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的经济思想_谭嗣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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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嗣同(1865—1898),字复生,号壮飞,湖南浏阳人。出身于封建官僚家庭,父亲谭继洵官至湖北巡抚。谭嗣同幼年丧母,受继母虐待,对封建伦常关系的黑暗有切身体会。他曾六次参加南北乡试,均未中举。曾游历全国十余省,察视风土人情,结交天下豪杰。谭嗣同“少倜傥有大志,淹通群籍,能文章,好任侠,善剑术。”(注:梁启超:《谭嗣同传》。)受1884年中法战争的影响,他开始有了学习西方船炮技术的观点。1895年清朝廷在甲午中日战争中失败,对谭嗣同震动很大,使他迅速抛弃了封建保守观念,成为一个激进的资产阶级改良派。他积极提倡新学,在湖南创办算学会,1896年到北京,结识梁启超,极为赞赏康梁的维新思想和变法主张。回湖南后,积极参与新政,如筹办内河轮船,设立时务学堂,发起成立南学会,创办《湘报》等。推动了湖南维新变法运动的发展。戊戌变法时,谭嗣同与刘光第、林旭、杨锐四人被光绪皇帝任命为“军机章京”,直接协助光绪筹办变法事务,成为变法维新运动的一个重要核心人物。政变发生后,谭嗣同拒绝出逃,英勇就义,成为著名的为变法维新流血的“戊戌六君子”之一。

谭嗣同的经济思想主要有以下一些内容。

一、中外通商思想

谭嗣同极力称颂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称颂资本主义经济的国际化、全球化。

谭嗣同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由“以太”这种极小的物质微粒构成的。这就决定了万物的本质是相同的、相通的。他说,他所创立的“仁学”,就是以“以太”这种万物的本原为根据的。“仁”的根本内容就是通:“仁以通为第一义。以太也,电也,心力也,皆指出所以通之具。”“通有四义:中外通,……上下通,男女内外通,……人我通,……”(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291页。中华书局1981年版。)又说:“仁之为道也凡四曰:‘上下通’。……曰‘中外通’。……曰‘男女内外通’。……曰‘人我通’。此三教之公理,仁民之所以为仁也。”(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64页。 中华书局1981年版。)

在谭嗣同看来,通商是“中外通”、“人我通”在经济上的具体表现,是他的“仁学”原则在经济上的具体实施:“夫仁者,通人我之谓也,通商仅通之一端”。(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8页。)所以,他极力肯定资本主义商品经济,肯定中国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贸易往来。

谭嗣同认为,各国之间的国际贸易,对通商双方都是有利的。一个国家的人口是不断增长的,在这个过程中,其产品必然会有不足和缺乏的时候。与外国通商,正可以外国货物,来弥补本国物产的不足。尤其象中国这种生产落后的国家,与先进资本主义国家通商,更会大受其益。原因是很多先进产品自己不能制造,正好可以通过通商从外国获得,从而满足中国人民的需要。如果不通商,中国就不会拥有这些产品。中国由于生产落后,拿不出丰富的产品与外国以货易货,只能用金银支付外国的货款。谭嗣同认为金银是无用之物,以无用之物换取外国有用之货,这无异于用金钱雇佣外国人为中国干活,显然是一件占便宜的事:“以无用易有用,利莫大焉。是不啻以资佣彼之工为我长作,佣彼之商为我走隶。阳厚其值,实阴役其力也。”(注:《创办“矿学报”公启》,《谭嗣同全集》(上)266页。)再说中国金银矿藏十分丰富, 只要广为开采,决不会因通商而导致金银穷竭。另外,仁是相互的。通商中的交换是等价的,外国用先进的产品供给我们,我们也必须用等价的外国所需要的产品或金银供给他们,这就在外国“仁我”的同时,我们也能“仁彼”,给外国人以利益。而要真正做到“仁彼”,就必须提高我们的生产技术和产品质量,发展我们的生产事业。这就可以催我们上进,逼我们发展,促进我国经济和商务的振兴,成为我国走向富强的契机。这显然也是一件大好事。所以谭嗣同的结论是:“故通商者,相仁之道也,两利之道也,客固利,主尤利也。”(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7页。)

