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论：全球化时代理性思维的选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理性论文,思维论文,和谐论文,时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5 —7110 （2001）01—0067—04
在新世纪的全球化转型过程中，不仅在经济和社会政治领域中存在着一系列矛盾，出现了新的危机，而且不可避免地引发或激化了在文化领域中各种文明的矛盾，这些矛盾既对立又统一，在对立中走向统一，在冲突中达到整合，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全人类的共同选择。面对新世纪的生态危机、社会危机和文化危机，儒学开始引起东西方学者的关注，认为它所包含的主体意识、危机意识、经世意识、反省意识和多元意识，在全球化过程中，必将为人类的理念和价值观提供最有科学意义和美学意义的最有实际效用的原理和对策。在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华多元文化中，和谐论是其精华和首要价值，它贯穿到了各个层面和领域，在天文地理、农学医学、伦理道德、文学艺术、政治外交等方面，无不以和谐论为指导原则。关于和谐论的基本精神和主要内容，当代中国哲学家张立文先生在其关于和合学的著名论文中提出的五大中心或五大文化原理，即和生原理、和处原理、和立原理、和达原理以及和爱原理是很有见地的论断。笔者认为，在应对全球化挑战的新理性思维的选择中，和谐论中的下述三个原则是最为重要的：可持续发展原则；双赢博奕原则；多元化原则。
一、可持续发展原则
人类历史上一个真正的全球化时代正在一步步实现，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为人类开发和利用自然提供了空前巨大的能力，也为人类自身能力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景，从而使人类得以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不断开拓进军。与此同时，严重的生态危机，生态与经济发展的极不协调，已成为全球化时代人类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根本问题，因此，真正建立起以生态经济为基础、知识经济为主导的可持续发展模式，使经济发展建立在生态平衡、良性循环的基础上，从而保护自然生产力，解放和发展生态生产力，是人类发展面临的根本任务。
和谐论为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哲学基础和价值标准。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东方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民胞物与”、“依正不二”等观念，洋溢着综合的、生机主义的智慧，认为人与自然是和谐一体的，这是东方人对人与自然和谐态度在哲学上的凝炼的表述。和谐观念将“中和”视为根本法则，遵循此法则，天地万物便获得秩序，顺利长育。即所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它认定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从而达到了天人之间的协调统一，流露出尊重、顺应自然规律，维护生态平衡的卓越理念。荀子更从哲学的高度论述了遵循自然规律的必要性：“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他认为人的功能是与天地配合，而不能同天地争职责。北魏农学家贾思勰提出：“顺天时，量地利，而用力少而成功多。任情返道，劳而无获。”宣扬了“因势利导”、不违天地规律，遵循天道、地理的观念。
和谐论作为可持续发展的哲学基础，对于克服人与自然两分对立的观念，是富有启迪意义的。然而，由于上述论题并不是直面探讨人类如何在实践上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也不可能提供现成的方案和操作手段，因而古代中国和东亚地区在历史上没有也不可能创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局面，未能解决生产力发展和生态平衡的矛盾，而实际的情况却是生态环境的逐步恶化！现在我们讨论和谐论的理论价值，历史地考察其生成机制和内在特质，既要承认其创造过辉煌古典文明的事实，研讨其未能导引出现代文明的因由，又要深思其对治疗现代工业文明病的启示意义。在这种讨论中，夜郎自大式的东方中心主义和心醉西化的西方中心主义都是要不得的。正如中国著名史学家冯天瑜先生所指出的：“对东亚智慧的现实意义应持平允态度。”
可持续发展原则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逐步提出的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模式。它的本质特征，一是强调人类在追求生存与发展权利时，要保持与自然和谐的关系；二是强调当代人在创造和追求今世发展与消费的时候，应承认并努力做到使自己的机会与后代人的机会平等，也就是要走一条人口、经济、社会、环境和资源相互协调的，既能满足当代人需要，又不对后代人的生存发展构成危害的发展道路，这就要求人们重新研究和认识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即必须从人类征服和控制自然以造福人类的传统模式向控制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以造福人类的现代思维转变；从单纯追求经济高速发展向自然的、经济的、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转变。将现代人与后代人的利益、国家地区与全球的利益、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结合起来；扬弃传统的工业文明，用生态文明取代工业时代的“灰色文明”。变革人们的思维方式、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用节俭社会代替“富裕”社会，用适度消费代替“高度”消费，以达到现在与未来、局部与整体、经济与环境、社会与自然的和谐与协调发展。
