稿》、《李微之诗文集》一百卷。今存《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道命录》、《丙子学易编》、《孝宗要略初草》、《旧闻证误》及散文三十五篇。
《论致旱之由在政事多失疏》借论天旱而讽朝政:“陛下愿治,七年于此,炎祥饥馑,史不绝书。其故何哉?朝令夕改,靡有常规,则政不节矣;行赍居送,略无罢日,则使民疾矣;陪都园庙,工作甚殷,则土木营矣;潜邸女冠,声焰兹炽,则女谒盛矣;珍玩之献,帘闻郤绝,则包苴行矣;鲠切之言,类多厌弃,则谗夫昌矣。此六事者一或有焉,犹足以致旱。……然民怨于内,敌逼于外,事穷势迫,何所不至!”矛头所向,直指理宗,真可谓秉笔直书,龙颜敢犯,有一代良史之辞锋。
《九华集序》歌颂南宋名臣九华子(员兴宗,字显道,号九华子)“忠言辅上”,“正论救时”,“虽斥逐致死而不悔”的人品文品,用之评价李心传其人其文,也可矣。
魏了翁(1178—1237),字华父,号鹤山,邛州蒲江(今四川蒲江县)人。少聪慧绝伦,日诵千言,过目不忘,人称神童。宋宁宗庆元五年(1199)进士,授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公事。嘉泰二年(1202),召为国子正,次年改武学博士。开禧元年(1205),韩侂贸然对金用兵,国中忧骇,莫敢出言,魏了翁上疏反对,谓“国家纪纲不立,国是不定,风俗苟偷,边备废驰,财用凋耗,人才衰弱,……未见可以胜人之实。”以此贬嘉定府。三年(1207)侂胄以误国罪被诛,史弥远人相专权,了翁辞官居父丧,后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四方学者云集,称为鹤山先生。嘉定三年至十五年(1210—1222)复出,知汉州、眉州、泸州、潼川,戢吏奸,询民瘼,利民之事,知无不为,政绩斐然。嘉定十五年召对,上疏二千余言,进兵部郎中,改司封郎中兼国史院编修官。又上《择人分四重镇以备金夏鞑事》,主张江、淮、襄、蜀四重镇,择人以任,虚心以听,假以事权,资以财用,为联络守御之计。上《奏论蜀边垦田事》,主张蜀边垦田,既可丰边食,又可足兵丁,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十七年,迁秘书监,寻以起居舍人,上《论事变倚伏、人心向背、疆场安危、邻寇动静、远夷利害五几》,望明察时机,审度力行,不得坐观事变,酿成大祸。上《论士大夫风俗》,痛斥士风不正,“面从而腹诽,习腴而踵陋”,“人各有心,身自为谋”。理宗即位,了翁屡犯直谏,指陈时弊。寻以劾罢,谪居靖州(今湖南靖县),著《九经要义》百余卷,湖、湘、江、浙之士,不远千里负笈从学。绍定四年(1232)复职,次年知泸州,修葺城廓,整治武备,兴学校,减赋税,数月之间,百废俱兴。因政绩升为礼部尚书兼直学士院,上《论十弊》,针对当时权臣相继,内擅国柄,外变风俗,纲常败坏,法度堕驰,贪浊在位等十大弊政,主张“一曰复三省之典以重六卿,二曰复二府之典以集众议,三曰复都堂之典以重省府,四曰复侍从之典以来忠告,五曰复经筵之典以熙圣学,六曰复台谏之典以公黜陟,七曰复制诰之典以谨命令,八曰复听言之典以通上下,九曰复三衙之典以强主威,十曰复制阃之典以黜私意。”复兼同修国史并侍读。还朝仅半年,连上二十余奏,或辨贤奸,或宽民力,或图自强,或论边患,皆当时急务。上嘉其言,然权臣嫉恨,遂以端民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兵马,又付以江淮督府之任。至则申儆将帅,调遣援师,褒死事之臣,黜退懦之将,并奏《边防十事》。未几,改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福建安抚使,后以资政殿大学士、通奉大夫致仕。
魏了翁作为一代良臣,忧国虑时,恤民疾苦,颇多奏疏政论之文。作为一代经师,遵承朱熹、张栻义理之学,讲经论道,颇多经学之文。所著有《周易集义》六十四卷、《周礼折衷》二卷、《九经要义》一百六十三卷、《国朝通典》二百卷、《古今考》二十卷、《鹤山大全集》一百零九卷等三十余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了翁之文醇正有法,纡徐宕折,出乎自然,既无游士叫嚣狂诞之风,又无诸儒空疏迂腐之病。
