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金银的开采与冶炼技术_金矿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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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N092:TD-092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0-0224(2004)04-0356-081000-0224(2004)04-0356-08

1 淘金与脉金矿的开采

卢本珊、王根元在《中国古代金矿的采选技术》一文中指出:“金矿资源主要分两大类:一类为脉金矿,矿床大部分分布在高山地区,由内力地质作用(主要是火山作用、岩浆作用、变质作用)形成。脉金矿又称山金矿、内生金矿;另一类为砂金矿,由山金矿露出地面后,经过长期风化剥蚀,破碎成金粒、金片、金末,又通过风、流水等的搬运作用,在流水的分选作用下聚集起来,沉积在河滨、湖滨、海岸而形成冲积型、洪积型或海滨型砂金矿床。”[1]由于金矿的蕴藏方式不同,开采方式也随之分为两类:一类为淘采砂金矿床即淘采水中或土中的砂土来获取其中的黄金;另一类为挖掘巷道,开采地下矿脉后提取出黄金。中国古代采选金矿的传统方法主要是前一种,而宋代在继承了前一种传统方法的同时,也发展了开凿脉金矿的生产。南宋人洪咨夔在《大冶赋》中对这两种采金的方法均有描述[2]:

“但见汰金有洲,淘金有岗,瑞金有监,通金有场……濬埼碛以采摭,画墠沙而披漉。大如落萁之豆,小如脱粃之粟。轻如麸之去,细如尘之生曲。澄之汰之,倐胂蒲掬。渠阳泽铣,毓奇溪洞。寻苗罽汋之邃,破的铩壁之壅。焮以火则流脂铁笼之烈,淬以水则舂糜鈆杵之重。吉挺旅陈,符采飞动。铸神鼎而制嘉量,是为万世不穷之用。”

下面结合洪咨夔的记述先来看一下宋代的淘金生产:

宋代淘采黄金,主要是在江河水中和河床沙地淘采而得。洪咨夔提到的“汰金有洲,淘金有岗……濬埼碛以采摭,画墠沙而披漉”之句,就是指淘采砂金的场所和劳作过程。砂金的颗粒大小和形状多种多样,“大如落萁之豆,小如脱粃之粟。轻如麸之去,细如尘之生曲”,最常见的是似沙粒大小的“沙金”和形如麦麸的“麸金”。另外,在宋代的广南西路等西南部地区,山谷田野中也可淘金。据范成大记载:“生金出西南州峒,生山谷田野沙土中,不由矿出也。峒民以淘沙为主,抔土出之,自然融结成颗。大者如麦粒,小者如麸片,便可锻作服用,但色差淡耳。欲令精好,则重炼取足色,耗去十二三,既炼则是熟金。”[3]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也提到:“广西所在产生金,融、宜、昭、藤江滨与夫山谷皆有之。邕州溪峒及安南境皆有金坑,其产多于诸郡……凡金不自矿出,自然融结于沙土之中。小者如麦麸,大者如豆,更大如指面,皆谓之生金”[4]。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宋代人称为“生金”的,是指淘采出后不经熔炼的黄金;称为“熟金”的,则是指淘采出后再入炉熔炼去除杂质的黄金。

