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朦胧诗”后的选诗_诗歌论文

浅谈“朦胧诗”后的选诗_诗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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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诗选》

1985年是新时期中国诗歌的分水岭,此前是“朦胧诗人”的天下,此后“第三代”诗 人浮出水面,并逐步取代了“朦胧诗人”的“弄潮儿”地位。而1985年11月出版的《朦 胧诗选》(阎月君、高岩、梁云、顾芳编选,春风文艺出版社)无疑可以看作是“分水岭 ”的重要标志之一,如同北岛的一首诗歌标题:“结束与开始”,它既是“朦胧诗”的 阶段性总结,也预示着更年轻的一代即将粉墨登场。我在1991年左右才接触到这个选本 ,12年后的今天重新捧读,仍然是满怀激动,那一个个闪光的名字,那一首首曾经让我 们激动得彻夜难眠的诗篇,过去年代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在序言里,谢冕先生早就预 见了困扰诗坛至今的“懂与不懂”的问题:“一首难以理解的诗,并不等同于不好的或 失败的诗,除非它是不可感的。一些人在这些诗面前的焦躁,多半是由于他们的不能适 应。他们习惯于一览无余的明白畅晓的抒写。他们的欣赏心理是被动的接受。他们并不 了解,好的艺术是诗人与读者的共同创造,它们总是期待着欣赏者对于作品的加入。它 们把自身未完成的开放式的(而不是封闭式的)存在付与欣赏者。此即属于可谓‘未完成 美学’的范畴。此类诗的创造,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最大可能地调动欣赏者的创造欲望 ,吸引他们的参与。这是一种双向的有一定规范性的自由活动。可惜不少诗歌的批评者 和欣赏者,对此缺乏谅解。”这段话直到今天仍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重读《朦胧诗选》,已经不是为了纯粹的诗艺,而是希望从中再次沐浴精神的光辉。 因此,我有必要向这四个编选者致敬,要知道1985年,她们还是辽宁大学中文系的学生 。联想到今天的大量大学生诗人对“黄段子”的追逐,满腔热血变成只能促成性冲动的荷尔蒙,实在令人不得不“悲从中来”。

《探索诗集》、《中国当代实验诗选》

《探索诗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和《中国当代实验诗选》(唐晓渡、王家新编选 ,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在中国新时期诗歌大潮汹涌澎湃之时推波助澜,这两个选本 与此前出版的《朦胧诗选》和此后出版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共同分 享了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青年诗人的尊敬。《探索诗集》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探 索书系”第一辑中的一种,其他几种分别为《探索小说集》、《探索电影集》、《探索 戏剧集》等,那是一个具有良好的“探索风气”的年代,除了诗人们创意迭出,苏童、 余华等新锐作家也开始崭露头角,但所得到的“光环”远不如诗人,不料仅仅是数年之 后,情况便倒转了过来,轮到小说家八面风光而诗人孤寂落寞了。

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样的,属于诗人本身的诸多因素之一,是诗坛“杂牌军”的出现。1 993年我在四川时,曾听人谈起过这么一件事:一个钱多得不知如何花的“大款”突然 产生了“当个诗人玩玩”的想法,于是卯足劲写了几十首错字连篇、读起来不知所云的 “诗歌”,然后花钱买香港书号出版了两本个人专集,想以此为“资本”申请加入省作 协(当时四川省作协的入会条件为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作品20万字以上或出版个人专集 两部)。省作协几位主要负责人读了他的“作品”后,哑然失笑,理所当然地予以拒绝 。一个作协副主席说:这样的劣作,就是出版了20部也不能批准!而这只是个案,据我 所了解,进入90年代,更多省份的作家协会是巴不得你入会的,只要你找得到关系好的 介绍人,只要你能按时交会费。当然,要是你能赞助一笔,别说入会,就是当个理事也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吃喝拉撒都是诗,阿猫阿狗都可以当诗人,诗神如果有灵,她自己也会羞愧得主动把 头上的光环剥下来,诗人的形象如何不黯淡?80年代中期那种一书(诗集)出版万人争读 的现象只能成为谈资,进入历史档案馆了。

