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D与当前东北亚“导弹危机”_导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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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下半年以来,随着朝鲜半岛“导弹危机”在东北亚的出现,地区安全局势自1994年朝鲜半岛“核危机”之后再度出现了新的紧张。在美日宣布联合研制TMD(战区导弹防御系统)之后,TMD是否会扩展到台湾,成为中美关系乃至地区安全新的焦点。 由导弹问题而引发的TMD争论,有可能演变成东北亚安全局势恶化乃至造成新的地缘政治分裂的诱因。本文旨在澄清和分析什么是东北亚的“导弹危机”,以及“导弹危机”究竟会对东北亚地区安全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和作用。

何谓东北亚“导弹危机”?

自90年代以来,围绕着导弹问题的争论一直是困扰东北亚地区安全稳定的一个突出问题。东北亚的“导弹威胁”在美日等国看来,主要是指朝鲜和中国。朝鲜在1993年向日本海试射了“劳动2号”中程导弹,射程达1000公里,可以覆盖整个日本。西方国家还认为,朝鲜还向中东和南亚国家出口短程导弹,成为导弹技术扩散的主要国家之一。针对中国的“导弹威胁论”则侧重在中国对台湾的所谓“导弹威胁”,1996年3月中国在台湾海峡进行的导弹试射常被用来作为具体事例。此外, 中美之间围绕着MTCR(导弹技术控制协议)问题进行了长期的谈判,美国一直试图说服中国完全遵守西方标准,禁止出口导弹和导弹技术。目前,中国在海峡沿岸部署的“M 族导弹”(西方对中国地对地中短程导弹系列的称谓),被认为是对“台湾安全”的最大威胁,导弹战略和战术是中国以武力强迫台湾实现统一的主要军事手段。因此,东北亚的“导弹威胁”用美日等国的标准来看,是指朝鲜导弹试射而造成的对日韩的导弹威胁,以及中国为了“武力促统”而对台湾构成的“导弹威胁”。

1998年后半年以来,“导弹威胁”进一步上升到了“导弹危机”。8月31日,朝鲜报道说它发射了一颗名字为“光明星1号”的人造卫星,但西方国家普遍认为朝鲜进行的是“大埔洞1号”中长程导弹试射。 到1998年年底,西方国家又纷纷报道说,朝鲜正在准备进行射程更远的“大埔洞2号”导弹试射。大埔洞1号的射程据称达到4000公里,可以打到美国的夏威夷和西海岸。“大埔洞1 号”标志着朝鲜拥有了发展和装备战略性洲际导弹的能力,西方及周边国家怀疑朝鲜在进行核武器开发,纷纷作出强烈反应。日本政府除了对朝鲜提出强烈抗议之外,还停止了同朝鲜就援助问题所进行的外交接触,并加大了对朝鲜的外交压力,诉诸联合国安理会希望对朝鲜进行经济制裁。日本还提出如果朝鲜再次进行导弹试射,将停止对朝鲜半岛和平利用核能的PKOD计划提供它所承担的近10亿美元的援助。在东北亚“导弹危机”的鼓噪中,美日等国“明”的矛头所指是对准了朝鲜,但“暗”的矛头则对准了中国。美国和西方的媒体报道说,中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在海峡地区的导弹部署,针对台湾的M族导弹已经增至600枚,构成了所谓对台湾安全的“严重威胁”(注:Finance Times,January 28,1999.)。西方媒体甚至报道说,中国在1998年11~12月的军事演习中,第一次以驻韩国和日本的美军为假想敌进行模拟导弹攻击,显示了中国为了台湾问题可以不惜“与美国一战”(注:Washington Times,January 12,1999.)。还有的西方媒体煞有介事地称,中国向朝鲜提供了空间技术,帮助朝鲜发展战略导弹。日本的媒体也不断报道所谓中国“扩军”和装备新式武器的消息。 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泰内特1999年2月在参议院一个小组委员会上作证时就提出中国的导弹对美国在东亚的军事存在构成了“威胁”,并且表示,“中国有可能影响美国在亚洲的安全态势,但它的野心和日渐增强的能力是否会对美国的利益构成挑战和威胁,仍是未定数”(注:华盛顿1999年2月11日路透社电,台湾《中国时报》1999年2月13日。)。

