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方言“蜀志”的明确指示语_上海方言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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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将上海话中大致相当于普通话“这个”、“那个”的一类词称为“指示词”而不称为“指示代词”,原因是上海方言和其他吴语一样,这类词只有指别作用,而无称代作用。

1.1 上海方言的指示词自1843年上海开埠至今有相当变化。下面是晚清以来一些西方传教士在上海记录的上海话的指示词:

指人、物:

近指

远指

Edkins(1868)

第个[tiku]、得个[tΛkku] 故个[kuku]、伊个[iku]

Macgowan(1862)第个[tikΛ]

伊个[ikΛ]

佚名(1883)

第个[dikΛ]

箇[ku]、箇个[kukΛ]

Bourgeois(1941)

第个[dikΛ]

箇个[kukΛ]、伊个[ikΛ]

Edkins(1868)

第头、第搭、第荡

故搭、伊块

Macgowan(1862)

第块、第头

伊块(头)、伊板爿

佚名(1883)

第搭

箇搭

Bourgeois(1941)

第头、第块、第搭、第面 箇面、箇搭、伊头、伊面、伊搭

1.2 进入20世纪下半叶的上海方言指示词有了一些变化:

宫田等(1984)人、物

迭个(老)

伊个(老)

箇个(新)

埃个(新)

方所 迭搭(老)

伊面(老)

箇搭(新)

埃面、箇面(新)

这里最大的不同是,原来是“远指”指示词“箇个”(也写成“故个”),在当今新派(大多数上海人)的上海话中变成了“近指”指示词(多写成“搿个”)。

英美传教士和熟悉官话的人常常会把印欧语或官话的“近指”和“远指”套过来划分吴语的指示词,如Macgowan(1862)只列有两个指别人、物的指示词:“第个”,译作“this”;“伊个”,译作“that”。

但实际使用的情况并非如此。“箇个”这个指示词,虽然在19世纪上海话中记于“远指”栏下,现今上海话中置于“近指”栏下,但是它一直在上海话中又用于定指场合。

所谓“定指”,是指说话者和听话者都知道该语词指哪一个或哪几个对象,即对话双方彼此共指的、见到的、前面或以前提到的、说者指着的、接着形容词形容的事物,所指不论远近,皆为定指。“箇个”在上海方言中经常起定指的作用。

贰 指示词“箇个”的用法

2.1 以前的著作中,对吴语“箇个/搿个”的用法有以下多种认识:

Edkins(1868,上海)

远指

金堂文雄(1938,上海)

中指(地个:近指;伊个:远指)

石汝杰(1984,上海、苏州)

兼指,有时中指(指苏州话的“搿个”)

许宝华等(1988,上海)

近指

叶祥苓(1993,苏州)

近指

钱乃荣(1997,上海)

定指和近指

刘丹青等(2005,崇明)

兼指(近指/远指,用法多样,表有定多于直指)

笔者认为苏州的“搿个”用法同于上海方言的定指,崇明的“葛ki个”的定指用法也同于上海方言。

2.2 1883年法国传教士在徐家汇土山湾出版的《松江话练习课本》(记的是徐家汇地区的上海话,当时土山湾地域未属上海法租界)第一课生词表中记录的上海话指示词如下(先列汉字,次列注音,后列法语注释):

第个 Ti-ke Celui-ci,ceci.(近指)

箇、箇个Kou、Kou-ke Celui-là,cela.(远指)

此书未记录“伊个”。此与1908年佚名《土语指南》中上海方言同。

这本书在实例中用于两者对比时句子:

①第个物事(cet objet-ci)是我个,箇个物事(cet objet-là)是是那个是你们的。(P.2)

②——一箇个学生子(cet élève-la)用心否?

——还算好拉。

——第个(Et celui-ci)呢?

——第个(cet)小囝一点勿用心……。

——喏,还有箇个(celui-là),做起啥来,心勿拉肝上。

——喏,第个(celui-ci)起头末,勿用心,第两日倒好拉……。(P.314)

法语里,除了用celui-ci表示近指,用celui-là表示远指外,又用cet、cette、ce表示定指(还有ceci定近指,cela定远指)。

从①例可见:“第个”用于定指近处的人,“箇个”用于定指远处的人。

从②例的对话中可见:问句第一句开头是定指的远处的人,问句第二句,Et是表示首强调,celui-ci是直指的近指。可见上海话“第个”用于此,表示有特指的近指义,回答的话法语就用定指cet。最后两句话,上海话与法语都用的是一般的远指和近指义,“喏”是表示指明的语助词。

然而,在课文中单独出现句子时,如下面所示,法语均只使用定指,阳性为ce/cet,阴性为cette。

③箇个人(cet homme),衣裳着来看勿得来。(P.50)

④箇样物事(cet objet),日上强呢贵?(P.81)

⑤箇(cette)爿店,本钱勿小。(P.81)

⑥箇个(cette)道理想想好处勿少。(P.5)

⑦箇(ce)匹马骑得住个。(P.5)

