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江湖诗人的谋生方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南宋论文,诗人论文,江湖论文,方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南宋时期有一批诗人被人称作“江湖诗人”,之所以要冠以“江湖”二字,很大程度上是与他们长期奔走四方各地的生活特点分不开的。那么,在他们浪迹江湖的生涯中是怎么维持自己生活的?这一课题,既可以认识江湖诗人的生存状态,又可以探寻他们的思想活动和创作轨迹,从而进一步推进江湖派的研究工作。
笔者通过收集和分析资料,发现江湖诗人的谋生方式和经济来源其实各有不同,比较重要的有干谒权贵,获取钱财;投亲靠友,接受周济;出卖诗文字画,兜售个人才艺;教书授徒,代人撰述等四种,以下试论之。
一
以干谒权贵,获取钱财为生。这是江湖诗人诸种经济来源中备受人们关注的一种。江湖诗人大多有过干谒的经历,干谒的工具就是自己的诗文作品,他们凭此来博取权贵的欢心和赞誉,从而扩大自己在社会上的影响和获得赏赐馈赠。这种干谒对象大都是军政要员和豪门贵族,一旦获得成功,赏赐也较为丰厚。因此,学术界普遍认为干谒是那些有才华的江湖诗人所经常采用的谋生手段(注:关于江湖诗人的干谒活动,此前张宏生先生已经作过较为深入的研究,对探索江湖诗人的经济问题起到了导夫先路的作用,详情可参见其《江湖诗派研究》第二章《文化传统的倾斜——江湖谒客的生活形态及其他》和附录二《南宋江湖谒客考论》,中华书局1995年版。另有李越深《论江湖诗人与江湖诗味》一文,亦值得一读,载《浙江社会科学》1995年第4期。本文拟从如何谋生的角度,对江湖诗人当年的生存状态再作进一步的挖掘。)。
宋末元初的文人方回,生活年代与江湖诗人同时稍后,对当时诗坛的情况相当熟悉,他在《瀛奎律髓》卷二○评论戴复古《寄寻梅》(注:元方回选评、李庆甲集评校点《瀛奎律髓汇评》,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一诗时,专门谈到了南宋盛行一时的干谒之风:
石屏戴复古,字式之,天台人。早年不甚读书,中年以诗游诸公间,颇有声,寿至八十余,以诗为生涯而成家。盖江湖游士,多以星命相卜,挟中朝尺书,奔走阃台郡县糊口耳。庆元、嘉定以来,乃有诗人为谒客者。龙洲刘过改之之徒不一人,石屏亦其一也。相率成风,至不务举子业,干求一二要路之书为介,谓之阔扁,副以诗篇,动获数千缗以至万缗。如壶山宋谦父自逊,一谒贾似道,获楮币二十万缗,以造华居是也。钱塘湖山,此曹什伯为群,阮梅峰秀实、林可山洪、孙花翁季蕃、高菊涧九万,往往雌黄士大夫,口吻可畏,至于望门倒屣。石屏为人则否,每于广座中,口不谈世事,缙绅以此多之。
这段话中,方回不仅说明了干谒活动的几个要素,而且不厌其烦地多次强调当时奔走干谒的游士之多,以致“什伯为群”,“相率成风”等。这些情况是否可信?通过查证其他一些南宋史料,可以证实方回所言不虚。
这里可以举几个用干谒来谋生的典型事例。一个是姜夔,他是最为著名的江湖诗人之一。夏承焘先生曾对他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明确指出他的一生未曾仕宦,除了卖字之外,大都是依靠他人的周济过活的(注:详见《论姜白石的词风》,夏承焘校、吴无闻注释《姜白石词校注序》,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同时还一一考证出他在各处所依靠的东家:在湖南、湖州是大诗人萧德藻;来往苏州时是大官僚兼大诗人范成大;寓居杭州又相依最久的是张鉴。以上提到的萧德藻、范成大、张鉴等都是南宋响当当的人物,张鉴更是大将张俊的后裔,出身显赫。与这些人物交往,姜夔凭的是自己出众的才学。南宋诗人陈造是姜夔的朋友,很了解姜夔的生存方式。他向人们介绍了姜夔以文字谋生的特点:“姜郎未仕不求田,依赖生涯九万笺。捆载珠玑肯分我,北关当有合肥船。”(注:《次尧章饯南卿韵二首》其一,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36页引。)在另一首诗中他又说:“诗传侯王家,翰墨到省寺。姜郎灿然文,群飞见孔翠。论交辱见予,卢马果同异。念君聚百指,一饱仰台馈。我亦多病过,忍口严酒戒。终胜柳柳州,吐水赋《解祟》。”(注:《次姜尧章赠诗卷中韵》其二,《姜白石词编年笺注》,第335页引。)此诗的第一句“诗传侯王家”,是说白石乃张鉴清客。第二句“翰墨到省寺”,说的是白石《大乐议》上尚书省,诏付奉常一事。七、八两句“念君聚百指,一饱仰台馈”,则表明白石的十口之家,全靠他的本事过日子(注:参孙玄常《姜白石诗集笺注》,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94页。)。
