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特① 关于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和当代资本主义的阶级结构理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赖特论文,阶级论文,资本主义论文,框架论文,当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二战以后，随着科学技术的革新带来的社会经济的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发生了变化，传统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正是由于这种经济结构和就业结构的变化，使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出现新的变化，呈现出新的特征。特别是，在两大对立的阶级之间，出现了与传统意义上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不同的具有特殊性的庞大的“中间阶级”。当代资本主义国家随着现代企业制度的逐步完善，在公司企业中的所有权和管理权分离，又出现了一个由专业管理人员组成的新的社会群体。这个群体既不同于传统的资产阶级，也不同于无产阶级，这就是“令人困惑的中间阶级”。如何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关系所发生的这种新变化及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当代资本主义的新情况、新问题和新趋势加以正确充分的认识和理解，是我们今天所必须研究的新课题。对于这个问题，当代西方国家的学者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学者做了较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赖特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认为马克思主义对阶级的阐述大多属于宏观理论，缺乏对阶级分析的微观精细的实证论证。他试图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框架内，吸收和借鉴其他当代思想家的认识方法和理论观点，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许多基本概念加以澄清并重新予以阐述，并在澄清这些基本概念的基础上，运用社会学和统计学的实证方法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阶级结构和阶级矛盾进行大量的实证研究，从而揭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形态的本质，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现状及发展趋势做出新的判断。同时，赖特还力图根据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一些观点和预见做出修正和补充，实现其所期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这一时期的发展。
一、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
要了解赖特的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理论，不能不提到罗默②，因为赖特的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理论与罗默关于剥削和阶级的一般理论具有直接的联系。罗默在他的著作《剥削和阶级的一般理论》中阐述了他对于剥削和阶级的基本思想。他提出了不同于马克思的剥削概念，他用他所设计的经济模型论证了不必经过劳动力的买卖同样可以实现剥削，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剥削的一般性概念，认为剥削就是由于社会财产的初始分配不平等所导致的社会成员在劳动付出与最终收入对比上的不平等：某人为了获得一定数量的产品而付出的劳动，如果少于这些产品中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那么他就是剥削者，如果多于这些产品中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那么他就是被剥削者。其中，社会财产指的是体现着社会历史形态特征的、由个人私有的、特定的财产所有权的形式，简单地说，就是在特定社会历史形态下居统治地位的生产要素的所有权形式。例如，在奴隶社会中，社会财产指的是奴隶的人身，因此，奴隶社会的剥削，指的就是由对奴隶人身的占有所导致的奴隶主和奴隶在收入分配上的不平等；在封建社会中，社会财产指的是农奴的劳动，因此，封建剥削指的就是由封建领主占有农奴的劳动而导致的收入分配的不平等；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社会财产指的是物质生产资料，因此资本主义剥削指的是由生产资料的初始分配的不平等所导致的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不同的剥削机制根据不同形式的资产占有来决定，不同阶级体系根据建立在那些资产的财产权利基础上的社会生产关系而决定。对于如何来具体地判定各种剥削形式，他主要采用了一种“博弈论”的策略。这种策略是通过把生产方式看作是一种“博弈”(game)来对不同的剥削体系进行分析。这种方法判定的是，如果特定的群体按照某种特定的程序退出这一博弈而参与另外一个不同的博弈，那么他们的生活是否会变得更好。如果他们的生活由于退出这一博弈而变得更好，就说明他们在这个社会中是受剥削的，反之就没有受到剥削。