《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

在21世纪的今天回望中国新时期诗歌的发展历程,1986年10月无疑可以称为一个传奇 ,由《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举办的“两报大展”从那个月开始为大小诗人津津乐 道直到今天。人们有理由为这一事件激动,那些日子,可以称为中国诗坛的“梁山时期 ”,诗人们呼朋唤友,聚啸山林。“四川五君”、“海上诗群”、“非非主义”、“整 体主义”、“大学生诗派”、“莽汉”、“他们”、“日常主义”、“生活流”、“三 脚猫”、“撒娇派”、“西川体”、“极端主义”等百余个民间团体亮出了各自的旗帜 和口号。

这一事件,标志着“朦胧诗”的式微,“第三代”诗歌大潮的开始,众多地下诗歌写 作者结束了潜流状态,涌上地表并得到一定范围内的认可。西川、于坚、韩东、梁晓明 、王寅、柯平、伊甸等几乎所有在后来获得名声的优秀诗人都在“大展”上一举成名( 自然,另一些滥竽充数的“次品”也一开始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报纸的篇幅终归 有限,两报虽各自腾出两到三期的篇幅,仍然不能完全满足诗人们的要求。也许正是为 了巩固胜果,进一步展示“第三代”的创作实绩,两年后的1988年10月,由徐敬亚、孟 浪、曹长青、吕贵品合编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同济大学出版社)应 运而生。本书作者和内容以“两报大展”为基础,并增添了少量因为当年信息不通而与 “大展”失之交臂的诗人,对于少数实力诗人,则在篇幅上予以倾斜。诗选出版后,引 起巨大反响,由于封皮为红色,人们习惯用“诗坛红皮书”来称呼它。

尽管该书鱼龙混杂,但诗人们旺盛的创造力仍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相比之下,今天 的许多诗人沉稳有余而锐气不足。“沉稳”在大多数时候是成熟的特征,但有时候也会 成为故步自封的同义词。有的诗人斤斤计较于文字的组织、诗行的排列,虽说对技巧进 行斟酌同样不是小事,但是如果仅仅注重字句和表达方式的练习而忽视了对灵魂的磨砺 ,仍无异于舍本逐末。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十多年前遇到的一件事情。我所在的城市的 一个诗人常对我出示他的作品,那些作品文字奇崛,让人如坠云端,这份功夫令我向往 不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他当偶像。直到我读完《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 88》,我才醒悟过来——他的那些“诗歌”完全是由书里的作品模仿变形、东抄一行西 “借”一段而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86大展”后,《诗歌报》又于1989年举办了“中国实验诗集团展示”,“博格达诗 社”、“伊甸园诗社”、“超超主义诗歌”、“达无主义”、“城诗歌沙龙”等60多个 团体粉墨登场,但回应空寥。那个时候,该成名的“第三代诗人”都已成名,诗歌的黄 金时代也已走到末期。如果说参加过“86大展”是一种资历,那么参加“89大展”已没 有任何荣耀可言。因此,当我看到一些诗人得意扬扬地把“参加过《诗歌报》1989年举 办的‘实验诗集团展示’”列在个人简介中并四处炫耀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发笑——你 以为我是傻瓜啊!

《后朦胧诗全集》

万夏与潇潇合编的《后朦胧诗全集》(四川教育出版社,1993年8月)可能是中国当代诗 歌最厚重的选本,上、下两卷正好2000页,收录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10年中“后朦胧诗 人”(诗歌界对于“朦胧诗”以后的现代诗歌称谓不一,我习惯使用“第三代”)的代表 作1500多首,5万余行。直到10年后的今天,仍没有哪个诗歌选本达到这个厚度。可想 而知,有如此巨大的篇幅,对“第三代”诗歌中较为优秀(或不那么优秀但产生过或大 或小的影响)的部分的展示应该是相当全面的。这使得此书同时具有了某种“史”的意 味。但也有某些诗人抱怨说该书错漏颇多,只是我在阅读时不怎么看得出来。我只知道 李亚伟的《中文系》和西川的《在哈尔盖仰望星空》有两种版本,而此书收录的正好是 我不大欣赏的版本。

在序言里,潇潇雄心勃勃地宣称此书的“生命力还在于每两年一次的版本修订,以期 达到‘编年史’和‘全集’的目的”。实际上,编者的设想并未实现。在这两本书的书 套上,编者还打出了除《后朦胧诗全集》之外的四个大型选本:《前朦胧诗全集》、《 朦胧诗全集》、《中国先锋诗歌批评全集》(上、下)、《20世纪中国诗歌史》即将出版 的消息。后来的事实表明,这也是有雷声而不见雨点。我想,这里面除了稿件本身的原 因,来自经济方面的压力也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因素。