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照顾下,姜夔不仅有了衣食,而且时有一些别的收获。绍熙二年(1191)姜白石从合肥归访范成大,在他家里赏雪看梅,创制了脍炙人口的名作《暗香》、《疏影》两首自度曲,成大当时非常高兴,就把手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家妓小红赠送给他。另一个对白石帮助很大,一直被人们传为美谈的是张鉴。他与白石十年相处,结下情甚骨肉的友情,甚至提出要为白石捐钱买官和割送良田。此事在姜夔“自叙”中也有记载:(张鉴)“念其困踬场屋,至欲输资以拜爵”;“又欲割锡山之膏腴,以养其山林无用之身”(注:周密《齐东野语》卷一二“姜尧章自叙”,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12页。)。不过,张鉴的这些美意均被清高自爱的姜夔婉言推辞了。宋末元初的文人戴表元曾经感慨说:“叔夏之先世高曾祖父,皆钟鸣鼎食。江湖高才词客姜夔尧章,孙季蕃花翁之徒往往出入馆谷其门。千金之装,列驷之聘,谈笑得之,不以为异。”(注:《送张叔夏西游序》,戴表元《剡源集》卷一三,宜稼堂丛书。)可见当时的“高才词客”获得重赏并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事。从白石一生的行踪看,他从少年时即流寓在两湖,后来又漫游苏、杭、扬、淮之间,一直是依人作客,没有正式职业。但是,他却成为当时江湖上最受优遇的人物之一,这一点让其他江湖诗人很难企及。
还有一个颇为重要的江湖诗人是刘过。他以诗鸣江西,厄于韦布,放浪荆楚,客食诸侯间。《全宋诗》收录的刘过诗歌中尚有不少反映他干谒生涯的作品,从《谒淮西帅》、《谒金陵武帅》、《谒京口张守》、《谒郭马帅》、《谒苏州守》、《辞周益公》等诗可见一斑。作为一位游士,他与姜夔依人作客相对稳定的情况有所不同,始终在走南闯北,所谓“十年南北走东西,豪气峥嵘老不衰”(注:刘过《挂搭松窝》,《全宋诗》第五十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31841页。)。还公开宣称:“书生不愿悬金印,只觅扬州骑鹤钱。”(注:《上袁文昌知平江五首》其五,《全宋诗》第五十一册,第31852页。)这完全是出于刘过豪迈卓越、潇洒不羁的个性。这种个性大概很难与某人长期相处,却十分适合于云游各地,广交朋友。在漫游生涯中,刘过身上出现了一些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文人佚事。岳珂《桯史》卷二记载了他受到辛弃疾赏识的故事:
嘉泰癸亥(1203)岁,改之在中都。时辛稼轩弃疾帅越,闻其名,遣介招之。适以事不及行,作书归辂者。因效辛体《沁园春》一词并缄往,下笔便逼真。其词曰:“斗酒彘肩,醉渡浙江,岂不快哉……”辛得之大喜,致馈数百千。
辛弃疾当时身名显赫,官居高位,手握重权。但在与刘过的交往中,他不仅没有端架子,反而显得十分豪爽,还未曾见面便“致馈数百千”。后来,他又把刘过邀请去,热情加以款待,“馆燕弥月,酬倡叠叠”。到刘过要离开时,辛弃疾再“周之千缗”(注:岳珂《桯史》卷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22页。在《宋诗纪事》卷五六中引《山房随笔》,说辛弃疾对刘过有一个先拒后纳的过程,此不赘述。)。固然辛弃疾对于钱财根本不在乎,但普通人也不是轻易可得,前去干谒的江湖诗人并非都能领得重赏,关键是看你有无过人之处。尽管刘过性格豪迈粗犷,其实在干谒时却是做得极为细致,准备非常充分。这表现在他很有心计,注意揣摩干谒对象的脾性,区分他们的不同口味,竭力去迎合讨好。如他与辛弃疾唱和时,能“效辛体”,并达到“皆似之”的效果,使辛弃疾喜出望外。