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结构的隐喻方面_行为动词论文

连动结构的隐喻层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层面论文,结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连动结构的研究中一直困扰人们的一个问题是:只能从形式上加以描述,而无法在意 义上给出一个内涵性的界定。自连动式提出50余年来,发掘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意义类型 最多可以达到20余种,这些语义类型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就像一个“大杂烩”。 功能主义试图用时序原则(或称为“时间象似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Temporal

Sequence,简称PTS)来解释连动结构,即“两个句法单位的相对次序决定于它们所表示 的概念领域里的状态的时间顺序”(戴浩一,1985)。这个原则对连动结构具有很强的解 释力,例如汉语中“她出去开门”和“她开门出去”表现的是先后顺序不同的两种事件 。但是时序原则对连动结构的词序到底有多大的解释力,有的学者提出了质疑,最具有 重创力的反例是有些表面看来根本没有语义上的先后关系,甚至是具有明显的同时关系 的两个动词性结构放在一起构成的连动结构,如“他唱着歌洗衣服”,“他坐在沙发上 抽烟”。Durie(1997)还通过其他连动语言的研究明确提出有的连动式的排列顺序并不 一定完全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像因果序列、致使序列、目标或者受益序列、工具序列 、运动序列是比较符合时间先后的象似性原则的,但是像同时发生的动作或身体姿态动 作、方式序列、同义序列、伴随序列等连动式就似乎和时间先后的象似性原则相违背。 其实,这两方面(甚至包括整个汉语连动式的研究)都忽略了从一个动态、立体的角度来 观察、解释连动结构。连动结构的各种成员实际上并不是处在一个平面上的,要想给它 寻找一个统一的语义解释也同样需要层级观念。我们认为,连动式是以时序原则为结构 规则的结构形式,各种类型的成员都是先后顺序关系在不同隐喻层面上操作的结果。为 了论证方便,我们只涉及有两个动词或动词结构构成的连动式,所用的汉语语料来自CO CO语料库。

一 时序原则是连动式的结构规则

语言在不同程度上遵守着象似性(临摹性)原则,象似性,简单地说就是“语言结构象 似于人的经验结构”,或者说“语言结构是经验结构的模型”。时序原则是一条重要的 关系象似原则,指的是语序取决于人所认识到的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事件发生在前, 代表事件的语法成分就应在先,反之亦然。这个原则可以解释许多语言现象的语序,但 是,我们认为,对于汉语的连动式而言,这一时序原则已经成为一条结构原则。原因主 要表现在这样两个方面:(一)语序是视角的语法化,从汉语来说,连动式是汉语使用者 把采用序列模式反映序列事件这种倾向性的认知方式凝固化的结果;(二)这种结构方式 反映了连动语言由于格语素等形态手段的缺乏,体系内部自我调整,使语序成为一种重 要的语法手段的结果。

1.1连动式的语序是序列模式的语法化

语法的来源是从人类经验最具体、最基本的方面提取的(胡壮麟,2003),句子的语序 其实是视角的语法化。视角(perspective)是说话人对客观事物和状态的观察角度或是 加以叙说的出发点。一个瓶子有半瓶酒,乐观的人会说:还有半瓶!悲观的人会说:少 了半瓶!这个有趣的例子说明对同一事物由于视角的变化就会形成不同的心理意象。如 果说摄影过程对于信息的获取,往往受到观察视角的影响,形成“特写镜头”、“全镜 头”、“摇镜头”等不同效果,那么语言信息的获取、加工、编码也有类似的规律。观 察角度的变化,往往会形成不同的句式特征。在某种语言中,某种事件类型倾向于采用 某种认知视角观察,这种认知视角很容易就会固定下来,形成某种固定的句式。

根据Talmy(2000),怎样表达一个先后发生的序列事件,涉及到这样几个视角因素:

(一)视点的模式(perspectival modality)。静止的视点把一个场景看作一个整体观察 ,进行“整体扫描”的结果是形成全景模式(synoptic mode),如“山坡上分散着几户 人家”;运动的视点则把一个场景分成几个部分进行观察,进行“逐行扫描”的结果是 形成序列模式(sequential mode):如“山坡上这儿有一家住户、那儿有一家住户”。 显然,序列模式就是连动式的认知基础。