水源便利的地方,淘金活动可以常年进行,但各地由于矿砂中含金量的差异以及使用的淘金工具不同而产量各异。唐开元年间人陈藏器在《本草拾遗》(注:《新唐书》卷五九《艺文三》中记曰:“陈藏器《本草拾遗》十卷。开元中人。”此书已佚失,上述内容引自《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四《金屑》条下。)中曾记录了“麸金生水沙中,毡上淘取或鹅鸭腹中得之”等方法,第一种是使用毛毡作为淘金工具,这在当时可能是普遍采用的方法。第二种是借助于鹅鸭吃入腹中后又通过粪便排出体外的方法获得黄金。这种方法,宋代仍然沿用,例如,南宋人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提到:“邕管永安州,与交阯一水之隔尔,鹅鸭之属至交阯水滨游食而归者,遗粪类得金……”但这只是偶然的、少量的获得,不可能作为各地生产黄金的普遍手段。根据史料记载,宋代使用得更多的则是以下的方法。朱彧的《萍州可谈》云:“两川冶金,沿溪取砂,以木盘淘,得之甚微,且费力。登、莱金,坑户止用大木,锯剖之,留刃痕。投沙其上,泛以水,沙去,金著锯纹中,甚易得。”[5]这里提到宋代两个地区使用的两种工具,一个是在四川地区,用木盘淘金,便于个人手持操作,适合于分散的个人作业,但生产效率较低。另一个是在富产黄金的京东路地区,淘金方法是把独木剖开,凿成凹槽,即制成木溜槽,由人工投沙其中,冲水淘采。由于金的比重高于沙土,所以在冲水淘选的过程中被沉积在木溜槽的底部,又受到锯纹等凹痕的保护,不会被水冲走,便于采集。这种方法便于采用集体劳作的形式,生产效率较高。宋代使用的淘金工具,除前面提到的毡、木盘、木溜槽等外,《大冶赋》中有“倐胂蒲掬”之词,华觉明等人解释为“用蒲叶集取金砂,”并指出“这是其它文献中罕见的”[6]。据此推测,“倐胂蒲掬”也可能是指采金者用蒲叶编成簸箕之类的工具来淘金。另外,在远离水源之地,人们则利用降雨时节收集黄金。唐代人樊绰的《蛮书》中记载了云南地区的采金活动:“生金,出金山及长傍诸山,藤充北金宝山。土人取法,春冬间先于山上掘坑,深丈余,阔数十步。夏月水潦降时,添其泥土入坑,即于添土之所沙石中披拣。有得片块,大者重一斤或至二斤,小者三两、五两,价贵于麸金数倍。”[7]宋代人李石的《续博物志》中仍有此类记载(注:李石《续博物志》卷七曰:“生金出长傍诸山,取法:以春或冬,先于山腹掘坑。方夏水潦,荡沙泥土注之坑。秋始披而拣之。有得片块,大者重一斤或二斤,小者不下三四两。”)。可见,在云南山区,人们长期以来一直巧妙地利用了夏季雨水冲刷的方法采金;不仅如此,由于当地砂金颗块较大,人们还可以用手工拣选的方法直接挑出黄金。

再看脉金矿的生产:

宋代的采金者除了以淘采砂土的方式寻找黄金外,还注重查找脉金矿“苗路”,进行地下开采。宋人在开宝年间(公元968-975年)注释陈藏器《本草拾遗》所述《金屑》条时已提到:“按陈藏器《拾遗》云,……常见人取金,掘地深丈余,至纷子石。石皆一头黑焦,石下有金,大者如指,小犹麻豆,色如桑黄,咬时极软,即是真金。”[8]到北宋末期,寇宗奭在《本草衍义》一书中进一步将纷子石称作“伴金石”,曰:“颗块金即穴山或至百十尺,见伴金石,其石褐色,一头如火烧黑之状,此定见金也,其金色深赤黄,”[9]从而确定了此石与金矿的共生关系。这说明,唐代采金者的发现,经过宋代采金者的实践而被肯定,并总结成寻找金矿的理论依据。据宋代史料提供的情况看,当时无论是南方地区还是北方地区都有开采脉金矿的活动。京东路的登州、莱州,不仅产砂金,也是脉金矿产地,欧阳修在为胡宿作的墓志中提到:“庆历六年夏,河北、河东、京东同时地震,而登、莱尤甚。”当时胡宿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必有内盗起于河朔,明年,王则在贝州起兵反叛,公(胡宿)又以为登、莱视京师为东北隅,乃少阳之位也。今二州并置金坑,多聚民以凿山谷,阳气损泄,故阴乘而动。县官入金岁几何,小利而大害,可即禁止,以宁地道”[10](注:另外,在王称《东都事略》卷七一《胡宿传》和《宋史》卷三一八《胡宿传》中也记录了此事。)。从胡宿的“多聚民以凿山谷,阳气损泄”之意来看,登、莱等州除有淘金活动外,无疑还从事着开采脉金矿的活动。南方地区,脉金矿的开采场地就更多了。绍圣三年(1096年)(注:《文献通考》卷一八《征榷考五·坑冶》将此事附于绍圣二年。),湖南转运司上言潭州益阳县金矿兴发之事时,特意强调:“先碎矿石,方淘净金,抽分權(榷)买入官”[11]。南宋末人朱辅(注:《四库总目提要》曰:“辅字季公,桐乡人,不详其仕履,惟《虎丘志》载所作咏虎丘诗一首,知为南宋末人耳。溪蛮者……在今辰州界者是也。辅盖尝服官其地,故据所闻见作为是书。”)的《溪蛮丛笑》对辰州地区采金活动也有记载:“沙中拣金,又出于石。碎石而取者,色视沙金为胜。金有苗路,夫匠识之,名丝金。”[12]可见,两宋时期,益阳县、辰州等地从事的也都是开采脉金矿的活动。

