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查神星的白画诗观及其在诗歌创作中的应用_查慎行论文

论查神星的白画诗观及其在诗歌创作中的应用_查慎行论文

论查慎行的白描诗学观及其在诗歌创作中的运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白描论文,诗学论文,诗歌创作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7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2692(2012)03-0091-05

查慎行(1650-1727)原名嗣琏,字夏重,后因故改名慎行,字悔余,号他山,又号查田,晚号初白,浙江海宁人。查慎行是清代诗歌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诗人,白描则是其最为擅长的、堪称标志性的艺术手法。白描也是唐宋诗人都常用的表现手法,只不过在唐人那里,往往更多地表现为天才诗人的直寻兴会,在宋人那里,却是往往更多地与平淡诗风相关联。至于查慎行,则是对两者兼有所取,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唐宋互参的倾向。

一、前人对查慎行诗白描特征的论评

白描本为绘画术语,是中国画中完全用线条来表现物象的画法,有单勾和复勾两种。以线一次勾成为单勾,有用一色墨,亦有根据不同对象用浓淡两种墨勾成。复勾则先以淡墨勾成,再根据情况复勾部分或全部,其线并非依原路刻板复迭一次,其目的是为加重质感和浓淡变化,使物像更具神采。复勾线必须流畅自然,否则易呆板。物象之形、神、光、色、体积、质感等均以线条表现,难度很大。因取舍力求单纯,对虚实、疏密关系刻意对比,故而白描有朴素简洁、概括明确的特点。[1]白描一般多用于人物、花卉画。唐吴道子、北宋李公麟(龙眠)、元张渥皆以白描名家。虽然不同的艺术种类有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但在艺术的基本精神方面却是彼此相通的,故而白描也被文学艺术借用,成为文学理论术语。在具体的文学创作中,白描要求尽力避免书卷典故以及词藻文饰的过度使用,以尽量简洁、朴素、自然的笔触写景、叙事、议论、抒情,但同时又要求简洁中传神采,朴素中见精神,自然中涵功力,而这就意味着对于创作者艺术敏感、艺术天赋与艺术功力的直接考验与逼迫,因此写作难度也很大。

查慎行的注重白描,无论别人还是他本人都有提及,这里且先看他人的论评。如朱庭珍《筱园诗话》卷上即云:“查初白诗宗苏、陆,以白描为主,气求条畅,词贵清新,工于比喻,善于形容,意婉而能曲达,笔超而能空行,入深出浅,时见巧妙,卓然成一家言。”袁枚对于查慎行的白描极为推崇,诗文中多有言及此意处:《仿元遗山论诗》其五即云:“他山书史腹便便,每到吟诗尽弃捐。一味白描神活现,画中谁似李龙眠。”[2]第1册,《小仓山房诗集》,卷27,594《随园诗话》亦云:“查他山先生诗,以白描擅长;将诗比画,其宋之李伯时乎?”[3]卷8,258《答李少鹤书》又云:“他山是白描高手,一片性灵,痛洗阮亭敷衍之病,此境谈何容易。”[2]第5册,《小仓山房尺牍》,卷8,170赵翼对查慎行的白描也是很推许的,如他曾有评论云:

(查慎行)七律如《与汪紫沧同寓》下半首云:“同槽厩马无蹄啮,典谒家僮互使令。怪底群情皆贴妥,多缘君与我忘形。”《将去官归有笑其乘驴车者》下半首云:“得免徒行犹有愧,更争先路欲何求?冗官只算骑驴客,老向天街阅八驺。”此种眼前琐事,随手写来,不使一典,不著一词,而情味悠然,低徊不尽,较之运古炼句者更进矣。又如《长告将归过别揆恺功园中看荷花》云:“繁华肯斗春三月,澹荡偏宜水一方。”以花自比,正喻夹写,句中有意,句外有味,此画中神品也。[4]卷10,161

但赵翼在推许查慎行诗之白描的同时又强调了适当用典之必要,认为查慎行诗“惟书卷较少,故稍觉单薄”[4]卷10,147,并且将查慎行、吴伟业、朱彝尊三人在这两方面的表现作了一番简要的比较:

诗写性情,原不专恃数典,然古事已成典故,则一典已自有一意,作诗者借彼之意,写我之情,自然倍觉深厚,此后代诗人不得不用书卷也。吴梅村好用书卷,而引用不当,往往意为词累。初白好议论,而专用白描,则宜短节促调,以遒紧见工,乃古诗动千百言,而无典故驱驾,便似单薄。故梅村诗嫌其使典过繁,翻致腻滞,一遇白描处,即爽心豁目,情余於文。初白诗又嫌其白描太多,稍觉寒俭,一遇使典处,即清切深稳,词意兼工。此两家诗之不同也。如初白与朱竹垞各咏甘泉汉瓦,两诗相较:竹垞诗光怪陆离,令人不敢逼视;初白诗平易近人,便难争胜。至与竹垞《水碓联句》、《观造竹纸联句》,各搜典故,运用刻划,工力悉敌,莫可轩轾。有书无书之异,了然可见矣。[4]卷10,160

在这段话中,赵翼首先指出,“诗写性情,原不专恃数典”,但同时认为典故的使用自有其价值和意义,因此,无论是吴伟业的“好用书卷”、“使典过繁”,还是查慎行的“专用白描”、“白描太多”,都各有其偏颇和弊端,如能各自补偏纠弊,则庶几可臻更佳境界。而从查慎行与朱彝尊《水碓联句》、《观造竹纸联句》中所表现出来的“各搜典故,运用刻划,工力悉敌,莫可轩轾”来看,赵翼认为,查慎行如欲进行这样的补偏纠弊,凭借他自己在学问上的深厚造诣,实际上是有足够的基础和实力的。确实,如查慎行的长诗《水西行》,“由于作者腹笥繁富,熟悉史书,故写来气畅辞新,举重若轻,全无滞涩枯燥之病,洵为一部有声有色的西南彝族之诗史。”[5]85其他又如著名的《敝裘》二首等,也都可以看出查慎行在运用典故方面的基础和实力。既如此,查慎行本人又是秉持着怎样的理念呢?

