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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大拿州的巴特(Butte)是美国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这个人口只有3.3万人的肮脏小城建立在一座处于废弃铜矿包围之中的陡峭小山上。人们经过巴特破旧的中心区、许多旧矿井和工会办公场所，看到工人们在含有铅和砷的废物堆中建造的平房，爬上山顶，可以看到一座为在1917年一场地下火中丧生的168名矿工而竖立的纪念碑。然而，这个小城竟是依靠有毒的废物为生的。
巴特的居民们坦率地说，他们的城市很难管理，它能否生存下去是个问题。80年前，它的人口是现在的3倍，主要是爱尔兰天主教徒，其余是塞尔维人、斯堪的那维亚人、意大利人，中国人和法国人。移民们建立了愿意战斗的工会，这给巴特灌输了一种老式的、左翼的情绪，它至今仍是这个小城的一种性格。工人们的敌人兼老板——阿纳康达矿业公司在1891年建立后很快就吞并了当地的独立矿井。多年来在探寻铜矿中，阿纳康达断送了2500名当地人的生命，但它雇用了比这多得多的人，使巴特得以生存下去。由于这家公司对社区十分重要，当它在1955年说需要开采露天矿时，居民们就不加反对地让它拆除了为时已久的一些住房。
露天开采是将在未来使用的方法，也比开掘隧道安全。但它需要的劳力较少，这就意味着对工会的削弱，并使曾是周期性的裁员变成长期性的。实际上它也造成了破坏：经过这些年的露天作业，名叫伯克利的露天矿井变成了一个宽1.5英里、深1800英尺的大坑（而且位于这个小城的中心）。在1977年阿纳康达接近倒闭时，阿科石油公司买下了它。当时阿科资金较为充裕，意图从事多种经营，试办硬岩石开采。几年后，试验失败。20世纪80年代初，阿科关闭了所有的矿井，关掉了抽水机。随后它又关闭了伯克利矿。
目前还能看到十多个主要矿井上竖着黑色的钢制转臂起重机，当年它们把矿工们送到深达1英里的地下，进入由许多现已无法到达的目的地组成的迷宫——世界上经过最严重挖掘的土地。据说这座山的内部有7000英里的以木料支撑的横向隧道和数目说不清的纵向矿井。大多数矿井已被关闭、遗忘。
巴特现在面对不少严重问题。那座小山，一度号称地球上最富的山，现在却被视为美国最肮脏的地方。它的土壤和水都含有大量的铅和其他有毒金属，在山脚下流过的小河被工业生产过程中排出的废物所污染的程度竟使至少140英里的下游河水含毒，造成多人死亡。
1983年，环境保护署宣布巴特是美国政府有毒废物堆场污染清除基金优先考虑的地点，而且阿科公司必须承担主要的清除费用。关于该项基金的法律是在巴特的混乱情况形成之后几十年，也是阿科从阿纳康达买下那些矿井3年之后，于1980年通过的。但法律具有溯及既往的效力。阿科终于不情愿地同意与环境保护署合作。18年后，现在巴特已成为在美国使用上述基金的最大地点之一。清除费用一直极大，并且由于这个地点是有人居住的，问题就变得特别复杂。
在巴特地下充满了剩余重金属和砷的矿井与隧道已被水淹——山的内部被污染的水已升高到接近地表河流的水平面。每天500万加仑污水流入矿井，形成了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一片水——目前深900英尺、水平面逐渐上升的、充满金属的、褐色的硫酸湖。再过20年，当它的水平面达到临界的1100米深时，如果得不到遏制，将给这一地区带来可怕的灾难。
当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巴特是在美国，它有足够的除污资金，如果国会放宽有毒废物堆场污染清除基金的法律，从轻处理阿科公司，环境保护署就将建立必要的污染物处理厂。通过这样那样的方法，这里的问题将得到解决。
