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工业结构调整：问题、成因与对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成因论文,广东论文,结构调整论文,对策论文,工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427(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5X(2000)01-0090-06
产业结构调整是一个世界性话题，也是经济发展的永恒主题。反观世界各国的发展经验，尽管历史条件、地理环境、发展机遇及阶段迥然不同，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产业结构对经济发展的牵动效应。优化产业结构、推动产业升级无不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共同规律。
20世纪80年代的“广东奇迹”，除了市场因素、政策因素及其地缘因素外，便是不失时机地推动产业转型，包括工业结构的转变。进入90年代后，市场、政策及地缘优势逐渐消失，广东经济结构，尤其是工业结构调整速度放慢，投资及出口乏力，失业增加，居民收入增幅下降，广东在全国的经济领先地位动摇，人们开始从不同的角度审视同一个问题：进入新世纪，广东的优势和潜力在哪里？地缘及政策优势消失之后，广东经济发展的立足点是什么？回答这些问题，绕不过经济结构调整对经济发展的影响。
一、广东工业结构的基本问题
应该承认，改革开放以来，广东经过20年的时间已基本上完成了初级工业化向现代工业化的过渡，产业结构，包括工业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具体表现是：基本形成了一个以市场为导向，相对完整的工业体系，加工工业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中具有一定的竞争力，尤其是“粤家电”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远近闻名，珠江三角洲地区已成为全球重要的制造业中心。同时，第三次全国工业普查的3700种产品，广东生产的有3534种，其中产量排全国前5名的占55.7%，居第一位的占19.3%（如下页图1）。
但是，总的来看，目前广东三大产业结构的层次不高，内部存在的问题仍旧较多。就工业结构来说，主要存在的问题突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产品结构滞后于需求结构
从根本上说，市场经济条件下，需求结构决定产品结构。近10年来，影响国际国内市场的各种因素，如购买能力、消费偏好等变化明显，买方市场已经成形，消费者处于主动地位，相应地，名、优、特产品备受青睐，但广东产品主流上仍是大路货多，低档产品多，产销率不高。据第三次工业普查，在广东已生产的3500余种产品中，产销率在八成以下的约占四分之一，尤其又以广东的“优势产品”——机械、轻纺、化工、电子电器产品更为严重。
（二）劳动密集型产业“垄断”工业结构，主导及支柱产业尚未形成
从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再向技术知识密集型转变，是西方产业结构演变的基本规律。20世纪80年代，广东在当时的历史、地理、人文条件下形成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对推动经贸启动的作用举足轻重，但这种结构进入90年代后改变不大。由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技术含量低，伴随着劳动力成本上升，产品以及产业的竞争力必然减弱，这样，选择主导产业带动形成产业技术链的呼声在广东从来没有停过，这种努力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但事实上，至今尚未形成主导产业。
（三）产业结构趋同，规模不足，生产能力严重过剩