开采脉金矿的过程要比淘金复杂得多。由于地下采出的脉金矿石,带有大量的岩石杂质,所以开采出矿石后,首先要破碎矿石,再进行精选。我认为,洪咨夔在《大冶赋》中提到的“寻苗罽汋之邃,破的铩壁之壅。焮以火则流脂铁笼之烈,淬以水则舂糜鈆杵之重”等句内容,就是指开采、碎选脉金矿石的过程。然而,已往的研究者并没有对这一过程作出明晰的解释。事实上,早在南宋时期,王象之在《舆地纪胜》中有一条靖州开采脉金矿的记载,恰恰为《大冶赋》这段记述提供了清晰的注解。现将《舆地纪胜》中靖州开采脉金矿的内容全文抄录如下[13]:

“金井邪直深浅不等,或十丈、或二十丈、或三十丈、或五十丈;或直或曲,或横或邪,因其苗脉所向而随之,至于水际而止。故春夏多为水所淹,秋冬则水泉收缩而可以取矣。然宝之所生,皆有铩石以为之墙壁,而矿取其中。善取者乃得其真矿,否则多杂铩铫。是故,或厚或薄,或多或少,不能齐也。辨矿之术,铜豆为先,黄窠乌窠次之,若金星见于石,则兴废(发)之兆也。炉院在金场山之下。围以木栅,而臼杵布于四方;中为水池,而火堂环于其上;临池作亭,乃监官阅视之处也。每自井中凿来矿石,则载以柴而火之;淬以水而舂之;淘汰殆尽,而金始见矣。”

王象之的描述通俗易懂,明确地阐述了洪咨夔《大冶赋》的内容,为我们揭示了宋代劳动人民从脉金矿床中获得黄金的生产过程。因此,《大冶赋》不仅仅记载了淘金生产的情况,也记载了脉金矿的生产情况。

结合《舆地纪胜》的记载来释读《大冶赋》,可知脉金矿的生产过程大致要经过以下几道工序:第一步,从地下采出含金矿石。《舆地纪胜》指出:“然宝之所生,皆有铩石以为之墙壁,而矿取其中。善取者乃得其真矿,否则多杂铩铫”,此句即为《大冶赋》中“寻苗罽汋之邃,破的铩壁之壅”的过程。“寻苗罽汋之邃”是指:在开采中,由于受到降雨因素引起的地下水季节性涨落的影响,矿脉时而显露,时而被淹,寻找苗路、开采矿脉只能挖掘到水际而止(注:华觉明等人在《〈大冶赋〉考释与评述》一文中对“罽汋”一词的解释是:“罽通瀱,指井水时盈时竭。《尔雅·释水》:‘井一有水一无水为瀱汋’”([6],561页)。从《舆地纪胜》的记载看,他们的这一解释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又提到:“李延祥指出,罽为毛织品,”寻苗罽汋之邃“可能和淘选方法有关联,这个看法是值得重视的。”([6],578页)李延祥的观点见《冶金史上的奇篇——〈大冶赋〉》(《中国冶金史料》,1992年第4期)。从以上的表述来看,无论是华觉明等人还是李延祥,都没有把“罽汋”与开采脉金矿时的水位变化联系起来。)。“破的铩壁之壅”是指:采挖时,因含金矿石蕴藏在铩石之内,需破铩石取之。第二步,破碎含金矿石。破碎矿石的过程是:先用柴火烧灼矿石,使其酥脆析裂,矿石中的金甚至熔融;然后用水淬之,使其突然遇冷破碎成小块,再舂成矿末。这一工序也就是《大冶赋》所说的“焮以火则流脂铁笼之烈,淬以水则舂糜鈆杵之重”。第三步,用水淘选矿末,即用重力选矿法淘出金末或精矿。经此三道工序后生产出的金即是宋人所说的“生金”。这三道工序之后,王象之没有提及用炉熔炼、使金粒金末形成固定形制这一最后工序,但是在生产过程中这一道工序是实际存在着的。《大冶赋》中“吉挺旅陈”之句就是表明淘选出的金末要经过熔炼制成金铤。另外,寇宗shì(13)的《本草衍义》卷五《金屑》条中也明确地指出:无论是颗块金还是麸金,“此等皆是生金也。其金得之皆当销炼。麸金耗折少,块金耗折多。”除了对金要进行提纯的需求外,从便利运输和贮藏的角度考虑,将生金熔铸成型也是当时必不可少的一道工序。