(二)视点的定位(perspective point)。说话人把自己的“心目”(mental eyes)锁定 场景中的哪个位置。要观察某个事物,就是把这个事物作为观察的目标(figure),其他 事物就成为参照背景(ground)。例如,一个有熊猫的杯子,如果凸显杯子,可以说“这 是一只有熊猫的杯子”,如果凸显杯子上的熊猫,可以说“杯子上有熊猫”。可见, “背景—目标”这对概念是对静止的视点模式而言的。

(三)扫描的方向(direction of viewing)。即从一个固定的观察点按照什么样的方向 从一个部分到另一个部分,或者从一个环节到另一个环节。例如,有这样一幅图:左边 是一个苹果,右边是一个梨子。在描述时有两种可供选择的方向:从左到右,是“苹果 的右边是梨子”、“梨子在苹果的右边”;从右到左,是“梨子的左边是苹果”、“苹 果在梨子的左边”。

根据视点的模式、视点的定位、扫描的方向这三个不同的因素的选择,以先发生的事 件(先事)A“在商店买东西”、后发生的事件(后事)B“回家”为例,英语里表达序列事 件有以下六种模式:(Talmy,2000:72—76)

(一)顺序模式(cosequential perspectival mode):

1a.目标→后事I shopped at the store before I went home.

1b.先事→目标After I shopped at the store,I went home.

1c.目标A→目标B I shopped at the store,and then I went home.

(二)逆序模式(antisequential perspectival mode):

2a.后事→目标Before I went home,I shopped at the store.

2b.目标→先事I went home after I shopped at the store.

2c.目标B→目标A I went home,but first I shopped at the store.

在上述模式中,所谓顺序,是指说话人观察扫描的方向和事件实际发生的顺序一致, 从前向后一个一个说;所谓逆序,就是观察扫描的方向和事件实际发生的顺序恰好相反 ,从后向前一个一个说。目标是说话人当前观察的视点所在,是要凸显、观察的对象。 6种模式,如果从视点的模式看,a、b都采取了静止的视点,c都是采用了运动的视点。 这样,我们又可以把它们重新分为两大类,即:

(一)全景模式(静止的视点):

1a.目标→后事2a.后事→目标

1b.先事→目标2b.目标→先事

(二)序列模式(运动的视点):

1c.目标A→目标B 2c.目标B→目标A

以上英语中的六种模式,用自然的汉语表达只有三种模式:

在商店买了点东西之后,我回家了。(顺序:先事、目标)

回家之前,我(先)在商店里买了点东西。(逆序:后事、目标)

我在商店里买了点东西,然后回家了。(顺序:目标、目标)

这三种模式可图示如下:

注:pp(perspective point)

从对比中可以看到:汉语使用者倾向于采用顺序的方向扫描序列发生的几个事件。虽 然前后发生的两个事件在英语这样的语言里可以顺序扫描也可以逆序扫描,但汉语中这 种先后的自然顺序是无法反转或取消的,也就是说,汉语中已经把这一认知视角给语法 化了。

1.2 语序成为一种语法手段

为什么汉语中允许出现一个句子里有不止一个动词的结构形式,申小龙(1988)曾用在 语言心理上的差异——中国画技巧的“散点视”和油画技巧的“焦点视”来解释汉语和 印欧语言在句子结构上的这种区别。(注:“区别”指:在结构成分的排列方式上,汉 语的一个句子(连动式)可以有不止一个主要动词,而西方语言却只能有一个主要动词。 )但是单纯从语言心理角度不能解释为什么连动结构在许多连动语言中广泛存在的事实 。同样,如果仅仅从不同民族的认知差异上看,序列模式的认知基础也不一定就能保证 连动式结构的存在,时序原则也不一定会成为一种结构原则。之所以在连动语言中存在 着这种句法结构,还应该从语言体系内部寻找原因。

首先可以看到,连动式的语序超出了民族、语序类型的界限。在不同句法语序类型的 语言中,不论是VO语言还是OV语言,表达序列动作的连动式都表现出同样的排列顺序, 这是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其他结构,比如核心和补足语的排列格式,随着该语言语序 类型的不同排列方式也很不相同:在VO语言中,带有补足语的核心往往都在补足语之前 ;而在OV语言中,带补足语的核心都在补足语的后边。试比较(用例出自Tallerman(1 998:138-140)):

