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期商人资本的发展及其历史作用_消费社会论文

春秋战国时期商人资本的发展及其历史作用_消费社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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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春秋战国时期商人资本积累的主要来源是远程贩运、囤积居奇、亦工亦商。其利润流向,分为生息性流向与消费性流向。商人资本的发展促进了社会经济结构变革,推动了商品经济发展,加速了贵族等级制度松解,也使文学趋利、弃本逐末、法制与教化恶化。

关键词 春秋战国 商人资本 历史作用

作为前资本主义的商人资本,是一个非常广袤而幽邃的历史领域。它“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出现得早,实际上它是资本在历史上更为古老的自由的存在方式。”〔1〕从广义上说, 商人资本不仅仅指商品经营资本,也包括商业利润在内。它在流通领域的运动公式与简单商品运动公式有着根本的不同。它不是商品——货币——商品,而是货币——商品——货币'(货币增殖)。在这里交换价值的独立形态——货币是商人资本的出发点,交换价值的增殖即获取商业利润,是它的全部活动的动机和决定的目的。这种商人资本在我国商周时代已有其端绪,及至春秋战国时期则有长足发展,第一次在历史长河中卷起洪波巨澜,猛烈地冲击着各个社会领域,成为推进社会急剧变革的杠杆之一。本文仅就这个时期商人资本的来源、流向及社会影响略作探索,以就教于专家学者。

春秋战国时期以富商大贾作为典型化身的商人资本,通过在流通领域的中介作用,积聚了大量的货币财富,“家累千金”,“赀拟王公”者比比皆是。这些富商大贾通过中介商品流通不仅使各个生产部门互相结合起来,把产品发展为商品,而且通过攫取生产的余额,使货币发展为资本。贱买贵卖,是其商业活动的规律。这种不等价交换正是商人资本积累的主要源泉。具体说来,它一般表现为下面三种营利方式。

1.辗转异域,远程贩运

富商大贾舟车并用,辗转异域,进行远程贩卖性商业活动,可视为在当时列国并立的政治环境中从事的“国际”贸易。进行这种贸易活动的条件在当时已经基本具备了。首先,诸候各国为着自己的政治经济利益,在兵戎相见之余,还得对列国间商旅贸易往来网开一面,实行开放与扶植的优惠政策。如卫国“务材训农,通商惠工”〔2〕。 晋国“轻关易道,通商宽农”〔3〕”齐桓公“通齐国之鱼盐于东莱, 使关市几而不征,以为诸侯利”〔4〕,并在葵丘之会订立“无忘宾旅”、 “无遏籴”〔5〕的盟辞,大力清除列国间通商的障碍。 郑国还与商人立下互惠互利的盟誓,楚国给个别商人以部分免税特权,即使战国中后期开始严厉抑商的秦国,也对这种“国际”贸易持肯定态度,故秦宫可以得到不产于秦而又为秦所藏的大量珍奇玩好。正因为列国鼓励和发展“国际”间的贸易往来,才为一些富商大贾进行远程贩运创造了条件。其次,比西周时期远为发达的水陆交通把列国各大经济都会连为一体,形成一个庞大的销售市场,给商贾们西行周,北至晋,南下楚,东适齐造就了一个可以纵横驰骋的营利大舞台。再次,各国金属货币的铸行,尤其是从春秋中晚期开始黄金成为流通领域功能齐备的重要货币,为富商大贾跨越国界进行远程贸易提供了便利。这样,商贾们就可以不受地域以至国别的限制,“负任担荷,服牛辂马,以周四方;料多少,计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买贱鬻贵”〔6〕,牟取高额商业利润。

