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间的“渡口”-佛教茶礼仪式考察论文

境界间的“渡口”
——佛教茶礼仪式考察

钱 寅

摘要: 点茶是宋代常见的茶饮方式。在宋代寺院清规中,点茶礼仪反复出现。在寺院僧侣聚合仪式和身份转换的过程中,可以发现点茶充任了过渡礼仪的角色。点茶正像一个境界向另一个境界过渡的渡口,隔离出境界间的过渡通道。在人类学理论的指导下,对《敕修百丈清规》里涉及点茶礼仪文献展开分析,可以更清楚地认识茶在佛教生活中的作用。

关键词: 点茶;礼仪;过渡;聚合;身份转换

一、前言

众所周知,茶文化与佛教文化之间有着天然、密切的联系。关于茶与佛教的研究成果,更是汗牛充栋。不过,目前所见这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佛教特别是藏蒙佛教和茶马贸易之间的关系,一是禅宗文化与茶之间的关系。前一个问题的讨论,更容易引起民族学、边政学等学科的关注;后一个问题的讨论,往往聚焦于“茶禅一味”为核心的佛教文化研究,如吴立民《中国的茶禅文化与中国佛教的茶道》[1]、释心孝《禅茶一味》[2]等。诚然,在东亚地区的历史上,茶与佛教互相伴随着在不同的国家和民族间传播,赵州禅师的“吃茶去”公案也成为谈禅者常备的典故,茶和佛教之间的关系足以引出很多有趣的话题。但是,茶作为仪式在佛教中的意义,却未能引发学者足够的关注。

总体上看,2018上半年产蛋鸡存栏同比降幅较大。由于今年产蛋鸡存栏与需求比较匹配,因此预计2018年蛋鸡产业全年盈利29元/只。预计2019年受环保的高压的影响,该扩栏的不扩,该上鸡的不上,该育雏的不育,不该淘汰的会加速淘汰。因此,2019年上半年行情没有问题,下半年应表现平稳,全年盈利已成定局。

唐代高僧百丈怀海禅师曾为禅林制定仪轨,世称《古清规》或《百丈清规》。随着宋元佛教的发展,《古清规》被不断地修改和增订,在其基础上出现了《禅苑清规》《敕修百丈清规》等。今天我们在藏经中所见到的《敕修百丈清规》是元代制定的,非怀海禅师所订旧貌。在《敕修百丈清规》里,记录了很多关于“点茶”的礼仪。所谓点茶,是宋代在隋唐煎、煮之外新兴的饮茶方式,蔡襄《茶录》中记载了点茶的方法,苏轼诗云:“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而在百丈怀海禅师所处的唐时代,饮茶方式主要是煎茶,白居易诗云:“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赠与爱茶人。”可知,煎茶和点茶分别是唐宋时代不同的饮茶方式[3]。这就说明了:“点茶”仪式出现在《敕修百丈清规》中,意味着这些茶礼并不是由百丈怀海所订,而是出现于宋代丛林。在清代仪润的《百丈清规证义记》凡例中如此说道:“又规条中,古有而今无者,如点茶抛香之类;古无而今有者,如祖忌增百丈等,水陆增云栖等,及不许吃烟之类。”[4](P378)应当注意到“点茶”属于“古有而今无”之类,这说明了在清代“点茶”这种仪式已经不存在了。