而对于连动语言来说,不论是SVO语言还是SOV语言,连动式的几个动词的排列顺序都 是按照表达的动作行为发生的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试比较下面各例:

Akan 语(SVO):

Esi yi-i

tam-no

fi-i pon-no-don

Esi拿 -PAST 衣服 - 那 离开 -PAST 桌子 - 那 - 上面

Esi把衣服从桌子上拿开。(字面:Esi拿了衣服离开了桌子上,Givón,1995:274)

White Hmong语(SVO):

nws tua raug liab

3SG

射 击中 猴子

他射中了一中猴子。 (Durie,1997:332)

Miskitu语(SOV):

arau zu-ye aki buru teri-mi

篮子 拿 山药

盖-PAST

Supyire语(OV语言):

然后 回来 PERF 她的-猴子-皮 拿

……然后她又来拿她的猴皮……(Givón,1995:2002)

这种现象单纯从句法上似乎无法解释,然而用象似性原则解释起来则显得十分有力。 从连动语言的这一现象,就可以说,先后顺序就是解释连动式的一条法则。为什么使用 不同语言的民族在选择的认知模式上一样呢?这不应该仅仅是巧合。连动式被发现广泛 地存在于西非、东南亚、新几内亚、大洋洲、美国中部的一些语言以及许多皮钦语和克 里奥耳语中,人们早已注意到,这些连动语言表现出来的显著特点之一是:很少有屈折 形态变化,缺乏形态标记,没有(或者只有起码的、不完全的)格标记。(注:请参看

Stewart(2001:4)和Durie(1997:289)。另根据吴福祥(2003)介绍,皮钦语、克里奥尔 语语法范畴和语法形式也有一个从比较缺乏到逐渐丰富起来的过程。)由于格语素等形 态手段的缺乏,语序自然成为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词序很容易被凝固下来表示某种具 体的意义。例如现代英语和法语缺少像拉丁语那么多的格语素,词的排列次序便被赋予 了固定的语法功能。如Peter slays Paul在拉丁语中可以用Petrus Paulum caedit,

Paulum Petrus caedit以及caedit Paulum Petrus等词序来表达。(Hopper & Traugott ,1993:22)这几种不同的说法只是一种表达(expressive)上即语义语用上的需要,而不 是语法上的需要。由此可见,连动式这种格式在各种连动语言中的存在,还是语言体系 自身调整的结果。

近百年的连动式研究使人们注意到连动语言中由一个连用动词串构成的小句常常发挥 着相当于非连动语言中一个含有单个动词的小句的功能。(Durie,1997)例如,各种连动 语言的连动式大都有用其中一个动词引入另一个动词的语义格的作用,所以按照两个动 词功能的不同,连动式常被分为处所序列、工具序列等等语义小类(这种做法也是连动 研究中最经常使用的);Lord(1993)在序言中指出有些连动语言中的连动式就是为了表 达像处所、接受者、受益者、伴随格(Comitative)、工具、受事等格角色关系。可见, 形态语言中用形态承担的功能,在连动语言中是用词汇(动词)来实现的。由于格标记不 发达,就以动词连用的形式用一个动词把另一个动词的语义格在句子中表现出来。我们 还可以用汉语普通话和方言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普通话用“把”引进受事,但是海南 屯昌方言中可以用连动式来表达这种处置义(钱奠香,1997),一般说来“把”字句谓语 动词发生前如果存在一个必不可少的紧密的动作,用屯昌方言表达则要补出来,这个补 出来的动词就跟“把”字句谓语动词的相应动词一起组成一个连动句,如表达“把帽子 扔到地上”要说成“摘下帽子扔在地上”:

伊剥妚选掷在妚土下。(他把帽子扔到地上)

这样“剥(摘下)”实际上发挥着普通话“把”的作用,引出主要动词“掷(扔)”的处 置对象。再如下一句中的“把”(拿,动词)和“放”:

伊把奚本册放在妚书架奚上。(他把书放在书架上)