古代交通工具的落后,致使远程贩运的货物通常只是体轻价昂如珠玉一类奢侈品和此有彼无的地方土特产品。如《荀子·王制》说:“北海则有走马吠犬焉,然而中国得而畜使之。南海则有羽翮、齿革、曾青、丹干焉,然而中国得而财之。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然而中国得而衣食之。西海则有皮革、文旄焉,然而中国得而用之。“可见中原市场集散的贸易物品来自四面八方,种类还是相当丰富的。春秋时期见于文献记载的第一个从事远程贩运的大商人是郑国的弦高。前627年, 弦高将西市于周,道遇秦师袭郑,当即“以乘韦先牛十二犒师”〔7〕, 表示郑国早有防备,迫使秦军回师灭滑而还。弦高犒秦之物即是皮革、牛以及璧玉等贩运商品。战国时阳翟大贾吕不韦“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8〕,也是靠长途贩运起家的。 做这种买卖的大商人名不见经传者当不在少数。如1957年在安徽寿县花园发现的两组鄂君启节,就是楚怀王发给贵族鄂君启经商的优待通行证。节上规定:陆路运输的车数一次不得超过五十辆,如用畜力或人力运输,每十匹牲畜或二十个背子当一车;水路运输的船数不得超过一百五十条,并且不得载运马、牛、羊一类商品。在这些规定内,凭节可免税。其经营活动范围涉及今湖北、湖南、河南、安徽、广西等省,所过城邑达二十余个〔9〕。 楚国地处“江淮以南,无冻馁之人,亦无千金之家”〔10〕,商品经济远不如中原地区发达,还有鄂君启这样受到一定限制的大规模的远程贩运,其他各国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进行远程贩运,尽管千里迢迢,多有艰险,但商业利润却是很高的。时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11〕。这十分之二的资本利润(毛利)率为春秋战国时代从事工商业的一般利润率,而远程贩运比这一般工商利润率要高得多。《墨子·贵义》云:“商人之四方,市贾倍徙,虽有关梁之难,盗贼之危,必为之。”“徙”与蓰通,是五倍的意思。这说明远程贩运的商业利润高达一倍到五倍,比从事其他工商业更赚钱。因此,不少富商大贾不远千里,周流四方,“转毂以百数”,“贳贷行贾贳郡国”〔12〕, 利用不同地区物价的差额买贱卖贵,把远程贩运作为牟取厚利的主要经营方式之一。

2.乐观时变,囤积居奇

除远程贩运外,商人资本在流通领域营利的又一主要方式是囤积居奇。这是由于“政有急缓,故物有轻重,岁有败丰,故民有羡不足,时有春秋,故谷有贵贱,而上不调淫,故游商得以什伯其本也。”〔13〕囤积居奇,无需长途跋涉,往来奔波,只要有足够的商品经营资本,又能准确把握市场商情的变化,即可坐地生财,卒成巨富。《史记·货殖列传》载:“子赣既学于仲尼,退而仕于卫,废著鬻财于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饶益。”又《仲尼弟子列传》云:“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货赀,……常相鲁卫,家累千金”。集解云:“废举谓停贮也。夫物贱则买而停贮,价贵则逐时转易,货卖取资利也。可见子贡的“饶益”途径不过是买贱卖贵、囤积居奇罢了。范蠡“止于陶,以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无之路通,为生可以致富矣。于是自谓陶朱公。复约要父子耕畜,废居,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14〕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故岁孰取穀, 予之丝漆;茧出取帛絮,予之食。”〔15〕他们都是采用的这种牟利手段。从表面上看,这种买卖赢利不过十分之一左右,比当时的一般利润率还要低,但由于经营的物品多为粮食、六畜、丝漆一类直接关系国计民生的生产生活必须需品,因而具有较为广大的销售市场,只要经营得法,也是可以获取“什伯其本”的高额利润的。

当然,搞囤积居奇的买卖,没有足够数量的周转资本不行,但有了资本单凭侥幸取胜的心理,没有审时度势的营利眼光也不行。如果说远程贩运主要是利用不同空间物价的差额来赚钱,那么,囤积居奇就是利用不同时间物价的差额以牟利的。子贡“与时转货赀”,范蠡“候时转物。”白圭“乐观时变”,无不重视一个“时”字,这实际上已多少带有探索经济规律的性质了。

第一,“时”所体现的生产与交换的关系。范蠡等人强调的“时”,首先是指农业经济形势的变化。他说:“太阴(指岁阴)三岁处金则穰,三岁处水则毁,三岁处木则康,三岁处火则旱。故散有时积,籴有时领,则决万物不过三岁而发矣。……天下六岁一穰。六岁一康,凡十二岁一饥。”〔16〕白圭亦云:“太阴在卯,穰;明岁衰恶。至午,旱;明岁美,有水。至卯,积著率岁倍。”〔17〕他们利用岁星纪年与五行关系的学说来探索农业丰歉的规律,当然谈不上多少科学性,但他们注意到农业生产的丰歉是制约“积著”的决定因素,却反映出相当精明的经济头脑。只有把生产过程与流通过程联系起来统筹兼顾,才能在商品交换中达到“积著率岁倍”的目的。