二、查慎行对于白描诗学观的相关阐述

从《初白庵诗评》[6]中查慎行对前人作品的相关评点来看,他对于过度用典固然不满,如他评黄庭坚《赠惠洪》诗“数面欣羊胛,论诗喜雉膏”二句云:“羊胛出《唐书·回纥传》,骨利幹部昼长夜短,日入烹羊胛,熟,东方已明,盖近日出处也。雉膏出《易·鼎卦》。《臆乘》云:‘雉膏不食。’云美也。《说文》云:‘未戴角曰膏。’用事必如此,终觉艰涩少味。”然而这并不妨碍他赞赏那些他认为比较理想的用典方式,如他评杜甫《戏题寄上汉中王三首》诗其三“鲁卫弥尊重,徐陈略丧亡。空馀枚叟在,应念早升堂”四句云:“俯仰情深。用事若此,与古俱化矣。”评白居易《有小白马乘驭多时奉使东行至稠桑驿溘然而毙……题二十韵》诗“度关形未改,过隙影难追”二句云:“用事恰合。”评苏轼《和孔君亮郎中见赠》诗“只恐掉头难久住,应须倾盖便深论”二句云:“使事无痕,可以为法。”评陆游《守严述怀》诗“名酒过于求赵璧,异书浑似借荆州”句云:“用事必如此超脱,方称作家。”但查慎行主要的审美旨趣显然不在于此,他诗中所说的“拙速工迟任客夸,等闲吟徧上林花。平生怕拾杨刘唾,甘让西昆号作家”[7]正集卷40,《长告集·自题癸未以后诗稿四首》其四即隐含有他对于西昆体用典繁密、雕缋满眼的不满之意,在另一首诗中则有更明确的表示:“插架徒然万卷余,只图遮眼不翻书。诗成亦用白描法,免得人讥獭祭鱼。注:来诗夸余藏书之富,故有此答。”[7]续集卷3,《余生集上·东木与楚望叠鱼字凡七章连翩传示再拈二首以答来意》其二在一首诗的诗题中他还明确写道:“七夕,同德尹、润木作,禁用故实。”[7]正集卷13,《劝酬集》这些都能说明他在创作理念与实践方面的自觉意识。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自觉意识,前辈诗人钱秉镫对他的影响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钱秉镫,字幼光,号田间,桐城人。查慎行之父查崧继与钱秉镫同为著名遗民,两人相交亦深。查慎行与这位父辈颇有交游,且对其极为景仰。据方苞《翰林院编修查君墓志铭》记载:“君(查慎行)少闻吾邑钱先生饮光深于诗,即泝江,系舟枞阳,造田间讲问,逾时而归。钱先生数为余道之。”[8]卷10,275查慎行本人亦有诗云:“昔与钱少阳,兹焉互酬唱。频为文字饮,屡荷鸡黍饷。别中两寄书,松竹问无恙。答言吾老矣,后会恐难望。世薄风气衰,老成果殂丧。田间一茅屋,过者今凄怆。注:伤钱饮光先生。”[7]正集卷22,《中江集枞阳僧舍消暑七首》其三据此,则二人之深厚情谊及把酒论诗之情状,亦可知矣。除向钱氏请教诗学,查慎行还曾留意南明史事,向钱氏询问过相关事宜,事见查慎行所著《人海记》“南渡三疑案”条。钱氏诗风“冲淡深粹,出于自然”[9]370与陶渊明颇有相近处。此种诗风的形成,一方面源于“真”,另一方面则源于白描的艺术手法,如朱彝尊品评钱氏之诗,有云:“昔贤评陶元亮诗云:‘心存忠义,地处闲逸,情真,景真,事真,意真。’(钱秉镫)《田间》一集,庶几其近之。”[9]370又潘耒《钱饮光八十寿序》云:“先生(钱秉镫)少负隽才,遭时轗軻,浩然独行其志,间关转徙,备尝人世之艰难。中有感慨,一一发之于诗。其质直真挚,如家人对语,未尝稍加缘饰,而情事切至,使人欲喜欲悲,不能自已。”[9]370潘耒在这里所说的“情事切至,使人欲喜欲悲,不能自已”显是由“真”而致,而“质直真挚,如家人对语,未尝稍加缘饰”即白描之谓。其实钱秉镫深于《周易》,娴熟经史训诂,是位造诣很高的学者,但他作诗时却并不卖弄学问,而是如此地注重“真”与白描,殊为难能可贵。查慎行与钱秉镫之交往本文前已述及,故而查慎行在这方面受其影响自是题中应有之义。此外,查慎行的其他诗句如“我诗质直无夸辞”[7]正集卷25,《炎天冰雪集甘泉汉瓦歌为侯官林同人赋》、“偶然兴至或留题,聊藉微吟豁胸臆。诗成直述目所睹,老矣焉能事文饰。仙灵幽秘苦雕劖,云雾苍茫每深匿。忽逢生客一呈露,可惜无才收不得”[7]正集卷15,《云雾窟集·自题庐山纪游集后》、“画工那识天然趣,傅粉调朱事写生”[7]正集卷46,《望岁集·秋花》、“自然愜幽趣,真景非粉绘”[7]正集卷16,《客船集·邓尉山看梅与谭蘐城都谏分韵》、“大痴殁后无传派,此段溪山复谁画。老夫新句亦平平,要与诗家除粉绘”[7]正集卷20,《游梁集·雨中发常熟回望虞山》等,也都可以视为其力主白描的宣言。而且,从上述这些诗句来看,查慎行显然也认为白描是一件很需要艺术天赋与艺术功力的事情,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做得很好的。