但是,如果硬要说今天的东北亚除了朝鲜之外还有中国构成了“区域性导弹危机”的话,那么,美日联合研制并在东亚部署TMD 事实上却是今天东北亚“导弹危机”的重要根源。由于东北亚国家间所出现的广泛的TMD冲突,特别是中美、中日之间的TMD争论,导弹危机的范围大大扩大了,对区域安全的消极影响也在不断深化。TMD 不仅使今天东北亚的“导弹危机”可能进一步升级,而且加剧了其恶化的可能性。东北亚目前的导弹危机绝对不是“狭义”的,而是广义的。广义的东北亚的导弹危机可以大体分成四个“争议圈”:一是美日韩与朝鲜之间的导弹争议,二是中国与美台之间的导弹和TMD争议,三是中国与美日之间的TMD争议,四是中俄与美国之间的NMD(国家导弹防御系统)和TMD争议。

东北亚的四个“导弹争议圈”

目前,东北亚围绕着“导弹危机”所形成的四个争议圈互有重叠,但基本上各有特点,各有侧重,既反映了东北亚导弹争议的四大问题点,也勾画出了目前地区安全格局上力量配置的基本状况。

第一、美日韩与朝鲜之间的导弹争议圈

1998年8月朝鲜的“导弹试射”飞越日本列岛上空, 引起了日本朝野的强烈反应。日本方面不仅指责朝鲜“挑衅”,而且强调日本安全存在着“漏洞”。作为军事上所采取的防范措施,日本政府在1998年9 月正式宣布与美国联合研制TMD。在外交上,除了对朝鲜表现强硬之外,日韩两国迅速接近,加强了双方在朝鲜问题上的合作与协调。10月,韩国总统金大中访问日本,双方签署了联合声明,两国关系获得了二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发展。10月底进行的日韩总理鹿儿岛工作会谈上,韩方向日本提出正式邀请天皇访韩。1999年1月1日,日本首相小渊在新年祝词中,特意提到了朝鲜的导弹问题,前所未有地强硬提出,如果朝鲜方面再次发射跨越日本领空的导弹的话,日本将联合美国与韩国,对朝鲜的导弹设施进行军事打击。1月6日,日本防卫厅长官野吕田芳成访问韩国,同韩国国防部长千容宅就两国针对朝鲜的导弹和“威胁”问题进行了磋商。日本向韩国提议建立“防卫热线”,加强有关情报交换以及设立日韩防卫当局的“紧急联络体制”,共同因应朝鲜半岛可能出现的紧急事件。这项建议得到了韩方的认同。日本和韩国虽分别和美国缔结安保条约,但两国并未有直接军事同盟关系,因此建立防卫热线交换情报是特殊例子。1998年12月18日,韩国在对马海峡击沉朝鲜小型潜艇后,只通过一般的外交渠道向日本提供有关情报,两国国防当局未有任何联络。日本媒体在评论野吕田访韩成果时,提出已经在朝鲜的军事动向问题上,“确认了日美韩连携”机制(注:〔日〕《读卖新闻》1999年1月7日。)。3月19~21日,日本首相小渊访问韩国,双方再次强调将进一步加强合作、协调对朝鲜政策,包括军事政策,强烈反对朝鲜有可能再次进行的导弹试射。