既然在元代的《敕修百丈清规》中记录有“点茶”的仪式,那么这种仪式显然可以成为学术研究的重要课题。在人类学的研究视野中,仪式无疑是重要的问题。关剑平《〈敕修百丈清规〉与佛教茶礼》文中,讨论及佛教中有关茶的仪式,并对仪式的特点进行了分类归纳总结[5]。沈冬梅在《〈禅苑清规〉丛林茶礼研究》中对《禅苑清规》里所记载的茶礼进行归纳和解明[6],刘朴兵《略论〈敕修百丈清规〉中的禅茶制度》对禅宗丛林的茶礼进行了详尽的考证[7]。这些无疑为关于佛教中涉及茶的礼仪提供了充分的研究参考;但是随着阅读和思考的深入,归纳特征而未探讨礼仪的意义,多少会使人产生遗憾。因此,我们尝试以人类学的理论为工具,结合存世的文献和实践经验来探讨作为仪式的“点茶”在佛教中的意义。至于选择哪种理论,通过对文献的阅读和理解,我们认为“过渡礼仪”理论适合解释这种意义。对于佛教内部诸如受戒等礼仪的分析上,已经有利用“过渡礼仪”模式所展开的分析,段知壮《论“过渡礼仪”理论在佛教仪式研究中的运用》便展开了这种尝试[8]。过渡礼仪由法国人类学家范热内普提出,在范热内普百年之后,过渡礼仪已经成为民俗学的重要理论之一,是被学者普遍认为是地位变化的重要社会机制,更是人类学和其他学科研究仪式行为的一个经典性概念[9]。在中国大陆学者对茶文化的研究中,过渡礼仪显然很少被应用。然而在中国台湾学者对日本茶道空间的研究中,过渡礼仪模式有所应用,这无疑能够给我们足够的启发。黄翠芬在《日本茶道的临界空间经验阐释》一文中,发现茶道从茶庭的入口有一套严谨的仪式,通过对这套仪式的观察,可以认为茶庭是一种过渡礼仪:从尘嚣过渡到佛境[10]。范热内普指出:“在任何社会中,个体生活都是从一年龄到另一年龄、从一种职业到另一种职业之过渡……从一群体到另一群体、从一社会地位到另一社会地位的过渡被视为现实存在之必然内涵……其中每一事件都伴有仪式,其根本目标相同:使个体能够从一确定的境地过渡到另一同样确定的境地。”[11]沿着这种思路考虑下去,不难发现:点茶在很多临界空间中发挥着过渡中介的作用。比如在《朱子家礼》中,祭祀和丧葬仪式都出现:过点茶,而祭祀和丧葬本身都具有这空间过渡和身份转换的意义,所以点茶在其中的功能就值得我们格外注意。而在聚合仪式中,茶的功能更加明显。我们拟主要从佛教中聚合仪式来考察,点茶作为仪式,是如何帮助个体实现聚合以及角色转换的。

二、聚合仪式中的点茶

我们的话题,还是要从赵州禅师的“吃茶去”公案说起。这是一则非常有名的故事,记录在《赵州和尚语录》中:

随着社会经济日新月异的变化以及现代监督体系的完善,要求建立更加完备的现代企业制度。事物的发展变化往往不受控制,在对现代化企业制度进行革新的道路上更是困难重重,尤其是信息安全和会计信息所面临的安全问题。因此,现代企业制度的确立和进一步完善与会计监督体系的建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除了向丛林挂搭之外,新挂搭人在入住寺院僧寮时也有一个点茶的仪式。《敕修百丈清规》记载“新挂搭人点入寮茶”云:

师:看来这两题并不难,同学们已经理解了。可是刚才一开始为什么你会犯这样的错误呢?你觉得解答这类题目要注意些什么?

和其他众多禅宗公案一样,对“吃茶去”公案的解读一直存在着多种多样的见解,这些见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而此处我们将尝试放弃对茶文化意义的理解和禅宗式的感悟,主要从聚合行为的过程来理解为何赵州禅师会让 “二新到”去吃茶。在世俗生活中,往往有这样的经验,客人来了要沏好一壶茶,以茶待客是非常常见的习俗。同样,在客人要离开时,则会有端茶送客或“喝完这杯茶再走”的说辞。可见,茶在主客相会时具有非常重要的功能。因此,不论“二新到”是否曾到此间,初来即吃茶也算是基本的招待礼仪。《禅林象器笺》中称:“《敕修清规》诸方名胜挂搭云:凡欲求挂搭,次日赴茶罢。禀云‘某等为生死事大,特来依栖,伏望收录’,普触礼一拜。”[13]是为“普触礼”。所谓挂搭,即指寺院主持允许行脚禅僧依止,可以视作修行个体融入修行团体的聚合行为。从这个礼仪中可以发现,游脚僧人在挂搭的时候,按规矩是有一道赴茶仪式的。这样看来“吃茶去”公案中的“二新到”被赵州和尚让去吃茶,可能出于一种禅门礼仪。那么这种赴茶的仪式具体是如何,在《敕修百丈清规》中有明确的记载“方丈特为新挂搭茶”[14](P1142),即是游脚禅僧在向某丛林挂搭时的“赴茶”仪式。在赴茶仪式之前,游脚禅僧只是一个独自的修行者,没有依止之处。一个共同的修行团体,是游脚禅僧渴望进入的新境界。个体和聚合两个境界是互相隔离的,赴茶介于二者之间,就像一个通道或是门槛。游脚禅僧经历了赴茶这个仪式,就等于迈过了这道门槛,由此就具备了挂搭的资格,能够进入丛林与大众师父共同修行。当然,我们还要说明,赵州禅师的时代尚没有出现“点茶”的饮茶法,但是以茶为过渡礼仪是具备同样道理的。在宋代出现了点茶,因此这种过渡礼仪便专以点茶为主。