第二,“时”所体现的市场供求关系。范蠡认为,“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18〕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要根据生产形势的变化,及时观察商业行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市场的供求规律。在预测商业行情变化的基础上,积贮物资以将来迫切需要者最为有利可图,所谓“旱则资舟,水则资车”是也。掌握了市场供求变化的规律,就敢于“人弃我取”,达到“人取我与”的营利目的。

第三,“时”所体现的物价涨落关系。在范蠡看来,物价的涨落也是有规律可循的,“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因此经营者要有“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的胆识和勇气,“务完物”(妥善保管货物),“无息币”(加速资金流转),把握物价涨落的趋势,及时抓住买进卖出的有利时机,此即白圭所说“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同时,还要不贪求过分的高价,即“无敢居贵”,要从加速商品和资金的周转中来增加利润,做到“财币欲其行如流水”〔19〕。这就叫做“良贾不与人争买卖之贾(价)而谨司时。”〔20〕

由此看来,囤积居奇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商业投机活动,它需要准确把握生产与流通的连动关系,预测市场变化的客观规律,精通商品营销的微妙技巧,才能达到“乘时射利”〔21〕的目的。所以白圭曾自诩说:“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22〕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3.亦工亦商,产销合一

商人资本一般只独立活动于流通领域,但也有可能逐渐侵蚀生产本身,是时亦工亦商的经营者就属于这种情况。这样,商人资本的“贱买”环节便被直接剥削劳动者以压低商品生产价格的过程所取代,而“贵卖”则是在大规模的自行运销过程中,通过剥削消费者得以实现的。这种情况在当时的盐铁生产部门表现较为突出。因为盐铁产品是民众不能自给而必须通过市场交换才能得到的生产生活必需品,所以这种耗资巨大,需用人力甚多,但销售市场广阔的大手工业就成为商人资本牟取暴利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投资场所。例如猗顿原为鲁之穷士,“耕则常饥,桑则常寒,……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之间其息不可计,赀拟王公,驰名天下。”〔23〕以后他又投资经营池盐之产销,成为一个兼营大手工业的大商人。又如“邯郸郭纵以铁冶成业,与王者埒富”;“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24〕。从其后辈所承袭的经营方式来看,这些工矿企业主也应具有亦工亦商的双重身份。如蜀卓氏“致之临邛,大熹,即铁山鼓铸,运筹算,贾滇蜀民”〔25〕;“程郑,山东迁虏也,贾椎髻之民,富埒卓氏,俱居临邛”;宛孔氏迁南阳,“大鼓铸,规陂池,连车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26〕。可见他们生产的产品并未直接卖给别的运销商,使自己脱离流通领域,而是自产自销,其利润也主要是通过运销来获取的,甚至销售市场的状况还制约着生产的发展。如蜀卓氏迁蜀之时,不愿身处其地“狭薄”的葭萌,乃求远迁临邛,主要考虑到那里“民工于市,易贾”〔27〕,才作出远为迁徙的选择。这种企业的生产规模一般比较大,所役使的劳动者的社会构成也相当复杂。据《盐铁论·复古》载:“采铁石鼓铸、煮盐,一家聚众或至千余人,大抵尽收放流人民也,远去乡里,弃坟墓,依倚大家,聚深山穷泽之中”。从齐国“聚庸而煮盐”〔28〕和蜀卓氏”富至僮千人”〔29〕的情况来分析,这些“依倚大家”的“放流人民”中应是雇佣劳动与奴隶劳动并存的。可见商人资本向生产领域渗透,采取产销合一的经营方式,反映了处于初期发展阶段的商品经济的不成熟性,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商人支配生产的情况是截然有别的。