魏了翁奏疏政论文可以《论择人分四重镇以备金夏鞑事》为代表。文章首以晋、梁之亡警示当朝;然后分析金、夏、鞑三虏角逐,金“连岁盗边,志在抄掠,三陲将吏已不得休息”;夏“久有吞噬关陕之志,数通边臣,要结兵援”;鞑又“乘间于其中”;而宋又已现垂亡之征;最后劝谏宁宗“外示怀柔,以弭增寇之忧,而内修守备,以立久安之势”,分江、淮、襄、蜀四重镇,精择守将,“假以事权,助之财计,凡所奏请,随即响报”,“休养百姓,谨固守封”,“同心体国,互相关移”。文章鞭辟入里,论述缜密入微,结构清晰严谨,语言省净流畅,字里行间处处可见爱国之心、忧国之情。
魏了翁经学之文可以《论人主之心,义理所安,是之谓天》为代表,主张明心见性,认为“心者人之太极,而人心又为天地之太极,以立两仪,以命万物”,具有从理学向心学转变的某些特征。
李鸣复(?—?),字成叔,泸州(今四川泸州市)人。生卒年不详,主要活动于宋宁宗、理宗朝。宁宗嘉定二年(1209)进士。曾任司农寺丞、兵部郎中、大理少卿、侍御史兼侍讲、工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兼给事中、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资政殿大学士等职。善为文,《宋代蜀文辑成》录其文四十五篇。
李鸣复散文多奏疏,多言政治、军事、民情,其忧国忧民之心,随处可见。《请谕赵范修政恤民疏》告谕边将“当戒者三,曰去私、禁暴、惩怒。”修明政治,体恤民病。《论节财三事疏》针对“户口减耗,闾里萧条,民不聊生”的现实,主张廉政勤政,淘汰冗官,节用“边费,浮费、经费”。《论致天变在君相疏》名曰谈天变,意在论人事,主张“君德修于内,朝政肃于外”,“修君德当正其本,肃朝政当请其源”。《论防蜀事疏》、《策全蜀安危疏》为四川边防献策献计。《论今日当议备边之实疏》揭露边备空虚疏忽,边将谎报军情。《论事势三可忧疏》、《论用兵五可忧疏》则上忧国计,下忧民生,外忧强敌,内忧祸患。
李鸣复散文篇幅较长,多在千字以上,结构绵密,论证周祥,表述比较委婉,语言不够精炼。
吴昌裔(1183—1240),字季永,号青莲山人,潼川中江(今四川中江县)人。宋宁宗嘉定七年(1214)进士。吴昌裔为官清廉,刚正敢言,曾任阆中尉,岁饥,开仓赈灾,民皆感德。知华阳县及眉州通判时,广修学校,大兴教育,政通人和,御军有方。曾计虑蜀事,作《苦言》十篇。宋理宗端平元年(1234)入朝,曾任军器监薄、太常少卿、监察御史,上《论天理六事疏》,凡君王缺失、边将失职、女宠私谒,举世以为大戒而不敢者,皆痛陈之;上《言国论朝纲疏》批评朝政“议论愈多而事愈不办”的现状,主张“定公是而销奸萌”,使“外戚避亲近之嫌,不敢与政;阍寺供洒扫之职,不敢窃权;近习畏清议之口,不敢辄奸。”上《论今日病势六事状》,论当今时局之病“有积虚之证三、濒危之证二、垂亡之证一”,内忧外患,天怒民怨,望理宗“去谗远色以扶植人才,克己节用以爱养邦本。罢营缮土本之费,以修车备器为事;省闲慢文书之务,一以备边御寇为急。”“凡蠹国害民之政,一切寝罢”,上《论君臣濯旧图新疏》、《论四阴之证状疏》,以雷雨异常,谏国事日非,痛陈“将帅方权,女宠私谒,旧党之用,边疆之祸”,劝谏理宗“远声色、戢宦寺,以清宅心之源;进忠良、斥奸回,以公用人之柄。宣明典章,以申御将之法,谨回封守,以严备敌之防。”上《论蜀变四事状》,哭述四川军民为抗战作出的巨大牺牲,以“实规模,审功赏,讨军实,储帅才”四事,力谏理宗加强防备,奖誉将士,充实军备,储备帅才,其中揭露朝廷赏罚不公,死守力战者不见行赏抚恤,弃城溃军者反而蒙恩进职,反映军民疾苦,“茅檐苇屋、暑蒸寒冻而兵寨穷,蛀麦糙米、沙杂水拌而兵食穷,破缯败絮、襟捉肘见而兵衣穷,平时口眷无以为生,脱或临阵而责其效死。”读之令人愤慨而沉痛。上《论边防事宜疏》、《论三边备御状》、《论三边防秋状》、《论湖北蜀西具备疏》为边关十万火急、祖国旦夕危亡而忧心如焚,为转危为安,救亡图存而大声疾呼,充分表现出一代爱国义士的忠心赤胆。后吴昌裔出为大理少卿、四川宣抚司参赞军事,以宝章阁侍制致仕。