一个硫酸湖的形象强烈地预示着恐怖景象，似乎象征着巴特的不幸命运。一群候鸟在伯克利矿井周围栖息后中毒死去。这事经报刊披露并将巴特称为对环境进行自我破坏的一个道德教训后，这个地方被反复地叫作“鬼城”，预示着它的必然的结局。
但是，巴特没有屈服于这种压力。它的有毒废物，不论如何可恶，却能以某种方式拯救这个小城。有人相信这种污染可能提供一种新的重要的经济基础，使巴特尽管不能繁荣昌盛，也可以有尊严地生存下去。一个名叫唐纳德·皮普尔斯(Donald Peoples)的人就值得享有这样的荣誉。
皮普尔斯原是巴特一所天主教中学的足球教练。在1972年，他接受一位老朋友的劝告，担任市政管理部门的工作，他在当地政府中的地位迅速提升。1979年，他成为市长，在巴特最绝望的年代中，他一再当选而留任。许多居民现在认为，由于皮普尔斯公开展示的勇气，他独力地保持巴特免于崩溃；尽管他已不在政府中任职，他仍在拯救巴特。
在1978年末，在一次消防队员罢工之后，巴特的市长离开这个小城去蒙大拿州首府赫勒纳工作，市政委员会任命当时任社区发展与市政工程主管的皮普尔斯来做完那位出走市长留下的任期。起初皮普尔斯像一般领导人那样地工作着，只是制订了修整道路和人行道的计划，维修了一些倾圮的建筑物的门面。
在1982年，巴特跌到了最低点，那时阿科公司关闭了伯克利矿，让水流入各矿。几个人收拾行李离开，在留下来的人中失业率上升到20%以上。
皮普尔斯此时迎接了这一挑战。看到以往一些计划的失败，他认为，这个地方需要的是一种能使巴特重新行动起来的增值举措。他在1983年举行了一系列市政会议，邀请几百人次的居民参加，就巴特的前途各抒己见——通过吸收他们参与，他组织了一次范围广泛的社区行动。大多数人建议举办小型商业项目，分开来看，它们的作用不大，合起来看，它们足可以改变这个小城的方向。
皮普尔斯不停歇地工作，承认自己的错误，以奉献精神推进事业，使社区一些领导人因感到羞愧而积极行动起来，至少也使他们做出一些重要的新的承诺。蒙大拿电力公司原曾想过将其总部迁出巴特中心区，现在则承诺将在这里扩展业务；医院答应留下来，还要建立一个新的癌症中心，增加雇用的人员。阿科公司开始将资金投入清除废物。后来在1985年，一名叫丹尼斯·华盛顿的建筑业巨头开始建设一个露天矿场。那是机械化的、不与工会签订合同的作业，雇用相对较少的人，但它证明开采业仍是有利可图的，并象征着这个小城的活力。
那一年对于振奋人们精神同样重要的一件事是，一群矿工在落基山脉顶上树立起一座90英尺高的“落基山脉圣母利亚”像，她俯视着巴特，伸出双手表示接受这个破碎的小城。这座塑像真正表现了人们的信心，中心区虽仍处于衰落之中，但整个小城却鼓起了勇气和信心。1987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将唐纳德·皮普尔斯列为美国最佳市长之一。至1988年，巴特的失业率下降到蒙大拿州失业率的水平，约7%。
但是巴特从来不曾分享蒙大拿州的幸运，但皮普尔斯却要它发展旅游以外的事业。他有正视问题的习惯。这个小城由于它的丑陋的外观，非常寒冷的冬天和孤立的地理位置而受到很大限制。它为吸引制造业而提出的税额优惠和补贴办法却被一些公司利用去从更有利的城市取得特许权。某些确实来到的公司结果却只是空壳或证券市场上的骗局；有些则是管理不当、经营失利或不注重实际的。皮普尔斯坚持巴特必须忍受这些伤害，继续在山谷外面寻找投资者。但他也在山谷里面寻找，并且开始考虑，开采业产生的废物，尽管看来十分可怕，是否能以什么办法使之成为一种资产。他终于认识到，至少当地的污染不再是需要掩盖起来的令人难堪的事。