除了日韩接近之外,日本与韩国也分别同美国加强了针对朝鲜导弹问题的军事联系与合作。1998年11月中旬,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日韩,强调美日韩不会容忍朝鲜“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武器扩散的行为”,并警告朝鲜的导弹试射将会破坏美朝之间核问题谈判。11月底,日本第一百四十四届临时国会召开,小渊发表政策演说,强调美日关系是日本外交的主轴,期待美日协防“日本周边事态”的国内相关法案早日通过国会成立。12月,美国朝鲜半岛政策协调官佩利访问日韩,就可能对朝鲜采取的政策进一步交换了意见。1999年1月, 美国国防部长科恩访问日韩,发表了美国对朝鲜政策的四大原则,强调美方将在亚洲维持十万兵力,并建立TMD,不过也不放弃以对话方式和平解决纷争。 科恩还重申,美国决心摧毁朝鲜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承诺美国将对韩国提供核子保护伞,允许韩国研制和部署长程导弹。在这之前因为美国担心导弹扩散,规定韩国不能研制射程超过180公里的导弹。 韩美两国国防部长在联合公报中提出了对朝鲜导弹问题的政策,就是朝鲜“立即中止对导弹的研发、试验、部署及外销”(注:〔日〕《朝日新闻》1999年1月 18日。)。同时,科恩对金大中政府所推行的朝鲜政策的三大原则——绝不容许武力挑衅、不以吞并的方式寻求统一与追求和解合作,以及采取“政经分离”的“包容政策”表示支持。在朝鲜半岛问题上,除了原来的美日、美韩双边同盟关系外,值得注意的是美日韩三边军事合作、共同行动的新机制已经初步形成。这一机制目前对朝鲜的政策是:先谈判后武力。

第二、中国与美台之间的TMD争议圈

中国政府一贯坚决反对美国研制并在东亚部署TMD, 特别是反对美国将台湾纳入TMD。中国政府的理由是TMD不利于区域稳定、不利于台湾海峡地区安全以及有可能助长军备竞赛,并可能给台独势力一种安全的错觉,促使他们采取鲁莽的举动。这些都会导致台海甚至整个东北亚地区形势进一步动荡。

美国一直试图以《与台湾关系法》高于中美“八一七公报”为借口,将台湾拉入东亚TMD武器系统。在遭到中国的强烈反对之后, 美国仍然强调TMD的所谓“防御”性质, 并以台湾遭受中国的“导弹威胁”为理由,不仅拒绝就不将台湾纳入TMD对中方作出任何承诺,而且故意不将TMD列为双边关系中的一个正式议程,而只是视为中方可以表达的“关注”之一。1999年1月12日,美国助理国务卿陆士达就美国在东亚部署TMD问题表示,东亚国家确实面对飞弹威胁,也有自卫的权利,TMD发展和部署是个复杂的议题,它的效果、造价、对外交和台海两岸关系的冲击都要纳入考量,目前美国尚无决定,特别是在对台湾加入TMD 的问题上。“问题在于要设法消除威胁,或者设法防御,或者双管齐下。”(注:台湾《中国时报》1999年1月14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在1月15日的记者会上表示,美国与中国大陆之间有战略对话,互相在对话中表达自身的关切,“但我们不认为TMD 是我们正式谈判的一个题目”(注:〔新加坡〕《联合早报》1999年1月17日。)。如果台湾纳入TMD,中美关系无疑将会严重倒退。

第三、中国与美日之间的TMD争议圈

美日两国于1998年9月正式达成协议,将共同研制海基高空层TMD武器系统。日本的研发重点将放在利用海上自卫队的“宙斯盾”(AGIS)舰建立高空层TMD防御能力上。11月,日本政府决定,将在2002 年发射四颗军事侦察卫星,以提高日本军事情报的搜集能力, 此举也是配合TMD今后在日本部署的具体举措。12月25日,日本安全保障会议上正式决定,1999年度开始同美国合作研制开发TMD。1999年度财政预算为此拨款9.6亿日元。日本防卫厅认为,在今后的5~6年间,日本将为美日联合研制TMD投入200亿至300亿日元的研究费用。在中国的压力下,日本明确表示没有再与台湾联合研制TMD的任何设想,1998年12月3日,日本外相高村正彦表示日本未考虑把和美国进行的TMD构想的合作架构扩大至第三国或地区,即日本无意于让台湾参加这项构想(注:〔日〕《经济新闻》1998年12月4日。)。但日本参与并部署TMD,将会大大加强日本军备实力,加强日本军事战斗力的独立作战能力和攻击态势。导弹和反导弹武器在技术上具有关联性,美国对东亚区域内其它国家和地区扩大TMD,或与其它国家联合发展TMD,只会加剧导弹技术的扩散。这也是中国强烈反对美国与日本合作发展TMD和TMD扩大至台湾的原因之一。“如果一个国家在攻击武力之外,试图发展先进TMD甚至NMD,以期达到绝对安全和片面的战略优势,其它国家将被迫发展更进步的攻击性飞弹。”(注:参见外交部军控司司长沙祖康1999年1月在出席美国卡内基国际防止武器扩散年会上的演说,载《中国时报》1999年1月14日。)