吴昌裔著有《四书讲义》、《蜀鉴》、《宏台议礼》、《乡约口义》、《诸老纪闻》、《苦言》及《格斋文集》四十卷,均佚。现存诗八首、文三十三篇。
吴昌裔现存散文皆为疏状,皆为忧国忧民之作。《论今日病势六事疏》可为其代表作。文章开门见山,提出全文中心论点:“深念细察天下之脉,以为方今病势,有积虚之证三,濒危之证二,垂亡之证一。”然后分别论述。“国以贤者为精神”,然“不信仁贤则国空”;“国以资实为根本”,然“边储一空”、“币金尽耗”而虚空;“国以兵为爪牙”,然“士马物故”,武备废驰而衰弱,此之谓“积虚之证三”。外患危急,“鞑寇深入”,如“长蛇封豕,荐食四陲”;内乱濒起,溃军叛将如“饥虎馁狼,乃为萧墙之祸”,此为“濒危之证二”。“牧养无良吏,田里皆瘦民”,民心愈危,贪吏行暴,此为“垂亡之证一”。接下来作者将今之时局与靖康之时作对比,靖康之时,“人才不可谓不聚”,“兵储不可谓不丰”,然民怨四起,众叛亲离,“河冰一渡而中土横溃,遂不可支”,以靖康之耻警示理宗国亡在即,望其“一以备边御寇为急”,“回天怒而销狄祲”。文章条分缕析,结构严谨,骈散相间,气势流贯,辞气极锐利,辞意极痛沉,正如文中所言“药不瞑眩不足以起沉痼,医不仓扁不足以弭外邪”,有西汉贾谊疏直激切之文风。
牟子才(?—1265),字存,隆州井研(今四川井研县)人。曾师从魏了翁及朱熹门人李方才。嘉定十六年(1223)进士,曾任嘉州洪雅县尉、四川财赋所干办公事,后擢史馆检阅,助李心传修《中兴四朝国史》。上《论朝廷纪纲六事疏》,剖析朝廷、纪纲、名器、士习、人心、边防等“六事”之弊。上《论内外四误疏》,分析内政边防各有四大失误。上《论兵屯备御疏》指陈将帅不当、赏罚不公、绝和不坚等备边“三病”。上《太阳交食应诏陈十二事疏》,洋洋万言,以别邪正、罢女谒、斥权奸、通言路、宽徭役、谨刑罚等“十二事”,劝谏理宗。上《论独相专柄疏》,刺丞相李嵩之专权独擅。后历任国子监主薄、太常博士、著作郎、起居郎,上《论六势疏》,分析天下失势有六:一为“主势卑”,权相擅政;二为“国势卑”,货赂成风;三为“理势逆”,邪气压正;四为“事势危”,内外交困;五为“地势蹙”,国土日非;六为“祸势迫”,危亡在即。真乃直言不讳,切中时弊。淳祐十二年(1252)夏,浙江、福建九郡同日大水,牟子才上《论阴阳之政有类宣和者五事疏》,以“启私谒而大公之理未昭;溺近习而清静纯一之德未著;崇土木而暴俭简朴之化未形;庇小人而公平广大之见未显;失人心而仁厚忠恕之泽未治”等“五事”批评当朝,并将之与徽宗宣和之乱相比譬。同年冬,行都大火,子才应诏,上《上火灾封事》,痛陈国政之非,语甚激切。上《论救蜀急著六事疏》,论蜀有“垂亡之形”、“欲绝之势”,提出应急救亡之“六事”。宝祐三年(1255)元霄之夜,召娼妓入宫,牟子才愤然上《论雷雨变异疏》,借当时雷雨异常,指责理宗“无所畏惧,纵情极欲”,“不特祖宗无此家法,虽宣政浊乱之世亦未尝有此等举措也”,警示理宗若无悔改,天怒未已,将降大灾。后以集英殿修撰知太平州,修战舰,造兵仗,修习战备,宽养民力。再召人对,权工部侍郎。旋因作《脱靴亭赞》,“嫉小人情状而伤君子疏直”,盛赞李白之高风,力诋宦官之乱政,误遭小人谗言,降官,后复职。又因牟子才上书多杵权相,遭忌恨而出知温州。继而召为礼部侍郎,擢礼部尚书,升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度宗继位,牟子才为端明殿学士、资政殿学士,同年卒。牟子才一生清正廉洁,“四壁萧然,人咸知其清贫”,死时“家无余财,卖金带乃克葬”。牟子才一生忧国忧民,正色直言,“举朝诵子才奏疏,皆曰有德之言”,“有忧君爱国之真,无要誉沽名之巧”。十余年后南宋亡。真乃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
牟子才著有《四尚易编》、《春秋轮辐》、《经筵讲义》、《口义》、《四朝史稿》、《奏议内制外制》、《存斋集》,均佚。现存诗九首、词一首、文六十篇。