《灯心绒幸福的舞蹈》

唐晓渡选编的《灯心绒幸福的舞蹈》可以说是《后朦胧诗全集》的简缩本,收录了“ 后朦胧诗人”37家的作品。当然,它的出版日期(1992年7月)要比《后朦胧诗全集》早 整整一年。作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80年代文学新潮”丛书的一种,本书为世 人了解“朦胧诗”以后的诗歌创作立下过汗马功劳。7年之后,1999年9月,北京师范大 学出版社再次推出“90年代文学潮流大系”《先锋诗歌卷》,仍由唐晓渡编选,但这一 卷的影响已远不如前,也许,相对于热闹非凡的80年代,90年代实在是寂寞了许多。将 相隔七年的两本书的作者相对照,贝岭、大仙、岛子、丁当、郭力家、海男、海子、何 小竹、李亚伟、廖亦武、林雪、骆一禾、马高明、宋渠、宋玮、杨黎、张真、赵野消失 了,这个数目占了全书的整整一半。这是再次印证了“诗歌是年轻人的事业”,还是预 示着唐晓渡的编选立场有所改变?有意思的是,某个论者为了证明柏桦是当代最优秀的 诗人(柏桦的确优秀,笔者此处意不在此),便举例说“80年代文学新潮”丛书和“90年 代文学潮流大系”的《先锋诗歌》卷以及同样是“第三代”诗歌选本的《以梦为马—— 新生代诗卷》(陈超编选,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都把柏桦列于首位,因而“可见 柏桦地位之高”。殊不知这三本书本来就是按照作者姓氏的拼音来排列先后顺序,既然 三本书都没有收入“a”字开头的阿吾、阿坚、阿曲强巴等人,“b”字开头的柏桦自然 要列在首位了。当然,这是题外话,和编者无关。那么下面一件事或许就和编者有关了 ——既然是以姓氏拼音排列,《先锋诗歌卷》在最后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侯马”,不知 道这是什么原因?

其他“第三代”选本

关于“第三代”的诗歌选本,较有影响的还有《后朦胧诗选》(阎月君、周宏坤编选, 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以梦为马》、《与死亡对称》、《苹果上的豹》(以上三本 为谢冕、陈超等编,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以及《亵渎中的第三朵语言花》(周 伦佑编选,敦煌文艺出版社,1994)等。各选本的作者以及作品大同小异,北师大版的 三个选本在作者性别和诗歌形式上进行了分门别类,依次为新生代诗卷、长诗卷、女性 诗卷。可见,“第三代”的确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出现多种可能性的话题。而这些“第三 代”诗歌选本大多出版于90年代前期,中期以后渐近于无,这是否预示着“第三代”诗 人已经到达辉煌的顶峰,随后逐渐退出“诗歌舞台”?实际上,90年代中期以后,“第 三代”作为一个名词被人提及越来越少,“集体”的形象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人的 出场。“第三代”中具有实力者如于坚、韩东、西川、欧阳江河、王家新、杨黎等已经 牢牢地巩固了他们的地位,彼此之间的诗学观念也差异甚大,结成“集体”已不可能。 从喧嚣到宁静,从集体到个人,“声音”不再庞杂,而心灵却日益澄明。这是文学创作 的必然现象。

作为一个读着“第三代”诗歌成长起来的诗人,我还想在这一话题中停留片刻——陈 超编选的《以梦为马》来源于海子的诗歌《祖国(或以梦为马)》,比照当前的社会状况 和诗人的境遇,我感觉海子写的是一首神示的诗篇——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中国诗选》

90年代以来的中国诗坛,只编了一个诗歌选本就被人长久地记住的诗人,沙光可能是 惟一的一个。由她执行主编的《中国诗选》(闵正道任主编,沙光任执行主编,成都科 技大学出版社,1994年7月)直到今天,仍然是许多诗人心目中最值得收藏的选本之一。 资以证明的事例是:2000年夏天,“90年代汉语诗歌论坛”问卷中关于“列举90年代最 著名的10本诗歌选本”的问题,许多诗人就列出了《中国诗选》。