美日合作研制并部署TMD, 不仅会进一步强化美日片面的军事同盟,而且也极有可能在区域内诱发新一轮的军备竞赛。美日目前根本听不进去中国的善意之声。科恩1999年1月的日本之行, 两国进一步协商了TMD的合作问题。科恩还提出将提前部署TMD,把高空层TMD 部署的时间从2010年提前到2007年。1月,野田吕提出非常希望近期内访问北京, 以向中国说明日本目前的安全政策,消除两国分歧。但正是在1月初, 日本正式通过了TMD计划书,将在防卫厅下面设立专门的TMD机构,负责协调日本自卫队的各个部门配合美日将于4月开始进行的TMD联合研制。在外交上,日本坚持TMD只是一项纯粹“防御性”武器的说法, 无视俄国对修改“反导弹条约”的反对立场,坚持认为TMD 不会对国际武器控制机制造成任何冲击,拒绝中国要求日本放弃TMD的主张。 日本右翼评论家甚至因此大肆攻击中国,说中国反对TMD, 说明中国对东亚国家“有动用核武器的企图”(注:小川和久:《中国的TMD政策与台湾》, 载《产经新闻》1999年1月12日。)。

第四、中俄与美国之间的TMD、NMD争议圈

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简称BMD )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即TMD,另一个则是“国家导弹防御系统”,简称NMD。TMD与NMD的最大不同是,TMD主要部署在海外, 保护美国的海外驻军和盟国;NMD则部署在美国本土, 用于直接防御攻击美国本土的目标导弹。1997年,美国副总统戈尔与俄国签署了TMD问题的“谅解协议”, 规定美俄彼此不针对对方部署TMD。但NMD则不同,1972年,美国与苏联签订了“反弹道导弹条约”(简称ABM), 限制双方在本土部署反导弹武器系统。如果美国决定部署NMD,它就必须放弃1972 年反弹道导弹条约,或重新与俄国谈判修改这项条约的有关条款。但由于俄国一向反对修改ABM, 克林顿政府顾及美国单方面行动可能破坏冷战以来美俄达成的武器控制框架,也曾一度有过犹豫。但1998年下半年以来,白宫的立场转为强硬。1999年1月初,克林顿政府宣布将拨出70亿美元预算, 以便最快在2003年部署全国性导弹防御系统。这标志着美国政府将首次拨出预算,部署可保护美国免受有限度的洲际导弹攻击的系统。科恩于1 月20日向美国国会提交了NMD和TMD计划报告书,并要求为此修改反弹道导弹条约。3月,美国国会参众两院通过了要求在美国部署NMD的立法。克林顿政府一直在力图落实所谓的“3+3”政策,即在3年内研制NMD,并可能多花3年时间,在2003年进行部署。

中国从维护全球稳定与和平的立场出发,认为ABM 对维护全球战略平衡与稳定、保持核裁军进程的势头具有重要意义,应该予以严格遵守,因而支持俄国的选择,反对美国部署NMD。 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和最先进的核武与常规武库,现在又在大力发展NMD和TMD,这些决定有违时代潮流,不利于国际军控与裁军努力,将对21世纪的全球和地区战略平衡与稳定产生广泛和深远的消极影响。“中国认为,发展、部署和转让具有战略防御潜力的反导弹系统,不仅不能增进安全,制止导弹扩散,相反,会损害安全,刺激导弹扩散,而且违反反弹道导弹条约。”(注:参见外交部发言人孙玉玺1999年1月22日在例行记者会上的讲话。 载《人民日报》1999年1月23日。)1999年以来, 中俄双方鉴于美国在区域与世界安全局势中的霸权行径,从彼此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立场出发,加强了两国在TMD与NMD问题上的协调与合作。1999年1月22日, 俄国外交部长伊万诺夫坚定地否定了俄国愿意修改1972年签订的反弹道导弹条约的可能性,并得到了俄国国防部的响应。俄国防部发言人表示:“俄国反对对1972年签订的反弹道导弹条约进行任何修改,重新审查这一条约有违俄国的利益。”(注:《联合早报》1999年1月24日。 )俄方的观点很明确,签订ABM,就是为了禁止发展大规模导弹防御力量, 从而单方面增强自己拥有的核威慑力,或单方面打破核均衡。2月初, 奥尔布莱特访俄,力图说服俄罗斯修改或放弃ABM, 但同样遭到了俄方的拒绝。1999年以来,俄罗斯也表达了反对TMD的立场。

TMD可以解决东北亚的“导弹危机”吗?

