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河北 石家庄050024
摘要：中国传统文化主体的儒家思想，对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意识形态的各个领域都产生了十分深刻的影响。儒家思想影响下的体育运动表现出重视以社会伦理道德为旨归，重视阶级差等，重过程轻结果、重和谐否竞争的倾向。射礼作为古代六艺之一，被儒家赋予了丰富的内涵。投壶作为筵席边的射礼，是从先秦延续至清末的汉民族传统礼仪和宴饮游戏。因此投壶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其整个过程都能解读出儒家思想。
关键字：儒家思想；投壶；影响
《大戴礼记》，亦名《大戴礼》、《大戴记》，是一部先秦至秦汉时期的礼学文献汇编。其《投壶》篇记载大夫士与宾客燕饮之时用投壶以乐宾的礼仪。投壶与射为类，于五礼宜属嘉礼。古代体育运动中蕴含儒家思想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射礼。儒家倡导礼射，射艺在周代社会，被纳入到六艺的范畴之中，作为礼乐制度表现形式的射礼，充分体现了以“仁”为根本的社会道德伦理内涵。我们从很多礼射过程中的礼仪规则中可探究出儒家思想对投壶的影响。
一.谦恭有礼
在儒家看来，谦恭是每一个人自身修养的美德，也是对人处事的道德要义。按照儒家的伦理观，谦在己，恭对人。谦恭必须真心诚意，尊人卑己，自厚宽人，克己正身，不自为大。礼让规范，旨在要求人们在人际交往中要恭敬、谦让。受儒家这一伦理思想的影响，投壶中非常讲究谦让。投壶开始之前宾与主人“三请三辞”与投壶过程中的谦辞充分体现这一点。
（一）三请三辞
一请：主人请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一辞：宾曰：“子有旨酒嘉肴，又重以乐，敢辞。”二请：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以请。”二辞：宾曰：“某赐旨酒嘉肴，又重以乐，敢固辞。”三请：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同意：宾对曰：“某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投壶义》载：“主人三请不怠，宾三辞不烦，尊礼重乐之义也。尊礼则敬矣，重乐則和矣，敬以和，故上下能相亲也。君子之所异乎人者，其惟易事而难说乎？不亵其接，所以致难悦也。”
（二）宾主行再拜礼
再拜礼为古代的一种表示恭敬的礼节，表示拜两次。“宾再拜，受。主人般还曰避。主人阼阶上，再拜，送，宾般还曰避。”汪褆曰：“拜受，拜送，揖就筵。致敬也。盘还曰辟，谦不敢当也。”《投壶义》载：“主人拜送，宾辟，宾拜受，主人辟，授受之礼也。授受者人道之大也，不可以不敬也，拜以敬之也。”主人三请宾三辞，极致谦让；宾主再拜，极致恭敬。汪褆曰：“三请而后受矢，致让也；拜受，拜送，揖就筵。致敬也。盘还曰辟，谦不敢当也。”
（三）谦辞
“使人执壶”者，谓主人使人执所投之壶于司射之西而北面也。所以皆在西阶上者，欲就宾处也。唯云“使人”，不言“官”者，以贱略之也。投壶过程中所使之人都是主人提供，在投壶过程中划分为宾党与主党。为体现“尊宾”之意，使人属主党，故贱略之。主人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枉，谓曲而不直也。哨，谓哨峻不正。这是主人谦逊之辞。举手曰：“请诸胜者之弟子为不胜者酌。”酌者曰：“诺。”以酌，皆请举酒，当饮，皆跪奉觞曰：“赐灌。”胜者跪曰：“敬养。”孔广森曰：“言敬养者，为谦辞。《射义》曰：“酒者所以养老也，所以养病也。求中以辞爵者，辞养也……。”故尚人以胜则矜，耻人以不能则怨，自耻其过则忿，忌人以胜己则怼。矜以怨，忿以怼，此辨讼之所由作也。’”此为罚酒之谦辞。
