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应该是一种幸福--诗歌鉴赏教学的对话_诗歌论文

读诗应该是一种幸福--诗歌鉴赏教学的对话_诗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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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权老师是我以前的同事,长得略微胖,在办公室里话不多,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每次上完课,似乎都大汗淋漓的。我非常欣赏他上课时的激情四射,一个教师从教多年依然能够怀抱理想和热情,这应该是教育和学生的幸运。当然,也是教师本人的福气。

我驱车通过集美大桥。大桥建在海上,刚下过雨,海面清廓辽远,三两船只点缀其上,宛如画境。办完事,顺便到文权老师家坐坐,于是有了这次对话。我常常觉得“幸福”这个词并不是一个谜语,它更像是揣在口袋里的两枚硬币,轻轻而随意地一抖,就会听到清澈的脆响。

客厅里反复播放着久石让的《菊次郎的夏天》,旋律轻快灵动,音符跳跃如蝴蝶扇动翅膀。窗外楼宇寂静,树木含滋。这样的星期六,让人觉得人生就是用来享受的。后来放的是王海玲的《偈》,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由音乐引起的

连:你也听这首歌?真是好听。

郑:这是你以前提到的,你忘了。

(我没回答,静静地听歌词:“不再流浪了,我不愿做空间的歌者,宁愿是时间的诗人,然而我又是宇宙的游子,地球你不需留我,这土地我一方来,将八方离去。”)

连:这哪里是歌词,简直就是诗嘛。萧散旷远,有历尽沧桑后的淡定和坚执,又有对人世的弃绝和对生命的超脱。真是好。

郑:其实台湾民歌运动里有很多歌都非常经典,歌词就是诗。李子恒作词作曲的《秋蝉》,意境幽远,有摧肝裂肺的悲伤,我有时都不怎么敢听,但又爱听。“听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催黄,谁道秋下一心愁,烟波林野意幽幽。”杨芳仪、徐晓菁唱的,当时王海玲、郑怡、陈明昭、范美圣这些人都有好歌,歌词也都是诗。我跟学生提起,学生都不知道。

连: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怪不得学生的。不过倒是可以把这些歌词整理出来,配着乐给学生讲讲,也可以算是诗歌鉴赏。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乐风,学生爱不爱听我不知道,不过文字中蕴含的情思,即使不同时代也总有相通之处,学生应该可以理解的。我听《秋蝉》,并不像你觉得悲伤,感觉歌曲似乎更多的是表达对春景流逝的珍惜。

郑:我可能是先看歌词然后再去听歌,先入为主了。“把春水叫寒”,这“叫”真是让人揪心,春水寒,这“寒”是冷得透骨。刚听这歌的那段时间刚好家里有很多事,精神状态可能也影响了听歌的感觉。你活得比较乐观,感觉到的就不同了。

连:我其实对这个世界挺悲观的,只是年纪大了几岁,好像更容易珍惜。你说到听歌时的心态会影响对歌曲的感受,是从听者角度来评论艺术,是接受美学的观点。其实一首歌、一首诗本来就会有不同的理解,即使领会到的情感是相同的,也会有强弱上的差别。我看现在诗歌鉴赏的考试实在荒谬得不得了。2010年我们省高考诗歌鉴赏的题目还记得吧,第一小题问“在诗句中,与诗题呼应最关键的一个字是什么”,答案是“踏”。诗句原意是一条小径沿崖而上,人在小径上行走,就像在苍翠的石壁上行走一样,其本意是说隐者所居之处高而险,整个诗句虽然暗应寻访隐者一事,但语意的重点并不是“访”,说“踏”与“访”呼应似也说得通,但说“关键”则大大不通。诗题的重点在“隐者”而不在“访”,从全诗看,隐者自酿关酒已熟,在家斟饮,门前残花满地,人迹全无,如果一定要说与诗题响应的关键字更应该是“无”,可是这不是命题者要的答案。第二个题目赏析隐者的形象,其实就是把诗歌简单翻译一下,根本谈不上鉴赏。而第三个小题则更荒谬,“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这里怎么就没有对归隐的向往呢?“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就这个诗句而言,不是隐者情怀又是什么呢?纵使是不该选的“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一句,如果说诗人人生艰难白鬓成霜,欲以酒解闷,但处境潦倒刚把酒戒掉了,这种情怀难道不是很多隐者的情怀吗?牵强一点说,其实《寻隐者》诗里的隐者在家饮酒不出门,或许喝的是闷酒也难说呢?高考的诗歌鉴赏题考的不是鉴赏,而是技术化的分析,是艺术手法的概念术语的辨析,与艺术品味往往毫无关系。

郑:可是,如果像你所说的要真正考查学生的艺术鉴赏的功力,把诗歌鉴赏的题目出成小诗评,一线教师恐怕会无所适从吧?再说了,评卷的标准如何操作呢?