南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一还记载了刘过的另外两次颇为成功的干谒(注:张茂鹏点校《游宦纪闻》,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4页。):一次是尚书黄由帅蜀,中阁乃胡给事晋臣之女。黄夫人过雪堂,行书赤壁赋于壁间。刘过发现后就紧随其后也题了一阕,其词云:“按辔徐驱,儿童聚观,神仙图画……”(注:此词为《沁园春·题黄夫人书壁后》,收录在《全宋词》第三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142页。)后来黄尚书知为刘过所作,“厚有馈贶”。另一次是寿皇锐意亲征,大阅禁旅,军容肃甚。郭杲为殿帅,从驾还内,都人昉见,一时之盛。刘过借这个题材也撰写了一首《沁园春》词送给郭杲。词云:“玉带猩袍,遥望翠华,马去似龙……”(注:此词为《沁园春·御阅还上郭殿帅》,收录在《全宋词》第三册,第2142页。)郭杲见词也十分满意,“馈刘亦逾数十万钱”。由此看来,刘过确实具有某种特殊的才能,善于博得对方的欢心,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像姜夔和刘过这样能获得重赏的江湖诗人,并非绝无仅有。如上文方回所提到的宋自逊,他一谒权臣贾似道,就获楮币二十万缗,造起了漂亮的大房子。还如刘仙伦(叔儗),他和刘过俱以诗词出名,时人并称“庐陵二刘”。有人认为他“才豪甚,其诗往往不肯入格律”(注:岳珂《桯史》卷六“快目楼题诗”,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71页。),但有些作品也受到人们的激赏。岳珂曾说刘仙伦与自己的兄弟周伯相识。有次聚会,正遇叔儗诗成,周伯读之大喜,遂约之入浙。第二年叔儗过会稽,留连累月,“饷之缗钱甚夥”(注:岳珂《桯史》卷六“快目楼题诗”,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71页。)。还有人称“金华五高”之一的杜旃(仲高)也曾经从辛弃疾那里得到过“开山田”的赏赐。事见高翥《喜杜仲高移居清湖》一诗,原注云:“稼轩为仲高开山田,仲高有辛田记。”(注:《全宋诗》卷二八五九,第34136页。)又如叶绍翁写过一首《题岳王墓》诗,用来歌颂抗金名将岳飞,结果“是诗流传,脍炙人口,其家月致馈于叶”(注:元吴师道《吴礼部诗话》,见《历代诗话续编》中册,中华书局1983年版。)。可见叶绍翁就是凭着一首诗而得到了岳家的欢心,后来每个月都能得到岳家馈赠。
比较了解当时社会情况的人都知道,这类事情不光是发生在江湖诗人身上,而且已经是形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据宋赵溍《养疴漫笔》记载,陈亮在访问辛弃疾时喝酒谈天,相交甚欢。后致书稼轩,假十万缗以济贫,稼轩如数与之(注:《笔记小说大观》第六编第三册。)。陈亮并不是江湖诗人, 但他获得这“十万缗”钱财的方式却与江湖诗人如出一辙。可见当时向一些达官贵人讨钱的并不单单是江湖诗人。
以上事例可以说明,南宋时期确实存在不少干谒现象。一些江湖诗人把干谒作为解决自己生计问题的一种手段,利用诗词作品讨取达官贵人的赏识和欢心,并以此获得赏赐馈赠。
二
以投亲靠友,接受周济为生。这个谋生手段与通常所说的“干谒”应当是有明显区别的。从宋末元初以来,以方回为代表的评论者比较突出地强调江湖诗人的干谒行为,大力渲染少数江湖诗人偶然获得重赏的奇闻逸事,导致人们出现两种误解:一是认为江湖诗人全是些“谒客”;二是认为江湖诗人把干谒达官贵人获得赏赐作为主要的谋生手段。其实,这种看法与历史事实有相当大的出入。
先就前者而言,南宋时期的江湖诗人是一个群体,它的人员众多,今日可考知的就达一百多人,其中主要构成为三种人:第一种是普通的中下级官吏;第二种是浪迹天涯的游士;第三种是避居山林的隐士。由于这三种人的身份和经历各异,有的求学,有的应举,有的做官,有的隐居,也有的浪迹江湖,所以他们的生活态度与生活方式也不太相同。说到“谒客”,笔者认为主要指的是那些布衣身份又长年奔波江湖的诗人,亦可称之为“游士”。游士的数量虽然不算少,但也只是占了江湖诗人整个群体的一部分,故要注意不能以偏概全。江湖诗人中另有相当多的人或是做官,或是隐居(据笔者统计,江湖诗人中大约有四五十个人曾经做过官,还有一批为数不少的隐士),若把他们都一概称之为“谒客”,显然是不大合适的。