20世纪90年代以后，广东基础产业与加工工业的矛盾趋于缓和，但加工业本身的问题接踵而来。1992年以后，工业企业数目大增，重复建设、盲目建设在地方利益驱动下越演越烈。据第三次工业普查，乡及乡以上独立核算工业企业主要产品生产能力利用率，有三分之一的能力利用不足，其中生产能力利用不足半数，处于半停或停产状态的有100种，占49%；能力闲置近半的有68种，占33.3%；能力闲置二至三成的有36种，占17.6%。即使是最具优势的家用电器及电子产品也不容乐观，如全省5家洗衣机企业，除一家（中山威力）能力利用率近80%外，其余全部在30%左右。
（四）技术结构水平低，企业技术开发能力弱
技术结构水平是衡量产业结构，尤其是工业结构的重要指标。目前，广东高精尖加工能力不足，一般性加工能力过大。虽然有七成多的工业企业大部分设备为80年代出厂的，并且以进口的为多(84.2%)。但这些设备大都是普通或一般性的，全省中小型企业基本上没有自己的科技开发机构，即使有，也很少能独立开发新产品。
（五）工业组织结构不合理，规模效益差
按国际上通行的“最佳经济规模”标准来衡量，广东的汽车、彩电、冰箱、洗衣机等产品，没有一家企业达到最佳生产规模。更有甚者，20世纪80年代风靡中国大地的“粤家电”的地位正在动摇，就生产规模而言，广东企业规模在全国的排位处于下降趋势，以家电为例，1995年全省空调生产企业45家，总产量221万台，居全国第一，但江苏春兰集团一家企业产量达116万台。我省彩电产量也居全国第一，但最大的康佳集团的产量不足四川长虹的三分之一。通常国际上以产业的集中度来衡量企业的规模经济，西方一些主要产业如汽车、钢铁、石化等行业前4家企业集中度一般在90%以上，广东均不足30%，相差遥远。
（六）地区产业结构趋同，引起省市内过度竞争
改革开放初期，以当时历史条件和优势，广东各地，尤其是珠江三角洲地区接受香港产业转移，以轻型化带动经济发展，但至20世纪80年代后期，地区产业结构趋同开始延伸到机电产品，进而到支柱产业。纵观全省21个市的轻重工业结构，广州、深圳、珠海、佛山、中山、湛江等重要城市基本上与全省总体结构趋同，约为6.5∶3.5。珠江三角洲的所有重要城市40个行业中，排在前6位的均是电器、服装、电子、纺织、食品及非金属制品。
上述几个方面的问题，有些在全国具有普遍性，有些是广东的特殊问题，它们之间交互作用的结果，使我们不得不面对两个事实：一是广东工业发展速度放慢，经济效益下降。从1994年开始走“下坡”，1999年尽管总产值仍居全国第二位，但增速已低于福建、山东、江苏、浙江等沿海省市，20世纪80年代那种领先国内经济的势头逐渐淡化。二是“广货”在国内市场的竞争力减弱，市场份额下降。80年代，广东以开发新产品多，花色品种新颖饮誉全国。但近几年来，曾经红遍全中国的广货在省外市场占有率下降，如四川市场的占有率由80年代中后期的60%下降至90年代中期40%，江浙的布料、福建的鞋类等商品已在相当程度上取代了广东。
二、广东工业结构调整滞后的成因
（一）对发展现状的认识不一致
从经济理论的角度看，对经济政策的认识不一致是正常的现象，经济政策学本身包括不同的流派，解决同一经济问题会有不同的主张。但是，从政府的角度看，如果对政策本身缺乏认同性，则无法进行决策，甚至丧失机会。事实上，对于广东工业结构调整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至少在三个方面缺乏统一的认识。一是发展阶段。按照罗斯托的主张，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阶段性，但广东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阶段，各方面认识不统一，个中原因主要是广东区域经济发展极度不平衡。珠江三角洲地区面积、人口只占全省近四分之一和三分之一，但GDP和工农业总产值却占全省70%，外贸出口占全省90%。到底是以珠江三角洲为背景还是以全省为背景来判断经济发展的阶段性，显然结论不尽相同。但中观经济政策必须以这种判断为基础。二是发展动力。20世纪80年代以来，广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其中“八五”时期（1991～1995年）是广东经济发展最快时期，GDP年增19%，工业总产值年均增32.5%，特别是近年以来一直成瓶颈状态的基础工业，如电力、通讯、交通取得突破性进展，这些成就的背后掩盖了产业结构调整的迫切性。甚至有人认为结构调整不是经济发展的动力，相反，经济发展能带动工业结构调整。三是省级政府的角色。政府主导型经济是珠江三角洲经济的典型特征，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的行为如何界定显然影响经济政策，包括产业政策。在市场和政府，更进一步说省级政府之间界定角色存在不同的认识，一是强调政府的不干预，另一是强调政府主导经济作用。