二、双赢博弈原则
在全球化时代，国际社会政治的矛盾和危机，要求世界各国人民只有用双赢博弈的原则去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和为贵”，既是一种价值理念，也是一条政治原则，那种争个你死我活；赌个你输我赢；拚个鱼死网破，不置对方于死地而不甘休的局面是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全球化标志着人类社会生活正跨越国家和地区的界限，在全球范围内展现全方位的沟通、联系、相互影响的客观历史进程和趋势，这就意味着近代以来，作为国际法主体的民族国家的绝对主权地位正受到日益严重的挑战。全球性与民族性的矛盾越来越凸显。人们在坚持国家主权独立的同时，也急切地要求一种新的观察、分析和处理世界事务的理性思维，这就是“地球村意识”。它是承认在国际社会存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用对立统一的辩证观点，超越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的分歧，克服民族国家和集团利益的限制，以全球的视野去认识社会生活和历史现象的思维方式。它要求各国的事务由各国人民做主，国际上的事情由大家商量解决，在处理国与国的关系时，应超越差异和分歧，努力寻求共同利益的汇合点，而不能用一种政治制度和发展模式去规范世界，大家都遵循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原则，采取相互学习，取长补短的积极态度，扩大互利合作，谋求共同发展。
全球化时代将是一个多元并存、竞争共处的时代，众所周知，在雅尔塔体系存在的半个世纪里，尽管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社会制度，基于现实的考虑都程度不同的认同了和平共处的原则，但占主导地位的还是对抗性政治思维，双方都立足于吃掉对方，以建立一统天下，冷战和对抗就成了那个时代基本的政治态势。历史已经证明，这种思维和原则是不现实的，可以预见，在新世纪的很长时期内，由于历史的、民族的、文化的、地缘的和发展水平的不同，多种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价值取向、经济模式、发展道路、文化传统、民族特征、心理习俗都将并存和发展，哪一种也不可能凌驾于其他之上。当然，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否认矛盾，否认不同文化和价值观念的较量和斗争。事实上，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的社会制度和不同的意识形态，各自囿于自身的利益，在新的历史时代里，仍然会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领域里，展开激烈的争夺。但基本的行为规则应该是，你要允许他国、他民族有选择的自由。至于哪个好、哪个劣，由实践去检验，由时间来证明，由人家去取舍。鉴于20世纪由于对抗和战争所导致的痛苦教训和惨重灾难，也基于新世纪在知识经济基础上形成的全球化的客观事实，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多元并存、竞争共处的基本格局。要求人类树立一种和谐共处的意识，学会尊重别人包括尊重对手，学会妥协、互让，学会求同存异，总之，学会在政治游戏中的双赢博弈原则。这个原则要求在维护国际安全、解决国际争端和国际冲突中，必须彻底摒弃冷战思维，努力把国际社会的持久和平建立在促进各国相互信任和共同利益的新安全观的基础之上。应通过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首先确立有利于世界和平与稳定、有利于各国和平发展的安全机制，任何国家都不能把自己的所谓安全建立在损害他国安全利益的基础上。应通过对话增进信任、通过合作谋求安全，相互尊重主权，和平解决争端。
三、多元化原则
全球化时代，同样对人类文化的发展提出了严峻的挑战，造成了一系列新的文化危机。其中主要有全球文化和民族文化，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以及资本主义文化和社会主义文化等矛盾。因而，在文化领域里同样呼唤着新的理性思维。儒家学说中的和谐论，历来主张对异类文化的兼容性、包容性和宽容性，也就是说在文化领域里的多元化原则，就是人们的必然选择。
全球化的进程打破了民族的樊篱，把各民族的文化都卷进了大交流、大融合的浪潮，使人类文化发展的大趋势沿着相互补充、相互接近和相互吸取的轨迹前进，从而使各种文化在交流的规模和深度上都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个历史时代。但是，全球化的过程绝对不能理解为是一种形成某种同一文化的过程。事实上，经济的全球化对世界文化的影响是双重性的：一方面推动世界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文化的融合和交流；另一方面也使民族文化的差异和特点更加突出。正如美国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所说：“随着越来越互相依赖的全球经济的发展，我认为语言和文化特点的复兴即将来临，简而言之，瑞典人会更瑞典化，中国人会更中国化，而法国人也会更法国化。”