再就后者而言,即使是那些游士,也不可能天天都依赖军政要员和豪门贵族过日子。凡是大人物,他们的门槛总是很高,一般江湖诗人未必都能迈得进去;即使是那些享有盛名的江湖诗人,这一次侥幸迈了进去,却不能保证下回依然如此。这种“此一时,彼一时”的情况变化和世态炎凉,作为老江湖的戴复古深知个中滋味,所以他有“穷贱交游谁复记,江湖踪迹早成陈”(注:《次韵杜运使见赠》,金芝山校点《戴复古诗集》卷六,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80页。)的感触。因此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虽然干谒确是江湖诗人谋生的一种重要方式,但是不宜把它当作江湖诗人唯一的或主要的谋生手段。必须清醒地看到,能从达官贵人处获得重赏,只是极少数最优秀的江湖诗人才能拥有的机会,这种机会还会因为诸多外部因素的影响而变得不可期盼和无法重复。江湖诗人的“谒客”名声之所以如此响亮,主要是由于这种类似于彩票中奖的个别成功事例太为众人所艳羡,津津乐道而广泛流传所造成的宣传效应而已。实际上,对一大批普通的江湖诗人而言,期待得到达官贵人的青睐与厚赏而一朝致富,终生享用,无异是镜花水月和黄粱美梦。
那么,既然达官贵人靠不住,一大批普通的江湖诗人又该如何解决生计问题呢?笔者发现,江湖诗人通过投奔一些具有官员或地主身份,家境较好的亲朋好友,寻求他们的接济,倒不失为一种比较现实的生活来源。这种谋生方式与上述的干谒虽有某种联系和相似之处, 但是就其性质而言却有很大的不同。江湖诗人与这些对象交往的特点在于彼此地位比较平等,关系相当亲密,有的更是志同道合,趣味相投。他们之间的频繁来往,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功利目的,主要是出于情感的需要。如俞桂在居官时就非常期盼诗友们到他那里做客,其诗云:“幸喜居官事不多,空庭吏散雀堪罗。近来转觉诗朋少,谁肯高轩为我过?”(注:《居官》,《江湖小集》卷五三,《四库全书》第135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在这样的交往中,江湖诗人尽管是受周济和帮助的对象,却不会有损自己的人格尊严,所以应当注意不要把它视同于一般所说的“干谒”。
江湖诗人以此谋生的事例很多:有的是比较固定地跟随某个做官的朋友去当幕僚。如高翥的朋友很多,“所交皆名士,及为大官,不肯下气强附,独与陈宓、许复道交最笃,宦游常与之俱”(注:重修《余姚县志》卷二三,周炳麟撰,清光绪年间。)。可见诗人高翥的心气很高,不肯对当大官的人低三下四,委屈自己。只有当最为知心的朋友出去做官时,他才乐意偕同前往。有的是投人门下当食客。如刘翰在绍兴间久客都下,迄无所就,为吴云壑居父之客。张弋原籍在北方,流落到南方后成为“湖海豪士”,曾是许定夫家的食客。张端义《贵耳集》说他:“颀然而长,面带燕赵色,口中亦作北语。许定夫馆于麾下。欲命官,不受。”
南宋时期,社会上存在一种游士和养士的风气。如魏文节(杞)和汪仲容就像当年的孟尝君,家中养了不少食客。戴表元说:“文节家因多士,仲容又特喜交接,四方知名士因而不远数百里千里,与仲容过从者不绝。”(注:《题梅庵柴君自书所作诗后》,《剡源集》卷一八,宜稼堂丛书。)这些“四方名士”来到魏家往往不单是为了当食客吃饭,有的还为了求学。江湖诗人张良臣(武子)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从魏文节、史忠定游”,成了他们的门生,后来被人归入这个学派,称为“雪窗先生”(注:参黄宗羲《宋元学案》卷二五“龟山学案”,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在科举考试中,魏文节还专门替他向知举张焘举荐,可见对他颇为器重。另如方信孺,他曾在淮东做官,奉使有声。回乡之后,尽管林下居贫,但生性好客,依然有许多客人前来造访。作为方信孺亲戚朋友的刘克庄,对他的情况十分了解。刘是这样描写方信孺的:“一生不蓄买山钱,华屋何心亦偶然。客至多逢僧在坐,钓归惟许鹤随船。”(注:《方寺丞新第》,《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六。)刘克庄还说方信孺“不喜治生”,特别“好士”,“所至从者如云,闭户累年,家无担石,而食客常满门”(注:见《宝谟寺丞诗境方公行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六。)。方家这么多的食客中自然也少不了江湖诗人,比较著名的有赵仲白、孙花翁、高九万等人,据说都是他家的常客。
