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早期异化理论蕴含着实践唯物主义的萌芽--兼论费尔巴哈的超越性_费尔巴哈论文

马克思早期异化理论蕴含着实践唯物主义的萌芽--兼论费尔巴哈的超越性_费尔巴哈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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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马克思实践观的形成侧重于对《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及《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研究,这是对的。但是作为同一时期著作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也不能忽视。这部著作所体现的早期典型异化论虽然从总体上还跳不出人本主义的阵营,但马克思早期异化论至少在“异化的主体及出发点”,“异化的主要内容”,“对异化分析的最终目的及克服异化的途径”这三方面已超越了费尔巴哈。这种超越如果放在实践的唯物主义的形成发展过程来考察,其突破之处表现在:第一次把实践同生产劳动结合在一起,赋予实践以感性的性质内容,赋予实践以理性的目的的成份,从而把人与自然、人与社会融为一体,并且涉及到了实践结构的基本内涵。这就为马克思实践观的发生和确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石,从而为实践的唯物主义哲学的建树开辟了广阔的思路。

十九世纪初期,德国古典哲学在黑格尔的思辨哲学中发展到高峰,但同时也走进了死胡同。这一事实表明,哲学必须进行一次变革,才能继续向前发展。费尔巴哈以他的“人本学”批判了黑格尔在异化主体设置上的唯心主义的同时,恢复了唯物主义的传统。但他也和黑格尔一样,都是从人的某种属性出发去考察异化的。认为人的本质的异化,就是把体现人的生命活动的种种感性欲望奉献给上帝,“理性”成为上帝的“知”,“意志”成为上帝的“能”,“心”成为上帝的“博爱”。于是,人身上固有的这些美好的东西就由上帝来主宰,上帝也就成为集“全知”、“全能”、“博爱”于一身的至高无上的实体,人变得贫乏了。显然,费尔巴哈所理解的人是一种抽象的人,他离开感性活动,离开实践来理解人,结果至多只能达到对单个人的直观。这种直观只能把人看作是一种“感性对象”。要揭示人的真正本质,必须从感性活动、从实践方面去研究和理解人。

马克思指出:“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6页。以下凡引此书只注页码)。这种自由的自觉的活动,也就是人的感性活动。实践,其中最根本的就是人类的生产活动,也只有生产活动,才是人能动的意识,他的自然本性存在的基础。马克思进一步论证道,抓住人,从人出发,就必须从人的生命活动的性质--自觉而有意识的劳动出发,也只有从劳动出发,才能揭示现实社会种种异化迷雾。他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第131页),“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第121页)。所以,宗教的异化,社会的各种异化,都应从现实的经济生活--劳动的异化去加以理解。研究和理解人,不能离开人的感性活动、人的实践这个使人成为人、规定人之为人的本质特性和根本功能,这是实践的唯物主义同直观的唯物主义研究和理解人的根本区别。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研究异化的出发点是社会实践,即从实践第一的观点立论,而不是从消极直观的观点出发去探讨人的本质。

显然,马克思对人(异化主体)的认识是置于现实的经济生活中的,他自觉地把劳动作为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统一的基础,他说:生产劳动这种“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正是由于这一点,人才是类存在物”(第96页),他又说:“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证明了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第96页)随着把生产劳动、社会实践视为人的本质最有决定意义的因素,就开始克服人本主义对人理解的抽象性,开始向“现实的人”过渡了。同时,由于马克思从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联系中去考察劳动,他一方面论证了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论证“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第167页),另一方面又把“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劳动的结果”,即把人理解为他自己的社会实践创造的产物,从而论证了“个人是社会存在物”(第122页)。这样,也就突破了个人的血肉之躯和理性思维的界限,把人放在社会关系和历史过程中来理解和把握。由此可以看出,马克思早期异化论中关于人的许多基本点都“超出”和“进一步发展”了费尔巴哈,逐渐从抽象的“人”过渡到“现实的人”。而这些,又都是奠基于“实践”这个理论基石之上。

费尔巴哈的异化理论,是一种揭示宗教的本质,反对宗教的理论,它的基本点是“上帝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他还认为人类历史时期的不同,仅仅是宗教的变迁,社会历史被归结为宗教变迁史。因而,在社会历史领域重新陷入唯心主义。相反,马克思早期异化论则是从社会历史观点的角度来说明异化问题。马克思认为,在私有制出现之前的社会中,由于人们生产他们本身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劳动直接为享受服务。所以,这时的劳动不发生异化问题。因为生产者的劳动是直接地为人类服务的,劳动是他直接的生存来源和他自身人格的表现。随着社会生产和分工的发展,生产者的产品除用来满足本身的需要外,还产生了一个余额,即有了剩余产品。这样就产生了物物交换。马克思认为这种劳动有双重含义,即一方面它是劳动者本人的直接生存来源,同时它又通过交换已部分地转化为“谋利劳动”。随着商品、货币经济关系的发展,生产者对他的产品是否仍处在直接享受和个人需要的关系中,它是否还是他的个性、天资和精神的实现,对他来说,却完全成为偶然和非本质的了。在马克思看来,谋利劳动的产品或异化劳动的产品,对于他的所有者来说,则失去了任何个人的意义,而变成一种只是对另外的私有者或商品所有者来说才具有个人的意义。因此,只有当双方需要交换彼此不同的劳动时,异化才能发生。由此可见,马克思认为异化的产生是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当社会出现分工、私有制时才产生的,并且异化首先是一种经济现实,也就是说它反映了在私有制和商品交换为基础的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一种社会经济现实。可见,马克思早期的异化论的核心是经济异化,其中心问题是研究私有制和异化劳动的关系及其特点。可以看出,马克思不但把物质生产实践活动(经济异化)放在最基本的具有基础性意义的地位,而且是从具体的历史进程中进行考察,这实际上不但已包含着“生产劳动是最基本的实践形式”的思想,而且揭示出了实践的社会历史性。这跟费尔巴哈仅仅从吃喝、享受物质、满足私欲的利己活动来理解实践比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费尔巴哈把实践解释为人的生存和生活需要,受动于客观物体,这实际上与动物生产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马克思早期异化论则特别在论述了人的生产与动物生产的不同:“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也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支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支配时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同它的肉体相联系,而人则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第96-97页)这里,马克思在批评费尔巴哈受动的实践观的同时,阐述了与之相对立的实践观。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人的最基本的实践活动,是每一个健康的人都具有的劳动能力--体力与智力--的发挥,是人类的生命活动的表现。劳动创造了人,劳动实践形成了人类的劳动本质,劳动不仅是人类存在所必要的,而且它对人来说是有吸引力的。虽然马克思在这里还没有明确提出“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这个命题,但已或多或少包含了这一思想。可见,马克思考察人的本质,并不是从一种抽象的关于人的规定出发,而是从人在其中活动的社会经济生活出发,从而使他发现了人的能动性和社会性。正是由于马克思发现了人的能动性,才会把实践当作一种对客体的能动的改造行为。“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这种对实践“能动”的理解克服了“受动”的理解的片面性,是走向实践的唯物主义的又一关键的一步。