从上述四个“导弹争议圈”来说,东亚今天确实存在严重的导弹危机。这是自1997年7月东亚爆发金融危机以后, 在安全领域出现的一场新的危机。如何化解这场安全危机,不是靠TMD, 而是靠在平等和相互尊重主权基础上的接触、对话和谈判。

美日等国只是站在单纯的自我利益甚至是霸权利益的角度,从所谓“狭义”的定义来思考这场危机的,它们把中国和朝鲜视为区域最大的“导弹威胁源”。但是,即便是狭义的“导弹危机”,中国和朝鲜是不是就构成了区域稳定最大的军事威胁呢?答案是否定的。狭义的“导弹危机”背后也有深刻的外交和政治考虑,军事动机并非像美日或台湾所人为渲染得那么“明显”。朝鲜在1998年8月的“导弹试射”后, 美国也表示,朝鲜挑衅性的军事态度,只是为了增加在同美国就核设施问题双边谈判、中美韩朝“四方会谈”以及有关国际社会对朝鲜人道援助等问题上的谈判“筹码”。以今天驻东亚美军的实力和日本自卫队“世界级”的装备水准,即便是中国都不可能对美日安保体制构成威胁,更何况朝鲜。如果说到朝鲜的“威胁”,韩国的体会肯定要比日本深切得多。但1998年8月后,韩国并没有像日本那样“动作夸张”, 金大中政府的朝鲜政策中放在首位的还是“阳光政策”,即以对朝鲜安全保障和经济援助为主,同时再辅之以武力威慑。中国1996年的导弹试射也是为了威慑台湾的分离主义势力,中国统一政策的中心是“一国两制、和平统一”。中国军事力量只是在国家经济发展的同时,紧紧围绕经济建设中心和积极防御的国防战略,在自我克制和有限度地进行现代化。中国目前每年的军费只有日本的五分之一左右,装备水准总体上比日本差不多落后15~20年,在部分装备上,也落后于台湾。说中国对东亚区域构成“导弹威胁”,只能是部分人别有用心的捏造。

1998年下半年以来,美国的TMD构想在东亚迅速进入了启动阶段。 除了日本正式同意美日联合研制之外,台湾也一改以往在TMD 问题上的犹豫,目前确立了参与低空层TMD的明确战略。美国从1995 年起就不断派出政要和退役的高级将领到日、韩、台游说它们加入TMD,但TMD一直热不起来。其重要原因一是“借口”问题,二是TMD 的天文数字般的费用问题。1998年的导弹危机却一下子把TMD 在东亚从“冷门”变成“热门”,其实关键在于“导弹危机”给了美日台借题发挥的机会,不惜不断地刻意烘托“导弹危机”,为从各自的目的和利益出发加入TMD 寻找借口。