师问二新到:“上座曾到此间否?”云:“不曾到。”师云:“吃茶去。”又问那一人:“曾到此间否?”云:“曾到。”师云:“吃茶去。”院主问:“和尚!不曾到教伊吃茶去,即且置。曾到,为什么教伊吃茶去?”师云:“院主!”院主应喏。师云:“吃茶去。”[12]

在中国,讲究“礼尚往来”,这说明礼仪往往是彼此间双向互动的。因此,在点茶仪式中常常以“往复式”出现,即彼为此点茶与此为彼点茶。以寺院新任首座履新为例,按照清规,方丈要为首座点茶,首座也要为后堂大众点茶。以《敕修百丈清规》记载的“方丈特为新首座茶”和“新首座特为后堂大众茶”为例:

1949年秋,赵忠尧看到了中华民族崛起的希望。加速器是制造原子弹的核心设备,他躲开美国联邦调查局和海关的严密检查,将自己几年来收集到的加速器零部件分装入30多个箱子,与购买的教学设备混在一起,陆续运回祖国大陆。但此时国际形势发生了变化,中美已不通航,赵忠尧本人的回国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直到1950年8月,他才侥幸获得一份过境香港的签证,1950年8月29日,赵忠尧和钱学森、邓稼先等100多名留美学者一起,登上了美国的“威尔逊总统号”。

进入僧寮,意味着要和寺院里共同修行的大众师父们一起吃喝拉撒睡,这是个体向团体聚合的过程。进入团体后,“孤独”的个体将就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在进入新境界的边缘,点茶仪式无疑成为过渡中介。禅僧从游脚到请求挂搭,方丈为新挂搭者点茶,游脚的禅僧算是获得了进入寺院修行的资格,但还没有完全融入,直到新挂搭者点入寮茶才正式成为寺院修行的一员。这样看来,在两次点茶礼仪之间,新挂搭者处于一种“非内非外”的半融入境界,这即可视为一种临界的过渡通道。反过来看,如果个体要从团体析出的话,无疑也是由一个境界向另一个境界的过渡,点茶仪式也发挥着同样的功能。《敕修百丈清规》记载“入寮出寮茶”:

入蒙堂者白寮主,挂点茶牌。牌左小纸贴云“某拜请合寮尊众,斋退就上寮”。斋罢,备香烛普同问讯。揖寮主,居主位;点茶人居宾位,略坐,起身烧香问讯。复坐点茶,收盏。寮主起,炉前相谢,自蒙堂出。充头首者点交代茶。毕,别日令茶头报寮主挂点茶牌,斋退鸣寮中小板。点茶人门外右立,揖众入,炉前问讯。寮主主位。点茶人分手位,略坐,起身烧香问讯。复坐,献茶了。寮主与众起身,炉前致谢,送点茶人出,自众寮出。充头首者令茶头预报寮主,挂点茶牌。斋退鸣板,先到众寮门外右立,揖众入位立定,问讯揖坐。进中间上下间烧香,复中间上下间问讯,仍中央问讯。寮元揖点茶人,对面位坐。行茶毕,寮元出炉前致谢,送出入众寮者点茶(礼与出寮茶同)……[14](P1136)

这天周恺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暗处,孟丽提着保温饭盒走了出来,上了公交车,他赶紧驱车跟在后面,见孟丽在市人民医院下了车,她走进医院,进入一个病房后,门又关上了。

“蒙堂”,是从两序退职者安息处,取义于《周易·蒙卦》:“蒙以养正,圣功也。”孔疏云:“能以蒙昧隐默自养正道,乃成至圣之功。”[15]入蒙堂者,即从僧寮退居。由共同生活的境界退出,转换至另外一“安息”的境界,点茶即在两个境界的临界处发挥这过渡的功能。

至于点茶为何能在聚合仪式中起到作用,这要从点茶的方式来考察此礼仪的象征意义。在蔡襄的《茶录》中,如此介绍点茶:

首先是环境整治,本项目作为湖北省第一个黑臭水体治理PPP项目,其生态意义重大,项目的实施可以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而矗立在项目现场的标语“生态优先绿色发展”是政府对环境的根本要求。通过有效的河道治理,实现河的长治、长管、长效,最终达到水清、岸绿、景美、人宜居。

在点茶之前,尚有碾茶、箩茶、候汤、熁盏等一系列的程序。在蔡襄对点茶的介绍中,能够发现这与当前的饮茶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需要击拂的。这是因为宋代的这种点茶方式,类似于今天日本茶道中的末茶。所要冲泡的不是茶叶,而是经过碾、箩而成的茶粉。分散的茶粉经过开水调和,以及茶筅的击拂,形成一碗供人饮用的茶,这个过程本身具备有聚合的象征意义。

显然,新首座上任,全寺院以方丈为代表向其表示祝贺,新首座也要向寺院的大众师父们表示答谢。只有经历了这一套往复的礼仪,新首座才正式具有相应的身份和认可。也正是这一套往复的仪式,在不同的身份之间形成了间隔,并搭建了身份转换的过渡通道。在禅宗丛林中,负责诸项杂役的僧侣往往被分成两班,称为东西两序,西班被称作“头首”,东班被称作“知事”。在《敕修百丈清规》中,也记载了寺院与头首之间互相点茶的礼仪:

图1 日本京都建仁寺的四头茶会

(出自村井康彦:《千利休その人と芸術》,东京:河出書房新社,1989)

三、身份转换中的点茶

接着点茶的象征意义来看,除了有聚合的象征意义之外,点茶法将粉末状的茶粉调制成液体状的茶汤,这个过程实现了物质形态的改变,可以象征社会身份的变动。事实上,在佛教的清规里,僧侣身份发生改变的时候,也要借助点茶以完成一个境界向另一个境界的过渡。学者认为职事任免茶会为丛林茶礼之常务[6](P89)。在《敕修百丈清规》中就记载有若干在身份转换时所需要进行的点茶仪式。首先来看当僧人接受了履新时,所要经历的点茶仪式。《敕修百丈清规》记载了“新命辞众上堂茶汤”[14](P1124),就是接受新任命为住持的僧侣在告别曾经一起共事的大众师父时,所要进行的点茶仪式。接受了新的任命,此僧便转换了新的身份,而在新旧身份转换之际,他用点茶来实现了过渡。同样,僧侣转换到了新的身份,寺院的同修群体在结构上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寺院也以点茶来确认僧侣的新身份,《敕修百丈清规》记载了“山门特为新命茶汤”[14](P1135)。“山门”指的是整个寺院,若《高僧传》中“支遁……宴坐山门,游心禅院”之山门。整个寺院要为获得新身份的僧侣点茶,通过这个仪式,僧侣的新身份将得到全寺院的承认。对于僧侣个人来说,这无疑是新境界确认必备的仪式。对于寺院来说,承认了僧侣的新身份,即是承认了寺院内部结构的变化。在两次点茶之间,还需要经历“受请”“升座”“入院”“开堂祝寿”等一系列的仪式,只有经历了这一系列仪式,新住持的身份才被寺院承认,而这两次点茶则可以视作这一系列仪式的起点和终点。将两次点茶结合起来看,可以发现第一次点茶是由履新的僧侣完成,即辞去旧的身份,告别旧的境界;第二次点茶是寺院主导完成,即承认新的身份,确认身份转换的完成。在两次点茶之间,履新的僧侣既不具有旧身份,也不完全具有新身份,处于一个临界的隔离状态。由此来看,两次点茶仪式无疑是新旧身份之间的过渡,也是不同境界之间的临界间隔。

新挂搭人入寮后,照例纳陪寮钱若干,候寮元轮排,当在何日挂点茶牌报众。书云“今晨斋退,某甲上座,列写或三人、六人、九人为度”,须各备小香合具威仪,预列众寮前右边立。候众下堂,茶头即鸣寮前板,众至揖迎,归位立定。点茶人列一行问讯,揖坐……鸣寮内小板二下,行茶遍,瓶须从穿堂入,仍如前,进前问讯。复退,作一行问讯,谓之揖茶。鸣小板一下,收盏,众起立定。寮元出炉前,对点茶人代众谢茶。众人就位,同时合掌谢。毕,寮元复位。点茶人复一行列问讯……鸣寮前板三下,大众和,南而散。寮元随令茶头,请点茶人献茶,候点入寮茶毕寮。[14](P1150)