牟子才现存散文多奏疏,身处亡国之秋,故多忧国之作。《论救蜀急著六事疏》可视其代表作。文章首论蜀之“垂亡之形”、“欲绝之势”。次陈救亡“六策”:“一曰补军籍之阙”,昔蜀官军七八万,今之不及五万,当招新兵三万,以为进屯之备;“二曰籍义勇之士”,招巴蜀六郡之民,守时却敌,平时自耕,无养兵之费,有制敌之用;“三曰壮分屯之势”,分剑门、阆中二屯,以相犄角,首尾相应,兵及万人,凭险而守;“四曰奋挠击之威”,常出奇兵游击,伺其怠而攻,乘其机而袭,断其粮道,绝其命脉;“五曰固根本之地”,召集难民,分以土地,给以耕牛、种子,去害民之政,行养民之实;“六曰严三城之守”,重庆为保蜀之根本,乐山为镇西之根本,夔门为蔽吴之根本,当以心腹之将,分守三城之门,招募散居之民,聚之三城,相与固守,尽其死力。最后力谏理宗“赐之施行”,否则蜀非我有,国将不国。全文见解深刻,论证周详,直言不讳,简明透彻,且理附于情,情附于事,字里行间,忧心如焚,忠心可鉴,集中体现出牟子才散文的基本特色。
附录
南宋外籍文人居蜀,且散文成就较高的,当首推陆游、范成大。现附录于此。
陆游(1125—1193),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二年(1153),参加进士考试,名列秦桧孙秦埙之前,遂遭秦桧嫉恨,被黜免。孝宗即位,赠进士出身,通判镇江,积极鼓唱抗金,参与北伐。乾道二年(1166)免官,居山阴。乾道六年(1170)任夔州(今四川奉节县)通判。乾道八年,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任干办公事。陆游屡陈抗战之策,恢复之计,并亲临前线,考察敌情,策划进取。不久,王炎内调,陆游改任成都府路安抚使署参议官,后又任蜀州(今四川崇庆)、嘉州(今四川乐山)、荣州(今四川荣县)地方官员。范成大入蜀,任四川制置使,陆游又应邀任参议官。淳熙五年(1178),离蜀东归,历任福建路常平茶盐公事、江西常平提举、礼部郎中、兼实录检讨官等职。晚年罢职,归居山阴。陆游居蜀八年,这是陆游一生最光辉的时段,创作成就最辉煌的时期。著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
现存陆游居蜀所作散文,且又以巴蜀为题材的,当以《入蜀记》、《东屯高斋记》为代表。
《入蜀记》属日记体游记散文,记叙了陆游于乾道六年沿长江入蜀的旅途见闻,生动描述了沿途的自然风光、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文化古迹,是一部兼有学术价值的优秀游记文学。该记长于描摩,图貌写物,形神兼备。
《东屯高斋记》写于陆游通判夔州任上。杜甫曾居夔州东屯高斋,陆游睹物思人,感慨涕流,缅怀杜甫“爱君忧国之心”,“兴贞观、开元之治”,悲叹杜甫“落魄巴蜀”,“坎壈且死”,寄寓陆游自己避处夔州,报国无门,请缨无路的一腔悲愤。文章有叙有议有抒情,叙事简洁明了,议论深入浅出,抒情淋漓悲状。前人评陆游散文“雅洁”、“雄浑沉著”,的确如此。
范成大(1126—1193),字致能,号石湖,吴郡(今江苏苏州)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孝宗乾道五年(1169),以资政殿大学士身份出使金国,冒死抗争,词气慷慨,不辱使命,全节而归,表现了大无畏的民族气节。归朝后除中书舍人。淳熙元年(1174)出任四川制置使,在四川抗金前线,“教阅将士,外修堡砦”,颇有作为,并与陆游结下深厚友谊。淳熙四年(1177)离蜀东归,拜参知政事。晚年居苏州石湖。著有《石湖集》。
范成大居蜀四年所作散文,以《吴船录》最为有名。该录为游记散文,记作者从淳熙四年五月由成都乘船回京城杭州,沿途所见山川风物和名胜古迹。长于景物描写,随物赋形,精妙绝伦,故何宇度《益都谈资》谓其“载三峡风物,不异丹青图画”,堪与陆游《入蜀记》比美,皆为散文史上不可多得的游记佳作。其中写峨眉佛光的出现,描绘佛光的形状、色彩、摄身、清现、收岩,描绘佛光的隐没复出、渐移飞动、莫测变幻,真是穷形极象,绘声绘色,令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一片神往。(续完)
责任编辑注:本文上半部分请见本专题2000年第11期
[收稿日期]2000—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