以上③—⑦句都是单个句子,法语的用法与上海话一样,都用定指表示,为cet、cette或ce。

由此可见,上海话的指示词“定指”用法与法语相对应,而与英语、普通话不同。

2.3 下面我们用法国天主教传教士1908年在徐家汇土山湾慈母堂印刷出版的《土话指南》的例句,来观察上海方言中“箇个”与北京官话、法语的对应情形。《土话指南》的文字是忠实译自于吴启太、郑永邦(1900)《官话指南》的,下面比较一下两本书的原话,排列上句为《土话指南》中的上海话,下句为《官话指南》中的官话。

⑧我千万求阁下。总勿要担个事体话出去。(cette)件是机密事体。P.5)

我求你千万别把个事给泄漏了。是一件机密的事情。

例⑧中,上海话第二句不再用“第”而用“箇”,“箇件”是前面说到的事,所以用定指用法。

(ce)个挞皮。又合之四个挞皮。到庄上去相打。……(ces)辰光。汛地官听见者。(P.21)

个无赖子。又约了四个无赖子。到银号里打架去了。……个工夫儿汛官听见说了。

例⑨中,指示词与官话用得不同,“箇个”是中性的定指,“箇辰光”也是定指。

⑩听见之个(ce)房钱。像煞嫌伊太多。阿晓得。(cette)座房子。是顶好个。园地末大。地势末好。(P.14)

您听着房钱仿佛是太多。您不知道房子可是顶好。院子又个。地势又好。

例⑩中,官话分近远指,而上海话都因“房钱”与“房子”在前文中提及,故都用定指,法语用法也相仿。

(11)做种(ce)卑贱个生活。我终勿造至于个。(P.10)

些下贱营生。我是来不及的。

“箇种(ce)”,上海话和法语都用定指表示。

(12)是容易个。我总替阁下办到把。(P.6)

容易。我总要给您效劳的。

(13)是亦勿必问者。啥人勿欢喜春天呢。春天末天气暖。花末香。(P.8)

个不用问。谁不是顶喜欢的春暖花香。

(14)侬担去拨拉珠市口头。爿万顺皮货店里。对伊拉话。张假票子。教伊拉立刻换一张。(P.133)

你给珠市口儿那个万顺皮货铺里带了去。告诉他们。是一张假票子。叫他们立刻给换上。

从⑧—(14)句中,可以看到,上海话的“箇”全部表示定指,而官话则近指、远指标示分明,双方指示词用得不对称。

从下面(15)—(17)句中,我们可以感觉到,上海话中的“第只”和“第个”不作定指,是近指,但有专指特指的味道,故上面②句中法语的翻译用表示强调的“Et”。“箇个”用在与官话不对称的地方,都是表示定指。

而表方所的直指时,上海话是以后缀“搭”与“面”区别近远的。

(15)(cette)庙十分大。大极。拉个庙当中。第只算顶大。……有一层塔梯,弄脱之咾,勿好上去者。箇(cet)层梯,那能弄脱个呢。(P.6)

庙很大。大的很。在算是第一个大庙。……有一层的塔梯,如今拿开了,不好上去了。那梯子为甚么拿开了。

“箇只”、“箇层”都是定指,“第只”用强调特别的近指义。

只有(16)(17)句,与官话用得一样。

“箇个”今写作“搿个”,前后两个音节都已由清声母[k]都变为浊声母[g]。在现今上海话中,“搿个”在区别方位远近时用作近指了,但它的定指用法一直沿用到现今上海话里,如下例(上句为现今上海话,下句为现今普通话):

日语中的近指其实也可表示定指,如手指着的某物、某处,都可用“これ、ここ”。

现今上海话中,在专指方所时,才有明确的近指和远指,以“搭”和“面”来区分近远。近指是“搿搭”,远指是“埃面”,远指时的定指是“搿面”。如(上句为上海话,下句为普通话)如:

2.4 再来看上海方言中的“伊个”和“埃个”。

“埃”或“伊”同义,往往只用于近远对称时,有时可以用于说话提及的时间先后,“埃个”不一定在远处。如:

(24)搿个是借来个,埃个是买个。

(25)搿个花勿要,埃个要个。

在不进行远近对称使用的情况下,上海话中往往不用“埃个”,如:“把那个箱子搬过来!”用上海话说是“只箱子搬过来!”或“搿只箱子搬过来!”往往不说“埃只箱子搬过来!”如果箱子在远处,通常会说“拿埃面个箱子搬过来!”上海话在说“侬埃点物事吃吃脱。”或“侬搿点物事吃吃脱你把那东西吃掉。”“搿个/埃个辰光还呒没养出来那时你还没出生。”时,只要事情或时间前文已有交代,意思就相近,这时可都表示定指,像法语的ceci/cela定指用法那样。“埃个辰光”原是“那个时候”的意思,但是如果前文时间已明确,上海话则通常不用“埃个辰光”,而说“搿个辰光”,见(21)句。只要前面已说到的事情,不论离说话时间多远,普通话的“那个事情”,上海话中都通常说“搿个事体”。这样一来,“埃个”在使用中出现率就很低了。

“埃个”至今还有“还有”的意思,不过用得很少了。上海话中,对称时通常是这样说的:

(26)搿两桩事体我办好了,还有两桩等辣明朝办这两件事我办好了,那两件待明天办。

(27)搿眼西瓜子吃光伊,还有眼西瓜子摆辣明朝吃这些瓜子吃完了,那些西瓜子放着明天吃。

例(26)也可以说“埃两桩……”,例(27)也可以说“埃些西瓜子……”,但实际上一般不这样说。

“伊个”的“伊”和“埃个”的“埃”,源自“还有一”的缩读,上海话及其周边方言的“还”音读“[E]/[uE]”,或都带浊音[]。我们比较上海周边地区的那个所谓“远指”的用词及其读音可以看出其元音的不断高化。“伊”的读音乃是“埃”的开口度更缩小一点而已(ε>E>I>i)。以下例子选自钱乃荣(1992):

“还”有“[E]/[uE]”两读。所以说除了指示方所之外,其他的远指宁可看为“另指”。

综上所述,现今上海话指人和指物,单指时通常用定指“搿个”,如同③-⑦句法语说法;对指时,上海话“搿个”用作近指,“埃个”可以说实为另指;非对指时,平时很少用上“伊个”(老派)或“埃个”(新派)。

叁 定指指示词“箇个”的来源

定指指示词“箇个”的“箇”的读音与“个”同音,其语源也来自表示定指的“个”。“个”从量词“一个人”的“个”逐渐变化为定指指示词“箇”的过程如下:

㈠“个”原来是使用面较宽的,人、物均能用的个体量词。

(28)个臭贼当时使一计较,立地就用一机关。(《山歌》8卷398页)

(29)随即到了杭州寻朋友。(《描金凤》21回190页)

㈡后来“个”在句首表示定指。

(30)原来吴下朋友的老妈官,人是一个哥喇。(《笑林广记》2卷40页)

(31)刘穷拜堂有啥法术个,两个老娘家才不拉渠拜杀哉。(《缀白裘》3集3卷165页)

这种用法是与其他个体量词通用的,如:“只机关摸着了。”“件衣裳勿要忘记带。”“个男人哪能介坏!”个体代词在吴语里用在句首都有定指作用,使用面较宽的“个”也如此。

㈢使用面较宽、含义中性化的“个”进一步发生了新的虚化。“个”在句中名词前表示定指(如同英语的the)。

(32)楼下吊了牛,楼上放了个油。(《绣榻野史》88页)

(33)我为子你冤家吃子多少苦。(《山歌》6卷364页)

名词前都用“个”,说明“个”字胜出,代替了其他个体量词,并保持了定指用法。

但是这定指词定指已很虚,如下面(34)句中,最后一分句可失去“个”。

(34)大街上行人弗怕个牛,大场里赌客弗怕个头;大县里差人弗怕个打,大人家阿姐弗怕羞。(《山歌》卷五)

㈣“个”从有实义的量词起,开始在量词前表示定指。

(35)日脚勒笃山塘浪,撞着子一个秃好老,脸似桃花色最妍,年纪不多只十七八,风姿生就赛天仙。(《三笑》6回65页)

(36)搅光子爿隆兴当末看俚阿要讨两头大来。(《描金凤》10回92页)

(37)些说话是华平皮冈吓,老妈头竟当真哉。(《三笑》9回106页)

(38)老秋介,流水拿扇腰门关牢交哉。(《三笑》33回375页)

(35)句“个日脚”即“个日”,(36)——(38)句中,“个”再放到量词前面,表示定指。

(39)只见老姆拉厾窗外头拿手是介招哩招,吓得小姐拉厾弗好叫得哩拿只手得来招我去。(《缀白裘》5集1卷4页)

第(39)例句中,“个老姆”的“个”是量词的定指用法,“个手”的“个”是定冠词用法,“个只手”的“个”便是指示词在量词前的定指用法。

由于“个”既能表示量词“个”,又能表示定指词“个”,所以在有的书上,“个个”两字相同。如:

(40)两家头换子场化,就寻勿着哉,只好转来张张俚个哉。(《三笑》3回16页)

写成“箇个”或“搿个”,只是用同音词区分一下“个”的含义在演进中的不同用法而已。

㈤另方来源,“个”的定冠词用法淡化了定指的意义,但是如要强调定指意义,于是再用定指的“个”放在轻声虚化的“个”音前,使与后面名词结合的“个+N”重新分析为“(个+个)+N”(如(33)句里“个油”变成“个个油”)形成了写成“个个”或“箇个”两字的定指指示词。

这种叠加用法在语法化过程中常见。如上海话中“介”原有中性的“那样”语义,如:“竖起来介好看”,由于“介”的“那样”义淡化,于是说话中再在前面叠加上一个表示“那样”的“恁”(通常写作“能”),便说成写成:“竖起来能介好看”。

上海话定指指示词“箇个”就是这样来的。

本文所引古籍:

[明]《山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明]《绣榻野史》,名古屋鬼磨子书房影印;[清]《缀白裘》(中华书局,1955);[清]《三笑》(岳麓书社,1987);[清]《描金凤》(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清]《笑林广记》(光明日报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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