连:我觉得这是杞人忧天。首先,一个高中生难道不应该有对一首难度适中的诗歌有基本的鉴赏能力吗?第二,高考试卷是一种导向,现在这样的命题只会让一线教师更往应试上去“打拼”,真正放开了,无圈圈可打转的时候,诗歌教学就会真正地走到鉴赏的层面上来。我们自己在教诗歌时,如果按照高考的套路来教,学生喜欢吗?你跟学生说这学期的诗歌不列为考试内容,学生学起来是不是更兴奋?对诗的热爱是一种天性,可惜我们的教育更热衷于扼杀天性。这几年的教育改革的顺序是颠倒的,应该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学生、家长、社会都向学校要成绩,所以不能责怪教师的教学往应试上跑,教师只是考试“生物链”最底端的一环,虽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至于说评卷标准如何操作,我相信中学语文教师对一个诗评会有基本的评判能力。再说,也就一首诗而已,把评卷前的培训工作做足也不是难事吧?!

诗歌的阅读需要一种感动

郑:你胆子比较大。我现在的教法就比较规范。

我觉得学生在做诗歌鉴赏的题目时主要存在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诗歌读得不太懂,二是答题不规范。因答题不规范而失分非常严重。

连:拜托,同志!你能不能不用“诗歌鉴赏”辱没先人。

郑(笑):那就说“诗歌阅读”吧。我觉得规范化是对高考考生把鉴赏所得以文字外化出来的必然要求。

连:鉴赏!?口头上喊喊容易,要弯下腰来还真不容易。

郑(笑):阅读!诗歌阅读。我觉得要从两方面来训练。一是解题角度的规范化。高考考试大纲对诗歌鉴赏的考查主要有四个方面,即对作品的形象、语言和表达技巧的初步鉴赏以及对作品的思想内容进行评价。因此,考生答题的角度要明确。既要避免“问牛答马”,也要避免泛泛而谈。当然,这是建立在对题干“细读”并分解的基础之上的。譬如“简析两首诗中采莲少女形象的异同之点”这个题目,首先要明确它的考查点是两首诗中的少女形象,其次是要分异同两方面进行比较;不能笼统地谈论自己对两首诗的所谓“读后感”。

第二,表述(语言)的规范化。表述的规范化最重要的是要求采用诗歌鉴赏的专业术语来形成答案。“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很多时候改卷者通过答案中的遣词用句就能判断考生诗歌鉴赏的水平。嘿嘿,还是用“鉴赏”吧,高考还没改之前还是这样说比较顺。

连:所以我说改革要从上而下,中国人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高考改得好或不好,中国教师都是有能力适应的,对这一点我充满信心。

郑:因为既是“鉴赏”,就要能窥门道,而不是谈读后感似的“看热闹”,窥门道当然就要掌握该门道的专业术语和一般答题模式。例如,评价诗歌的思想感情的术语有忧愁、惆怅、寂寞、伤感、孤独、烦闷、恬淡等,评价诗歌意境的术语有深远、高洁、优美、意味深长、言近旨远、意在言外等,评价诗歌表现技巧的术语有托物言志、以小见大、开门见山、侧面描写等。评价诗歌语言风格的术语有豪放、奔放、雄奇、刚劲、直率、劲健等。答题模式则根据诗歌所用的修辞而定,一般为“运用什么手法,塑造什么形象,表达什么情感”。熟练掌握这些规范化的表述语言既能更加准确地鉴赏诗歌,而且能够使自己的答案更加符合改卷的要求。