有的江湖诗人则是居无定所,四处漫游,沿途寻求资助。在这方面,戴复古称得上是一个代表人物。作为一介布衣,在江湖上南来北往长达四十余年,东至江浙,西至襄汉,南至两广,北至淮河,足迹遍布南宋半壁江山。那么他的经济来源在哪里?戴复古说自己“老病懒作书,行藏诗上见”(注:《懒不作书,急口令寄朝士》,《戴复古诗集》卷一,第19页。)。从他的诗中,不仅可以看到他的行踪,也可以知道他的谋生方式。作者曾寓居泉州,《园亭即事十首》描写的就是他在那里的生活场景。诗中谈到友人不肯让他住在条件比较简陋的客舍,而是热情邀请他去园亭安身。当地官员对他十分照顾,经常遣使送来生活用品,以至邻居们看着都有些眼红。此诗第九首云:“寄迹小园中,忽有乌衣至。手中执圆封,州府特遣馈。罗列满吾前,礼数颇周致。四邻来聚观,若有流涎意。呼童急开樽,四邻同一醉。”(注:《戴复古诗集》卷一,第7页。)从“罗列满吾前,礼数颇周致”两句看,官府考虑得相当周全,送来的东西很多。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呢?诗中并没有点明,但检该组诗的第三首有“县官送月粮”之句,可知其中包括了柴米油盐等物品,可供诗人维持日常生活,甚至这些生活品还是按月发给的。由此看来,戴复古能够“久寓泉南”,完全是和当地官府与朋友的好客,生活无虑分不开的。
另外,戴复古在闽中也住过一段时间,当地的王使君经常给予帮助。《谢王使君送旅费》一诗记录了此事:“岁里无多日,闽中过一年。黄堂解留客,时送卖诗钱。”(注:《戴复古诗集》卷四,第115页。)其他如诗人游扬州,侍郎赵葵也慷慨解囊,戴有《见淮东制帅赵南仲侍郎,相待甚厚,特送买山钱,又欲刊石屏诗,置于扬州郡斋,话别叙谢》一诗。看来赵侍郎对他真是倍加关照,不光送钱,而且刊诗。难怪分手之时,戴复古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受恩多处难为别。”(注:《戴复古诗集》卷六,第165页。)当然,老诗人并不是天天都能遇到像赵葵这样善解人意的官员,有时他也不得不开口乞讨。在《市舶提举管仲登饮于万贡堂有诗》中,有“嘲吟有罪遭天厄,谋归未办资身策。鸡林莫有买诗人,明日烦公问番船”(注:《戴复古诗集》卷一,第19页。)等句,十分明确地表露自己回家还缺少资金的意思,启发这位提举先生除了招饮之外,最好再送些钱财。从戴复古晚年所写的《镇江别总领吴道夫侍郎,时愚子琦来迎侍朝夕,催归甚切》一诗中,有“落魄江湖四十年,白头方办买山钱”(注:《戴复古诗集》卷六,第165页。)两句,可见他最后终于凑集了一笔可供养老的资金。因此方回说戴复古晚节以诗名重,诸公争致馈赆,归而成家。
除了戴复古以外,其他不少江湖诗人也是靠经常不断地得到朋友的贴补来维持家用。如许棐《赠叶靖逸》诗云:“朝士时将余俸赠,铺家传得近诗刊。”又如刘克庄晚年备受目疾之苦,侍郎洪天锡一面告诫他须“却应酬,省思虑”,一面送给他“医赀三千万”,刘对此感激不尽, 目为“雪中送炭”(注:参见向以鲜《超越江湖的诗人》第二章,巴蜀书社1995年版,第91页。)。
江湖诗人所依靠的对象各自不同,像姜夔、刘过和宋谦父等人依靠的是高门大族,而一大批普通的江湖诗人所依靠的主要是一些级别并不很高的官员和各地的财主富绅。由于对方的实力也有限,一次性给予的财物不可能很多,不少诗人只好多方寻求帮助。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突出事例是江湖诗人李时可。据戴表元介绍:“往年吴中熟,时可携书就食诸公间。东家鎑币,西家发廪,妻孥终岁充然无不悦之色。”(注:《李时可诗序》,《剡源集》卷八。)像李时可这样在秋熟季节依靠东一家、西一家拼凑起来的钱粮来养家度日,可以想见他所拜访的人家肯定不是那些权贵。这种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的生存方式自然十分艰难,可是却非常典型,可以说这才是一大批中小江湖诗人贫窭生活的常态。