在TMD问题上,美国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要保护在东亚进行前沿部署的庞大驻军,向日韩台提供导弹“防护网”,进一步巩固美国在东亚不受挑战的军事霸权,同时提高美国直接卷入东亚地区军事冲突时的自由度。当然,拉这些国家和地区联合研制,也是为了让它们分担TMD 的巨额研制经费。日本参加TMD 最重要的是想弥补日本军事实力方面的某些“缺陷”,如日本在情报搜索和早期预警方面很大程度要仰仗美国,虽然常规武器精良但没有“核威慑力”等。有了TMD, 日本就可以在总体军事实力上又大大迈上一个台阶,同时,可以在同中国的战略力量对峙方面去掉不拥有核武器的“亏”。日本方面心理很清楚的是,用TMD对付朝鲜,真是太“小题大做”了。1998年9月之前, 因为日本了解中国在TMD上的反对态度, 加上美日中期防务指针的“周边事态”就已经搞得小渊政府在国内外都很被动,该法案历经三届国会讨论,才得以在1999年4月27日通过。台湾则极力希望能够纳入TMD,挟洋自重,为对抗统一和尽可能地延续两岸分离局面大捞军事和政治资本。为此,台湾不惜调整建军方向,把原来以获得潜艇等攻击性武器为主,转向在预警、快速反应和指管通勤等方面全面升级的导弹防御为主,同时削减其它项目防务开支,确保TMD参与和购置费用到位。1999年3月24日,台湾“国防部长”唐飞在立法院答询时表示,台湾建立一个低空层的TMD,需要8~10年,总经费为2500~3000亿新台币,平均每年为300亿(注:《中国时报》1999年3月25日。)。以台湾目前每年军事装备投资600 ~700亿的水平来看,台湾建构TMD已是资金到位。唐飞此言无非是向美国表示,台湾TMD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美国发话了。 美国当然心领神会,3月25日,陆士达在国会听证会上说,白宫不排除将TMD扩展到台湾的可能性(注:US

Ministry of Defense:Strategic Report on Se curity in East Asia,American Armforce Information

Office,November 26,1998.)。

然而,TMD并不能解决东北亚的导弹危机。

首先,TMD事实上已经扩大和加深了东北亚的导弹危机。 使得危机中“敌我”双方关系的界定和各自的利益定位人为地变得越来越复杂化和情绪化。为了配合TMD的联合研制和部署,美日都想找准目标,为TMD决策造势。要以中国为“假想敌”,就必须从观念到意识中都去建立这样的“假想敌”的概念。其结果是,从1998年下半年以来,美日媒体到政界,“中国威胁论”在不断抬头,“妖魔化”的中国成为了TMD “必需”的政治和社会资源。这种极不负责任、及其情绪化的政治氛围无论对于中美关系、中日关系,还是两岸关系的发展都是极为不利的。于是,美国停止对中国出售卫星,日本则坚持拒绝就历史与台湾问题给中国一个“说法”,并一定要对朝鲜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强硬。就东北亚地区安全而言,中美关系的稳定和建设性发展是轴心,中日睦邻友好关系的健康成长是基础。只有在稳定轴心、巩固基础的前提之下,朝鲜半岛局势的缓和与稳定以及台湾海峡两岸对话与谈判的不断深入,才能真正得以保障。TMD 事实上正在破坏中美、中日和两岸关系中的要求关系稳定和发展的政治资源,也人为地增加了这些关系中的冲突因素。

其次,TMD从本质上是一种强权式的军事手段,它与通过对话、 谈判等方式加强军事信赖和安全互信以解决地区稳定问题的时代潮流是背道而驰的。

尽管美日竭力标榜TMD的“防御性”,但TMD只是美日单方面加强军事力量优势的手段。通过优势的军事力量来解决区域安全热点问题,要么是“以势压人”,要么是“仗势欺人”,是纯粹的强权逻辑,对于解决冷战后的区域安全危机往往只能是火上浇油。1998年12月,美英对伊拉克再次进行军事攻击,但其结果恰恰是伊拉克与国际社会的冲突长期化了。1999年3月,美国主导的北约16国对南斯拉夫实行军事打击, 希望以武力迫使南斯拉夫在科索沃问题上同意自治。但只是激化了南斯拉夫问题上的各种矛盾,导致欧洲局势自冷战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TMD不但代表了先进的武器技术, 而且代表了掌握这种技术的决策者在解决东北亚安全问题上的基本思路和对解决方法的倾向性。TMD 促使东北亚导弹危机升级,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TMD研制和部署的背后, 代表了武力和强权政治的观念在解决东亚区域安全中作用的上升。无论美日的TMD构想是为了加强威慑,还是为了扩大未来军事行动的“自由度”,TMD 都加大了东北亚热点问题“伊拉克化”或“南斯拉夫化”的黯淡前景。