管待了,次早烧香侍者覆住持,令客头行者备柈袱炉烛香合,请客侍者写茶榜诣首座寮,炷香触礼一拜,禀云“堂头和尚斋退,就云堂特为点茶,伏望降重”。客头报众挂点茶牌仍请知事大众……首座直趋住持前行礼。初展云“此日特蒙煎点,礼意过勤,下情不胜愧感之至”,再展叙寒温毕,触礼三拜。首座从圣僧后右出堂前,住持相送复位执盏,侍者烧光伴香毕,收盏。鸣鼓三下,退座。首座仍于法堂下间,候住持谢茶。[14](P1135)

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建人谓之云脚粥面)。钞茶一钱匕,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击拂,汤上盏,可四分则止。眡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为绝佳。建安开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较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16]

方丈特为茶了。次早新首座怀香诣方丈,拜请云“斋退,特为后堂首座大众就云堂点茶,伏望慈悲降重”……诣后堂首座寮,炷香拜请云“今晨斋退,就云堂点茶,特为伏望降重”,呈纳状讫。特为人令本寮茶头……次令堂司行者报众,挂点茶牌,长板鸣,僧堂内巡请茶(鸣鼓集众行礼并与常特为礼同)。[14](P1135)

时和珅用事,世铭忧愤,与同官论前代辅臣贤否,语饥切无所避。会迁御史,则大喜,夜起彷徨,草疏将劾之,诏仍留军机处。故事,御史留直者,仪注仍视郎官,不得专达封事。世铭自言愧负此官,阿桂慰之曰:“报称有日,何必急以言自见。”盖留直阿桂所请,隐全之,使有待。[9]5330

住持垂访头首点茶:茶汤礼毕,住持斋罢,往诸头首寮,点茶。从容温存。点检缺乏,随令库司措办。

头首就僧堂点茶:伺点出寮茶毕,具茶榜,令茶头贴僧堂前下间。具威仪请方丈请茶。诸寮挂点茶牌报请,预令供头烧汤出盏,库司备茶烛。斋毕就坐,点茶头首入堂,炷香行茶(与旦望礼同)。[14](P1136)

从头首为大众师父点茶在出寮茶之后,可以看出:头首是从寮居生活退出后的工作。在禅门里,头首主要分为前堂首座、后堂首座、书记、知客、知藏、知浴等,是要为大众师父服务的工作人员。从情感上讲,因为他们有辛勤工作,所以主持会代表寺院为其点茶以示慰问,而他们也要为大众师父点茶,以求获得他们的承认。这个过程是个过渡的仪式,而礼仪无疑也是双向往复的。

在禅门中,作用类似于上述几个例子的点茶仪式还有很多,比如为名德首座点茶、侍者进退点茶,等等。通过一来一往的互相点茶,人物得以从旧有的身份或职务转换至新的身份或职务。往复一组的点茶礼仪之间构建了身份转换的通道,这个通道起到了过渡的作用,而两次点茶分别充当了过渡通道的入口和出口:入口之前的境界还是陈旧的,出口之外的境界便是全新的。从点茶方式的象征意义上看,饼茶被碾碎成粉末、再被热汤调和成液态,整个过程中茶的物质形态发生了数次变化,最终的液态才是被饮用的物质形态。如此,点茶过程中以茶的物质形态变化象征了人员身份的转换。

图2 佐藤禅忠绘禅院的茶礼

(出自铃木大拙:《禅堂の修行と生活·禅の世界》, 东京: 春秋社,1965)

四、思考与讨论

以上所谈到的点茶礼仪,只是寺院茶礼的一小部分。从《敕修百丈清规》来看,千秋节、佛诞日等僧俗节日要进行点茶,下遗书、葬礼等重要行事要有点茶,坐禅等修行活动也要点茶,还有作为盛典的“四节茶会”(结夏、解夏、冬至、新年)[6],同时也存在煎、煮等方式的饮茶礼。福岛俊翁说:“几乎所有的法要仪礼应接管待里,一定有奠茶、上茶、点茶、吃茶、会茶、讲茶的记载。”[17]可以看出,茶礼在佛教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关剑平总结佛教茶礼认为:茶礼应用的频率高、规格高,饮茶高度礼仪化、程式化,茶礼实施者的专业化,吸收世俗习俗,积极参与世俗节日,有健全的后勤保障体制等[5]。比照关剑平所总结的佛教茶礼特征,也能够看出:点茶礼在佛教寺院生活中的使用呈现出高频率、高规格的特点,其运行的程序高度礼仪化、程式化,而且有专业的“点茶人”为大众师父服务,等等。同时,在我们的论述中可以进一步发现,在人际关系上的点茶礼是具有往复性的,一来一往间构建起了过渡的通道。节日、丧祭、禅修等行事中的点茶,当然也具有过渡礼仪的性质:节日本身处于不同境界的边缘,丧祭意味着权力结构和团体结构的变迁,禅修则是由俗尘向宗教圣境的进入。这其中的茶礼几乎都具有过渡的意义,不过从我们此前的分析来看,点茶因其形式则更具有象征意义。