和《后朦胧诗全集》一样,《中国诗选》仍然以“第三代”诗人为主,但也“拉拢” 了一些诗坛前辈和批评家,如谢冕、徐敬亚、唐晓渡、陈超、程光炜、张颐武、崔卫平 等。自然,作为执行主编的沙光尽管年纪轻轻,影响不大,但也理所当然地受到厚待, 成为“当然作者”,在开篇安排了自己的20余首短诗和陈超先生的评论。好在这些作品 尚具有一定的质量,并未使本书丢脸。奇怪的是,在这一次“辉煌”之后,沙光踪影全 无,不知去向,堪称惊鸿一瞥。

有意思的是,据说编者在付印前接受了出版社的建议,临时将欧阳江河那篇著名的《 ’89后国内诗歌写作:本土气质、中年特征与知识分子身份》和朱大可那篇同样著名的 《先知之门——海子、骆一禾论纲》抽了下来,于是,出现了目录上有而内页没有的戏 剧性场面。

与《后朦胧诗全集》同样遗憾的是,这个选本没有实现编者的“连续出版”的目标而 成了绝响。既然如此,也就由不得别人使用这个书名了,新世纪以来,《诗刊》和《诗 选刊》编的选本都是《中国诗选》。

《<他们>十年诗歌选》

习诗十余年,收到民刊无数,而值得保留者凤毛麟角,《他们》算是一种。这份创刊 于英雄割据的1985年、如同《今天》一样令人向往却总是难晤其芳容的民间同仁刊物, 在经历了十余年的风霜雪雨之后,像一盏有灵性的灯,于90年代中期无声无息地自己熄 灭了自己。许多有识之士为此叹息时,漓江出版社1998年7月出版的《<他们>十年诗歌 选》(杨克,小海编)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他们心中的部分遗憾。

封面是画家毛焰设计的一幅意味深长的黑白画:一个面容模糊但目光明亮的人将双手 举到头顶,粗略看去,活脱脱一个投降者的姿态。向世俗投降?向金钱投降?还是向永恒 的缪斯女神顶礼膜拜?而细看,又会发现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勾成了枪的形状。是欢呼? 要自杀?还是想和谁决斗、向谁“开炮”?抑或就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不了解诗刊《他 们》的办刊历程和诗歌团体“他们”的追求的人,不可能理解这幅画的含义。

对于“他们”的主要诗人,真正的爱诗者早已耳熟能详。于坚、韩东、小海、丁当、 王寅、吕德安……都是当代诗坛独具品格的重要诗人。十余年来,这些诗人坚持了一贯 的追求,以简洁朴素的口语,平凡常见的生活细节、独特而有味的意境,对旧的诗歌传 统作出了强有力的冲击。他们的不少作品足可进入当代文学的精品库中。而翻开《<他 们>十年诗歌选》,你会惊讶于这些精品的大多数竟是由《他们》首发的。如于坚的《 尚义街6号》、王寅的《想起一部捷克电影记不起片名》、陆忆敏的《美国妇女杂志》 、杨黎的《撒哈拉沙漠的三张纸牌》……这些诗歌从内部发表到公开发表,再到引起长 达十数年的纷纷纭纭的论争,既昭示了《他们》的独特价值,也预示着集《他们》大成 的《<他们>十年诗歌选》已不是一本常规意义上的选本,而是一部特殊的诗歌史。而这 个“诗歌史”也得到了众多读者的认同,《<他们>十年诗歌选》出版半年后就加印了40 00册。

从我个人而言,读到此书除了兴奋,还有亲切。这不仅因为我与此书的部分作者有一 面之缘,还有另外的原因。1993年秋天,尚在四川读书的我收到了南宁诗人罗池写来的 一封长信,信中提及了李冯刚刚完成的诗歌《日子》。罗池把那首诗工工整整地抄在信 笺上,向我极力推荐,认为这是他读到的最好的现代诗。尽管罗池的话有些夸张,诗确 实是好诗,我读了收获不小。更重要的是它使我第一次注意到“李冯”这个后来让整个 文坛注目的名字。也因此,才使得两年后我有幸与李冯、韩东在桂林见面。遗憾的是, 由于住所屡屡搬迁,罗池的信及李冯的诗已不知遗落何处。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在《 <他们>十年诗歌选》上再次读到这首《日子》,怎不让人浮想联翩?