根据钱奠香(1997),这句话的字面意义,用普通话对译出来,应该是指:

他拿来一本书,把书放在书架上。

“把”是发生在“放”之前的一个紧密动作。普通话中用一个介词结构作状语的简单 句而在屯昌方言却表现为一个连动句。

这个例子说明,一个连用动词串,常常对应着一种事件类型,怎样组织使用连用动词 串并不是随意的,而是形成了一种几乎是模式化的对应。在没有专门的格语素等形态手 段的时候,连动式的某些动词就发挥着形态语言中格语素的作用。所以按照事件发生 的先后顺序构造连动式已经不仅仅是一种认知倾向,而是已经成为了一条结构法则。

综上所述,由于连动式是连动语言中把语序作为一种语法手段的结果,所以时序原则 就不单纯是连动式的认知基础,而是成为了一条结构原则。那么如果说连动式几个动词 之间存在着某种句法关系,这种关系就是顺序意义。

二 连动式的隐喻层面

2.1 语义结构的隐喻内涵

以“相似性”为特征的隐喻过程是一种“认知工具”,可以借助一个概念领域结构去 理解另一个不同的概念领域结构,或者从一个内容域结构变成另一个内容域结构。(林 书武,1997)因此,隐喻是意义引申的一个重要机制,许多词语的多义性实际上是在隐 喻作用下的一个意义系统。这个意义系统存在三个不同的层面:概念层面、逻辑认识层 面、言语行为层面。如“也”有三种用法:对称性并列、程度性包含、评价性婉转,( 毕永峨,1994)如:

大人睡觉,小孩也睡觉。

连他的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

这张画也还拿得出去。

这三种用法对应于三个意义层面:命题内容、认识世界和说话情景(言语行为)。后两 种用法都是第一种用法“相似、类同”概念意义的隐喻。

这三个层面之间的区别和联系在语言的其他方面也有反映,复句中各分句之间的语义 关系也同样表现出这样不同的层面,如下例中的因果关系(沈家煊,2003):

张刚回来了,因为他还爱着小丽。(事理上的因果关系)

张刚还爱着小丽,因为他回来了。(推理上的因果关系)

晚上还开会吗?因为礼堂里有电影。(言语行为上的因果关系)

隐喻的过程是有方向性的,(参看林书武,1997)作用的层面越高,意义越抽象,所以 在不同层面上的操作过程往往同时也是一个语法化程度加深的过程。

2.2 连动结构的隐喻层面

尽管连动式是对照概念领域中的时间先后顺序而形成的结构形式,但是人们并不仅仅 用它来表达客观世界中时间上先后发生的几个动作行为,而是用来表达更为抽象的先后 语义关系,例如逻辑先后顺序、认知方式上的先后顺序,从而形成了不同的隐喻层面。 换句话说,连动结构是对概念、逻辑、认知方式等先后顺序的临摹。

2.2.1 连动式的概念层面

典型的连动式临摹了概念上的先后关系,即连用的几个动词或动词结构表达了客观世 界中发生的时间轴上具有先后关系的几个动作或事件。主要有以下几种类型:

序列动作:下午吃了饭看电影/他画完了把瓦碴子一扔/听了哈哈大笑/回到家发现门开 着/回来看到奶奶不在/低头叹了口气

趋向—动作(注:“VP来/去”格式和不表示实在趋向意义的“来/去”构成的“来/去V P ”本文不认为是典型的连动式。连动式的两个动词短语之间最基本的联系是先后关系 ,或者是同时,但不能是相反的后一关系,“VP去”VP是“去”的目的,是发生在“去 ”之后的动作行为,所以这种格式我们不认为是连动式。虚化的“来/去”在VP之前是 一个目的标记(张伯江,2000),我们把它处理为处于复杂谓语和单动结构边缘上的一种 形式。):前来拜访/去看病人

工具—动作:借把起子用一下/找个塑料袋装上/坐火车回上海

对象—处置:做饭吃/给支烟抽抽/抱过孩子使劲亲了一口

处所—动作(注:“V[,1]在L + 处所名词 + V[,2]”格式(如:她站在街当 间儿哭了) 属于不典型形式。根据李临定(1986:126),这种格式可以看作是由一个“V着”句式加 合而成的:他站着说了些什么 + 他在门口说了些什么→他站在门口说了些什么,时间 先后关系并不明显。):上街买菜/不时放到耳朵上听听