不同形式的剥削则通过特定的使得某些参与人群变得更好而另一些参与人群变得更糟的退出规则而进行定义。罗默运用这一策略界定了四种形式的剥削：封建剥削(个人资产)、资本主义剥削(社会资产的人均份额)、社会主义剥削(不可转让资产的人均份额)以及他所称之为的“地位”剥削。罗默研究的重点是剥削，所以他除了对资本主义粗略地推出五种阶级以外，对阶级问题没有更多的阐述。但他的剥削理论为进一步分析阶级结构的一般框架提供了基础。赖特的阶级分析一般框架理论正是在罗默的剥削理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赖特基本接受了罗默的剥削理论，当然也做了一定的修正和补充，比如，把封建社会不平等分配的主要资产称为劳动力，而不是罗默的个人资产，用组织剥削来代替罗默的地位剥削，等等。这样赖特确定了四种与生产直接相关的财产，即劳动力、生产资料、组织、技术，在此基础上建立了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见表一)。③
表一 资产、剥削和阶级
阶级结构
不平等分配剥削机制 阶级
的类型的主要财产
封建主义 劳动力剩余劳动的强制领主和农
性榨取奴
资本主义生产资料
劳动力同商品的资本家和
市场交换 工人
以等级为基础，根 管理人员/
中央集权主义组织 据计划对剩余劳官僚和非
动的无偿占有和管理者
分配
通过谈判对剩余专家和工
社会主义 技术 劳动从工人到专人
家的再分配
需要指出的是，赖特与罗默一样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同样存在着剥削，因而也就存在着阶级。因为只要社会主义承认按劳分配的原则，就意味着社会主义承认个人因自身劳动技能的不同所导致的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存在，从而对技能的占有程度导致的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也就意味着剥削。
赖特对这种复杂的剥削形式及相对应的阶级关系列项的详细阐述，其目的是要提供一种在一个更为具体的层面上分析当代资本主义阶级结构的概念上的工具，为进一步分析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建立基础。
二、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
赖特根据上面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区分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各种物质利益集团的阶级地位。赖特认为，一个具体的社会很少以单一的生产方式为特征，它的实际阶级结构是以利益剥削关系的综合模式为特点的。他首先根据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和非占有把社会分为两部分，然后根据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剥削特性的两个从属关系的组织资产和技术/资格证书资产的占有状况划分出各种类型。整个社会的阶级结构体现于表二中的12种阶级地位(见表二)。④
表二 资本主义社会中阶级地位的分类
生产资料资产
生产资料所有者 非生产资料所有者(雇佣劳动者)
拥有足够的资本雇1.资本家 4.专业管理人员 7.半专业管理人员 10.非专业管理人
+
用工人从而不工作 员
组
拥有足够的资本雇用 2.小雇主 5.专业监督人员 8.半专业监督人员 11.非专业监督人 ＞0织
工人但也必须工作 员
资
拥有足够的资本自 产
己工作但不足以雇3.小资产阶级 6.非管理专业人员
9.半专业工人 12.无产阶级
-
+ ＞0 -
技术/资格证书资产
赖特把阶级结构看作是由个人(或者在一些情况下是家庭)所构成的社会关系结构，这种结构决定他们的阶级利益。对于阶级结构而言，强调的是需要有人占据的位置或阶级地位以及阶级地位的“担当者”(存在于特定阶级结构之中的人)。赖特并不认为阶级结构是独立于人之外而存在的，只是表明阶级结构对于占据特定场所的特定的人来说是独立存在的。由于阶级结构内的许多地位具有这种剥削利益的复杂构成，这些利益只能被看作是构成种种潜在的阶级形态的物质基础。阶级结构本身并不产生一种形态模式，它只决定各种不同的阶级形态的基本可能性。
赖特在划分各阶级地位时运用了三个判别尺度：
1.根据生产资料资产的判别。对生产资料资产的不同所有权产生两个主要的阶级：工人阶级，不拥有生产资料，为了生存必须在劳动力市场出卖他们的劳动力；资本家，占有足够量的生产资料，能够雇佣工人来使用这些生产资料，他们本人根本不必工作。这两种类别构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传统的两极化的阶级。
2.根据组织资产的判别。组织资产在于对劳动力划分的协调与综合的有效支配。根据对组织资产的支配确定三种基本的地位。管理者：包括直接在工作岗位制定方针决策并对下属拥有有效的权威地位。监督人员：对下属拥有有效的权威，但并不包括制定组织决策。赖特把这种地位看作拥有边缘的(marginal)组织资产。非管理人员：在生产中没有任何组织资产的地位。
3.根据资格证书资产的判别。把职业头衔、正式的资格证书和职业特征结合在一起作为基础，来区分从事必须要求某种资格证书的职业的人和不从事这些职业的人，因而这些职位均涉及资格证书资产剥削。根据这种差别分为三种类别。专家：这包括所有的专业人员、具有高等学历的技术人员和经理。技术性雇员：学校教师和手艺人、很少具有高等学历的经理和技术人员、具有高等学历的售货员和办公室人员，其工作具有真正的自主权。非技术人员：并不拥有技术性雇员所具有的资格证书或符合自主权标准的办公室人员和售货员，非手艺性的手工行业和服务行业人员。
三、赖特对当代资本主义阶级结构中各阶级地位分布的调查分析