（二）源于计划体制的粗放经济增长模式
改革开放20多年来，广东经济的高速增长，就其经济增长方式来说，是建立在投入（资金、劳动力、生产机械等要素）的大量增加和资源的惊人动员，而不是建立在劳动生产率提高和要素优化的基础上，是粗放型的经济增长方式。这种情况仍在继续，尽管并非广东“专利”，但是它直接导致结构调整滞后，企业技术投入在投资总额中比重下降。
（三）缺乏强有力的政策支撑
结构调整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技术进步和技术改造，基本前提是加强技术进步和改造资金。但由于改革的不配套，正常的资本注入机制未建立，企业搞技术改造只能大量举债，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中相继出台的一些“一刀切”行政措施，对结构调整和企业技术改造产生了负面影响，甚至一些过去行之有效的推动结构调整和鼓励技术改造的政策也难以执行。
（四）条块分割的地方保护主义
政府（特别是省一级政府）是对经济发展进行宏观调控的组织者、协调者，对结构调整和技术改造具有关键作用。发挥政府宏观管理组织、协调功能的条件是政府具有足够财力和政治权威。广东的现实情况是：多年来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形成的条块分割、政出多门的情况盘根错节；改革开放以后“对下更加放权”的做法，对调动各级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但在市场机制尚不成熟，法律法规还不完善的情况下，分散主义、各自为政的现象也伴随产生。特别是县（包括县级市和不设县的地级市）、镇两级经济发展壮大后，单是珠三角地区就有28个城市（包括县级中心城区），420个建制镇，它们无不掌握相当规模的人力、财力、物力。诸侯经济，政出多门，加上地方保护主义、部门利益，造成省级政府宏观管理的组织、协调功能弱化。
（五）制度创新滞后经济增长
制度创新被视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经济增长的推动力，但90年代中后期，广东的制度创新整体来讲进展缓慢，尤其是企业还未形成进行结构调整和追求技术进步的机制，主要表现为：企业产权关系模糊，权责不明；大部分国有企业未能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由于社会保障体系改革的滞后，一些企业，特别国有老企业社会负担沉重，加上居高不下的负债率（平均70～75%）、高税负等负担，企业缺乏自我积累、自我改造、自我发展的能力，难以成为技术改造、技术开发的投资主体。
三、广东工业结构调整的对策思路
工业结构调整是一项系统工程，我们认为，市场导向是调整工业结构的基本原则，市场机制是产业升级最持续的动力。从政策的角度看，考虑到可操作性及迫切性，提出以下建议。
（一）关于结构政策
所谓结构政策，即是利用基本的经济政策手段来推动工业结构向既定的目标转变，或者说，以省级政府管理经济的职能，促成工业的行业结构和区域结构升级和合理。
1.主导或优先发展产业政策 核心是选择优先发展产业，或者称主导或支柱产业。按照国际标准，从市场容量、现有产业份额、产业的技术进步能力和资金积累能力等四大指标来建立支柱产业的优化模型，结果在广东现实经济运行中，评价最高的是电子和纺织服装，其次是电力、机械、食品、化学和医药业。
2.优化地区的产业布局 为改变目前广东地区之间产业趋同及差异拉大等一系列问题，我们以为，优化地区的产业布局的思路是：特大城市和中心城市（如广州、深圳）的城区实行“退二进三”的政策，重点发展金融服务、信息咨询、精品加工业、旅游业、科技教育事业；珠江三角洲发挥制造业与香港合作集聚效应，形成主导产业；中心城市的郊县区和粤北建设农副业基地；粤东汕头、粤西湛江发展临港工业以及形成东西南北中合理的产业布局，发挥区域经济的比较优势。
（二）关于组织政策
1.发展具有竞争力的企业财团 在政府的指导下，分类组建企业财团。考虑到现实状况，组建企业财团虽然是政府管理经济的组织行为，但必须以市场为导向，充分利用和依靠市场机制。