《他们》停刊了,诗人们分散在各地,干着自己应该干或不得不干的事情。但文学是 他们的命,真正的诗人不会放弃在缪斯的土地上耕耘的机会,除了诗歌,韩东、鲁羊、 李冯又当上了“晚生代”作家的领头羊;于坚的大量实验性散文频频登上大刊物的版面 ;吴晨骏、朱文等人主动辞职,为了集中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写出梦想中的作品……在这 个纯文学日益受到冷落的时代,这群热爱文学胜过热爱生命的家伙,就像推着巨石上山 的西绪弗斯,充满了自豪与悲壮。“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这句话似乎就 是专门为这样的人而写的。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正年富力强,我们有期待的信心。

《岁月的遗照》

对《岁月的遗照》(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年2月)产生好感首先是它让我读到了一 首同名的优异之作,即张曙光的《岁月的遗照》。这首诗被编选者置于全书的开篇,正 因为如此,我才对它产生如此深刻的印象。我在激动的同时也深感惭愧——此前我竟然 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诗人的作品。仅凭这一点,我就应该感谢本书的编选者程光炜先生 了。

和许多诗人对它的批评不同,在我所收藏的数十个选本中,它与《中国诗选》、《后 朦胧诗全集》、《<他们>十年诗歌选》等少数几本已经成为我最珍爱的诗歌选本。除了 它向我“推荐”了张曙光,我喜爱这一选本的最大理由是:相对于其他选本,它提供给 我的好诗要多一些——这也是我区别选本质量高下的最主要的方法——而不是基于“于 坚韩东为什么排那么后面,而且作品选得那么少”,“你有什么权力冠以‘90年代’” 之类的理由。名利和意气都是外在的,并不为一个普通的读者所关心。

自然,对于程光炜先生在序言中的某些文字,我保留个人的看法,比如他在论及某个 诗人时,喜欢为这个诗人在国外大诗人中找一个参照系的做法。而我却认为有些时候, 人类的艺术思想是相通的而不是沿袭的。但这仍然无关紧要,别人的论点仅仅起到参考 的作用而不一定能够“指导”所有读者的观念,只有那些盲目而不自信的读者才担心被 评论家“教坏”。再说,程光炜先生在序言里也对他的编选立场做了解释:“我在本文 中从事的并非盖棺论定式的90年代诗歌的批评,而是我对今天诗歌的态度。我无意将它 强加给任何一个人。……当20世纪即将从我们的射线中消失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重温 一遍我所喜欢的诗篇更有意思呢?”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要别人怎么样?

“知识分子”选本

盘峰诗会后,“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立场”的“不和”公开得更彻底,分歧进一 步加大。从1999年到2001年,双方相继在《大家》、《北京文学》、《诗探索》、《文 论报》等刊物发生笔战。与此同时,双方也加紧“巩固”原已占据的“势力范围”,各 自按照心目中的标准编选诗歌和理论选本,培养“后备力量”。“民间”一方,杨克等 人继续操作下一年度的新诗年鉴,杨黎和何小竹则编选了《1999中国诗年选》由陕西师 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知识分子”一边有王家新、孙文波编选的《中国诗歌:90年代备 忘录》和孙文波、臧棣、肖开愚编的《中国诗歌评论》两本“绿皮书”。这两个选本从 理论到作品都有浓郁的“知识分子”特征,可以看作是持“知识分子写作”倾向的诗人 和评论家在盘峰诗会后一个有意味的集合,无疑是研究90年代以来的诗歌写作的重要资 料。《中国诗歌评论》自1999年11月出版了第一辑外,在随后几年里依次出版了数辑, “绿皮书”也依次变为“黄皮书”和“蓝皮书”,对更年轻的一代的推举的力度更大, 2002年卷前三个打头阵的诗人王敖、胡续东、颜峻都出生于70年代,不变的是其选稿标 准。