以上我们考察了商人资本的三种营利方式,说明富商大贾是怎样通过买贱卖贵的不等价交换来获取高额利润的。但是,“商人资本按其使用机能来说,分成商品买卖的预付资本及商品运送与保管的预付资本,因此,产生了商人资本利润的两个组成部分:由买卖价格间的差额而形成的固有商业利润及由于剥削担任商品运送与保管职务的工人而获得的利润”〔30〕。关于商人资本怎样在流通领域榨取为其役使的劳动者的剩余劳动情况,这里也略作分析。春秋战国时期,富商大贾在商品的运送、保管乃至交换的过程中所役使的劳动者主要有雇工、奴隶和伙计。云梦秦简《治狱程式》中涉及到的“市庸”,应该就是为富商大贾役使的雇工。白圭“与用事僮仆同苦乐”,刁闲收取奴虏“使之逐渔盐商贾之利,……终得其力,起富数千万”〔31〕,则是以剥削奴隶劳动发家的。至于伙计制度在当时也出现了。史载,“周人既纤,而师史尤甚,转毂以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贫人学事富家,相矜以久贾,数过邑不入门,设任此等,故师史能致七千万。”〔32〕这些学事富家的洛阳街居贫民,范文澜先生认为就是大商人使用的“伙计”〔33〕。榨取这些不同类型的劳动者的剩余劳动,即是商人资本利润的另一大来源。

从商人资本这两方面的利润来源来看,它代表的是一种掠夺制度。这既是由当时封建生产方式所决定的,也是与之相适应的。“只要商人资本是对不发达的共同体的产品交换起中介作用,商业利润就不仅表现为侵占和欺诈,而且大部分是从侵占和欺诈中产生的。”〔34〕子贡“常相鲁卫”〔35〕,范蠡离开越国后曾为齐相,白圭也做过魏相,他们都以亦官亦商的身份搞囤积居奇的买卖,自然能象鄂君启那样享有减免税收等多种特权,比别的自由商人更容易赚钱。一些与官爵无缘的大商人则通过贿赂达官贵人,以便从官府那里捞到好处。如绛之富商“能行诸侯之贿”〔36〕,刁闲也不惜“连车骑,交守相”,宛孔氏则“连车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有游闲公子赐与名。然其赢过当,愈于给纖啬,家致富数千金。”索隐云:“谓孔氏以资给诸侯公子,既已得赐与之名,又蒙其所得之赢过于本资,故云‘过当’,乃胜于细碎俭啬之贾也。”〔37〕这种官商合一或相互勾结的做法,无疑是一种隐蔽的掠夺手段。至于商品贸易过程中的欺诈成交,更是商人资本掠夺本性的反映。《韩非子·说林下》载:“宋之富贾有监止子者,与人争买百金之璞玉,因佯失而毁之,负其百金,而理其毁瑕,得千镒焉。”监止子利用卖璞玉者不识其真实价值这一弱点,玩弄卑鄙手段,买得璞玉,经过加工变卖赚取了高达十倍的商业利润。又如“乌氏倮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十倍其偿,与之畜,畜至用谷量牛马。”〔38〕一个“间”字正好反映出戎王与市场隔绝,不知缯物与牛马交换价值,乌氏倮巧妙地利用这一点与其交易,结果也赚得十倍其本的高额利润。由此看来,商人资本利润的来源既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也有其掠夺性的一面,而且通常是以掠夺性为其主流的。

春秋战国时期商人资本的发展,产生了不少引人注目的暴发户。“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39〕。那么,商贾们赚取的巨额商业利润具体是如何使用的?或者说流向怎样?这个问题过去往往被忽略,以至妨碍了我们对商人资本的全面认识。在这里,我们准备对商人资本利润的流向问题分成生息性流向与消费性流向两个方面来谈。

1、生息性流向

(1)扩大商品经营资本

商人资本的根本目的是不断追求更多的财富,因而它只有在不断的循环运动中才能实现其滚雪球般的增殖。“‘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此言多资之易为工(功)也。”〔40〕这个道理商贾们是懂得的,所以他们决不会使已有的商品经营资本停止运动而肆意挥霍掉,相反,他们还会把一部分商业利润追加到商品经营资本中去,以获取更多的货币财富。如范蠡“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并未就此中断商品经营资本的运动,“后年衰老而听子孙,子孙修业而息,遂至巨万。〔41〕尤其是一些本小利微的买卖,商业利润恐怕大多投资到经营方面去了。因而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贩脂,辱处也,而雍伯千金”,“胃脯(卖羊肚),简微耳,蜀氏连骑”〔42〕。可见商人只有通过连续追加商品经营资本以不断重复为卖而买这一行为,才会加速货币财富的积累。

