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的王尔德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王尔德论文,当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对唯美主义和王尔德的研究几乎在研究对象产生的同时就开始了。王尔德1882年在纽 约发表讲演“英国的文艺复兴”的同年,瓦尔特·汉密尔顿(Walter Hamilton)就出版 了名为《英国唯美主义运动》的书。此书作为这场运动同时代的见证,已经追溯了唯美 主义的思想渊源、艺术成就以及作为唯美主义的活跃人物王尔德、罗塞蒂、斯温伯恩、 莫里斯和伯恩—琼斯等艺术家、诗人的创作、演讲乃至对生活艺术化的日常服饰和时尚 的追求。同时,也是王尔德在世时一本对唯美主义和王尔德的评价持论比较客观、基本 给予肯定的著作。因为即使是王尔德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众说纷纭的对象, 更不要说1890年他的《道连·葛雷的画像》的发表,就立即在文化界和社会上引起了轩 然大波。1900年,声名狼藉的王尔德在巴黎因病逝世,但人们的兴趣并没有因为随着他 的入狱、淡出文坛及他的坏名声而减退。近百年来,有关王尔德的研究从未停止过,实 际上,他已经成为了人们长期热衷谈论的话题。据不完全统计,在20世纪的前50年中, 除了王尔德自己的作品之外,关于王尔德的书、论文和各种相关的出版物近1500种。虽 然,其数量无法与后50年相比,但也多得足以令人生畏。
在前期王尔德研究中,最有价值的还是要数王尔德的生前好友、那些他最后几年接触 最多的人所写的东西。如罗伯特·罗斯、斯图尔特·梅森等人的著作,为后人的研究保 留了宝贵的材料。但也反映了一种普遍性的局限:以传记为主,关注的主要又是王尔德 同性恋佚事及由此引起的诉讼、审判等事宜,真正涉及其思想和创作的有深度的研究并 不多。其中,以罗伯特·谢拉德那些“充满着事实错误”(Donohue 8)的传记为代表, 是把王尔德的同性恋归咎为所谓的精神错乱;曾为王尔德著作的出版者、王尔德后期少 数几个亲密的朋友之一的弗兰克·哈里斯的传记,虽则堪称材料丰富,但被“公认为是 一本不可靠和自我中心的作品”(贺兰142)。皮尔森说它“除了所引的故事,此书无处 可靠,因为他所作的那些前后矛盾的自我引证本来是可以避免的”(qtd.in Donohue 6) 。王尔德的同性恋伙伴艾尔弗雷·道格拉斯,在王尔德逝世后沉寂了几年,1905年后, 他的关于王尔德的文章和书陆续见诸媒体。道格拉斯的著作除了强调王尔德的生不逢时 外,更多的是为他自己的名声作辩护。而早期的传记中,最值得称道的无疑是著名传记 作家皮尔森的著作,他的充足的材料为像艾尔曼(Richard Ellmann)这样的后来的权威 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王尔德嫡孙默林说艾尔曼的“前辈名人除了皮尔森以外,大多 是手持砍肉大刀,目标粗疏”(qtd.in Donohue 5),足以见出皮尔森的书不但材料丰富 而且比较客观公正。皮尔森还根据传主的特点,将王尔德警句、格言分门别类插入各个 章节之中,颇有特色。而前期后阶段诸如罗迪蒂的“王尔德和亨利·詹姆斯”这样的论 文,显然已经有意识地要像阿·西蒙斯一样,超脱前期王评中的狭隘的思路,更注意王 尔德的艺术观点及其影响,但也由此开始了以文本和形式批评为主的当代王尔德研究的 新阶段。
一
上世纪50年代以后,在王尔德研究中曾经颇为活跃的皮尔森等人继续着他们对王尔德 的关注。温沃(France Winar)1952年发表了他关于王尔德的最后一文“对王尔德的新见 ”。皮尔森分别发表了“野蛮恶习”(1951)、“父亲与儿子”(1954)和“王尔德和他的 演员”(1961);以后又先后为《王尔德的<真诚的重要>和吉尔伯特的<忍耐>》(1952)、 《王尔德散文诗歌选》(1954)、《王尔德的五部戏剧》(1961)和《王尔德的<温德米乐 夫人的扇子>》(1964)作序。默尔(R.Merle)继续其在法语世界的王尔德研究,先后发表 “王尔德”(1952)、“花花公子王尔德”(1954)和“王尔德在监狱”(1954)等文章。