长江文艺出版社于2000年8月出版《时间的钻石之歌——中国新锐诗人诗选》的编者之 一是曾经编过《岁月的遗照》的程光炜教授。在某种诗学观念的指引下,本书可以说是 《岁月的遗照》的续集,继承了《岁月的遗照》的编选立场,作者年轻而颇有锐气,对 于倾向于“知识分子写作”的诗人而言,这同样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与《时间的钻 石之歌》同时出版的《中国第四代诗人诗选》(聂作平、龚静染编选,四川文艺出版社 ,2000年8月),作者名单与《时间的钻石之歌——中国新锐诗人诗选》出入不大,因此 人们常将两本书放到一起讨论。北京某高校就举行过这两本书的讨论会,认为这是对“ 第四代诗人”创作实绩的一次大展示。“第四代诗人”这一称谓和后来徐江提出的“新 世代”,安琪、黄礼孩提出的“中间代”所“收编”的诗人相似,只是“第四代诗人” 极少人论及,倡导者在出版了诗选后也未再有进一步动作,于是“第四代”不了了之。 关于这一命名,我倒是记得90年代初洪烛、马萧萧等几个中学生诗人提出过这个口号, 并于1993年在接力出版社出过一套不曾产生任何影响的“第四代诗人”丛书,然后就不 知影踪了。

《70后诗人诗选》

2001年6月,福建海风出版社出版了70年代出生诗人的第一个正式选本《70后诗人诗选 》(黄礼孩编)。

作为国内第一部70年代出生诗人诗歌选,本书和其他任何文学选本一样,能给读者带 来不大不小的惊喜。在这本厚达450余页的图书中,我们看到了百余位诗人的作品,以 及各种对“70后”的评论介绍文章。可以说,本书基本上囊括了2001年以前活跃于文坛 的70年代出生诗人。所收录的数百首作品风格多样,充分展示了这一代诗人在各个方向 上的探索。它再次证明了“70后”只是一个时间概念,它不是封闭的,而是敞开的,它 只是对所有在70年代出生的诗人笼统的称呼,而不是某个诗歌流派、某种审美倾向的代 表。

本书的遗憾同样体现在“一网打尽”上。编者为了求大求全,而把一些几乎是刚刚起 步的初学者列了进来,导致全书的作者鱼龙混杂,作品质量整体下滑;另一些入选者只 是因为善于造势而暴得大名,其作品所达到的深度令人怀疑。奇怪的是,这些作者却被 一些同样喜欢造势、江湖意气颇浓的前辈诗人大肆表扬,认为是“天才”。我读来读去 ,看不出他们的“才”在哪里。毕竟,诗歌不是叫嚷出来的,不是吹捧出来的。看来, 即使是“老天才”也会有“老眼昏花”的时候。

好在2002年以后,某些“老天才”开始反省自己的鲁莽,指出曾经被自己认为是“天 才”的诗人仅仅在一年之后就后继乏力。这一番反思多少保住了“老天才”的名声。

网络诗歌选本

由于网络的普及,网络诗歌选本也相继出现。最早出版的网络诗歌选本可能是河南大 象出版社出版的《网络诗三百》。我没有见到过该书,尽管该书编者主动收录了我的5 首作品。2000年12月,我到上海领取榕树下网站颁发的“全球中文原创网络文学奖”时 ,正在编选该书的大象出版社编辑靳某已经将《网络诗三百》即将出版以及选了我的作 品等情况告知了我。按此推论,此书应出版于2001年。2002年秋天,我在一个极偶然的 情况下得知该书早已出版并证实收录了我的作品而打电话到出版社要样书时,被对方告 知靳某已调离了出版社,并且在离开时带走了作者的样书。缘于对编者行为的反感,我 不再追讨样书和那点可怜的稿酬。无庸置疑,作为第一个网络诗歌选本,《网络诗三百 》是极度失败的,在许多诗人看来,这本书根本就没留下任何痕迹。

2002年4月,河南诗人墓草编辑的《2001年度中国网络诗歌》出版。这是一个极端个人 化的选本,以口语诗为主。由于此书没有正规书号,为诗人出资印刷出版,免去了层层 审批之烦,因此许多诗歌相当“放纵”,更接近“网络诗歌”鱼龙混杂的现实。与此对 照,其他网络诗歌选本的最大“特点”就是看不出“网络”的优势在哪里,网络选本和 传统选本在内容上没有任何区别,冠以“网络”二字,只不过是促销手段而已。

迄今为止,做得最成功的网络诗歌选本是江苏诗人马铃薯兄弟编选的《中国网络诗典 》(江苏文艺出版社,2002年9月),无论在内容上还是在装帧上都普遍能够让诗人们接 受。此书的作者既有在网络上成长起来的“80后”诗人,也有成名已久的著名诗人,这 显示出编选者的“网络诗歌观”,即“网络诗歌”就是发表在网络上的诗歌,它和传统 诗歌的区别只是载体的区别。是的,诗歌说到底只有好与坏之分,其他都是外在之物。