这些类型大体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表示序列动作的连动结构两个动词之间只是一种 单纯的表示先后发生的两个动作或事件,V[,1]往往只用来作为表示V[,2]发生的时间, 如“吃了饭看电影”,“吃了饭”仅仅是用来说明“看电影”发生的时间,可以说是最 具有原型性的连动式;而后四类连动式前一个动作是后一个动作的前提,后一个动作是 前一个动作的目的,如“借(起子)”是“用”的前提,而“用”又是“借”的目的。这 种“前提——目的”关系与时间先后关系之间是一种蕴含关系,“当两个事件的发生存 在着一种时间关系的时候,人们很自然地会将它们理解为具有一种因果(causal)关系。 ”(Lord,1993:238)由于在时间关系上增添了目的、因果等语义关联,两个动词结构之 间联系得也更加紧密了。两种类型的连动式前一个动词结构在语义上是后一个动词结构 所表达动作行为的起点。

从组成上来看,这种类型的连动式都是由表示具体动作行为的动词构成,具有较强的 动性,而且在极性、时态、施事论元等方面都是一致的。两个动词结构都是肯定形式, 后一个动词结构因为具有和前一个动词结构共同的施事而省略了。这种连动式经常被用 来叙述故事主线。

需要说明的是,语言结构上的先后并不完全对应着现实生活中的先后。有的连着说的 动作、事件之间实际上并非先后相连,比如“他来中国学了三年汉语。”这句话,“来 中国”和“学汉语”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但实际生活显然并非如此。“来中国”和“ 学习汉语”之间会发生很多其他的事情,在说话的时候,这些事情都被忽略了。有的事 件是交叠的,如赛跑中一个小孩推另一个小孩,另一个小孩摔倒了,并不是推了之后才 倒,而是在推的过程中就开始倒。实际上如果发生得非常快,这两个事件实在无法分开 ,但在描述的时候,都会用“甲推—乙倒”这样线性排列的语序。所以语言结构上的象 似都是一种经过抽象概括过的象似,而不是真正的、完全和客观实际一模一样的象似。

2.2.2 连动式的逻辑层面

先后顺序的象似性也可以在认识判断推理的层面上操作,就是对逻辑的先后顺序的临 摹。例如“鼓掌欢迎”,“鼓掌”是一种讯号现象,这种现象表达了一种规约化的信息 (所指)。这种规约化的信息要先作为一种知识存在,然后才能根据讯号现象做出正确的 判断;对于没有这种知识的人,这种讯号现象是没有意义的。如“藏族人民向解放军献 上洁白的哈达”,如果具有有关“献哈达”的知识就能根据所描写的现象正确判断、理 解这一句话的含义,所以“藏族人民向解放军献上洁白的哈达表示敬意”这个连动句就 包含了一个解释判断过程:先描述现象,然后再根据知识对这种现象做出相应的判断, 解释其意义。在判断过程中,讯号现象的存在是进行判断的前提。所以“讯号”和“所 指”之间的顺序——“讯号”在前,“所指”在后,是一种“逻辑在先”的顺序。(注 :沈家煊先生给笔者指出:二者的排列顺序还可以是:所指—现象,如:为了表示欢迎 ,大家鼓掌。再如下面的例子:“他看到老单身旁的曲强,表示欢迎地伸出手和曲强握 了握。”但是这种语序是一种有标记形式,而“鼓掌欢迎”是一种无标记形式。)

借以判断的知识,可以是作为知识储备的文化、专业、生活常识,也可以是语境(上下 文)知识。例如下一段文字中的“光笑不说话”:

“……哎,我那个倡议你考虑的怎样了?”“你还真要这样呀,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 ”“试试吧,怎么样?不行就拉倒,什么也不影响。我问你,你讨厌我吗?”晶晶摇摇头 。“那就这么定下了。”晶晶光笑不说话。“别光笑。”我说。“试试就试试。”晶晶 说,“以后你对我好吗?”“当然要比现在好。”我们相视而笑,晶晶用水袖掩住嘴。 我们侧耳听前台音乐,屈原已经将黜,痛不欲生。