连: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无奈和良苦用心。在目前的考试形势下,你也是无可奈何而为之。你提到答题的基本术语,我觉得现在的教学中对术语的关注是不够的。前两天教蔡元培的《就任北京大学的演讲》,文章一开头蔡元培就先说自己与北大的渊源,然后拍了一下北大学子们的“马屁”,说想来大家“较昔当有长足之进步”,拉近与听众之间的距离,接着说“予今长斯校,请更以三事为诸君告”。我跟学生说,读这开头,就知道蔡元培是个办实事的人,说话除了必要的铺垫,直截了当,不迂不绕,切中肯綮。什么叫“开门见山”,这就叫开门见山:一打开门,青山苍翠,扑入眼帘,我们似乎都能听见声响。说到“开门见山”这个词时,不能领会到这种感动,这个词就是死的。也只有在这种意义上,我们也才能理解为什么从蔡元培的这种说话风格里可以看到他是个办实事的人。背一背“冷峭”、“劲健”、“高洁”、“激愤”之类的词并不是难事,但怎样让学生领会到“冷峭”的那种孤冷峻峭,这恐怕才是诗歌鉴赏真正的任务所在。凡是诗,总是情趣与意象的融合,一首诗只有情趣而无意象,未免空疏,因此总要借助意象才能落于实处。这意象可以是物,可以是景,也可以是事件、动作,辛弃疾满腔抑郁、满肚愁闷,却无处诉说,在庭中独自徘徊,把“栏杆拍遍”,正是这种情感的外现。这里的“栏杆拍遍”就是一个意象。读诗首先要读出情趣与意象之间的欣合无间,领会这种“零距离”。对诗歌的粗浅的理解,则是自己领会的情趣与诗人通过诗句所表达的情趣之间存在着隔阂与冲突。诗人作诗追求的是要表达的情趣与自己所借助的意象之间的隔阂与冲突被完全打破,情趣与意象融合得恰到好处;读者读诗追求的则是通过对诗中意象的领悟把握,从而能完全领会诗人所表达的情趣意味,甚而能融入自我的体验,超越诗人的表达,领会到最丰沛、最辉煌的艺术意境。我认为,诗歌教学和考查的着眼点都应在此,而不在于术语。不同层次的学生在这一点上的领会是会有差级的,这种差级正可体现出鉴赏水平的高低,也正是评分的依据所在。答对了“情景交融”的创作手法,可是在诗歌的“情”与“景”的契合中却领会不到感动,答对了又怎样!

我当然也赞成你所说的鉴赏要掌握专业术语,而答题也应该有一定的规范,可是按我的理解,这种规范应该是一种体式,而不是一种答题模式。作为鉴赏,应该遵守鉴赏的基本逻辑过程,这个逻辑过程在文字上的表现则是体式。

郑:我能懂得你说的体式的意思。鉴赏其实是“心”与“物”之间的一次对话。“格物致知”是中国人治学的一种基本方法,古代中国人仰观俯察,正如《周易》所说的:“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这种观察方法造成的结果是中国人习惯于从物象中获取智慧。在大自然之中,动物、植物,乃至一张桌子、一个可乐瓶子都能让静观的人获得太多想象。读诗,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跟诗人一起入境。阅读诗歌其实是对诗歌中所描写的事、物进行品赏评鉴,使自己的情感、思想与事、物所蕴含的情思相契合,从而使自己的精神脱离尘世而得以超越,获得美的熏陶。品赏评鉴→情思相契→精神超越,这里有逻辑的自然秩序在其中,而文字的表达应该依循这样的逻辑。

连:所以诗歌鉴赏首先应该使这一逻辑过程成为学生自觉的心理程式,学生写起诗评来就不会是“看热闹”。读一首诗首先是“入境”,而后是自己的情思与诗歌所表达的情思的“共生”,最后是个人的情感、思想与诗歌的情感、思想相互印证、相互激发,从而使自己的精神得到淬炼,获得“超越”。当我们读完一首诗,重新面对生活时,生活中的普通物事已打上诗的印记,河还是那条河,山也还是那座山,只是这是经过了精神的淘洗的河与山。佛家有一句偈语“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看山是山”指的是读懂诗歌所描写的事、物,而“看山不是山”则融入诗境,与诗歌对话,而“看山还是山”则是读诗之后所获得的灵魂的提升。“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敬亭山空灵、肃穆,恰似泪洗过的良心。

郑:“泪洗过的良心”。真是美。听到这样的句子会有一种灵魂的震动。

怎样读懂诗歌

连:这是冰心的句子,我有时会觉得她一辈子就写了这样一句。这是诗。噢,你刚才说学生读诗读得不太懂,这恐怕还是量的问题吧。其实学生读的诗总量是很少的,高中必修教材中现代、古代诗歌合起来20首吧,从小学到高中大概也就100来首。古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学生的阅读量离“三百”还是相当远的。