无论是聚合仪式还是身份转换,我们探讨的范畴都在“个体—群体”之中。范热内普指出:“无论是对一群体或个体,其基本进程是同样的:他们必须停止、等待、通过、进入,最后被聚合。”[11](P24)在被聚合的过程中,陌生人要求向群体聚合,便不得不有可以被类化的经历。在不同文化中的聚合,同类的经历会有不同的呈现方式。在《敕修百丈清规》所规范的佛教文化中,这种经历往往由两次高度仪式化的点茶来呈现。在关于聚合行为的过渡礼仪讨论中,“同饮共餐礼仪”永远不能被忽略。由于宗教修行的缘故,佛寺内不大可能出现类似于世俗的酒宴,因此文献中反复出现的“云堂点茶”,显然是在僧堂上同饮的行为,大众师父在接受来自于同一人(挂搭者或点茶人)的点茶时完成了同饮礼仪。而在日本茶道中,数人共饮一碗浓茶的习俗,无疑更是将“同饮”礼仪推至极致。在范热内普的研究中,还有着关于中国仪礼的讨论,他说:“中国仪礼同样包括为了进入新家庭而解除与先前氏族和家庭关系之仪式。”[11](P30)其实,不止是进入新家庭,在从旧身份获得新身份的路径中,也存在解除旧身份再获得新身份的仪式。这一点,我们也可以从所分析的点茶仪式中看到:彼此往复式的点茶,就是发生在解除旧身份和获得新身份的临界。仪式作为一种机制,将各种规范和责任周期性地转换成想要做的规范和责任[18](P37),可以理解为对身份获得的确认。从象征意义上看,维克多·特纳指出象征符号的“两极性”[18](P35),而点茶仪式首先有着情感上的象征意义,蕴含着感恩、欢迎等意义,也象征着人际秩序的改变以及新规范的获得。

关于点茶仪式,正如 《百丈清规证义记·凡例》中所言的那样“古有今无”,但是在非遗文化保护和复原的今天,仍有寺院努力于再现这种仪式。在南宋时杭州径山万寿禅寺曾经盛行茶宴,后来日僧南浦绍明将茶宴用具和茶典带回日本,中国寺院的茶礼也随之传入日本,使日本茶道日趋规范。当前,径山茶宴得以恢复并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然而,也有学者撰写了《文化实践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径山茶宴的再发明》,显然,当前的径山茶宴被认为是“再发明”的新传统。从非遗径山茶宴的仪式上看,很明显与日本茶道有着极其相似的外形。这意味着僧界和文化工作者认为在南宋颇受欢迎的点茶,与日本抹茶道几乎如出一辙。这也提示我们在研究“古有今无”的点茶仪式时,日本无疑可以作为研究方法和借鉴。

2019年5月4日宁波七塔寺“禅茶乐”茶会(本刊主编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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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法)维克多·特纳.象征之林[M].赵玉燕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责任编辑:尧水根

Transition Between the Realms:Buddhist Tea Ceremony

Qian Yin

Abstract: Diancha was a common way of brewing tea in the Song Dynasty.In the regulation of Song temples,the ceremony of Diancha was repeatedly reiterated.In the process of the gathering ceremony and identity transformation among the monks,it can be found that Diancha served as the role of transitional etiquette,which was like a ferry crossing from one realm to another,isolating the transition channel between realms.Under the guidance of anthropological theory,this paper focuses on analysis of some etiquette documents in Baizhang Regulations,so as to better understand the role of tea in Buddhist life.

Key words: Diancha;etiquette;transition;polymerization;identity transformation

中图分类号: K20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6-2335(2019)05-0139-07

钱寅,男,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日本爱知大学中国研究科博士生,研究方向为文献学、民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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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间的“渡口”-佛教茶礼仪式考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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