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与现实,滑稽而严肃--浅谈阿卡奈人的喜剧艺术_喜剧片论文

荒诞与现实,滑稽而严肃--浅谈阿卡奈人的喜剧艺术_喜剧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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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奈人》是被恩格斯称为“喜剧之父”的希腊戏剧家阿里斯托芬的代表作品。这部脍炙人口的经典剧作,无论其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都充分体现了这位喜剧诗人的创作思想和艺术特点。正如德国大诗人海涅说过:“阿里斯托芬的喜剧象童话里的一棵树,上面有思想的奇花开放,有夜莺歌唱,也有猢狲吵嚷。”《阿卡奈人》确是如此,荒诞而现实,滑稽而严肃,耐人咀嚼,余味无穷。

阿里斯托芬所处的时代,是雅典的政治危机、经济危机与社会矛盾日益加深,雅典奴隶主民主制已经衰落的时代,作为一位目光敏锐的思想家,他现实地、尖锐地揭露了奴隶主民主制没落时期的社会生活。他的喜剧触及了当时一切重大的政治和社会问题,反映了雅典奴隶主民主制危机时期的思想意识。

阿里斯托芬有着自己明确的喜剧观点。他说:“我要在喜剧里谈论政事,因为喜剧也应该辩出是非曲直……他(指喜剧诗人)会不断在喜剧里发扬真理,支持正义。他要给你们许多教训,把你们引上幸福之路。”(见《阿卡奈人》)一言以蔽之:谈论政事,辩出是非曲直,这就是阿里斯托芬十分鲜明的创作原则。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饱受战争之苦的农民纷纷要求息战还乡,而当局却不顾百姓死活,竭力主战。阿里斯托芬在一系列剧本中突出表现了这一矛盾以及他鲜明的反战态度。在以反战为主题的一系列剧本中,《阿卡奈人》最具代表性。《阿卡奈人》的中心思想是主张和平,反对内战,其对主战派的讽刺揶揄更是深刻无情。

《阿卡奈人》演出于公元前425年,当时雅典和斯巴达的内战已进行了六年。喜剧开场,农民狄开俄波利斯一清早就来到公民大会会场,等候开会讨论大家关心的和平问题。可是大会与他的愿望相悖,竟不让主和派的阿菲忒俄斯发言,并且把他逐出会场。狄开俄波利斯十分气愤,于是就委派阿菲忒俄斯为他单独和斯巴达人媾和,签订了30年的和约。然后,他带着全家,兴致勃勃地去参加了乡村酒神节庆典。那些愤怒的阿卡奈人听说有人和斯巴达人媾和,便起而反对,要对狄开俄波利斯予以惩罚。狄开俄波利斯只得冒着生命危险去说服他们。为取得那些人的同情,他先去向悲剧作家欧里庇得斯借来了一套最破旧的衣服。他向阿卡奈人指出,他并无投靠斯巴达人之意,他本人也曾深受斯巴达人蹂躏之苦。但是,战争的责任,不能完全归罪于斯巴达人,雅典当局也难辞其咎。他的话仅说服了一半群众,而另一半人仍是反对。双方争执不休,大打出手。主战派打输后,即请出其将军拉马科斯相助。于是,言不投机,狄开俄波利斯当场和拉马科斯扭打在一起。拉马科斯也输给了狄开俄波利斯。这时,狄开俄波利斯向阿卡奈人指出,拉马科斯本来就是一个只拿官俸而不肯出力的人,战争只能靠老百姓去卖命,而结果也只是对这些煽动战争的政治家和军官有利。阿卡奈老百姓全被说服了,都和他站在一起,不再反对和议。此后,拉马科斯顽固不化再度出征,而在战争中被打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狼狈而归。但狄开俄波利斯却因已经同斯巴达人单独媾和,开放和平市场而安居乐业,过着逍遥幸福的生活。这时他由两个女伴搀扶,喝得醉醺醺地从宴会上得意洋洋地归来。两相对照,战争的可厌,和平的可贵,昭然若揭,泾渭分明。

抓住能揭示社会本质的一些生活现象、生活细节予以夸大再现,产生喜剧效果,引起人们的思考,这是阿里斯托芬喜剧艺术的一大特色。在战争期间,一个人和敌方单独媾和,这在情理上似乎荒诞不经、不可思议。而阿里斯托芬却抓住了生活本质,夸大再现了一些生活现象,运用这怪诞的情节,用其深刻的“寓意”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并使之成为其卓有成效的一种手段。这一手段在他的其他剧本,如《云》、《鸟》、《蛙》中多有运用。尽管他的剧本情节荒诞,但是所有的主题都是十分现实的。反战,既是当时生活现象,也是当时社会本质。《阿卡奈人》中狄开俄波利斯个人和敌方单独媾和,其“寓意”,是战争的不得人心,和平的不可逆转:“和平”在开初那怕是星星之火,但毕竟能够产生、存在,而且一定会被广大人民所接受,发展成燎原之势,弥漫开去。所以,这一寓意所蕴含的主题非常深刻,十分现实。