郑:量当然是最根本的问题。我以为学生读诗的方法也不够对头。新批评派的主将克林思·布鲁克斯提出的一种具体的文学批评方法,后来成了英美诗歌批评的主要范式——细读法。这种批评方法提倡对文学作品的语言和结构要素进行尽可能详尽的分析和解释,进而揭示作品主题。你上一次与陈岩立老师的作文对话里提到教学的整体性的问题,我觉得诗歌阅读也应该注意整体性原则。读一首诗,要对诗题、作者、作品、注解、题干及其他一切文字信息作充分考虑,通过细读,整体上把握诗歌文本。所谓站得高望得远,宏观把握,整体阅读,才能尽可能“逼近”诗歌的“真相”。譬如,细读“诗题”,就能让我们迅速掌握诗歌的主要内容,进而未读“本文”即能揣度其情感基调,从而与“本文”相互印证、相互矫枉。例如2002年的高考诗歌鉴赏题,选用李白的《春夜洛城闻笛》,诗题中“春夜”点明了时间,“洛城”说出了地点,“闻笛”则告诉了我们诗歌将要叙述的事件。知道这些信息,就为下文正确理解作者要表达的情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又如“细读”注解,能让我们了解诗歌的创作背景和写作时间,作者的身份地位或者创作目的等。高考试卷称得上是“字字珠玑,寸行寸金”,如果出现注解,就绝对有题目中其他部分所不可代替的作用,不可等闲视之。

在整体阅读中,要注意诗句间的逻辑关系。优秀的作品本身就是一个自然流畅的整体,诗句展开的过程渗透诗人情感的“逻辑”或者叙事的“顺序”,此时,如果能理清它们的前后句之间的逻辑关系,就能根据已知的前句推知未知的后句,或者根据已知的后句推知未知的前句。这就要求我们对十种句间关系,即并列、承接、递进等要非常熟悉,才能对“文本”进行条分缕析,庖丁解牛般做到游刃有余。

连:你所说的“整体性”读法,我有另外一种说法,虽然阅读的基本原则跟你所说的是一样的,追求整体阅读效果,但方法则是有差别的,我把它叫做“碎读法”。

古人在一首诗歌中表达的情感与思想容量,其实就是我们在一篇散文里所表达的容量,有所差别的可能仅仅是形式。诗歌在短小的格局里要表现一篇散文的容量,当然必须借助各种手法来实现,最基本的手法自然是“缩微法”。也就是说把情感最大限度地浓缩在某个或某些意象里。按朱光潜的说法,诗艺的演进大致有三个过程:汉魏之前“在自然界所取之意象仅如人物故事画以山水为背景,只是一种陪衬”;汉魏时代情与景则相契混合已几近无迹,至陶渊明而登峰造极;六朝以降,自然景物的描绘则从陪衬地位抬到主要地位,由历代诗人的努力,意象往往本身就蕴藏着浓厚的情感意味。读诗自然就必须有一定的审美储备,才能理解诗中所涉及的意象的情思指向。

郑:你所说的可能正是中国诗歌最注重的一个美学传统——含蓄。为了达到含蓄的目的,中国古典诗歌通过大量运用隐喻、象征、夸张等狭义修辞手法和借景抒情、大量用典等广义修辞手法来抒发作者的情感,表现作品的主题。诗歌的阅读还需要领会这些修辞的运用。

连:朱光潜还提出过一个有趣的观点,他认为谜语不但是中国描写诗的始祖,也是诗中“比喻”修辞的基础。如果这个观点是可赞许的,那么我们也可以说读诗首先是猜“谜”,读诗之妙很大一部分正是猜“谜”之乐。为什么是猜谜呢?当然首先因为意象的意味总是丰富的,而一首诗中运用一个意象往往只是集中使用了其中一部分意味,一首诗往往也不只有一个意象,读诗的过程中就要综合各个意象,使各个意象的意味相互照应、相互生发,在这种冲突与融合中,使各意象的意味得以凝定。

还有一个原因。我们上面说过诗以短小的格局表达较大的情感思想容量,它肯定不能像散文那样完整地描写或者叙述,这决定了它在表达上只能是“以点见面”,所以我提倡“碎读法”。“枯藤老树昏鸦”,一个景物就是一个点,合起来则表达了一种破落荒疏、萧条凄凉的情感,“小桥流水人家”,也是一个景物就是一个点,并置在一起则是优美温馨、令人心怡的动人画面。两句诗放在一起,就有了一种情感上的起落。“古道西风瘦马”则是另一幅由三个景物连缀而成的令人黯然伤神的画面,诗歌的最后“断肠人在天涯”则像贯串起所有画面的一根针。这里的逻辑既是破碎的,但内里又是连贯的。所谓“碎读法”,其实就是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画面,最后用情思将之连贯起来的一种读法。我们都记得小时候看连环画,诗歌从本质上说与连环画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我有一次讲诗歌之前先拿几本《红楼梦》的连环画,隐去画面下的文字给学生看,结果学生大体也能说得出一页与另一页之间的情节关联。诗歌的美正在于以部分暗示全体,以片段情境唤起整个情境的意象和情趣。这不是我的独到发明,很多人都表达过这个意思。最好的艺术总是能以最精简的有限去表现最大程度的无限,诗歌的特异之处在于它是以画面来表现情意,以最少的画面来表现最丰富的情意。我们常说读诗首先要入“境”,何谓“境”?其实就是诗歌所描绘的画面。而诗与画的差别则在于画往往能较为完整地描写出空间演变的全过程,但古典诗歌由于文字在表达时空时受形式格局的影响,而只能“以点带面”,因此阅读时也就要使零碎的“点”还原为“面”,进而充分体会画面的情感指向与思想内涵。只有使自己沉浸在画面之中,凝神观赏,融入画境,才能完全领会诗歌的深刻内涵。