上述的赠与和帮助因为都是出于朋友情谊,所以显得十分自然,故江湖诗人对此并不讳言,反而经常谈到这种人情往来,还将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事情写进自己的诗篇。从现存的资料看,除了送钱送粮之外,朋友间赠送的其他物品还很多, 比较高雅的是送书:如戴复古有《栗斋巩仲至以元结文集为赠》;高翥有《谢人惠籍》;许棐有《陈宗之叠寄书籍小诗为谢》等。送文具:如许棐有《宋之惠梅窠冰玉笺》、《月涧惠砚滴》、《月涧惠梅脑》和《古砚送赵明府》;乐雷发有《谢杨孟溪县丞惠以章墨》;王迈有《送人纸笔》;武衍有《谢芸居惠歙石广香》;张炜有《谢友人惠笔》等。送花鸟:戴复古有《刘子及赠瑞桂》;张炜有《雪窗惠海棠》和《雪窗自西陵以新诗并水仙见惠》;王志道有《和高簿送梅》;周端臣有《作谢冯亚惠鹤》等。送摆设:罗椅有《寄危骊塘赠以古镜》;盛世忠有《苇航寄古剑》;王志道有《口占谢高簿送锦熏笼》;许棐有《题松岩所惠雪屏》等。
最为实惠的则是送来柴米油盐,甚至包括蔬菜水果在内的生活必需品,这些看来俗气,其实却是贫贱交游中的好东西,有时可称为雪中送炭。如送菜:刘过有《郭帅遗蕨羹》;王迈有《送笋菰》、《送螃蟹》;戴复古有《吉州李伯高会判送盐蠘子鱼,比海味之珍者,未免为鲈鱼动归兴》等。送茶:张炜有《谢瑜首座寄黄龙茶》;徐照有《谢徐玑惠茶》等。送酒:戴复古有《岁旦谢送酒》、《端午丰宅之提举送酒》等,难以一一列举。
通常,江湖诗人别无长物,总是以接受别人馈赠的东西为多,但他们也总想为朋友作出一些回报。如戴复古平时爱把自己的诗集作为礼物送人,有时还绞尽脑汁想点其他法子,《谢史石窗送酒并茶》诗云:“遣来二物应时须,客子行厨用有余。午困政须茶料理,春愁全仗酒消除。不胜欢喜拜嘉惠,无限殷勤作谢书。君既有来何以报?一床蕲簟两淮鱼。”(注:《戴复古诗集》卷六,第183页。)可见为了作为回报,诗人把家里的一床席子和两条鱼作为礼品送了出去。但更多的时候,江湖诗人只能把别人的情意牢牢记在自己心里,如戴复古诗:“寄迹小园中,自笑客异乡。东家送槟榔,西家送槟榔。咀嚼唇齿赤,亦能醉我肠。南人敬爱客,以此当茶汤。殷勤谢其来,此意不可忘。”(注:《园亭即事十首》其一,《戴复古诗集》卷一,第7页。)
三
以出卖诗文字画和兜售个人才艺为生。南宋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诗文字画也逐渐成为商品,形成了一定的消费市场,并初步出现文人职业化的倾向。不少江湖诗人博学多才,具有专长,就以此谋生,作为他们经济收入的又一种来源。众所周知,以文为生并不始于江湖诗人,早在此前就已经存在以“卖诗”和“鬻文”为生的现象。张宏生在《南宋江湖谒客考论》一文中曾举出两个例子,一是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所说:“仇万顷未达时,挈牌卖诗,每首三十文。停笔磨墨,罚钱十五。”二是朱淑真《杂题》所说:“幼年闻说,有一人鬻文于京师辟雍之前,多士遂令作一绝句,以‘掬水月在手’为题。客不思而书云:‘无事江头弄碧波,分明掌上见姮娥。’诸公遂止之,献金以周其行。”笔者发现此类事例要数无名氏《东南纪闻》卷二记载得更为详细,其云:“昔有诗客朱少游,在街市间立足卖诗,以精敏得名。一日有士人命以‘掬水月在手’一句为题,客应声云:‘十指纤纤弄碧波,分明掌上见姮娥。不知太白当年醉,曾向江边捉得么?’……诚可谓精矣。”上述几例,都不约而同地涉及到“卖诗”或“鬻文”,并突出地渲染卖诗人能根据顾客所出的题目,不假思索地应声而出,说明了卖诗者思维的敏捷和诗艺的精熟。到了南宋,这种“卖诗”现象就更为普遍,江湖诗人经常谈到自己以“卖诗”谋生的情况,这里可举几例。