这种深邃见解的力量在于如实地把巴特看作一个始终是并将永远是勇敢的城市。他这个令人开窍的看法是十分深刻的。它不仅是面向开发新的资源走出的一步，也是走向一种新的保护形式的一步。具体地说，它的起源存在于能源部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邻近机场以联邦资金建设的一个工业园区的一项从事测试工作的设施。一个现在叫做蒙大拿经济研究与开发协会的非营利性社区开发组织接管了这个设施。1981年，这个组织专门为管理联邦能源部的项目建立了一家营利性工程公司，名叫山区各州能源公司。皮普尔斯是这两家公司董事会的成员。能源公司最初的使命是实验一种叫做磁性流体动力学的发电技术，后来发展到从事土木工程，同不少政府机构——最后包括环境保护署——订立了新的合同，承担范围十分广泛的建设项目，并对一些先进的材料和生产程序进行开创性的检验。它在动作中与蒙大拿州的一些大学，尤其是蒙大拿技术学院建立了合作关系。
能源公司过去是，现在仍是一家不同寻常的公司。它的经营理念十分精明，但它是一个社区组织所拥有的，其最终目的是促进公众的利益。它将总部设在巴特中心区的中央，就在建成一半的房屋和被毁坏的商店之中，它将利润投入这个小城，它为奖学金、补助金和基础设施项目提供资金，那是当地政府无力提供的。同样重要的是，它为居民中受过技术方面的或大学教育的人提供就业机会。它也有麻烦的一面：在某些方面它是一家地方性的、不稳定的企业，难以得到正统地位和长期任务，同时呈现于公众面前的外表又过于辉煌而不能使人完全相信。然而，它决心利用每一个机会来为这个城市建立一个新的经济基础。
在皮普尔斯的指引下，能源公司利用巴特越来越大的名声和公司本身在技术竞争力方面的声誉，成功地实施了对一些研究补助的控制，把它们用于开发多种先进的清除污染的技术。皮普尔斯促使公司除废物存放场外，还采取火焚污染物、从废物中提取天然成分，使用化学的或生物的治理手段等办法。处理伯克利矿的规模和速度帮助公司获得了长期的资金和实施解决方案的时间。
能源公司雄心勃勃，它的目的不是改变阿科公司清除矿井废物的计划，也不是清除那座小山的污染物，而是将巴特用作对一些长期解决方案进行检验的场所——创建一些企业，利用新的知识和在全球范围内为自己寻找工作。因此公司需要一位非常能干的总裁。经过在全国进行调查后，董事会认识到没有人能比得上它自己的唐纳德·皮普尔斯，他本人觉得自己在政府里已经竭尽全力，在1989年离开政府，到能源公司就职，他的政治仰慕者感到惊讶，担心他在某种意义上出卖了自己，后来他们认识到他在新的职位上仍在努力拯救他所深爱的家园。
他知道拯救工作是没有止境的——在能源公司工作十几年后，他承认他的小城仍处于危险之中。尽管他有时谈到退休，但很难相信他会选择这个时候撒手不管。现在正是艰难而开创性的时刻，他在公司的工作已开始结出果实。一批有志于治理污染的公司——有的是在能源公司直接影响下建立的，有些则想同它进行竞争——已在巴特出现。这或多或少正是皮普尔斯经常想望的事——一个全新的工业在这片严重污染的土地上生存并活跃起来的可能性。
巴特的人口在连续下降80年后，终于稳定下来，随着居民中不同年龄段的人陆续慢慢地回来，中心区出现了新的生命迹象。能源公司仍然因其地方性及不稳定性和过分依赖政府提供的资金而受到影响，但它全力以赴的重点工作依旧是这个城市的发展和兴旺。比如，最近它把赚钱的土木工程部门分割出去，卖给雇员，但条件是新的公司必须以巴特为基地。同时，规模略有缩小的能源公司每年收益仍达2500万美元，雇用200个人，屹立于市内最有希望的行业的中心。批评家说这个行业很难说不是一种福利计划，而任何种类的福利都是不好的。然而，能源公司和巴特的其他类似公司正在赢得顾客；皮普尔斯预言这些新技术有一天会依靠自己的力量而存在、发展。巴特仍是一个运气不好的城市。但是它可能开发唯一永远不会用完的资源——可更新的工业废物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