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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近日提供给本报的稿件称，前不久，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科学院院士克莱茵教授在由该院主持召开的“新经济与海南发展学术报告会”上作了专题演讲，以下是克莱茵教授在学术报告会上的演讲及回答问题的录音整理。
在这里，我将集中讲两个问题，第一个是关于新经济的问题。另外一个就是关于中国和美国之间关系的问题，特别是经济关系。但是，经济关系不是一种抽象的关系，它通常是与其他关系相互关联的。新经济的发展有两个方面的结果。一方面是有很大的收益，另外一方面可能会丧失一些控制，也就是发展过度的情况，这种情况有时也很难避免。因此大家都应当认真思考一下1997年在东亚（除中国之外）发生的那场经济危机。这场危机发展得非常快，而且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人们的行为不是十分恰当，因此那些国家的经济不得不进行重大的调整。现在它们的经济仍然处在恢复中，但是中国经济还是相当稳定的。
我们来考察一下美国的现象，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新经济带来什么样的优势呢？新经济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经济体制发生变化，而是意味着我们有了新的技术。新的技术使经济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人们的行为还没有变，也就是说他们依然希望获得最大的利润，希望占有市场，人们还是遵循市场的价格体制，原有体制没有变。只是在新的技术环境下出现了新的情况。这个新的技术有一个新的特点，就是信息的大量流动。信息在全世界都可以获得，也就是说一国经济一旦发生了变化，不管在什么地方，几秒钟之内，这一信息就会被全世界的人所得知。这和一百年以前工业革命的时代是大不相同了。因为那时候还依靠信鸽来传递信息，太落后了。后来发明了电报，又有了电话。现在呢？顷刻之间就能获得全世界所有地方的信息，一天24小时不间断。一个地方的经济活动结束，另一个地方的经济活动又开始了。因此，这是一种重大的变化。我们现在的信息流动很快，信息实际上是过多了。我们的模型企图从这种信息流动当中找到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来促进经济运营。
在美国，新经济意味着技术进步的速度。美国的技术进步在七十年代的时候有所下降，现在进步速度非常快。美国也出现了其他很多复杂的情况，我们在进行一些调整，特别是在生产率调整方面，我们发现生产率由于技术进步提高很快。特别是冷战结束以及东西欧结合之后，生产率大大提高，这给美国带来很多好处，给美国带来的好处大于对其他国家的好处。在哪些方面对美国有好处呢？首先，它提高了生产率，这样就可以提高工资，同时又不增加通货膨胀的压力。因此，在过去十多年当中，经济发展非常快，非常强劲，同时也没有不可控制的通货膨胀。当然有通货膨胀，但是不严重，这点非常重要。为什么重要呢？当东亚遇到问题的时候，美国与中国起到了一个稳定的作用，这样世界的经济形势就大大不同。美国的生产力大大提高，是因为信息技术大大进展。美国新经济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大公司正在缩小，也就是它们的雇员正在被裁减一万、两万。这些人并不是突然被解雇的，他们在离开公司之后还要在其它地方找工作。美国的经济增长很强劲，生产率提高，通货膨胀压力很小，就业却没有减少，这几个好的方面都结合了起来。然而，这并不是说美国经济没有什么问题。有些问题是与新经济和全球经济一体化相关联的。比如说，在一些市场上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因素。美国公众还有一种倾向，就是不管处于什么样的收入水平都对股票市场产生过大的兴趣，这就可能带来一种风险。在经济学意义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要有所得就必须有所失。但是丧失的东西必须能够有效地控制住。对于被裁减的工人，他们需要找工作，找到的工作还不一定都是不好的工作，因此美国的就业一直保持原有的水平。中国国有企业也变得越来越有效，可人们害怕会发生更严重的失业。我们要在努力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吸收更多的人就业。我们资本市场是放松管制的，在美国可以很容易地筹集到资本，这是史无前例的。年轻的企业家不必到银行贷款，他们可以用风险资本或其他资本投资。他们也可以进行网络投资，也就是建立一种小企业，网络企业。有些人成功了，有些人不成功。美国公司在新经济下增长非常快，给资本市场提供了很多资金。经济增长带动了就业，人们也充分利用了这样的机会。我并不是说全球化引起了新经济，或者新经济带来了全球化。它们是相互促进，相互融合的。新经济的一个关键就是计算机设施、通讯，它们要融入一个体系中，也就是因特网。因特网实际上与全球化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利用因特网发送和接收信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这样做。