在《初白庵诗评》中,我们可以看到查慎行对于前代诗人,尤其是唐、宋诗人作品中的那些白描妙笔每有特别的留意以及会心的评点,如他评陶渊明《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诗云:“读‘倾耳’二语(按即‘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真觉《雪赋》一篇徒为费辞。”评杜甫《野老》诗“渔人网集澄潭下,贾客船随返照来”二句云:“真堪入画。”评杜甫《遭田父泥饮美严中丞》诗“高声索果栗,欲起时被肘。指挥过无礼,未觉村野丑。月出遮我留,仍嗔问升斗”六句云:“情景逼真。”评杜甫《春夜喜雨》云:“此种景,画家所不能绘,唯诗足以发之。”评韩愈《斗鸡联句》“大鸡昂然来,小鸡竦而待”二句云:“情状已具。”评白居易《弄龟罗》诗“汝生何其晚,我年行已衰。物情小可念,人意老多慈”四句云:“白描高手,只是善达性情。”评梅尧臣《鲁山山行》诗云:“句句如画,引人入胜。”评王安石《虎图》诗“卒然我见心为动,熟视稍稍摩其须。固知画者巧为此,此物安肯来庭除”四句云:“白描高手,精采百倍。”评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诗其二“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二句云:“多少西湖诗被二语扫尽,何处着一毫脂粉颜色?”评苏轼《无锡道中赋水车》诗“翻翻联联衔尾鸦,荦荦确确蜕骨蛇”二句云:“二语略尽形制。”评朱熹《六月十五日诣水公庵雨作》诗“云起欲为雨,中川分晦明。才惊横岭断,已觉疏林鸣”四句云:“状难状之景毫不费力”,等等。

以上评论,虽然只有两处(一为评唐人白居易诗,一为评宋人王安石诗)明确点出“白描”二字,但其他各处却也都是对于白描艺术效果的揭示。

三、查慎行在诗歌创作中对于白描手法的纯熟运用

在查慎行自己的诗歌作品中,无论是写景、叙事、议论还是抒情,皆多白描妙笔。先说写景,这是查慎行运用白描最为广泛的方面。在查慎行描写自然之美与世俗之美的所有写景诗中,绝大多数运用的都是白描手法。如《早发齐天坡》[7]正集卷2,《慎旃集中》:

山偪岚气侵,仲夏晓犹冷。离披马鬃湿,十里雾未醒。流云莽回荡,陆海开万顷。东日生其间,金丸上修绠。殷鲜一轮血,倒射却无影。苍茫树浮藻,参错峰脱颖。攀跻足力穷,目赏得奇景。方知夜来宿,乃在最高顶。

此诗作于康熙十九年,查慎行时随贵州巡抚杨雍建由麻阳进军铜仁途经齐天坡。诗中重点写日出奇景,以自然的时间顺序展开,即日出前,日出时,日出后。日出前,作者骑马在山间行军,浓雾经久不散,打湿了马鬃,虽然时令已是仲夏,早晨仍觉冷气侵人。忽然,流云回荡,陆地上的万顷雾海为之洞开,太阳好像是被长绳牵引着的一颗金丸一般冉冉升起,然后颜色变得殷鲜如血。因为是云雾之海,不是有水的真正的海,所以海面上当然也就不可能映射出它的倒影。太阳升起后,云雾渐渐散去,参差错落的众多山峰也渐渐脱颖而出,显现出其本来的面目,而山林树木在阳光的照耀下则浮现出五彩迷乱之色。虽然诗人由于在山间攀跻已久,足力疲乏,但能够欣赏到大自然如此奇特的景观仍令他心情愉悦,而且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昨夜宿营的地方正是在最高的山顶上。此诗以白描手法直寻兴会,风格雄浑壮美,气足神完,有如唐人作品,而“山偪岚气侵”、“十里雾未醒”、“殷鲜一轮血”等平易中见生新之笔又近宋人风格,洵为兼取唐宋之长的佳作。其他篇幅较长的名作,如《十月朔五更鹰窠顶观日出》[7]正集卷四42,《计日集》、《中秋夜洞庭对月歌》[7]正集卷4,《遄归集》、《五老峰观海绵歌》[7]正集卷15,《云雾窟集》等亦皆如此。