在宋代的采金史料中,常有直接淘采出纯度高的大金块的记载。例如:宋仁宗庆历四年五月乙亥,“(江南西路抚州)金溪县得生金山,重三百二十四两(注:宋秤一斤为16两,每两约40克。三百二十四两约重12960克)”[14]。登州、莱州有时能采出“重二十余两为块”的黄金[15]。而在北宋徽宗政和五年六月,在荆湖南路潭州属下的芦荻冲淘金时发现一块重达九斤八两(约重6080克)的生金块,“同日淘得颗块金甚多,及自七月二十日掘得碎金,后来至十二月十八日又复掘得金四百七两二钱”。政和五年十二月“据邕州申:万州永侬寨告发枕门等处出产金宝,采到生大金花,不经烹炼,一块重一十一斤五两(约重7240克),一块重七斤八两(约重4400克)”[16]。上述采到大金块的地区,往往是蕴藏着丰富的金矿资源的地区。

以上诸多记述有力地说明,宋代在淘取砂金与开凿脉金矿的生产活动中,努力挖掘生产潜力,改进生产技术,在发展传统的淘金生产的同时还积极致力于扩大脉金矿床的开采地域,使我国黄金的生产量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2 银矿中火爆法、灰吹法的应用

有关宋代银矿的开采冶炼技术,南宋人赵彦卫在开禧二年(1206年)写就的《云麓漫钞》中有以下记载[17]:

“取银之法,每石壁上有黑路,乃银脉。随脉凿穴而入,甫容人身,深至十数丈,烛火自照。所取银矿皆碎石,用臼捣碎,再上磨,以绢罗细。然后以水淘,黄者即石,弃去;黑者乃银。用面糊团入铅,以火煅为大片,即入官库。俟三两日,再煎成碎银,每五十三两为一包,与坑户三七分之,官收三分,坑户得七分。铅从官卖,又纳税钱,不啻半取矣。它日又炼,每五十两为一铤,三两作火耗。坑户为油烛所熏,不类人形。大抵六次过手,坑户谓之过池。曰过水池、铅池、灰池之类是也。”

这段记载讲述的是南宋高宗至孝宗时期建宁府松溪县瑞应银场的采银状况。其工艺过程大致如下:凿取矿石——粉碎矿石——淘矿选矿——在选出的矿末中加入铅——制成矿团——入火煅打成片——煎成碎银——精炼后形成五十两一锭的银锭。文中提到炼成精银大致要经过六道工序,其中,“过水池”是指用水淘选矿末,过“铅池”是指“用面糊团入铅”,但过“灰池”,文内并没有述及,因此赵彦卫的记述并没有完整地反映出银矿冶炼的全过程。

洪咨夔在他所作的《大冶赋》中对冶银生产过程也有一段描述。其文曰:

“余宦游东楚,密次冶台,职冷官闲,有闻见悉纂于策。垂去,乃辑而赋之。其词曰:……银城有场,银斜有坑,银玉有坞,银嶂有山。宝积张万窦之空洞,天寿倚一柱之巑岏。立岩墙而弗顾,慨循利而忘安。豅路深入,阁道横蹑。篝灯避风而上照,梁杠插水而下压。戽枵深穽之腹,炮泐骈石之胁。捷跳蛙其不系,磔苍髯而可镊。碓山籍矿而殷雷,淘池搅粘而飞霎。流景倒烛,星星晔晔。烧窖熟,炉裂。铅驰沸,灰窠发。气初走于烟云,花徐翻于霜雪。它山莫优,朱提则劣;于以供王府匪颁之用,于以补冶台贷本之阙。”