这里还有必要讨论一下春秋战国时期有无商人资本流向土地的问题。从现有材料看,尚无这方面的直接证据。但“以未致财,用本守之”是我国封建社会的普遍现象,这个时期不能说不会发生。范蠡“浮海出齐,变姓名,……耕于海畔,苦身戳力”〔43〕,这用于耕种的土地很可能就是买来的。而且范蠡后来似乎还做过土地买卖的生意,他说:“阴且尽之岁,亟卖六畜、货财,以益收五谷,以应阳之至也。阳且尽之岁,亟发籴,以收田宅、牛马,积敛货财,聚棺木,以应阴之至也。此皆十倍者也。”〔44〕这说明当时确有商人资本流向土地的可能。只不过由于土地私有制正在形成过程中,这种情况还比较少见。

(2)经营货币借贷

货币借贷也是一种古老的资本形式。恩格斯说:“在使用货币购买商品之后,出现了货币借贷,随着货币借贷出现了利息和高利贷。”〔45〕先秦时期的借贷产生于西周,到春秋战国便盛行开来,形成了粮食借贷和货币借贷两种形式。而货币借贷也可分为两类:“一是常利借贷,一是高利贷。所谓“子贷金钱千贯(百万)”,年利率为“什二”,一年便有“千户之君二十万”〔46〕的同等收入,就属于与经营工商业一般利润率相同的常利借贷。多于“什二”之利的货币借贷则是高利贷。《管子·轻重丁》说到齐国货币借贷的利息在北方是20%,在南方是50%。前者是常利借贷,后者则属于高利贷。高利贷的主要对象是小生产者:“凡农者,月不足而岁有余者,而上暴急无时,则民倍贷以给上之征矣”〔47〕。“倍贷”即利息率为100%,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高利贷了。曹邴氏“贳贷行贾徧郡国”, 是一个既经商又放债的人物。冯驩在薛邑烧毁债券后对孟尝君说:“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其子民,因而贾利之。”〔48〕冯驩把孟尝君放债看作与商人一样的求利行为,足见当时富商大贾经营货币借贷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商人资本向高利贷资本转化,是实现其自身增殖的重要流向之一。

2、消费性流向

富商大贾拥有的财富是巨大的,其消费水平之高也是惊人的。就其家庭消费支出而言,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第一类是必需的生活费用,包括衣、食、住、用、行等多方面的消费支出。商贾们未成巨富之前,生活并不十分优裕。如范蠡言其长子“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49〕白圭亦“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50〕,紧缩生活开支。但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和扩大,商贾们的生活就愈益讲究并奢华起来。范蠡说他小儿子”生而见我富,乘坚策良逐狡兔,岂知财所从来,故轻弃之,非所吝惜。”〔51〕此时商贾们“金玉其车,文错其服”〔52〕,“衣食之欲, 恣所美好”〔53〕,生活是极其气派的。 这种奢移生活与劳动人民的贫困形成巨大的社会反差:“富者被文锦,犬马余肉粟,而贫者裋褐不完,唅菽饮水。”〔54〕尽管富商大贾发财致富后生活极端奢侈,消费支出增多了,但在整个消费结构中的比重却未增大,而是越来越小,这与劳动人民生活需用占消费结构的绝大部分是截然不同的。

第二类是家庭经营费用。它包括的范围很广,主要有家务劳动,养老育幼,文化娱乐等多方面的消费支出。从《商君书·垦令》“以商之口数使商,令之斯,舆、徒、重(僮)者必当名”的记载来看,他们的家务劳动大概是有一定分工的奴仆们去干的。这些奴婢的生活费用和劳务开支,即成为家庭经营费用中的一部分。养老育幼,保障家庭成员的生命安全,培养子女的谋生技能,也属于这类开支。范蠡的二儿子在楚国杀了人,被关进监狱,他以千金之财设法营救,以其长子吝惜钱财未能奏效,但还是花去数百金的家产。至于文化娱乐活动可以满足商贾们多种生理和心理需要,他们在这方面的消费支出就更为可观。“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55〕这不可能是一笔小数目的开支。“临菑甚富而贵,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 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56〕。富商大贾参与“吹竽鼓瑟,击筑弹琴”,尚属正当的娱乐活动,而“斗鸡走犬,六博蹋鞠”则在娱乐之中增加了不少挥金如土的赌博成份。还有的商贾携娼狎妓,寻求刺激,生活相当糜烂。时有“赵女郑姬,设形容,揳鸣琴,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57〕这种富厚之家必有不少富商大贾在内,成为赵女郑姬出卖色相的追逐目标。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色善舞者与居”〔58〕,时称“美人之贾(价)贵,……买之三千金”〔59〕,他不花一笔大价钱是不会把赵姬占为己有的。把上面这些开支合起来,就是一笔庞大的家庭经营费用。