谭嗣同对封建闭关锁国思想进行了尖锐地批判。他说,地球不过是太空中一个不大的星球,世界各国人民都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中,各国之间的关系,就好象是一乡一村一家族之间的关系一样,不应该强分彼此,强分中外。且“中、外”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中者,据我所处之地而言。我既处于此国,即不得不以此国为中,而外此国者即为外。然则在美、法、英、德、日、俄各国之人,亦必以其国为中,非其国即为外。是中外亦通共之词,不得援此以骄人也。”(注:《论学者不当骄人》,《谭嗣同全集》(下)401页。)闭关锁国,强分彼此,隔绝中外,不仅于理不通,而且在现代条件下,实际上也办不到。他说,现在中国的江苏和湖北,是古代的蛮夷,从河南、山东的角度去看,也很象国际上的中外关系。如果现在中国南北隔绝,断绝商品交流,“日用饮食,各取于其地,不一往来焉”(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8页。),显然是行不通的。世界各国之间,也同此理。况且现代科学技术进步,交通通讯事业发达,世界各国已经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企图闭关锁国,中外隔绝,是根本不现实的:“况轮船铁路电线德律风之属,几缩千程于咫尺,玩地球若股掌,梯山航海,如履户阈,初无所谓中外之限,若古之夷夏,更乌从而绝之乎?”(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8页)所以, 那种主张“闭关绝市”,主张“重申海禁”的观点,不仅是“不仁”、“不通”的行为,而且也是昧于天下大势的表现。

谭嗣同还指出,对外通商是资本主义列强在经济上掠夺落后国家的基本手段。因此,振兴中国商务,实行对外开放,发展中外通商,也是反对西方经济侵略的客观需要:“商之一道足以灭人之国于无形,其计至巧而至毒,人心风俗皆败坏于此。今欲闭关绝市,既终天地无此一日,则不能不奋兴商务,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0页。 )这就把中外通商提到反对外国经济侵略的高度来认识了。

二、发展大机器生产的主张

谭嗣同认为,西方国家之所以能在国际通商中日益富裕,是因为他们在生产中使用了技术先进的机器。大机器生产力的使用,使这些国家“货财阗溢,上下俱便,不惟本国废弃之物化为神奇,民间日见富饶;并邻国之金钱亦皆输辇四至。”(注:《报贝元征》,《谭嗣同全集》(上)218页。)因此,中国只有在生产中广泛使用机器, 才能在中外商贸竞争中取胜,“保利于民”(注:《报贝元征》,《谭嗣同全集》(上)218页。),成为富国。

谭嗣同指出,机器之所以会成为提高一个国家的市场竞争力的手段,首先是因为机器可以成百成千倍地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单位时间内商品的生产数量。他说:“假而有货焉,百人为之不足,用机器则一人为之有余,是货百饶于人也。一人百日为之不足,用机器则一人一日为之有余,是货百饶于日也。日愈益省,货愈益饶,民愈益富。饶十则富十倍,饶百则富百倍。虽不识九九之人,不待布算之劳,可定其比例矣。人特患不能多造货物以广民利耳。或造矣而力未逮,或逮矣而时不给。今用机器,则举无虑焉,其有功于民何如哉!”(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4页。)其次,机器的使用, 还可以极大地节省劳动时间。谭嗣同认为:“货财之生,生于时也。”(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6页。)他说,生产一种产品,如果用一年时间,利润率即使是10%,其年收益也是很低微的。如果现在一天时间即可把这种产品生产出来,其生产率就等于提高了365倍,其年收益就极大地提高了:“机器之制与运也,岂有他哉?惜时而已。惜时与不惜时,其利害相去,或百倍,或千倍,此又机器之不容缓者也。”(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6页。)他说,使用现代大机器生产力之后,由于劳动效率的提高,时间的节省,“一世所成就,可抵数十世,一生之岁月,恍阅数十(千)年。志气发舒,才智奋起,境象宽衍,和乐充畅,谓之延年永命,岂为诬乎?故西国之治,一旦轶三代而上之,非有他术,惜时而时无不给,犹一人并数十人之力耳。《记》曰:‘为之者疾’,惟机器足以当之。”(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9页。)又说,“国贫由于不得惜时之道, 不得惜时之道由于无机器。”(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6页。 )所以中国必须学习西方先进技术,采用现代大机器生产,才能在国际竞争中取胜,达到富强的目的。