前 期曾经著述颇多的海德(H.Montgomery Hyde,1907-)五十年代的研究方兴未艾,先后发 表了“王尔德和他的建筑师”(1951)、“家中的王尔德”(1954)、“给王尔德的悲剧以 新的光辉”(1959)、“作为通信者的王尔德”(1962)等文章,1956年他又为哈里斯根据 王尔德提供的素材创作的《达文特里先生和夫人》作序,以后又出版了《王尔德:余波 》(1963)和《王尔德》(1975)等著作。1954年,长期对自己的父亲讳莫如深、已改了姓 的王尔德的儿子维维安(Holland Vyvyan)终于站了出来,出版了《王尔德的儿子》,写 下亲人、儿子眼中王尔德的真实面目。这些著述基本上继承了上一个时期的研究套路, 注重于王尔德个人的生活和人格。默尔“花花公子王尔德”一文颇有代表性:该文以王 尔德对女性的淡漠为话题,研究女性对王尔德创作的影响。另外,剧作家欧文(St.John Ervine,1883—1971)的“王尔德的现代评价”(1951)也是五十年代王尔德研究中有影 响的成果。欧文曾以一个剧作家和剧院经理的实践经验长期为《观察》杂志(The
Observer)作权威的戏剧评论,而对王尔德的所谓现代视角的评传,则是他对萧伯纳等 剧作家的传记(1956)写作开始的。
六十年代后,受新批评的影响,王尔德研究也日趋注重文本,走向对其作品的艺术形 式的研究。戴维斯(Rupert Hart-Davis)编辑了《王尔德书信集》(1985),为王尔德研 究丰富了材料;桑扬(Epifanio Jr San Juan)1967年出版了《王尔德的艺术》,对王尔 德的主要作品作了评价,标志着传统的传记研究走向文本研究。艾尔曼无疑是王尔德研 究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从六十年代初就开始编辑研究王尔德的著作,并先后为《王 尔德作品选》(1961)、《王尔德评论集》(1969)作序。艾尔曼又先后写了“王尔德的浪 漫童话剧”(1963)、“作为艺术家的批评家的王尔德”(1967)、“王尔德<莎乐美>的前 奏”(1968)等文章。1967年他又在《奥斯卡和奥伊辛——杰出的生长圈:在王尔德、乔 伊斯、庞德、艾略特和奥登之中的叶芝》一书中详细论述了王尔德和叶芝之间的关系。 1969年又将王尔德的评论文章编成《作为批评家的艺术家:王尔德的批评著作》,并为 此作了长序,后又在《宝贵的怪人:传记文学思考》(1973)一书中多处论及王尔德。此 时,艾尔曼对王尔德的一生和创作道路已了然于胸,所以他对王尔德的评论常常能切中 要害。他认为王尔德受佩特等人的影响,年轻时又受到古典主义的训练,认为古典主义 是王尔德本质的基本方面;他是他同时代的声音,而不是正在消失一代的声音;王尔德 到了后期则不只用语言来向维多利亚挑战,而是用行动来制造丑闻。而尤其值得肯定的 是,艾尔曼以其对现代批评的谙熟,把王尔德的理论和批评置于现代的视野下加以审视 ,认为王尔德的某些观点是诺思罗普·弗莱和罗兰·巴特的先驱,说王尔德的某些观点 “至今仍以极相同的术语在讨论,而我们今天极愿把这些换成更生疏的名词了”(赵武 平 2)。而且,他的《王尔德评论集》辑集包括佩特、萧伯纳、叶芝、阿·道格拉斯这 样的王尔德周围的人和纪德、乔伊斯、托马斯·曼这样的现代著名作家对王尔德的评论 ,使王尔德评论呈现了比较全面的态势。贝克森(Karl Beckson)的《王尔德:批评的遗 产》(1970)、《王尔德全书》(1988)和米哈尔的《王尔德:采访和回忆》(1979)则继承 了早期梅森的工作,广征博引,收集了大量散落在各种报刊杂志上的宝贵资料,为后人 留下了可资利用的第一手材料,成为研究王尔德的重要著作。如在贝克森的著作中就有 前述的阿·西蒙斯、萧伯纳、伍德·纽曼、阿彻·比尔博姆等早期研究者发表在各种报 章上的论文。又如米哈尔的《王尔德评论注释书目》(1978),其筚路蓝缕而集的资料使 后来者受用不尽。此外,纳萨尔(Christopher Nassaar)的《进入鬼域:王尔德的文学 探险》(1974)、休恩(Rodney Shewan)的《王尔德:艺术和自我主义》(1977)、沃斯(
Katharine J.Worth)的《现代英国戏剧革命》(1972),还有德国学者科尔(Norber Kohl )的关于王尔德的著作,都是此期王尔德研究中形式文本分析的重要著作。