关于变革，在美国提出了两个问题。世界经济的运作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美国的经济运行状况。因为西欧实际上在度假，他们在筹备一个统一的货币和中央银行。我把这称之为一个假期。在这个假期之内，他们的经济增长不太快。我想他们在实现自己目标的时候选择这种做法不太对，所以我们不能依赖西欧来支持全世界的经济。现在只剩下美国和日本了，而日本经济正在衰退，衰退时间很长，从1989年就开始了。现在只剩下美国来吸收拉美、东亚其他国家的产品，这些国家都企图摆脱本国的危机，只有美国支持他们。所以，美国的国际贸易非常不平衡。我们现在可以应付，但却不能永远这样应付下去。那么人们接着就问另外两个问题：美国的经济在这种情况下是主要的经济大国，生产率的提高当然可以追溯到新经济，但这种提高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呢？为什么会提这样的问题呢？从历史上看，美国在经济扩张的时候，在经济周期的上升期生产率就会提高。那么，这种经济周期是更长的周期还是一个短的现象。我认为这是个长期趋势，但我还不敢肯定。人们问美国经济的第二个问题，与我们今天的题目相关，即美国的股票市场给新经济提供了这么多的资本，那么这个资本市场是不是定价过高，市值过高？我想，很多人会认为，在1999年底之前，也就是一年前，这个价值是定得过高了。自从1999年底之后，它的价值在下跌。大家心里都在想，美国会不会像日本那样一落千丈，像1989年的日本那样出现泡沫经济？还是可以管理的，可以控制的？现在看起来这是一种渐进的、可以管理的趋势，正如中国出现的软着陆一样。中国的通货膨胀一度很严重，经济过热，后来软着陆，经济增长率从10%降到了7%-8%。人们期望美国也会出现软着陆，而不是崩溃。我们的增长率可能会从5%降到2%-3%。2000年以及2001年希望有2%-3%的增长率。我们希望在经济增长的时候对经济能够有效管理，不应当失控。如果对经济管理失控的话，对美国和全世界都是大大不利的，原因是美国在全球经济中有很大的作用。
在此，我想简单谈一下美国和中国在经济方面的关系。邹至庄教授和我几年前参加了一个在华盛顿举办的会议，它邀请了一些工业和政府人士以及我与邹至庄教授两个经济学家。当时问的一个问题就是，是否应当延长对中国的最惠国待遇。这个问题在卡特总统时期出现，1978年美国与中国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从那之后，这个最惠国待遇每年都在延长。在那次会议上进行了投票，所有商业界人士都认为应当延长。是否延长涉及的问题是，我们是不是要求中国在人权方面采取必要的行动，然后再延长？还是把这两个问题分离开，把它与人权脱钩？在会议上，工业界的人士、学者和政府官员，包括邹教授和我都认为应当分开，赋予中国最惠国待遇。中国在加入WTO之后，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了，因为WTO所有成员国都可以得到最惠国待遇。我在华盛顿参加一个会议，是在2000年5、6月份。在那次会议上，对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有赞成也有反对的，主要是政治家们反对。在这次会议上，大部分都支持对华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四年前，在克林顿第二次选举的时候，萨莫斯（音译）博士（当时是助理国务卿）在费城发表了一次演讲，当时我参加了。他说美国想要从中国得到的东西实际上只是一个信号，也就是中国愿意讨论人权这个信号。只要我们从中国得到了这样一个愿意的信号，一切就会很顺利。这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中美之间的经济关系是好的，并将会继续下去。
那么，中国加入WTO之后，结果会是怎么样呢？影响会是什么呢？最重要的影响就是中美之间不会再讨论最惠国待遇的问题了。我们的关税不是很高，因此可能会对中国有一些好处，也可能会有一些损失。真正最大的收益可能是大量的美国资本注入中国。美国很多大的投资者会在中国加入WTO之后大量在中国投资。在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这个法案通过后，中美之间的投资会大大增加。中国发展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外商直接投资很多，今天早上我们就听到了很多。外国直接投资是一种最稳定的资本流入形式，中国当然需要这种资本的注入，因为中国需要建设一个新的经济。
最后，我提出以下几点。当我们2000年4月在联合国开会的时候，我提交了一份论文，内容是关于新经济对美国的重要性。与会者提出的问题是，新经济是一种美国现象还是在其他地方也会出现。我的观点是一些国家，特别是一些小国家已经成功地实施了新经济的战略，它们建立了自己的信息技术产业和生物工程技术。生命技术，特别是人类基因重组，是一个非常大的发展，是个长期行为，生物技术与信息技术将会相互促进。现在提出了一种所谓的生物信息技术，是生物技术与信息技术的结合。这是一个非常让人激动的发展。有一个很大的国家，但它的经济不怎么发达，那就是印度。印度都能做到这一点，中国也能做到。印度在软件方面是一个生产大国，它的软件全世界都在使用。印度经济的增长率是7%，它很可能会成为经济大国，紧紧跟在中国之后。其他国家的经济，比如以色列，也非常成功。以色列最主要的出口产品是软件和应用程序。另外一个国家就是韩国，台湾也很有意思，因为它既出口软件，又出口硬件设备。其他国家和地区能够做到，中国也肯定能够做到。中国的学者跟我说过，印度之所以做得这么好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的英文水平高，而英文是信息技术的基础。他们的大学体制也有很长的历史，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工程师和学者，中国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中国要做出巨大的努力发展高等教育，培养高层次的人才，在信息技术方面应当有创新。中国应该能够创造新的技术。我们完全有理由期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一夜之间发生，但是它会发生的。中国可以从美国和其他国家吸取经验，这也是中美关系的一部分。中国加入WTO之后，更多资本进入中国的话，这就更加可能。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签订之后，墨西哥和加拿大这两个邻国都获得了大量的外国直接投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