2.引导中小企业围绕名牌产品或为企业财团服务 形成一批“小而专、小而精、小而特”的充满活力的民营中小企业。把一部分重复建设的中小企业，推向交易市场兼并拍卖。
（三）关于技术政策
1.改造传统产业的技术战略 国家"863"计划自动化领域，已在部分省区选择了66个工业企业，采用CIMS（计算机集成制造系统）技术进行改造，广东应从信息集成做起，推动整个生产经营过程的集成，提高企业经营的集约化和管理水平。
2.大力推进名牌战略 实现两个目标，一是“广货”总体质量水平达到工业发达国家20世纪90年代初期水平；二是“拳头”产品达到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国际先进水平。
3.大力开展技术开发和技术创新活动 制定和实施“广东技术创新工程”，建立适应市场经济的成熟的技术创新机制和运行体制。全省三分之二的大中型企业应建立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开发机构，使技术进步成为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的主要途径。
（四）关于财政金融政策
1.政府退出一般竞争性项目的投资 属于国家财政投资的重点项目，改为通过政策性银行或国有投资公司、国有资本经营（控股公司）认缴股本。扩大企业直接融资，选一批好的大中型国有企业上市，探索上市公司国有股、法人股，上市流通，发展企业债权市场，扩大企业债券（特别是可转换债券）发行规模，组织各类基金试点。
2.加快金融改革 建立广东区域性股份制的珠三角银行；在现有各市中心城市合作银行、商业银行、投资银行、证券业等基础上，分业组建各类区域性金融机构；组建广东投资基础公司和产业开发信托公司，开展实业投资和资产经营；以广州特大城市为中心，充分发挥深圳、珠海、佛山、中山、惠州等次中心城市的作用，形成珠三角一体化金融市场，将货币市场的优先发展作为珠三角经济区域金融先行的突破口和成长点，积极发展资本市场；在粤北、粤西、粤东中心城市组建招商银行，尽快改变这些地区单一的国有银行和弱小的城乡信用合作社的状况。
3.实行“金股份”制度 在现行政策架构下，国家必须拥有大型国有企业的多数股权，但这样往往抑制了外国投资者的投资兴趣，除非他们能拥有多数股权。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是实行“金股份”，即政府在实行股份制的（国有）公司中拥有金股份，也就是大于普通股的权力。
4.建立广东省产权交易共同市场 由省内各市的产权交易机构共同组建，以会员制方式为市场框架运作，各成员单位向共同市场推介供求企业产权交易。
（五）关于制定产业法规、条例
根据欧美和日本等国的经验，在产业调整过程中，都有相对稳定的产业政策，在此基础上形成产业法规条例。我省目前进入工业化中期阶段，应尽快制订和颁布以下产业政策：《广东工业振兴措施纲要》，《广东产业升级条例》，《广东企业技术进步条例》，《机械信息产业发展临时措施法》，《保护投资者条例》和《粤港经济贸易合作条例》。
（六）关于建立联合审议会制度
为了吸纳民间的意见而由官民双方有识之士组成各种审议会制度是发达国家产业调节的有效途径。建议建立广东省产业结构审议会制度，对省、市、县界定审议范围，审议会在政府产业综合部门指导下，由有关政府部门、民间企业、专家组成，定期召开会议，反馈信息，提出各种建议。
（七）关于建立粤港澳经济贸易合作组织
广东毗邻港澳，完全有条件推进粤港澳经济贸易合作，三地相互促进、共同发展，拓展国际合作空间，大力吸引国际大财团来粤投资。但目前粤港澳合作存在层次较低，产业技术含量低，组织结构不尽合理，国际环境改变，合作难度加大，缺乏三地政府间的强有力支撑等问题。广东方面的措施思路可考虑深化体制改革，依据国际惯例衔接经济运行机制；引进外资银行，以香港财团为主组建粤港澳投资基金，广泛运用BOT方式引进外资进行基础建设；利用各地优势实现制造业向高层次转变的衔接；实施“市场准入”政策。
（八）关于强化省级政府宏观调控的功能
事实表明，推进产业结构升级涉及方方面面，需要强有力的宏观调控功能和各方面的政策支撑，在目前条件下，我们建议建立广东省工业化领导小组，作为省委省政府领导下推进产业升级的核心权威组织，负责领导制定产业升级的大政方针，强化和维护省级政府的宏观调控功能。同时，建立与中央政府相应的政府宏观调控的综合经济部门。
收稿日期：1999-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