从六十年代初开始,出现了以王尔德本人为题材的戏剧、电影,主要涉及其传奇悲剧 和他后期受审的经历。《泰晤士报》和《伦敦新闻画报》等媒体曾以“王尔德:同情的 电影”(1960)、“两个王尔德和三个查尔斯(卓别林)”(1960)和“王尔德的悲剧和电影 的道德”(1960)等为题目的文章来加以评述;由Micheál Macliammóir主演的、根据王尔德生平和作品创作的传奇剧《做奥斯卡的重要性》也于此期在都柏林面世。以后,还有《我必须对我的朋友说》(1963)、《作为艺术家的批评家》(1971)、《严重有伤风化罪:王尔德三次审判》和《犹大之吻》等剧。王尔德的生平和人格受到了人们异乎寻常的关注,这固然由于王尔德本人具有一个艺术形象所需要的复杂性、多面性,更重要的是人们已经逐渐开始把王尔德及其悲剧与一个特定的时代、文化联系了起来,把它当作一种文化现象来研究。
二
20世纪80年代后,王尔德研究呈现出一种文化研究的趋向。艾尔曼晚年出版了《王尔 德》(1984),这是众多的王尔德传记、评传中一部迄今为止公认的最权威的评传。在这 部评传中,他对王尔德的一生和创作作了全面的梳理和评价,认为王尔德的反潮流“本 质上是在指导,以最文明的方式剖析社会,并对其道德作烛照和反思,他清楚所有秘密 并暴露一切虚伪,……作为一个作家,他的伟大之处是在谴责社会罪恶的同时,或多或 少具有启发同情的结果”;说“王尔德的语言是其最精彩的成就,认可和拒斥都是流畅 的,它根据新的视角和新的原则作长篇叙述和评论”;说到王尔德的历史地位,艾尔曼 说“他不是那种随着世纪的变化而丧失现实意义的作家。王尔德仍是我们中的一员,他 的才智是一种更新的动力,与百年前一样与现实相吻合”(Ellmann xvi-xvii)。然而百 密一疏,艾尔曼自然也会有差错,譬如,王尔德的嫡孙默林就责怪他把王尔德长兄威廉 ·王尔德(Willam Wilde)错拼成“Willie”;另外,艾尔曼逝世不久,人们就发现被他 当作“穿着莎乐美服饰的王尔德”那幅照片其实是1906年歌剧演员艾丽斯在科隆扮演莎 尔美时的剧照。但艾尔曼的传记仍不失为一部王尔德研究的扛鼎之作,后由斯蒂芬·弗 兰(编剧、主演)和布莱恩·吉尔伯特(导演)合作改编成电影。
如果说,艾尔曼的著作是王评中传记研究的集大成者;那么,科尔的《王尔德:一个 守法的反抗者的作品》(1989)则是王评中形式文本研究的集大成者。而此后,王尔德研 究出现了新的动向,这就是一种文化研究的趋向,即把王尔德及其唯美主义放在特定的 社会历史环境中考察,但又不同于传统的社会学批评模式那样注重社会决定论和作品对 社会的反映,而是更注重社会意识和无意识在作品生产过程中的潜移默化作用。这些从 崭新的视角剖析王尔德的新著的问世,无疑为王尔德研究注入了新鲜血液,增添了清新 之气。加尼尔(Regenia Gagnier)的《闹市中的田园生活:王尔德与维多利亚时代的公 众》(1986)、《论王尔德的批评集》(1991),弗里德曼(Jonathan Freedman)的《趣味 的专业:亨利·詹姆斯、英国唯美主义和商品文化》(1990),贝克森的《1890年代的伦 敦:一种文化历史》(1992),施米盖尔(Gary Schmidgall)的《陌生的王尔德:解读王 尔德》(1997),卡洛韦(Stephen Callowy)和科尔文(David Colvin)的《王尔德的优雅 人生》(1997),弗洛迪(Michael.S.Floedy)的《王尔德的受审:变态,道德和晚期维多 利亚时期》(1997),霍尔(Philip Hoare)的《王尔德的最后地位:颓废、阴谋和最荒谬 的世纪审判》(1998),马雷兹(Curtis Marez)的《其他沉溺:殖民主义的耻辱和王尔德 的鸦片、香烟、屏风》(1997),古迪纳夫(Elizabeth Goodenough)的《王尔德:维多利 亚时期的民间故事和其赎罪意义》(1999)都是颇有份量的文化批评的著述,让人们看到 了唯美主义和王尔德自己也许不曾意识到的另一面。正是隐藏在文本中的无意识和非理 性透露了文化的不可左右的霸权作用,或许当初的王尔德断不会认可这一点,但这是不 以人们意志而转移的事。现代人越来越意识到,文化作为一个意义系统不只是存在于艺 术和知识这类东西当中,而且还存在于各种制度和日常行为当中,也就是说,文化从来 都不可避免地与社会生活和各种有形无形的制度有着内在的联系,即便是纯而又纯的“ 纯艺术”也摆脱不了或暗合了日常生活的某种态度,更不要说此后势不可挡的大众文化 的泛滥其实是与工业生产方式、市场经济和商品文化密切相关的。