第三类是有关维系家庭社会地位的开支。不管富商大贾处在何种社会形态之下,都不免要受到国家政治和社会关系的制约。为了巩固并提高自己的家庭经济地位和社会政治地位,他们还得花钱来应付各方面的利害关系。郑国的商人能得到政府的优惠待遇并取得同盟者的社会地位,不在财力上对国家予以支持是不行的。如弦高犒秦,竟能以国君之礼使秦师深信不疑,这应是一笔巨大的财力支出。“楚国之法,商人欲见于君者,必有大献重质而后得见”〔60〕。既曰“国法”,必是由来已久,这说明商贾与国君之间也是有经济联系的。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他自己风光了不说,还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61〕。范蠡居齐,曾一度“尽散其财,以分与知友乡党”〔62〕,后居陶,“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63〕,这些表示也不会白费,及其次子被杀“丧归”,“邑人尽哀之”〔64〕,颇有点休戚与共的情味。可见富商大贾为维护并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也是需要一大笔消费支出的。

作为家庭消费结构中的三类支出,第一类是基本的,到了一定程度便会相对稳定下来,在商人资本利润的消费流向中所占的比例一般越来越小。第二类和第三类支出在不同的家庭之间差距很大,而且变动也很大。但二者结合起来通常在家庭消费结构中占绝大部分。然而,不管富商大贾以何类支出作为主要消费方式,但都表现出奢侈性的浪费特征,与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是不相协调的。

前面我们考察了商人资本的来源与流向,侧重于说明商人资本自身的运动过程。但商人资本作为一种新的经济力量在社会上运转,对社会发生什么影响?有什么历史作用?还需要在此基础上加以分析研究。

从商人资本运动的目的来看,它并不是为购买者或生产者服务,而是为了增殖货币追逐利润。它通过不等价交换获取超额的商业利润,本质上代表的是一种掠夺制度。但从客观上说来,商人资本对社会发展所起的积极作用却是不可抹杀的。这在春秋战国时期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促进了社会经济结构的变革。从春秋时期开始,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和各国先后进行田制和税制的改革,作为农村公社份地制的井田制趋于瓦解,逐渐改变了先前“三年一换土易居”的公有性质,开始向小农土地所有制转化。在这个转化过程中,个体小农为了缴纳国家沉重的赋税,并购买自己的生产生活必须需品,常常把自己的耕织产品较多地投入市场,不免遭受商人的中间剥削。尤其是一遇水旱饥馑,生活难乎为继,“又称贷而益之”〔65〕, 或者“倍贷以给上之征”〔66〕,忍受高利贷的重利盘剥。这样,个体农民的贫富分化日益加剧, 土地买卖也会随之随发生,封建土地私有制终于最后确立下来。可见,“在公社内部,原始的自发的分工被交换排挤得愈多,公社各个社员的财产状况就愈加不平等,旧的土地公有制就被埋葬得愈深,公社也就愈加迅速地瓦解为小农的乡村。”〔67〕当时社会经济结构所发生的这场重大变革,商人资本所起的催育作用无疑是社会进步的杠杆之一。

第二,推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资本在流通领域的广泛活动,不断扩大了商品市场,到处使生产朝着交换价值的方向发展,使只具有使用价值的产品发展成为具有交换价值的商品,这对闭塞的停滞不变的自然经济体系来说,不啻注入了新的活力。它不仅使手工业得以充分开发自然资源,进一步扩大商品生产,以满足社会多方面的需要,而且使农业的商品化程度也有所提高,增强了小农经济的自我调适能力。是时,“水居千石鱼陂;山居千章之材;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桔;淮北、常山已南、河济之间千树荻;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若千亩巵茜,千畦薑韮: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68〕这种农副产品大规模的专门化生产,正是商品经济繁荣的突出表现之一。而商品经济的发展总是有利于增加社会财富,改善人民生活状况的。