费尔巴哈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对宗教进行过激烈的批判,指出宗教是人的自我异化;宗教世界是在世俗世界的幻想,把宗教从天国拉回到它的世俗基础,揭露了宗教的虚无缥缈。但是,人们是怎样把这些幻想塞进自己的头脑的呢?当问题需要继续深入,宗教之迷有待揭开的时候,费尔巴哈却停步不前了,他对宗教的批判并没有引出革命的结论。究其原因,是他不了解实践的意义,他离开人的社会关系,离开人的历史发展去考察人的本质,所以,他对异化分析的最终目的只是“把上帝还原成人”。马克思把费尔巴哈的终点作为自己批判宗教的起点,他把揭露人的自我异化的根源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同全人类的解放紧密联系起来。因而对宗教的批判就远远超过了费尔巴哈。

马克思早期异化论通过对异化劳动发展规律的分析,揭示了人类历史的发展,指出了克服异化的历史途径。马克思指出,人类的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这个过程就是人通过自己的劳动逐步学会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并在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中改造自己,使自己的自然本质不断升华和高尚起来,各种主体能力得到丰富和发展。而自然界在人的劳动过程中,也就逐步成为“人化的自然界”,为人的目的服务,成为人的生命表现,即自由自觉活动的对象。所以,人类的发展过程也是人和自然历史的辩证统一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劳动的积极方面,就是劳动创造了人,推动了人类的发展,为人的全面发展创造了条件。劳动的消极方面,就是劳动异化。它压抑了人的能力和各种感觉的全面发展,使人不能超脱对自然的狭隘的实用态度。而劳动创造人的过程是在异化形式下实现的。人类正是在各种异化形式下,丰富着同客观世界的多种多样的实践关系。由此可见,异化劳动的克服,人和自然的矛盾统一,不是靠神秘的上帝的力量,也不是靠从意识中抛弃这种对立,而是靠劳动、靠人类的伟大实践。

在谈到扬弃异化劳动、实现共产主义的途径问题时,马克思认为不能象费尔巴哈那样,把扬弃异化归结为一种认识活动,不能只着眼于改变人们对事物的认识,而是要改变事物本身。要达到这一点当然必须通过实践的途径。他说:“要消灭私有财产的思想,有共产主义思想就完全够了。而要消灭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第140页)不仅如此,就是理论问题本身的解决,也离不开实践。“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决决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一个现实生活的任务。”(第127页)理论上的对立,无非是现实生活中矛盾对立的反映。只有通过实践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对立,才能最终解决理论上的对立。因此,扬弃现实生活中的异化,克服理论的对立和异化,只有通过实践的途径才有可能。马克思在谈到克服劳动异化问题时还提出了“实践的人道主义”的概念。可见,马克思早期异化理论是充满着实践性、革命性,通过异化理论的逻辑展开进而论证资本主义的暂时性、过渡性。

由上我们可以看出,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实现费尔巴哈想实现而不能实现的哲学变革,是同他真正发现了实践的意义,并以科学地理解的实践为基础来建立自己的新唯物主义哲学和规定新唯物主义哲学的功能分不开的。马克思早期典型异化论在新唯物主义哲学建立的过程中起到了过渡性的作用。我们在评价早期典型异化论时,一方面理所当然地要看到其包含着实践的唯物主义的萌芽的积极方面,另一方面又必须看到,早期典型异化论表述的实践观还存在不够全面,不够科学的地方。所谓不够全面,就是说,马克思在这里只是重点论述了生产劳动这种最基本的实践形式,对其他实践形式,基本上还没有展开论述;所谓不够科学,就是说,由于这时期还没有揭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法,没有揭示制约着社会实践的一般历史规律,所以对“实践”的实质、作用的认识是不够深刻的。对生产劳动这种基本的实践形式和社会历史过程的论述,只是借助于“异化劳动”及其与私有财产相互作用,借助于“否定的辩证法”逻辑推论出来的,因而还在一定程度上带有抽象性、思辨性。科学的实践观只有到了后来《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及《德意志意识形态》才得到全面而准确的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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