从洪咨夔的自述中可知,他在饶州任官时,勤于求知,常从在饶州设官置署的提点坑冶铸钱司官员那里获得有关矿冶业开采的知识与生产信息,从而纂成《大冶赋》。在上述文字中,洪咨夔提到的“银城有场,银斜有坑,银玉有坞,银嶂有山……”等等,除了可释为如华觉明等人在《〈大冶赋〉考释与评述》一文中指出的是“银矿床的赋存”[6]外,我估计还可能包蕴着产银之地或矿场的名称,可释为银城场、银斜坑、银玉坞、银嶂山、宝积场等等。《大冶赋》从“豅路深入”之句起,开始逐步描述银矿的开采冶炼过程。我们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知晓,银矿的地下井巷很深,有栈道和木结构支架;井下以篝灯作为照明工具:为防止地下水的淹灌,专门备有戽斗排水装置;矿工们在采掘作业中还需要排除那些对人身安全构成威胁的巨石。矿石运到地面后,再经过碎矿、选矿、熔炼、灰吹提银等一系列过程,获得白银。这段描述反映了宋代银矿采炼的全部过程,然而内容过于精炼,又是由骈体文写成,注重文字的对仗与修饰,故而使我们难以详细地了解当时的技术状况。

与上述记载相比,明代人陆容《菽园杂记》中收入的《龙泉县志》关于采银的记载则不仅更为完整,而且明快易懂。现将全文照录如下:

“五金之矿,生于山川重复高峰峻岭之间。其发之初,惟于顽石中隐见矿脉,微如毫发。有识矿者得之,凿取烹试,其矿色样不同,精麄亦异。矿中得银,多少不定,或一箩重二十五斤,得银多至二三两,少或三四钱。矿脉深浅不可测,有地面方发而遽绝者;有深入数丈而绝者;有甚微,久而方阔者;有矿脉中绝,而凿取不己,复见兴盛者,此名为过璧;有方采于此,忽然不现,而复发于寻丈之间者,谓之虾蟇跳。大率坑匠采矿,如虫蠹木,或深数丈,或数十丈,或数百丈。随其浅深,断绝方止。旧取矿携尖铁及铁錘,竭力击之,凡数十下,仅得一片。今不用錘尖,惟烧爆得矿。矿石不拘多少,采入碓坊,舂碓极细,是谓矿末。次以大桶盛水,投矿未于中,搅数百次,谓之搅粘。凡桶中之粘分三等,浮于面者谓之细粘,桶中者谓之梅沙,沈于底者谓之麄矿肉。若细粘与梅沙,用尖底淘盆,浮于淘池中,且淘且汰,泛飏去麄,留取其精英者。其麄矿肉,则用一木盆如小舟然,淘汰亦如前法。大率欲淘去石末,存其真矿,以桶盛貯,璀璨星星可观,是谓矿肉。次用米糊搜拌,yuán(24)如拳大,排于炭上,更以炭一尺许覆之,自旦发火,至申时住火候冷,名窖团。次用铮银炉炽炭,投铅于炉中,候化即投窖团入炉,用鞴鼓扇不停手。盖铅性能收银,尽归炉底,独有滓浮于面。凡数次,炉爬出炽火,掠出炉面滓。烹炼既熟,良久,以水灭火,则银铅为一,是谓铅驼。次就地用上等炉灰,视铅驼大小,作一浅灰窠,置铅驼于灰窠内,用炭围叠侧,扇火不住手。初铅银混,泓然于灰窠之内,望泓面有烟云之气飞走不定,久之稍散,则雪花腾涌,雪花既尽,湛然澄澈。又少顷,其色自一边先变浑色,是谓窠飜(乃银熟之名)。烟云雪花,乃铅气未尽之状。铅性畏灰,故用灰以捕铅。铅既入灰,惟银独存。自辰至午,方见尽银。铅入于灰坯,乃生药中蜜陀僧也。”[18]

《龙泉县志》的内容虽然被录入明代的《菽园杂记》中,实际上却是南宋处州人陈百朋写就的一部地方志(注:参见拙文《明代陆容〈菽园杂记〉所引〈龙泉县志〉的作者及时代(《中国经济史研究》,2001年第4期)的考证,此不赘述。)。因此,《龙泉县志》中对采银冶炼过程的详细完整的叙述,反映的正是南宋时期当地银矿开采冶炼的技术状况。