第三,加速了贵族等级制度的松解。富商大贾以其雄厚的财力与社会上层广泛交游,不断寻求政治支持,从而提高了自身的社会地位。他们“无秩禄之奉,爵色之入,而乐与封君比者”,并不满足这样的“素封”〔69〕地位,还要千方百计跻身于政治舞台。“官职可以重求,爵禄可以货得”〔70〕,金钱成为打开贵族政治大门的武器。象吕不韦这样的大商人,不惜重金作政治交易,还爬上了秦国卿相的宝座。而不少贵族、官僚也直接参与经商活动,孜孜求利,使社会再也不好继续贱视商人了。“卫国苟有难,工商未尝不为患,使皆行而后可”〔71〕,工商业者已成为关系国家政治大局的依靠力量。过去“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72〕,现在士农工商皆为”国之石(柱石)民”〔73〕,贵族等级制度的堤埧被冲毁了。这种社会政治结构的重新整合,是有其历史进步意义的。

当然,我们在看到商人资本积极作用的同时,对其负面影响也不能忽视。商人资本的积累以其巨大的诱惑力,致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74〕,到处笼罩着逐利的烟云。连所谓“无恒产而有恒心”的文学之士其价值观念也不免因此发生动摇。鲁人曹邴氏“以铁冶起,富至巨万,……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75〕。结果“其流致于士庶人,莫不离制而弃本,稼穑之民少,商旅之民多,谷不足而货有余”〔76〕,这就严重削弱了小农经济这一封建制度的基础。“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法律的尊严受到严峻的挑战。在金钱的诱惑面前,“吏士舞文弄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者,没于赂遗也”〔77〕,使国家机器出现严重的功能障碍,法治和教化更趋恶化。“其在闾巷小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纂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鹜者,其实皆为财用也。”〔78〕礼法制度对社会的约束力被极大地削弱了。由于商人资本的发展所产生的这一系列社会矛盾,封建统治者无力予以解决,就只好“困末作而利本事”〔79〕,实行严厉的抑商政策,以确保社会的安定和统治的稳固。这就使中国商人资本一开始就面临着悲剧性的命运,它没有也不可能对整个社会经济的发展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注释:

〔1〕《马恩全集》第25卷第363页。

〔2〕《左传》闵公二年。

〔3〕《国语·晋语四》。

〔4〕《国语·齐语》。

〔5〕《孟子·告子下》。

〔6〕〔73〕《管子·小匡》。

〔7〕《左传》僖公三十三年。

〔8〕〔58〕《史记·吕不韦列传》。

〔9〕谭其骧《鄂君启节铭文释地》, 《中华文史论丛》第二辑。

〔10〕〔12〕〔15〕〔17〕〔18〕〔19〕〔22〕〔24〕〔26〕〔27〕〔29〕〔31〕〔32〕〔37〕〔38〕〔41〕〔42〕〔46〕〔50〕〔53〕〔55〕〔57〕〔61〕〔63〕〔68〕〔69〕〔74〕〔75〕〔77〕〔78〕《史记·货殖列传》。〔11〕《史记·苏秦列传》。

〔13〕《管子·七臣七主》。

〔14〕〔43〕〔49〕〔51〕〔62〕〔64〕《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16〕〔44〕《越绝书·计倪内经第五》。

〔20〕《战国策·赵三》。

〔21〕《史记·平准书》集解。

〔23〕《孔丛子·陈士义》。

〔25〕〔54〕〔76〕《汉书·食货志》。

〔28〕〔39〕《管子·轻重甲》。

〔30〕巴克《一部关于封建农奴制俄国商人资本的研究作品》,见《史学译丛》1954年第3期。〔33〕《中国通史简编》第一编第179页。

〔34〕《马恩全集》第25卷第369页。

〔35〕《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36〕〔52〕《国语·晋语八》。

〔40〕《韩非子·五蠹》。

〔45〕《马恩选集》第四卷,163页。

〔47〕〔66〕《管子·治国》。

〔48〕〔56〕《战国策·齐四》。

〔59〕《战国策·韩三》。

〔60〕《韩诗外传》卷八。

〔65〕《孟子·滕文公上》。

〔67〕《马恩全集》第23卷第201-202页。

〔70〕《韩非子·亡征》。

〔71〕《左传》定公八年。

〔72〕《左传》桓公八年。

〔79〕《韩非子·奸劫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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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期商人资本的发展及其历史作用_消费社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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