《阿卡奈人》和阿里斯托芬其他大多数喜剧作品一样,节奏明快,意境奇突。喜剧一“开场”,主战派与主和派就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壁垒分明,毫不相让。接着,在“对驳”场里,尽管狄开俄波利斯侃侃陈词,但仅仅是一半人被他说服,而另一半人却冲向他,要对他进行惩罚,这就引发了主和派与主战派的直接冲突。主战派被主和派打败,他们又召来其主将拉马科斯相助。于是,主战派将领拉马科斯和主和派中坚狄开俄波利斯又进行了一场恶斗。这场恶斗最后以拉马科斯的失败而告终。拉马科斯的败北,更使狄开俄波利斯说理充分,他当即不失时机地揭露了拉马科斯等一些官员、将军都是只拿官俸不效力之徒,战争中只有百姓作牺牲。事实的教育,狄开俄波利斯雄辩之词,使反对议和的人们全都转变立场,和他站在了一起,使拉马科斯更加孤立。而在最后的“退场”,在战场上被打得遍体麟伤,叫苦连天的拉马科斯狼狈而归,而享受了和平幸福的狄开俄波利斯酒足肉饱得意洋洋地赴宴归来。他们的相遇很有意味,“主战”与“主和”谁是谁非,不言而喻。

夸张、戏谑、滑稽的手法,既加浓了喜剧气氛,又对时世起了尖刻、犀利的讽刺作用,这一特色,在《阿卡奈人》中也极其鲜明。阿里斯托芬采用的是一种经过提炼的民间的朴素语言,有时也掺杂一些市井中的风趣口语。使喜剧里有机智,有诗情,也有粗野、锋利、诙谐、夸张、戏谑、滑稽、幽默,成分丰富多采。

请看第二场(对驳的准备)中狄开俄波利斯的一段台词:

“……别看说话人何等渺小,宙斯在上,我并不用盾牌来掩护,我要为斯巴达人说出我要说的良心话。可是我有理由害怕,我很知道这些乡下人的脾气,他们就喜欢江湖骗子称赞他们和他们的城邦,不管对不对,全不知道自己上了当,叫人家出卖了;我还知道这些年老的陪审员的心情,他们除了想吃陪审费而外,什么都不顾;我也没有忘记去年我那出喜剧叫我本人在克勒翁手里吃过什么苦头:他把我拖到议院去,诬告我、胡说八道、嘴里乱翻泡,滔滔不绝,骂得我一身脏,几乎害死了我!因此,这回在我讲话以前,先让我好好穿上一套,扮出一副最可怜的样子吧。”

这里有对普通老实人的善意批评,有对陪审员这些公职人员的公开揭露,更有对克勒翁这样的恶人对剧作家进行迫害的直接控诉,言显意明,措辞锋利。

再如第三场(对驳)中,狄开俄波利斯和拉马科斯扭打,拉马科斯打输了,狄开俄波利斯轻蔑地挖苦他道:

“你只有这点劲儿,怎么干得了!”

他气昂昂地说:

“我是什么人?是一个好公民,向不钻营官职。开战以来,我就一直是最肯卖命的人;而你呢?开战以来,就一直是只拿官俸的人。”

“我一恶心便议下了和约,我实在看不惯多少白发老头儿排在队伍里,而你这样的一些年轻小伙子却躲掉了。”

“可是为什么缘故你们老是支官俸,而这些人(指着歌队)却一点也不支?马里拉德斯,他的头已经白了,你当过使节没有?他摇摇头。他却是个稳当、勤勉的好人。……”

年轻的贵族子弟军官们逃避战争,却只拿官俸;而狄开俄波利斯这样的最肯卖命的人,以及那些白发老头子以里拉德斯一类稳当、勤勉的好人,却做了战争的工具,充当炮灰,只有牺牲,别无所获。语言朴素、锋利、极富说服力,这一揭露,一针见血。

经过说服后的阿卡奈人,交口对狄开俄波利斯这个“头脑清楚的绝顶聪明人”进行称赞。当大家看狄开俄波利斯和斯巴达人“议下了和约,买得了多少货物”,“一切的好东西都不招自来供给了他”,于是对“和平”赞叹不绝:“你们看,这个人有多少山珍海味吃,好不开怀,还得意洋洋,把这些羽毛抛在大门外,对大家显显他过的什么样生活。”

“‘和平’啊,你跟美貌的阿佛洛狄忒和那三位可爱的秀丽之神总是作伴的,我从不知道你有这样美丽的容貌呢!但愿托福小爱神,戴着花冠,就象宙克西斯画的那样子,把你拉来和我百年好合啊!”