白描在查慎行的写景小诗中更多妙笔,如《舟夜书所见》[7]集卷9 ,《春帆集》: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此诗开头两句在艺术构思上似受杜甫《春夜喜雨》诗“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的启发,相似处在于明与暗的悬殊对比,但查慎行此处“孤光一点萤”的比喻则是自出机杼。而且,以下两句写微风吹来,水面上波浪轻轻簇动,渔灯孤光的倒影骤然被搅碎,散作满河的星星,又陡然化静为动,变冷寂凄清为空灵奇幻,更是别开新境。

又如《青溪口号八首》[7]集卷4 ,《西江集》其七:

桥坏笮系绳,水浅牛可跨。牛背渡溪人,须眉绿如画。

此诗所写内容极为简单:桥坏系之以绳,有人骑牛渡溪,由于周围环境绿意盎然,仿佛荡漾开来,弥漫为一派绿的氛围,遂令人产生一种幻觉,似乎渡溪人的须眉也染上了清幽的绿色。这种白描写意,空际着笔,若有若无的写法,不仅有观察细致、感受敏锐之长,而且善于表达微妙的心理感觉,其中之神韵,绘画不能致。当然,查慎行此种写法有可能是受了唐代诗人王维的影响。王维诗如“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书事》)、“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等,皆是这一路数。

查慎行的其他作品如“轻舠细雨江村路,过眼东风见杏花。略似小车逢绮陌,不知红艳属谁家”[7]正集卷14,《湓城集·荻港人家杏花》,被认为“情韵高绝,直闯唐人藩篱”[5]189。“黄花古渡接芦溪,行过萍乡路渐低。吠犬鸣鸡村远近,乳鹅新鸭岸东西。丝缫细雨沾衣润,刀剪良苗出水齐。犹与湖南风土近,春深无处不耕犁”[7]正集卷48,《粤游集下·自湘东驿遵陆至芦溪》描写江西、湖南交界处的田园风光,则“平易朴素,亲切自然,寥寥数笔,即勾勒出一幅景观鲜明生动的风俗图,诗风颇近放翁”[5]452。此类写景诗作甚多,皆可见出查慎行自由出入唐宋、兼收并蓄的白描功力。

再看叙事。查慎行的五古作品《白杨堤晚泊》[7]正卷集1,《慎旃集上》即是一篇白描叙事的杰作:

客行公安界,榛莽遥刺天。百里皆战埸,废灶依颓垣。岂惟人踪灭,鸦鹊俱高骞。但闻水中凫,拍拍绕我船。朝来望澧阳,稍稍见疏烟。晚泊得墟落,潬沙水洄沿。天风鸣枯杨,众鸟巢枝颠。居民八九家,其下自名村。野火烧黄茆,瘦牛皮仅存。姻亲儿女舍,相对篱无樊。我前揖老父,款曲使尽言。云自南北争,兵火六七年。初来尚易支,斗米换佰钱。去秋忽苦旱,谷价十倍前。朝市有推移,世业誓不迁。况闻江南北,兵荒远袤延。逋逃等无地,旅仆谁哀怜。我感此语真,欷歔泪流泉。有生际仳离,朝夕计孰全。悠悠逐徒御,即事思田园。

关于此诗,聂世美先生有如下介绍与述评:

诗作于康熙十八年冬秋之际随贵州巡抚杨雍建进军湖南途中。诗人到达公安县,正值兵燹之后,三藩之乱,连年战争,给这里的百姓造成深重的灾难:百里战场,一片废墟;远近村落,榛莽丛生。谷价腾涨,民不聊生。可是,劫后仅存的几户村民却仍然不愿逃离他乡,一为祖辈居此,二来确实亦无处可逃,其惨况令诗人不禁欷歔下泪。全诗取白描手法,间用独白形式,浅近如话,得古乐府与白居易现实主义诗风之真传。清查弈照评曰:‘可抵少陵《哀江头》、《石壕村》诸篇。”[5]29-30

查慎行白描叙事的艺术成就固然不足与大诗人杜甫相提并论,但其倾力于对杜甫的手摹心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次谷兄自粤西扶先伯父榇归里二首》[7]正集卷4,《遄归集》:

万里行何畏,归来始泫然。乱离成子孝,危苦得天怜。泪尽干戈外,魂惊瘴疠边。路难经死地,初不计生还。

自古苍梧道,征人半舁棺。

啼赤子,父老赗清官。竟返天南魄,翻疑梦里看。附书吾久望,执手杂悲欢。

这两首诗所叙之事,见于《浙江通志》卷一八三:“查魏旭,字次谷,桐乡县学生,中康熙癸酉副榜。父继甲为广西隆安令,卒于任。值吴逆(三桂)之乱,道路隔绝,逾二载,讣始闻。魏旭号泣,即日只身就道。跽母前诀别曰:‘儿去万里,出入兵间,得达父榇所万幸,能扶父榇归尤万幸。否则流落瘴乡,守死父榇旁固所甘心。母侍奉有兄弟在,勿以儿为念。’遂行。……抵隆安,觅至榇所,一恸殒绝,踰时始苏,顾无从作归计。彷徨岁余,乃啮齿血书词,日哀呼道旁。见者咸曰:‘此故贤令子也。’稍得赙助,遂扶榇崎岖以归。”文中的查魏旭,即查慎行诗题中的“次谷兄”,是查慎行族伯父查继甲之子。文中所叙查魏旭历尽千辛万苦去广西隆安迎回父榇之事,在当时被认为是一件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孝行。查慎行本人知悉此事之后自然也深受感动,情郁于中且不能已于言,故作五律二首以演绎之。从这两首诗来看,作者的谋篇布局深得杜诗神理,再辅之以白描手法的纯熟运用,故而极富打动人心的感染力。清汪佑南《山泾草堂诗话》有云:“学少陵五律易成假面空腔,调似杜而实非杜,令人生厌。查初白有《次谷兄自粤西扶先伯榇归里》二律,上首曲折写来,题面似已了结;下首提粤西说入归途不易,并写生前德政,亦题中应有之义。不易归而竟归,疑在梦中,题意十分酣足。初白未必有意学杜,转得杜之神理,言情到真挚处往往有此境界。……此等诗,名家稿中亦不多见也。”白描运用至佳处时,但见性情,不睹文字,这是艺术上炉火纯青的表现,查慎行则往往有之,以上二诗即是典型例证。

再看议论。查慎行诗中常有精警的议论,而议论之所以精警,亦与查慎行之擅长白描有关。以查慎行之人物论评为例,他常常要在短短的几句诗甚至一两句诗中概括出人物主要的精神风貌,这就需要他对人物的言行事迹等博观约取,捕捉到最富于特征性的成分来加以表现,这就非白描不办。如他论评唐代著名贤相张九龄,就在有关张九龄的史料中选取了几则加以概括提炼。诗云:

公进《千秋录》,开元极盛时。知几同列少,去国一身迟。终始全臣节,安危动主思。高楼瞻画像,风度俨须眉。[7]正集卷47,《粤游集上·韶州风度楼》

经此简洁的白描勾勒之后,一代贤相的风度已是跃然纸上了。赵翼对查慎行此诗极为推许,认为“此等格律气味,虽置之唐贤集中,莫能优劣也。”[4]卷10,161

查慎行的其他人物论评,如论评屈原的“莫嫌举世无知己,未有庸人不忌才。放逐肯消忘国恨,岁时犹动楚人哀”[7]正集卷2,《慎旃集中三闾祠》,论评诸葛亮的“割据人才出,真从运数争。苦心扶季汉,余力到南征”[7]正集卷3,《慎旃集下·诸葛武侯祠》,论评文天祥的“千古兴亡恨,忠臣末运多。死难扶少帝,生不愧巍科。慷慨忧时策,峥嵘正气歌”[7]正集卷47,《粤游集上·螺山文丞相祠》等等,也都是以白描议论的妙笔。

当然,众所周知的是,写景、叙事、议论、抒情四者之间,往往多有交叉渗透,而由于查慎行诗中的抒情基本上都渗透于写景、叙事、议论之中,故其运用白描之情形亦不难想见,此处不拟赘述。

总之,查慎行运用白描,已臻挥洒自如、出神入化之境界,这对于他在理论与创作方面实现唐宋互参,委实大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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