戴复古自称:“七十老翁头雪白,落在江湖卖诗册。”(注:《市舶提举管仲登饮于万贡堂有诗》,《戴复古诗集》卷一,第19页。)可见他年逾古稀仍流落江湖,继续以卖诗挣钱。他的诗友邹登龙有《戴式之来访,惠石屏小集》一诗,云:“诗翁香价满江湖,肯访西郊隐者居。瘦似杜陵常戴笠,狂如贾岛少骑驴。但存一路征行稿,安用诸公介绍书。篇易百金宁不售,全编遗我定交初。”(注:《梅屋吟》,《江湖小集》卷六九。)从“诗翁香价满江湖”和“篇易百金宁不售”等句看,戴复古诗名颇大,他的诗词作品也就格外值钱。戴表元《剡源集》卷二四《石屏戴式之孙求刊诗版疏》说:“故其吟篇朝出镂板,暮传咸阳,市上之金,咄嗟众口,通鸡林海外之舶,贵重一时。”只要作者受人欢迎,作品有人珍爱,那就可以待价而沽。叶适有一首《徐师垕广行家集,定价三百》的诗,说的是徐照家人徐师垕把徐照的诗集拿出来刻版印行一事,诗云:“徐照名齐贾浪仙,未多诗卷少人看。惜钱嫌贵不催买,忽到鸡林要倍难。”(注:《水心文集》卷三八,《叶适集》,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135页。)亦可为一证。又林希逸《后村居士集序》谈到刘克庄一生在政治上虽不得志,但他的诗文词章十分精妙,并为人所珍爱:“掖垣诸稿,脍炙于人,好文者至传写以相遗。是公之连蹇不得志,虽甚于诸贤,而文字之传,亦非意见不同、嗜好相背者所可得而抑遏也。”因为刘克庄的作品非常受人欢迎,以至“好文者至传写以相遗”,自然就有购买者。邹登龙在《寄呈后村刘编修》诗中描述了人们竞相购买和珍藏刘克庄诗文的情况:“众作纷纷等噪蝉,先生中律更钩玄。如开元可二三子,自晚唐来数百年。人竞宝藏南岳稿,商留金易后村编。倘今舐鼎随鸡犬,凡骨从今或可仙。”(注:《梅屋吟》,《江湖小集》卷六九。)
以上戴复古和刘克庄都属于江湖诗人中的佼佼者,那么其他一些江湖诗人是否能用自己的作品来换钱谋生呢?回答也是肯定的。如敖陶孙,刘克庄说他“诗名益重,托先生以行者益众”,以致“金璧易求,先生之只字半句难致”(注:《臞庵敖先生》,《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八。)。又如李龏与周弼是“同庚生,同寓里,相与往来论诗三十余年”的好友,周弼死后,李龏在宝祐丁巳(1257)为其诗集作序时说:“(周弼)声腾名振,江湖人皆争先求市。”(注:《端平诗隽序》,《江湖后集》卷一,《四库全书》第1357册。)又如江湖诗人徐集孙“每作一诗,甫脱稿,人即争购,相为传诵”(注:《两宋名贤小集》,第299页。)。薛师石也颇有诗名,在他死后“人士无远近,争致其诗。其子弟手抄不能给,于是相与刻之”(注:赵汝回《瓜庐集序》,《江湖小集》卷七三。)。
由于江湖诗人多才多艺,各有所长,如姜夔亦精赏鉴,工翰墨,曾习兰亭二十余年,晚得笔法于单炜,赵孟坚称其为“书家申韩”。当世俊士或爱其人,或爱其诗,或爱其文,或爱其字,因而他的书法作品自然成为人们所追逐的对象。故夏承焘先生说:“白石工书, 四十以前客合肥时,即已卖字为活。”(注:详见夏承焘先生《行实考》,载《姜白石词编年笺注》,第287页。),又如江湖诗人刘过每有兴致时,“辄伸尺纸以为稿,笔法遒纵,随为好事者所拾”(注:见《龙洲集原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可见刘过的字也挺不错。又如薛师石,隐居乡里后仍然有客不辞辛劳前来寻访,徐照有“人远来求字,童闲去钓鱼”(注:《题薛景石瓜庐》,《永嘉四灵诗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53页。)之句,可见其作品也都为人所喜爱。其他如周弼“尤善墨竹”、林希逸“善画能书”、高翥“画绝伦”,连书商陈起也是诗文书画兼长,许棐《赠芸窗》称之为:“能书能画又能诗,除却芸窗别数谁?只是霜毫冰茧纸,才经拈出便新奇。”(注:《梅屋诗稿》,《江湖小集》卷七五。)
除了上述作诗填词和工书善画之外,有的江湖诗人还擅长音乐歌舞,于是也大受欢迎。如姜夔善吹箫,当年他携歌妓小红归吴兴,“过垂虹,大雪,红为歌其词,夔吹洞箫和之,人羡之如登仙”(注:明张羽《白石道人传》,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附录一集事,第321页。)。又如孙惟信,“自号花翁,名重江浙,公卿间闻孙花翁至,争倒屣。所谈非山水风月,一不挂口,长身缊袍,意度疏旷,见者疑为侠客异人。其倚声度曲,公瑾之妙;散发横笛,野王之逸;奋袖起舞,越石之壮也”(注:刘克庄《孙花翁墓志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可见他在“倚声度曲”、“散发横笛”和“奋袖起舞”方面均很有造诣。刘克庄《月下听孙季蕃吹笛》诗中还有“孙郎痛饮横长笛,玉雪胸襟铁石颜。解喷清霜飞座上,能呼凉月出云间”(注:《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二。)等句,描述了其笛声的高亢激越,充分显示了其笛艺的高超。