谁又能无视这些呢? 君不见像利奥塔这样的后现代学院派大师不也主张“填平雅俗鸿沟”?正是诸如殖民主 义、同性恋亚文化、女性主义……,成为拓展了视野的王尔德研究藉以利用的武器,为 我们展示了王尔德作品中以往不为人注意的深层意蕴,这是非文化研究方法难以企及的 境界。但需要指出的是,这些作者也并不拘泥于单一的方法,如前所述,他们注意文学 的外部关系(如韦勒克所区分的那样),并不是要走社会批评的老路,而是旨在揭示文学 的普遍的心理内容,所谓“集体无意识”是传统社会学批评和新批评所忽视、所隔膜、 所缺失的。因此,在补充了新的武器的同时,为他们所驾轻就熟的文本形式批评还时有 操用。如加尼尔在他的《论王尔德的批评集》中的选文,就既有偏重文化批评的第一、 第四部分,又有偏重文本和结构主义批评的第二、三部分,这种兼容并蓄也不失为现代 王尔德研究丰富多彩的标志。
此外,近十几年中具有影响的王尔德研究著作还有:贝伦德(Flangan P.Behrendt)的 《王尔德的性爱和美学》(1991)是一部以王尔德戏剧中的花花公子和同性恋为研究对象 的著作。桑德雷斯库(C.George Sandulescu)的《重新发现王尔德》(1994)则收集39篇 当代重要的王评文章,既有像“王尔德的戏剧思想”(by Joseph Donohue)、“王尔德 的戏剧策略”(by Iréne Eynat-Confino)、“王尔德和欧洲戏剧”(by Peter Raby)这 样的宏观研究;也有“《道连·葛雷的画像》中的伦理和美学”(by Michael Patrick Gillespie)和“王尔德的亨利·沃登形象的知识分子俏皮话”(by Jean M.Ellis
D'Amico)这样的集中于作品某一点的微观研究;更有诸如“从失去棱镜到误解:王尔德 和当代理论”、“再现爱尔兰的王尔德”、“再现拉丁美洲的王尔德”这样的文化的、 现代的研究;既有传统美学的分析,又有从语言、从形象自身到读者、读者一定向、同 性恋等时新的研究方法的运用。雷比(Peter Raby)的《王尔德》(1989)、《<认真的重 要>:读者指南》(1995)、《剑桥指南:王尔德》(1997)等也能取各家之所长,尤其是 《剑桥指南:王尔德》,并不限于编者雷比自己对文本形式的观点,也包容了“王尔德 和维多利亚时代”(by Regenia Gagnier)、“一次致命的裁决:王尔德,女演员和维多 利亚时代的女性”(by Kerry Powell)等这样的文化批评。此外,还有布鲁姆(Harold
Bloom)的“王尔德:现代批评观”(1985)、“王尔德的《认真的重要》:现代批评解释 ”(1988)。这都是一些具有时代风貌的当代王评成果。而谢弗和普索米亚迪斯的《女性 与英国的唯美主义》(1999)则为人们发掘出闻所未闻的近30位那个时代的女性唯美主义 者,展现了唯美主义研究的新成果。对王尔德的生活和文学的评论历来见仁见智、聚讼 纷纭,但八、九十年代后的评论明显趋于宽容、客观和公正,说明随着时代的变迁,人 们越发注重王尔德的文学建树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了。
九十年代后,王尔德研究出现了新的转机,新的一轮“世纪之末”似乎使王尔德再次 成为英美等地的热门话题。1993年4、5月间,关于王尔德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分别在英国 的伯明翰大学和摩洛哥蒙特卡罗举行。自1995年王尔德入狱一百周年开始,英国的媒体 以各种形式大张旗鼓地纪念王尔德:为纪念王尔德《认真的重要》、《一个理想丈夫》 上演百年,在伦敦的西敏寺诗人角举行隆重的庆典,并为王尔德设立彩色的展览橱窗; 伦敦和都柏林分别举行了王尔德纪念碑揭幕仪式。王尔德孙子默林的《王尔德纪念册》 也分别于1995、1996在法英两国面世。临近王尔德百年祭日时,活动就更为频繁。1999 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开了多次王尔德学术研讨会。2000年新版《王尔德全集》、 《王尔德书简全编》和新的传记《王尔德的世界》、《阿·道格拉斯传》,都相继在年 末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