当狄开俄波利斯和拉马科斯分道扬镳,“歌队长”唱道:

“你们俩都一路顺风!可惜各走各的路,方向不同:一个是头戴花冠去赴宴;一个是挨冻去夜守关口,不忍想人家还要同妙龄女郎欢度良宵,真叫痛快!”

羡慕、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赞赏、讽刺之意清晰可见。真是诙谐、幽默,诗意盎然。借歌队之口,阿里斯托芬对曾给自己吃“闭门羹”的愚蠢轻浮的安提马科斯进行了有力鞭挞和诅咒。生动形象的比喻,尖利犀利的讽刺,滑稽戏谑的语言,粗野刻毒的诅咒,把他们仇人骂了个狗血喷头,真是爽快之至。

荒诞、夸张的手法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中比比皆是,剧中的笑话常能使观众在笑声中流出辛酸的眼泪。在《阿卡奈人》“卖猪”一场中,一个穷苦的墨伽拉人要卖掉自己一双亲生女儿,担心没有人肯花钱买,就把女儿装扮成猪娃,让他们学猪叫,最后被狄开俄波利斯买了下来,代价是一把蒜头和一筒盐。由于战争造成了人不如猪的深刻哲理,就蕴含在这一喜剧场面中,它使人欲笑不能,哭笑不得。阿卡奈人和私人单独媾和,构成了荒诞不经的喜剧情节和冲突,剧中洋溢着浓烈的喜剧韵味。离奇的情节本身自然地引人发笑,而且这种笑又带有严肃的意味和具有耐人寻味的含义,喜剧性极其强烈。

在最后“退场”中对主战派将军拉马科斯的讽刺揶揄更是尖锐、滑稽、锋利、深刻、诙谐,夸张奇特,令人捧腹叫绝:

“拉马科斯家里仆人啊,你们赶快拿热水,快拿瓦壶来热水!快准备布片、药膏、油亮亮的羊毛、裹脚踝骨的绷带!你们的主人跳壕沟不小心叫木桩刺伤了,一扭动又把脚踝骨扭脱臼了,再跌到石头上,把脑袋碰破了,还把戈尔戈头颅从盾牌上直抛出去了!威风凛凛的鸟大王毛滚滚扫地,伤心惨目,害得他痛哭失声说:‘光明的大眼睛啊,我现在最后再看你一眼,我眼看要从此不见天日了:我再也活不成了!’他一说又跌进水沟里,变只落汤鸡爬起来,碰见几个逃兵,便只顾奋勇拿长矛追赶那些往回逃的匪徒。现在他追回来了!快开门!”

而正在此时,狄开俄波利斯由二女伴相扶,和由二兵士相搀的受伤的拉马科斯再度相遇了。拉马科斯叫苦连天,痛苦难当,不住地高喊:

“我这千灾百难的苦命啊!唉唉!我这七伤八死的痛苦啊!”

而狄开俄波利斯却对女伴们乐道:

“哎呀,哎呀!多么圆鼓的东西啊,多么结实的香橼啊!我的小宝贝,给我亲个嘴,咂舌头亲个嘴!是我第一个喝干了那一大钟!”

“人家等我去睡觉了!”

全剧在狄开俄波利斯和歌队一起高唱“哈哈!胜利啦!”的欢呼声中结束。

《阿卡奈人》对主战派的讽刺揶揄是十分深刻无情的,对主和派的赞扬讴歌也是非常鲜明而由衷的。阿里斯托芬以自己卓越的艺术实践,履行了他所认为一个喜剧诗人应承担的责任——“在喜剧里谈论政事”,“辩出是非曲直”,以“发扬真理,支持正义”,实现了他所明确提出的文艺的社会功能。

阿里斯托芬的喜剧有着新生儿般的新鲜、活泼、可爱的特色。从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中,我们可以窥见喜剧幼年时代的面貌。若同后世的喜剧相比,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在艺术上有着粗糙和原始的痕迹。他的喜剧多以闹剧场面取胜,喜剧人物性格的刻划和喜剧性矛盾冲突的展开还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喜剧结构比较简单、松散,尽管取材于现实,但喜剧情节却往往是夸张的,甚至是荒诞的。在当时雅典民主气氛比较浓郁的情况下,阿里斯托芬借助喜剧形式发表他的政治和社会评论,这就使他的喜剧不可避免地打上了希腊人注重思辩的痕迹。这样,原始的粗糙稚气与清醒的思辩性相结合,题材的现实性与情节的虚构性相结合,就成为阿里斯托芬喜剧表现形式上的突出特点。《阿卡奈人》的题材是现实的,情节却是夸张的、主观的想象的。农民狄开俄波利斯一家人单独和斯巴达人签订和约,这在现实中是完全不可能的,而该剧的喜剧情节正是建立在这一非现实的基础之上。

荒诞而现实,滑稽而严肃,《阿卡奈人》这鲜明的喜剧艺术特点,直到今天仍很值得我们喜剧作家和喜剧性文学作品学习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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