四
以教书授徒和替人撰述为生。许多江湖诗人饱读诗书,学问渊博,名气很大,前来向其求学问道和讨取文字的人络绎不绝。这些学生和求见者一般都有一些钱物作为进见之礼,这些东西也成为江湖诗人的经济来源之一。
刘克庄到了晚年,已是文坛元老,社会地位很高,前来拜见和品题文字的人特别多,使得他应接不暇,难以招架。曾说:“余少嗜章句,格调卑下,故不能高,既老而遂废不为。然江湖社友犹以方昔虚名相推让。虽屏居田里,载贽而来者,常堆案盈几,不能遍阅。”(注:《送谢旿序》,《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六。)按当时习俗,替人撰写题跋、修改文稿或为人捉刀代笔等,都是有酬劳的。如刘克庄说:“余为方孚若作行状,其家以陆放翁手录诗稿一卷为润笔。”(注:《诗人玉屑》卷五“艺熟必精”条,宋魏庆之编、王仲闻校勘,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19页。)陆游手稿自然是珍贵之物,以此可见报酬不薄。今日从《后村先生大全集》中可以看到此类文字相当多,而其他江湖诗人也不乏此类作品。如张辑有《代寿张辰川》、《代寿李夫人》、《代寿赵饶州》;董杞有《代寿》、《代寿某帅》二首、《代寿帅书》三首等等,不一而足。如此可知,这也是一笔颇为可观的收入。
至于弟子拜见老师,奉上见面之礼的,可从刘克庄《题庐陵罗生诗卷》中找到实例,此诗云:“门巷萧然人迹少,华裙客子袖文过。织千机锦非常巧,熏一错香已觉多。持赠白云情厚矣,暗投明月愧如何。桃花水暖鲈堪脍,恨不相携买短蓑。”(注:《全宋诗》卷三○四二,第36280页。)首联中的“华裙客子”指的是前来造访的学子罗生。颔联说的是罗生拜见刘克庄时,既“持赠白云”,又“暗投明月”,可见奉上的这份礼物分量很重,使老师都感到有点担当不起。
以教书授徒来谋求生计的江湖诗人也不少。有的主持过书院,如盛烈尝主西湖阆风书院(注:采用张宏生先生的说法,见《江湖诗派研究》附录一,中华书局1995年版。);章粲尝主絜矩书院(注:《江湖后集》卷一四有其《絜矩书院示学子》诗。)。有的是设席讲授,如江湖诗人敖陶孙曾在教授学生方面获得过特殊礼遇。据刘克庄记载,敖“少贫以学自奋,尝游于潮,潮人争执弟子礼。淳熙庚子乡荐第一,律赋传海内为式。下第客吴中,吴士从者云集。巨家名族卒虚讲席,竞迎致”(注:《臞庵敖先生》,《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八。)。再如高翥早年曾习科举,下笔辄异。应试不第后弃去,“以教授为业”(注:《全宋诗》卷二八五八高翥简介,第34117页。)。还有如薛师石,在家乡积极组织文会,“每有文会,必高下品评之。一时诗人,多服其见”(注:赵汝回《瓜庐集序》,《江湖小集》卷七三。)。有的虽不开班讲学,却精心辅导一批弟子。如戴复古晚年回到台州老家之后,在他的周围很快聚集起一群弟子,其中不少人还是他子侄辈的亲戚。这些弟子经常向他请教学问,还陪他聚会和郊游,戴复古则利用这种机会教他们诗法。据《台州府志·文苑传》记载,戴复古“或携从孙昺、槃、服辈探梅观鹤,为诗酒之乐”。当时还写下了不少诗篇,从这些诗篇的题目中可以窥见他们当年活动的内容和频繁唱和的情况。其中如戴东野《侍屏翁游屏山,分得水字》、《屏翁领诸孙小集亦龙弟野亭,君玉即席有诗,次韵》、《春日偕兄弟侍屏翁游晋原,分得外字,因集句而成》、《次韵屏翁观梅》、《侍屏翁领客游雪山,分得生字》、《偕兄侍屏翁探梅屏山,分得空字》、《己亥九日屏翁约诸孙登高西屿,阻风舟行不前,遂会于吾家山海图之上,酒边屏翁有诗留题,因次韵》等等。其他还有戴竹洲、戴菊轩、戴南隐等人的同题《次韵屏翁》诗等。明代马金在搜访戴复古作品时,曾发现宋末元初台州戴氏诗人有近三十人之多,他在《书石屏诗集后》中颇有感慨地说:“以见台郡人物之盛,戴氏诗派之远。”(注:《戴复古诗集》附录二,第333页。)可见后人认为,台州这个诗文兴盛局面的形成是与戴复古当年所起的指导作用分不开的。应当说,这些江湖诗人固然培养教育了一批弟子,不过他们自己也能从中获取一些经济上的利益,使自己的生活得以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