从《龙泉县志》描述的情况看,宋代的矿冶工匠在长期的采矿活动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善于识别矿石品位的高低以及辨析采凿过程中遇到的矿脉走向及变化情况。依据《龙泉县志》的记载,当时采用的采银冶炼工艺过程如下:第一步,下到矿井凿取矿石,运到地面。第二步,在碓坊将矿石粉碎成末。第三步,用大桶盛水淘选矿末。矿末经持续搅拌后形成不同层次的悬浮物,精矿肉沉入桶底,矿工逐次淘去浮滓,拣去杂石,选出精矿肉。第四步,将选出的精矿肉用米糊拌制成团,排于炭中焙烧大约八九个小时,形成“窖团”。第五步,将铅投入炉中熔化,再投入“窖团”,鼓风熔炼。待银铅混融成液状沉在炉底后,从炉中耙出浮滓,然后熄火,银铅溶液冷却后形成铅驼。第六步,将铅驼放入用灰堆就的灰窠内,周边围以木炭,点火烧灼,利用“铅性畏灰”的原理,分离银铅,提出纯银。这一记载,恰符合赵彦卫《云麓漫钞》中“大抵六次过手”的说法,同时还纠正和弥补了赵彦卫、洪咨夔记载上的疏漏。特别应该提出的是,《龙泉县志》中的“旧取矿,携尖铁及铁錘竭力击之,凡数十下仅得一片。今不用錘尖,惟烧爆得矿”之句与《大冶赋》中描述采银的“炮泐骈石之胁”以及描述采铜的“宿炎飏而脆解”等句相互印证,明确地指出宋代已经普遍地采用生产效率高的火爆法采矿技术。这种技术利用了矿石热胀冷缩的原理,以火烧灼采矿面,破坏矿石的内部结构,使之遇热后沿纹理开裂,酥脆易采,从而大大地提高了采矿的劳动生产率。

炼银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在灰窠内熔化分离银、铅。现代称这一方法为“灰吹法”。黄盛璋在《对宋代矿冶发展的特点及原因的研究》一文中提到:“从唐代长安城内邠王府出土的炼银渣的化验中,知道唐代已采用灰吹法炼银,但最早见于记载的则为南宋初年赵彦卫《云麓漫钞》”[19]。这种说法是不确切的。首先需要更正的是,赵彦卫的《云麓漫钞》不是写于南宋初年,而是写于南宋中期的开禧二年(1206年)。其次,赵彦卫在记载中仅仅提到有“灰池”一道工序,却并没有描述“灰吹法”的操作过程。实际上,早在《云麓漫钞》问世之前的北宋嘉祐六年(1061年),苏颂在编成的《本草图经》(注:从《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一《序例上·本草图经序》中可知,苏颂为《本草图经》作序是在嘉祐六年九月。《本草图经》一书现已佚失,“蜜佗僧”条见于《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四。)“蜜陀僧”条中就已详细地记载了“灰吹法”的操作过程。其文曰:

“蜜陀僧,《本经》不载所出州土,注云出波斯国。今岭南、闽中银铜冶处亦有之,是银铅脚。其初采矿时,银铜相杂,先以铅同煎炼,银随铅出,又采山木叶烧灰,开地作炉,填灰其中,谓之灰池。置银铅于灰上,更加火大煅,铅渗灰下,银住灰上。罢火,候冷出银,其灰池感铅、银气,置之积久,成此物。今之用者,往往是此,未必胡中来也。”

苏颂的记载虽然很简短,但记录岭南、闽中地区银的冶炼过程特别是“灰吹法”的操作步骤正好与《龙泉县志》的记载相互印证。据此,可以确定地说,目前所能见到的历史文献中首次对“灰吹法”的文字记载产生于北宋嘉祐六年,这一年代比问世于南宋中期开禧二年的《云麓漫钞》早了140多年。

总之,宋代是矿业生产兴盛发展的时期,金矿生产中脉金矿的开发,以及银矿生产中灰吹法、火爆法等技术首次以文字的形式被记载下来的事实,不仅印证了宋代矿业生产具有兴盛发展的技术基础,而且为探讨中国古代矿业开采技术的发展历程提供了真实可信的凭证。

收稿日期:2003-07-08;修回日期:200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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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金银的开采与冶炼技术_金矿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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