二.君子之争
儒家思想讲究“中庸”、“以德服人”，体现在投壶中即君子之争。“君子之争”出自孔子在《论语·八佾》所提倡的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意思是说，作为道德高尚的君子，对世间其他事情，可以去不争，但对于射箭还是要比试比试的。不过在比赛中，还必须注意谦恭礼让。投壶作为射礼的分支，继承了射礼的礼制内涵：胜者在取得胜利之后，不是志得意满，而是与对手拱手揖让致意，同时，不胜者在被罚酒时心态平和，不嫉恨胜者的胜利，也拱手行礼。整个比赛过程充满和谐，竞争的气氛没有那么浓烈。《大戴礼记·投壶》篇载：当饮，皆跪奉觚曰：“赐灌。”胜者跪曰：“敬养”。汪褆曰：“跪奉觞曰赐灌，服善也；胜者跪曰敬养，致敬也。服善而不怨，致敬而不矜，此其为仁之道，君子之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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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德教化
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儒家思想将“道德教化”置于首位,要求社会的一切活动都在道德的约束下进行。鲁命弟子辞曰：“无荒无慠，无倨立，无踰言。若是者有常爵。”这段为宾党、主党年稚者立堂下相亵慢，司射戒令之，让他们不要得幠而敖慢，不要不正面前，不要远相谈话，如果这样做，有常刑之罚爵。司射教导年稚者不要做一些不合理的举动，否则就要进行惩罚，这与如今老师对学生的教导是一样的，投壶在此俨然成为一种极具教化功能的活动。
四.等级尊卑有序
（一）投壶比赛
《礼记·少仪》云：“侍投则拥矢。胜则洗而以请。客亦如之。不角，不擢马。”这是地位卑者与尊者投壶时应遵守的礼仪。投壶是两人一组而投，每人四支矢，比赛谁将矢投入壶中多。比赛时各将四矢放在自己跟前地上，两人一次取一矢交替而投。如果是卑者陪侍尊长者投壶，就不敢把矢放在地上，而当抱在手中。投壶如果卑者胜，为对尊长者表示恭敬，就要自己先洗爵，而后酌酒请尊长者饮。若果客人不胜，主人亦当如卑者为尊长者那样洗爵酌酒，以示对客人的恭敬。 投壶，胜者当酌罚酒以不胜者。罚酒当用角，但是如果是卑者向尊者进罚酒，或主人向客人进罚酒，则不敢用角，而当用爵。投壶比赛共进行三次，每次为胜方立一马。如果比赛结果是三比零就不用说了，如果是二比一，得二马的一方也算胜方，而且可以把不胜的一方所得的一马取来凑足已方三马之数。但如果以二比一获胜的一方是卑者，就不敢把尊长者所得的一马取过来，即赢了尊长也不立马。
（二）音乐的等级之分
投壶所用音乐为《狸首》五节。《礼记·投壶》载：命弦者曰：“请奏《狸首》，间若一。”太师曰：“诺”。郑氏曰：弦，鼓瑟者也。孔氏曰：郑知鼓瑟者，约《乡射礼》用瑟也。孔广森谓：《周礼》：“王射，《驺虞》九节；诸侯射，《狸首》七节；大夫射，《采蘋》；士射，《采蘩》五节。”此谓王大射时，诸侯、大夫、士皆在，乐诗所用各有异也。若大夫、士自为燕射，或投壶，亦通用之，但其节数自降杀，不得如天子、诸侯，故《乡射记》曰“歌《驺虞》若《采蘋》，皆五终”，此奏《狸首》亦五节矣。
五.观德
《礼记·射义》载：“故射者，进退周旋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观德行矣。”（宋）吕大临曰：“虽弧矢之事虽不能行,而比礼比乐,志正体直,所以观德者犹在,此先王所以不废也。”吕大临认为投壶一直没有被废除的原因是其仍然保留着观德的功能。请于宾曰：“奏投壶之令曰：顺投为入，比投不释算，胜饮不胜。”言矢有本末，投壶时要以矢本投入才算数，若以矢末投入则不释算，而且宾主要相继投壶，若是一方连续投，即使投入也不算数。吕氏大临曰：“矢本入，则本末之序正；左右拾投，则宾主之仪答。不如是，则虽投不为入，虽入不释算，所以责审固，详节文也。故射与投壶，所以观人之德，必容体比于礼，容节比于乐，不尚于苟中也。”