在这个语段里,晶晶的“笑”出现了两次,但是“我”对它们的反应却不一样。第一 次“笑”引起了“我”发出“别光笑”的祈使行为,而第二次“笑”却使得“我”一起 发出笑的行为。这是因为在语境中,每个身体姿态动作或行为都可以表达一种特定的意 义。如前一次“笑”对“我”来说意味着“不说话”,不发表意见。之所以这样判断是 根据上下文进行的。“我”征求晶晶的意见,期待的是她“说话”,而晶晶的表现“笑 ”就故意违背了“我”的预期,所以“我”只好继续祈使她“别光笑”即“别不说话” 。同样,对于语境知识不够的人,也不能对对方做出的行为做出正确的阐释,如下例:

大立当然愿意事情是这么简单,不过,他觉得这无法解释金枝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 拉他们剧团的一个小白脸儿去吃夜宵。这不成心表示另有所爱吗?

可见这种用“从正到反”的顺序排列的“肯定 + 否定”两个叙述,同前面的“讯号 + 所指”一样,也涉及到了知识判断,可以一并概括为“现象 + 意义”的逻辑先后顺序 。

临摹了逻辑层面上“现象 + 意义”先后顺序的连动式按照V[,2]的情况可分为三种:

“表示”类:鼓掌表示欢迎/向群众挥手致意

否定类:坐着不动/拉住伯父不松手

“想/要”类:叫着想挣开要死的人/站起来要走

这几种连动式V[,2]都是解释说明V[,1]的意愿所在,如前一种V[,2]前都有或者可以加 上“表示”进行理解,后两种V[,2]都有或者可以加上“想/要”来理解。前后两个部分 都具有明显的目的关系,但是与前文中的“前提——目的”关系连动式不同,在时间轴 上只实现了一种动作行为,V[,1]、V[,2]之间不具有先后特征,例如“鼓掌表示欢迎” ,不可以说“鼓掌之后/完了表示欢迎”,事实上只发生了一个动作(“鼓掌”);“坐 着不动”、“站起来要走”中一个动词是现实语态、一个动词是非现实语态,更说明了 这一点。如果说前文讨论的连动式在概念上是表现了几个分离的动作或事件,这种类型 就表现的是一个问题的表、里两个方面,或者说是同一个动作或事件的外部表现和内部 意蕴。

从组成上来看,虽然V[,1]还是动作动词,但V[,2]都是意义比较抽象的动词如“欢迎 ”、“要”、“想”等,或者是表示非现实动作的否定形式。而且V[,1]还可以允许带 “着”表现持续态,不再具有作为V[,2]起点的功能。

2.2.3 连动式的认知层面

所谓的“认知顺序”,不同的民族在认识同样事物的时候,可能倾向于采用不同认知 顺序,从而形成了不同的语序,例如汉语说“山的后面”,而英语里说the back of the hill。根据刘宁生(1995)的研究,汉语中存在着一个可以称作“参照物先于目的物 ”的语序原则。“目的物”(Figure)、“参照物”(Ground)是认知系统中的一对范畴。 当人们感知两个物体的空间关系时,总是需要把一个物体当作目的物,即要感知的对象 ;而把另一个相关的物体当作参照物,借以确定目的物的位置和方向。汉语中存在着“ 参照物”在语序上先于“目的物”的原则,这就是说,当一个结构涉及目的物和参照物 时,参照物倾向于出现在目的物之前。这个原则对解释汉语偏正结构、存现句等表达领 属关系、物体空间关系等结构的排列顺序,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如以下例子都是这一顺 序的表现:

a.湖中心的亭子 b.自行车放在教堂旁边 c.我的书包

? 亭子周围的湖 * 教堂坐落在自行车的旁边 *书包的我

d.屋内悄无一人

e.兹定于一九九四年三月十五日下午两点在中国北京西郊二里沟谈判大楼901室公开开 标。

这种“参照物 + 目的物”的先后排列顺序,对于动作来说,就是“背景 + 目标”的 顺序,反映的都是一种“认知在前”的先后顺序。Durie(1997)所认为的违反了时间象 似性原则的同时发生的动作或身体姿态动作、方式序列、伴随序列等几种连动式的类型 ,实际上并没有违反这个原则,只不过这种象似性是一种认知序列的象似而不单纯是客 观时间上的象似。例如连动式中的伴随序列,如“他抱着一大摞书进来了”,尽管从客 观世界的时间轴上两个动作“抱着书”和“进来”是同时出现的(可以变换成“他在进 来的同时抱着一大摞书”);但是认知表达上是有先后的,先注意到了伴随动作“抱着 一大摞书”,然后注意到主体动作“进来”,遵循了“背景 + 目标”的认知先后顺序 。如果不遵循这种顺序描写,就表现为一种有标记句式,具有一种特殊的表达效果,如 :

他进来了,抱着一大摞书。

临摹了认知过程“背景 + 目标”的先后顺序的连动式主要指的是表示同时的“V[,1] 着V[,2]”格式。(注:“V[,1]着V[,2]”还有一种表示伴随的格式,如:陪着你玩/扶 着老太太上车/跟着你走。有人称之为连动兼语融合式,不是典型的边缘连动式,本文 暂不考虑这种情况。)如:

刘志彬笑着躲到白丽够不着的地方,开了旅行箱,拿出牙具端着脸盆出去洗漱。

大妈端着一盘炒鸡蛋送上桌。

V[,1]是状态动词的“V[,1]在 + V[,2]”和“V[,1]着V[,2]”非常相近(注:前文已经说明李临定(1986)曾经指出这种结构可以按照“在 + 处所词 + V着”理解,无独有 偶,Lord(1993)也指出:对一个方所动词短语来说,时间的概念并不具有非常重要的意 义。虚化的处所短语修饰其他动词短语或者整个小句。就时间意义来说,可以认为是与 其他动词的时间恰好重合、一致。),可以粗略地归到这一类。这两种格式常常在一个 句子里出现,同时对主要的动词或动词短语有修饰作用,如下面三个短语“抱着被褥” 、“眨着眼睛”、“站在门口”就是并列地修饰说明“问”:

杜大星却对这样的安排表示不理解,[抱着被褥][眨着眼睛][站在门口]问盛洁为什么 不跟自己睡在一起。

这种类型的结构,V[,1]典型地表现为一个持续的状态,凸显的是V[,1]的续段,所以 带“着”成为这种连动式的一个标志。所以虽然V[,1]、V[,2]都是动作动词,表达了一 个具体动作,但是它们在时间轴上只占据了一个节点,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个单一事件。 这个事件由V[,1]和V[,2]两个部分组成,但是两部分地位不同,一个是背景,一个是主 体。V[,1]只作为V[,2]的背景出现,自然也不具有作为V[,2]起点的功能。

除了“V[,1]着V[,2]”格式外,连动式的边缘成员还包括由那些开始语义弱化的动词 构成的连动式,如V[,1]位置上是“拿”、“用”、“靠”、“来/去”等意义变得空灵 的词,它们由于功能专化或者搭配对象的泛化而造成动作性降低、动词词性模糊,例如 下面例子中“拿”是动词还是介词是有争议的:

他们拿国家的本钱来坑老百姓。|一边说,一边拿眼偷偷看他。

先后顺序的客观、逻辑、认知三个层面是互相联系的,后两个层面是时间顺序从客观 世界向认识世界、认知世界的投射,即:逻辑、认知的先后顺序是时间先后顺序的隐喻 。

三 结论

通过分析先后顺序的三个层面,我们认为,连动式是以时序原则为结构规则、以顺序 意义为语法意义的一种结构形式,但这个时序原则需要从不同的层面上来理解,可概括 为:

两个句法单位的相对次序决定于它们所表示的概念领域里的状态在客观时间、逻辑认 识和认知行为层面上的先后顺序。

连动式内部是不同质的,临摹的层面不同,连动式的典型性也不相同。由于连动结构 是时序原则在概念层面、逻辑层面和认知层面三个不同层面上操作的结果,所以连动结 构的成员在典型性程度上并不相同,在共时平面上表现出来的表层现象也就非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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