2002年底和2003年初,国内出版的网络诗歌选本还有《“中国诗人”网站诗歌选》、 《中国当代网络爱情诗选》,都是编者买书号自费出版,因印数小和作品质量原因,反 响不大。

对于网络诗歌选本的出版,如果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曾经一度引起关注的《“诗 生活”网站诗选》和《“界限”网站诗选》最终没能成为事实。由于这两个网站在网络 的巨大影响以及主办者的眼光,如果它们能够出版,将在一定程度上洗亮读者的眼睛。

《1967—2001自由诗篇》

新世纪以来,我接连读到好几本以十年或数十年为范围编选的诗歌选本,如吴淏编的 《中国90年代诗歌精选》(新疆青少年出版社)、臧棣编的《1977—2002中国优秀诗歌》 (春风文艺出版社)、江水编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诗选》(上海文艺出版社)、张新颖编 的《中国新诗:1916—2000》(复旦大学出版社)、林贤治编的《1967—2001自由诗篇》 (中国工人出版社)、孙琴安编的《朦胧诗二十五年》(上海社科出版社)等。加上此前出 版的《诗歌报十年精华》(蒋维扬编,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中国星星四十年诗选 (1957—1997)》(杨牧主编,重庆出版社,1997年),虽不算蔚为壮观,倒也值得花些文 字。各个选本侧重点不同,有的论资排辈,“名气”第一、“资格”至上;有的“排排 坐吃果果”,凡是“著名诗人”见者有份;有的过于注重选编者个人的艺术口味,亲近 某一类型的读者而有意“抛弃”另一批读者;有的标榜“不讲人情,只论艺术”,实际 上没见有多少“艺术”成分而只见到大量编者的亲戚朋友的嘴脸,殊不知世界之大,除 了他本人的交往“艺术”之外还有真正的“艺术”。相对而言,我比较喜欢林贤治选编 的《1967—2001自由诗篇》。作为一个民间学者,林贤治崇尚思想的自由,他的随笔以 及文论具有浓郁的反思气质,这一气质同样灌注到此书的编选工作之中。正如该书勒口 处所说,这本诗集的所有作品是“从人类的自由出发”而挑选的。讲究“精神”而将艺 术形式置于次席,这是思想家的爱好,不过读之的确感触良多。

不能说林贤治的编选立场完美无缺,这个选本的部分作品也有因为过于注重思想因素 而忽视了艺术的表达。但林贤治的可贵之处是他的诚实与坦荡,作为一个编者,最忌讳 的是没立场,对浩如烟海的作品不知如何取舍。而当今文坛的“病灶”之一就是什么样 的人都可以编选本,都可以当“主编”,找一些名家撑门面,拉一把同学、朋友、情人 ,顺便将自己的大作也堂而皇之地加进去成为自封的“经典”。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年都 会发生一次或几次,这样的“编者”,就是编一万本书也是垃圾,这样的选本,别说要 批评它,它就是出现在我的笔下我也嫌那气味熏坏了我的鼻子!

《中国新诗年鉴》、《年度最佳诗歌》

80年代,中国青年出版社曾经连续三年推出过颇有影响的年度“青年诗选”,以较大 篇幅展示上一年度表现出色的青年诗人,遗憾的是这个选本在出版数年后没能继续下去 。90年代初期,位于重庆的西南师范大学新诗研究所亦编辑了几个年度选本,但没有给 青年诗人留下大的印象。90年代后期,诗歌“年鉴”、“年选”的批量出现成为出版界 一大风景,漓江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辽宁人民出版社等都拥有 各自的选本。花城出版社、广州出版社、青海人民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海风 出版社等都陆续出版过年度诗歌选本。

所有的诗歌年鉴和年选中,最著名的无疑是杨克主编的《中国新诗年鉴》,篇幅最大 ,对诗坛新人的推举也最有力。1998年度的“年鉴”据说和《岁月的遗照》一起成为“ 盘峰论争”的导火索。但这本“年鉴”的出版时间往往比其他出版社的年度选本晚好几 个月,其他出版社的2001年度的选本早在2002年春天就上市,而《2001中国新诗年鉴》 的出版时间竟然拖延到2002年年底。不知是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过 于延迟的出版对占领市场颇为不利。从《1998中国新诗年鉴》到《2001中国新诗年鉴》 ,篇幅越来越厚,文本质量也没有降低,但影响在减小,印刷质量也一年不如一年。当 然,这不是编者的才力的原因,看来,没有强大的财力的支撑,许多事情的效果只能大 打折扣。