《壶谱》认为投壶虽然是一种技艺，但能从中观德。《壶谱》载：“投壶之礼，原于古人宴饮之余，用是以为乐宾之具。是虽一艺，而实以观德。夫临壶握矢，揖逊相投，让斯形焉；心平体直，审固爰发，敬斯昭焉；疑畏不存。踈慢是警，义斯寓焉；随幾达变，得心应手，哲斯见焉；偏陂则乖，顺逆适节，中斯著焉。胜负既分，酬酢毕举，得之不骄，失之不慑，斯又谓之和焉。”刘敞曰：“古之君子乎，不心相与言也，以礼与行示之而已矣”在《投壶义》中言简意赅地阐明了《投壶》篇所载投壶游戏主宾之间的三请三辞、以乐节射、劝酒仪式等言行背后的礼仪深意。古之君子多谨言慎行，虽属宴席间的娱乐活动，仍可从中体现一个人的修养。《投壶新格》载：“君子之为之也，确然不动其心，俨然不改其容，未得之而不慑，既得之而不骄；小人之为之也，俯身引臂，挟巧取奇，苟得而无愧，岂非观人之道欤?”司马光认为，通过投壶时表现可以分辨出君子与小人：君子失之不慑，得之不骄；小人投机取巧，苟得无愧。此之谓观人。
六.重过程轻结果
投壶礼准备过程繁琐，而投法简单。投壶开始之前需要准备所用之物、参与者及其职掌、请宾投壶，宾主三请三辞、送矢就筵、度壶并算、宣布规则等，这都属于投壶的准备工作。正式开始投壶之后，数算立马、行觞、庆礼，投壶基本结束。准备过程繁琐，而且在投壶开始之前主宾之间有着非常繁缛复杂的礼仪，选择这些礼仪手段不是为了突出投壶的竞技成果，而是为了突出投壶的道德过程。在投壶胜负分出之后不管胜党负党皆饮酒，因为投壶是在宴饮过程中进行的游戏，目的为了有节制的饮酒，所以不管胜负，都达到了饮酒的目的。说明投壶不重视比赛的胜负结果，即轻结果。
七.发而不中，反求诸己
《礼记·射义》载 ：“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投壶作为射礼的演变，保留了射礼“发而不中，反求诸己”的内涵。投壶更重要的目的正是提醒自己端正心态，只有正心才能把箭投进壶中。投壶的成败，关键在于能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和身体，外界能够施加的影响很小，正好可以给人提供反省自身的契机。发而不中，不要怨天尤人，而是要反求诸己，反躬自责，冷静、严肃地审视自身，致力于完善自我修养。
八.结语
以上为儒家思想在《大戴礼记·投壶》篇的体现。投壶既有射礼的礼仪性，又有游戏的娱乐性，使人在娱乐游戏的过程中，仍能修身自省，符合了儒家的道德观念，渗透于投壶游戏中的等级尊卑理念，也符合儒家维护社会等级秩序的需要。投壶作为一种礼制游戏也得到了许多贵族阶级、知识分子的喜爱。
【参考文献】
[1]孔广森撰，王丰先点校.大戴礼记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杨天宇.礼记译注(下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6.
[3]孙希旦撰,沈啸辰、王星贤点校.礼记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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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宋）司马光著. 司马温公集编年笺注5[M].成都：巴蜀书社,2013.
作者简介:张京（1994-），女，河北保定人，河北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
论文作者:张京
论文发表刊物:《语言文字学》2018年第9月
论文发表时间:2018/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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