目前东北亚“导弹危机”存在着两个核心问题:一是朝鲜的导弹问题究竟以什么方式解决,二是美国究竟会不会一意孤行、 将台湾拉入TMD。3月18日,美朝双边核问题谈判获得突破,朝鲜同意开放金仓里地下设施供美国检查,美国则同意援助包括马铃薯种子在内的100 吨粮食援助,美国从3月29日开始与朝鲜进行有关导弹问题的双边谈判。 朝鲜提出,导弹问题不同于核设施问题,朝鲜不愿放弃在主权基础上的导弹发展问题。美日则力求在打掉朝鲜的“核威胁”之后,再打掉朝鲜的“导弹威胁”。为此,1999年以来,日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的姿态。1月,日本防卫厅长官表示,日本在面临军事危险的情况下, 有先发制人的权利。3月18日,围绕在日本海域发现的两艘不明船只, 日本防卫厅下令开火警告。这是37年以来日本海上自卫队首次攻击性军事行动。围绕着朝鲜导弹问题日本军事政策的走向十分耐人寻味。目前,广为瞩目的佩里朝鲜政策报告书正在修订之中,将于5月正式公布。 美国将究竟会实行什么样的朝鲜政策,国际社会正在拭目以待。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美朝导弹问题谈判破裂,美日极有可能转而寻求武力政策,朝鲜半岛局势“伊拉克化”或者“南斯拉夫化”的风险将会大大增大。

白宫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就TMD与台湾挂钩的问题作出决定, 但其可能性确实是明显存在的。具有明显亲台倾向的美国国会在1997年10月和1998年9月两度通过了要把台湾纳入TMD的国防授权法。1999年2月, 美国防部向国会提交的TMD 构想报告和台湾安全情势报告虽然没有作出具体的政策建议,但基调是突出台湾受中国的“导弹威胁”。台湾目前与美国“一唱一和”,无非是想挤进美日的东亚安保体制,把台湾问题这一中国内政问题变成东北亚的区域安全问题,借美日之力,对抗统一、维持两岸分离现状。1999年1月, 李登辉在接受日本《诸君》月刊访问时说,TMD对亚太地区安定与安全具有正面意义, 基于这一考虑因素,台湾是乐观其成的,也愿意配合,并强调巩固国防力量是台湾军队当前致力的重要目标(注:《诸君》月刊1999年第3期第26~34页。)。 主张台湾独立的党派与人士,普遍鼓噪要求台湾积极争取加入TMD。 如果美国将台湾纳入TMD,等于是恢复了美国和台湾之间的协防关系, 尤其是美日新防卫指针中也包括了台湾,如果未来美日韩和台湾形成地区性的安全合作机制,将使所谓的“台湾安全”问题全面国际化。中国不得不为此作出强烈反应。到了这一步,两岸军事对峙将会加剧,台湾海峡局势只会恶化。无论这两种可能性出现哪一种,整个东北亚地区将会陷入严重的动荡之中。

结论

东北亚“导弹危机”所引发的地区安全局势的动荡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人为因素所造成的。“导弹危机”直接的起因似乎是朝鲜的“导弹试射”,间接涉及到的是中国对台湾的所谓“导弹威胁”,但最大的潜在问题是美日通过密切军事协调进一步加强了对中国的军事防范和军事威慑。因此,“导弹危机”背后存在着远为复杂和深刻得多的政治、外交和军事动机。其中,美日力图通过TMD进一步加强美日安保、 建立不受挑战的军事优势、突出武力效应在解决区域安全冲突中的地位和作用,是东北亚导弹危机深化的直接根源。

朝鲜半岛的“导弹危机”与两岸关系中的“导弹威胁”有着本质的不同,但美日却别有用心地将这两者等同起来,以区域安全的概念来处理。其实质是想在东北亚以及整个东亚地区建立起以美国为主、日本为辅的“霸权和平”。TMD虽然只是一项军事武器系统, 但美日不惜耗费巨资进行联合研制和部署,其背后正是美日军事战略意图的生动体现。然而,建立在强权逻辑和单方面军事优势基础上的TMD, 并不能解决今天东北亚的“导弹危机”问题,相反,只会促成危机规模进一步扩大。除了朝鲜半岛局势存在着“伊拉克化”或“南斯拉夫化”的可能性之外,如果美国将TMD扩大到台湾,不仅干涉了中国的内政, 导致中美关系严重倒退,而且还会激化两岸军事对峙,对整个东北亚区域安全局势将会构成极为消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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