在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外来文化借助先发性的强势、优势、通过大众消费品的倾销、大众文化的传播，力图改变其他文化的消费观和生活方式，用一种新的制度文明威胁原有的民族政治观念和架构，使作为民族文化的核心的价值体系面临崩溃的危机。面对这种形势，民族知识分子——民族文化的精英代表人物，其民族意识、民族认同感、民族归属感和民族自豪感一定会增强，必然会奋起抗争，高扬民族文化精神，维护民族文化的尊严。这同时也是一个民族文化的重构过程。当一个民族在重新审视、判断、筛选自己的本土文化时，可能有两种选择：或者是民族中心主义即狭隘民族主义，或者是走向世界化、现代化。后者是以民族的根本利益为基础，以现代化规律为参照系，在批判中继承本民族文化的优秀遗产，剔除其糟粕，在对世界文化和民族文化的比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座标。而民族中心主义则会导致民族内外剧烈的动荡和痛苦，付出沉痛的代价。因此，“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一看似科学的流行口号，只有当其顺应世界潮流，在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根据传统和现实基础，在发展的模式、目标、任务上始终体现出现代的和世界的方向，才具有普遍意义，只有在时间上与现代化相对接，在空间上与全球化相关联，才能焕发出生生不息的活力和勃勃生机，返优秀传统之本，开现代文明之新。世界文化从来就不是孤立的、抽象的主观存在，它本身就体现在多元多样的民族文化的形态之中，是一个随“世界历史”的形成和演进的不断发展和更新的过程，一个汇集民族文化并不断予以扩展的过程，这个过程为民族文化创新和走向现代文明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人类文化的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也是东西方文化相互学习的过程。在全球化的新时代，历史进入了东西方文化平等对话、相互借鉴、共同发展的新阶段。全球化否定了“西方文明中心论”，这不仅因为西方文化在向全球扩张中，随着财富的剧增和征服的喜悦，清教精神被享乐主义取代，进取意识被自满自足意识淹没，国家的凝聚力、向心力在下降，种族矛盾和“代际”矛盾以及其他社会危机在加剧。文化危机的加深，以疯狂的科技进步，疯狂的掠夺自然界，疯狂的物质享受为特征的西方文明，已经丧失了作为普世文明的资格，而且由于亚洲的崛起，打破了现代化即西方化的线性发展模式，动摇了欧美中心论的优越感，以至于像亨廷顿教授这样著名的西方学者，也惊呼西方文明正受到东方文明的挑战，并预言冷战结束后的世界冲突，将主要是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冲突。
“东方文明中心论”也同样不能成立。不错，西方文明需要注入新的活力，人类必须探索新的发展道路。以有5000年悠久传统的中国文化为核心的东方文化，在人类文化史上长期占领强势文化地位，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体系，有强大的生命力，它以对宇宙大一统的辩证认知，以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深刻思想，以对外来文化的宽容兼收的博大胸怀，以对人的内在本质和内心世界的全面剖析，以对人的伦理道德和精神价值的高尚追求，在反抗个人中心主义、消解信仰危机、生态危机，缓解社会矛盾，呼唤可持续发展的今天，焕发着无穷魅力，成为东亚跳跃式发展的宝贵精神财富，对于维护转型期中的社会稳定，充分调动全社会各种积极因素，形成巨大的向心力、凝聚力，确实起到了并将继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人所共知的是新加坡的现代化道路的实例。 1991年1月15日，新加坡国会通过了政府提出的《共同价值观》议案， 确立了五大中心价值：1.国家至上，社会为先；2.家庭为根，社会为本；3.社会关怀，尊重个人；4.协商共识，求同存异；5.种族和谐，宗教宽容。这是新加坡人的精神财富，也是东方文化的具体界定，其对实现新加坡腾飞的意义已为世人所共识。
但是，在全球化的进程中，特别是近年来的东亚金融危机，却使人们进一步深入思考“东亚奇迹”和东方文化的关系。人们发现，东方文化中的以个性发育不充分为基础的整体主义，以法制精神发展不足为基础的大家庭主义和以理性精神不完善为基础的东方权威主义，在新世纪的全球化和现代化进程中，却埋下了危机的隐患。因此，对东方文化的理性反思，就不能像西方某些学者那样完全否定，而是在肯定其合理内核的前提下，摆脱虚幻的“东方文明中心论”，在向西方文化学习的过程中，重新崛起。21世纪将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和谐共处、互相学习、重新整合的世纪。
全球化也为西方垄断资产阶级推行其文化霸权战略提供了新的便利条件。文化成了其推行国际战略的重要工具和战场，从而造成了意识形态上的文化危机。长期以来，西方国家把攻击的重点对准社会主义国家。冷战时期美国新闻署直属的美国之音宣传提纲中规定：1.宣传西方生活方式；2.宣传社会主义是一种力图为统治世界而发动战争的侵略势力；3.宣传社会主义没有“人权”，是一种“极权主义”的社会；4.煽动社会主义国家的民族情绪和宗教情绪；5.动摇听众对共产党的信任；6.报道社会主义国家存在的困难，而且是不可避免和无法消除的；7.宣讲改良主义，抵制马克思主义，宣传社会主义必然向资本主义演变；8.将资本主义与时代精神、自由民主等同。这哪里是什么文化？！ 简直就是一份赤裸裸的宣战书！冷战结束后，尽管在文化宣传的内容上有所变化，但是歪曲、丑化、篡改、造谣的手法未变，极力颠覆和演变社会主义国家制度仍然是西方传媒文化的重要任务。人们对这些不合时宜的冷战骑士们的所作所为只能扼腕叹息、嗤之以鼻！
全球化时代人类文化的格局还是多元并存，其基本运行轨迹是冲突中共处，竞争中整合，总体态势则是相互吸纳，相互学习，共同推动人类文明走向新的高峰。在这个历史的变革中，东方智慧中的和谐论原则将放射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