赖特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结构中各阶级地位分布的分析是以对美国和瑞典抽样调查结果进行比较而展开的。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内部，瑞典和美国体现了一种重要的对比。一方面，在经济上的很多方面都颇为相似：具有大体相同的科技发展水平、非常相似的生活水平，很少有对工业生产的国家所有制。另一方面，政治上在很多方面是两极对立的。据估算，作为国家政策的结果，瑞典在任何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实际收入不平等的程度是最低的(税后和公共事业开支以后)，而美国却是最高的。瑞典民间劳动力直接被国家雇用的比例高于其他任何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超过40％，而美国可能是最低的，在20％以下。政治上，瑞典由社会民主政党统治的程度是任何资本主义国家中最高的，而美国则最低。因此我们选择了两个具有大致相似的经济基础而在政治“上层建筑”存在尖锐差别的国家。用赖特的话说：“这是一个探讨阶级结构及其结果问题的富饶地带。”⑤
表三⑥ 展示了瑞典和美国各阶级的分布状况。赖特通过对这两个国家的各阶级地位分布的调查分析得出了关于当代资本主义国家阶级结构的总体状况：
表三 美国和瑞典各阶级地位的分布[*]
生产资料资产
生产资料所有者非生产资料所有者(雇佣劳动者)
拥有足够的资本雇1.资本家
4.专业管理人员 7.半专业管理人员
10.非专业管理人员
用工人从而不工作美国 1.8％ 美国 3.9％ 美国 6.2％ 美国 2.3％
+
瑞典 0.7％ 瑞典 4.4％ 瑞典 4.0％ 瑞典 2.5％
拥有足够的资本雇用 2.小雇主
5.专业监督人员 8.半专业监督人员
11.非专业监督人员 组
工人但也必须工作美国 6.0％ 美国 3.7％ 美国 6.8％ 美国 6.9％ ＞0织
瑞典 4.8％ 瑞典 3.8％ 瑞典 3.2％ 瑞典 3.1％资
拥有足够的资本自3.小资产阶级
6.非管理专业人员
9.半专业工人
12.无产阶级
产
己工作但不足以雇美国 6.9％ 美国 3.4％ 美国 12.2％美国 39.9％ -
用工人 瑞典 5.4％ 瑞典 6.8％ 瑞典 17.8％瑞典 43.5％
+
＞0
-
技术/资格证书资产
美国：N=1487
瑞典：N=1179
*这里的分布指处于劳动力中的人，因而包括失业者、家庭主妇、领养老金的人等等。
第一，工人阶级构成这两个国家劳动力的大多数。两个国家在阶级结构这一点上是比较相似的：工人阶级大约占劳动力的40％，如果加上对组织或技术资产拥有最少支配权的半专业工人和非专业监督人民，这个数字在每个国家将增加到大约60％左右。
第二，小资产阶级和资本家阶级人数很小，两个国家大约有5—7％是纯粹的小资产阶级，另有5—6％是小雇主，不到2％是完全意义上的资本家。
第三，美国只有31％、瑞典不到20％的专家在与政府没有业务联系的私人公司工作，这说明特定的中间阶级在这两个国家都特别依赖于政府，也说明所谓的“中间阶级”地位的扩大往往直接归因于政府雇用人员的增加。相反，在这两个国家，工人是与政府有着最少联系的工薪者类别：美国56％的工人、瑞典45％的工人在与政府没有关系的公司中工作。⑦
第四，这两个国家中女性构成工人阶级中的明显多数，超过60％的工人是女性。在当代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工人阶级实质上是由女性和少数民族所构成的。男性则比例不相称地处在剥削阶级中，特别是在资本家阶级和经理职位中。在美国工人阶级的60.5％是女性。如果我们再加上黑人男性，这个数字接近2/3。这说明了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劳动中的性别和种族歧视现象依然非常严重。⑧
第五，在美国工作要比在瑞典受到更大的监管。在阶级结构中，特别是在大型公司里有相当多的监管者，美国的监管人员的比例显著地高于瑞典：为17.4％比10.1％。
赖特关于阶级分析的一般框架理论，以及他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的理论阐述，既体现了阶级关系的复杂性，也突出了阶级结构是一个变动的过程。他想要强调的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说明了按照原来的思路来划分现在的阶级已经不现实，现代社会中的阶级划分要比以前复杂得多。赖特所提出的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结构的12种阶级地位划分，就基本思想而言，还是遵循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划分阶级的二分法。从他的阶级结构划分中我们可以看出，生产资料的占有与否依然是划分阶级的最主要的标准。尽管我们也许会对他所提出的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12种阶级地位划分是否准确提出疑问，但他所运用的应用社会学的研究所普遍采用的抽样调查方法，对阶级理论所进行的量化研究，可以说是对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的现代化尝试，也为我们今天将马克思主义与现实相结合提供了一个好的范例。
注释：
①埃里克·奥林·赖特(Eric Olin Wright)，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分析学派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主要代表著作：" Classes" ,London,verso,1997。
②J.罗默，美国耶鲁大学政治科学系教授，分析学派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主要著作：《剥削和阶级的一般理论》，波士顿，哈佛大学出版社，1982年；《在自由中丧失》，伦敦，雷迪斯出版社，1988年。
③④⑤⑥Eric Olin Wright," Classes" ,1997,verso,p.83,p.88,p.193.
⑦⑧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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