有些诗歌不需要读懂

郑:你说的“碎读法”可能存在一个问题,由于未能关注诗句间的逻辑关系,可能你领会到诗歌的意境,但整首诗的事件关系是不清晰的。

连:说实话,读诗我并不很注重整首诗的事件关系。读懂一首诗,我更关注的不是读懂这首诗写什么,而更关注诗人的内在情感空间。每一届学生,我都会跟他们说到狄兰·托马斯的诗《通过绿色导火索催开花朵的力量》(原诗略)。

我不下几十次地读这首诗,每一次读我的理解似乎都与上一次的理解不一样。可是说到底这首诗确切地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我并不很清楚。可是这一点无碍于我每一次阅读时的感动。我喜欢那种可怕的节奏感,我喜欢诗歌里涌动的神秘的无法说清的力量,喜欢那种诗意突破了词语本身所附带的意义的表达。每一行诗似乎都是有意义的,但当它与其他诗句组合时,这种意义似乎又有了新的生长,但似乎又更虚无了。在朗读背诵的过程中,我被节奏带动着,时而急切激越,时而迂缓低洄,完全不由自主。我能感受到那种气息,可是我必须说,我对它无能为力。

顺便说一下,学生对现代白话诗的兴趣远在古典诗歌之上,近年的高考完全取消这方面的试题,也可以说是对学生学习兴趣的无视。命题者完全无视教学规律和学生生命个体本身的需求,这是当下命题必须纠正的趋势。

郑:艺术鉴赏上有一种体验:视不如触,触不如味。视觉看到的总不如触摸时感受到的来得强烈,而触摸则又不如全身心融入观赏之物,体味物的气息味道。

连:刚才说到的节奏,其实就是诗歌的音乐性。在表达情思时,文字是后于音乐的,音乐也是更高一个层次的,因为音乐能够更直接地表达情思,而文字首先是对世界的命名,在“名”的使用时,我们赋予“名”以意义和情感,写作要借由文字这种媒介来进行,也就是说它表达情思时是一种二度创作。命名本身就是一种抽象的行为,词语是无法说出事物的全部属性的,命名可以说总是运用了“借代”的修辞手法,当我们命名时,一个词语只能说出一个事物的某一个或某几个属性,而不可能是全部。而且词语更多的情况下不是单独使用的,而是放在某种语境中,因此它的意义又会再一次损耗。比如在“我喜欢吃青苹果”中,苹果的能指就更狭隘了。用文字来表达心灵对世界的观照,必然要有一种损耗,而音乐则不同,你悲伤时随口哼出的旋律,总是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你的情感。文字表达情思要达到音乐的高度,要有音乐的效果,那才是好的文字。诗歌是最接近于音乐的文学样式,诗歌鉴赏不能忽略音乐性这一点。

对一首诗歌的鉴赏水平如何,我觉得让学生读一读,就一目了然了。让学生朗读诗歌,可以说是考查诗歌鉴赏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可惜这在考试中操作起来是有相当难度的,这也说明当下的考试方式有其固有的毛病。但即便如此,在教学中,也应该抱持“可持续发展”的观点,在这方面多下工夫,毕竟学生不只是为一场高考读诗歌,而应该终其一生都能保持对诗歌的热爱。

【结语】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文权老师的忧心忡忡始终让我非常感动。他所任教的学校由于地域的原因,招收的学生分数不高,他的教学始终立足于生情。正因此,他的谈话和他平时的积累显现出一种不协调,这种不协调表现的其实正是他教学中的痛苦所在。夜幕低垂的时候,我离开他的客厅,车过集美大桥,桥面灯光如昼,而海面则陷在黑暗中。可能是音乐的缘故,我有点伤感。

几天后,我整理了这个对话,我的意图是希望文权老师放开手脚,如果我们所选择的这个工作是自己的幸福所在,那么,我们首先要领会学生的幸福,自己的幸福才会透彻而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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