销量最好的诗歌年选是诗刊社编选、漓江出版社出版的《1999年度中国最佳诗歌》, 超过3万册。该选本自2000年首次推出以来,至2003年已出版了四本,除了《1999年度 中国最佳诗歌》发行3万册,其它每本都可以发行两万册以上。这一成绩即使与大多数 小说集相比,也堪称骄人。入选此书的作品比较注重意境,注重情感的真和语言的美, “著名诗人”与诗坛新人的搭配较为合理,加上定价较低,这些因素也许更符合一般读 者的购买心理和阅读心理。当然,在许多青年诗人心目中,诗刊社编的这本年选离它所 标榜的“最佳”还有不小的距离,无法与杨克的年鉴相比。更有人在网上称其为“傻B ”选本。此举实在偏激了些,在观念比较正统的诗人眼中,其他的选本不同样是“傻B ”吗?

其他年度选本

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诗歌精选》由中国作家协会负责,韩作荣具体编选。由 于韩作荣对诗歌独到的理解,这个选本自2000年首次推出以来,一直保持着较为平稳的 质量,发行量也逐年上升,到了2003年3月出版的《2002中国诗歌精选》,首印数已达 到9000册。有意思的是,我曾经听到一个诗人对这一选本表示“不屑”,并认为韩作荣 “眼光极臭”。按说如果这样的话是出自他内心对诗歌艺术的理解,即使是再偏激也可 以接受,然而后来我才了解到,他的气愤仅仅缘于编者没有选他的大作。因为“被忽视 ”而对编者怀恨在心,这样的事情在文坛从来不会少见。

评论家张清华编的年度选本由春风文艺出版社从2002年开始推出。第一本推出的是《 2001年中国最佳诗歌》。虽然与漓江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在书名上只相差一 个“度”字,但是选稿范围几乎与诗刊社背道而驰。诗刊社选本的所有作品全部出自国 内最著名的几家正式文学刊物,如《诗刊》、《人民文学》、《星星》等(至2003年, 此原则有所松动,开始试探性地选了数首民刊作品),而张清华则专在印数极少的诗人 自印的内部刊物中披沙沥金。相比之下,诗刊社的选本稳重而传统,张清华的选本则具 有“异端”和“野生”的活力。

辽宁人民出版社的年度选本编选者不固定,每年更换,自1998年以来,树才、臧棣、 宗仁发等先后担任过编选人,而这些编者的学识和艺术“口味”决定了这一选本的方向 ,因此,尽管该选本标榜“民间眼光”,但事实与期望相去甚远。而且该选本版式拘谨 ,每一页上都画了一个大方框,给人一种不够大气的印象。我在连买了两年之后,从20 01年起不再为它掏腰包,只是在书店里翻翻了事。

何小竹的《1999中国诗年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是打“民间”牌的另一个选本, 出版于2000年,但我直到2003年3月才在书店看到此书,定价近30元,打六折。从作者 名单和内容上看,此书对稿件的选取相当挑剔(从另一角度而言是更为偏狭),整本书具 有着浓厚的“非非”倾向。基于对中国诗坛的了解,这本诗选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 部分诗人心目中的经典选本——也成为知识分子诗人眼中的垃圾?这个选本在出版了199 9年卷后便没了下文。由符马活和朵渔编选的《诗江湖2000》因用香港书号出版,无法 摆上书店的书架,所以它的影响尚局限于诗歌圈子之内。2001年卷改由青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影响面有所增大。这个选本的编选立场为民间和口语,讲求作品的生动、尖锐与 鲜活,厌恶“知识分子”气味,可以看作是《1999中国诗年选》的延续。

由诗人席永君、哑石编选的《诗歌档案》从2001年开始推出,出版社不固定,“2000 卷”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编者立场中正,保证了这个选本的质量。近几年,还出现 了需要入选者集资出版的年选,编选者要么对诗歌毫无见地,要么是一心钻到钱眼里, 凡交钱者都可成为“最佳”,想到这样的“选本”,我已失去了言说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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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朦胧诗”后的选诗_诗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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