谭嗣同尖锐地批判了保守派宣扬的“机器夺民之利”的观点。当时那些反对学习西法,反对使用机器生产的封建顽固派认为,中国如果采用现代机器生产,就会破坏中国百姓的生计。例如,使用织布机器,就会使中国手工纺织业破产;使用火车,就会夺去广大人力车夫的饭碗;使用轮船,就会使民间帆船船工失业,等等,所以中国应该固守一切陈旧落后的生产方法,决不可采用西方先进的现代大机器生产力。谭嗣同驳斥了这种观点。他认为,现代大机器工业一旦在中国发展起来,不仅可以夺洋人之利,而且可以使中国大量破产农民和手工业劳动者转化为雇佣工人。由于使用机器可以促进经济迅速发展,各行各业的生产规模都将随之扩大,这就会为贫民百姓开辟更广泛的就业门路,根本改善他们的生产和生活状况。所以,使用机器不仅不会夺民之利,恰恰相反,是一件对广大人民极为有利的事情:“轮船似争船户之利矣,然任外国轮船往来江海,以刮取民财,吾不自造轮船夺回一、二可乎?又如招商局有民间之股分,各轮船所用民人以千计,各码头之商务繁盛,其利非仍归于民乎?铁路似争车夫之利矣,然应用之人当百倍于车夫,铁路所不到之处仍须车运,是车夫之利且将日盛,而民间笨重不能运之顽铁怪石,遗秉滞穗,至此皆可易钱,其利民尤不胜计。汉阳铁政局似争铁匠之利矣,然所造皆铁匠所不能造之物,所雇工役又皆即铁匠,余杂役及煤铁各矿山所用人以千以万计。财既散于民间,亦以分外洋铁器之利。武昌机器缫丝局似争蚕妇之利矣,然自此育蚕者将日多,且雇用女工以千计,使武昌不产丝之地忽增此厚利,而所缫之丝又以售于外洋,争有大于此者乎?凡地方一设机器局,肩挑负贩必数倍于平日,此亦利之浅而易见者也。”(注:《报贝元征》,《谭嗣同全集》(上)218—219。)

因此,谭嗣同认为,中国要振兴商务,在中外通商中立于不败之地,赢得国家富强,必须学习西方先进技术,采用和发展现代大机器生产:“为今之策,上焉者,奖工艺,惠商贾,速制造,蕃货物,而尤扼重于开矿。”(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8页。)

三、变法改革理论

谭嗣同认为,发展商品经济,发展大机器生产,这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中国要适应和赶上这一潮流,必须变法改革。

在甲午中日战争之前,谭嗣同思想还比较保守,主张维护中国圣人之道,反对西学西法。甲午中日战争失败的巨大刺激,使他从根本上改变了过去的保守观点,迅速转变为一个积极的改革维新派思想家。

他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求动、求变、求新。动是世界万事万物的基本存在形式,运动是“以太”的根本特征。正是这一点决定了世间万事万物必须不断变革维新:“日新乌乎本?曰:以太之动机而已矣。……天行健,自动也。天鼓万物,鼓其动也。辅相裁成,奉天动也。君子之学,恒其动也。……以太之动机,以成乎日新之变化,夫固未有能遏之者也!”(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19—321页。)“天以新为运,人以新为生。”(注:《报贝元征书》,《谭嗣同全集》(上)2页)他批判了早期改良派思想家的“器可变而道不可变”的观点。认为道是依于器的。当今的世界,器(生产力、经济制度)已经变了,道(政治制度,思想观念)也必须随之改变:“道必依于器而后有实用,果非空漠无物之中有所谓道矣。……故变法者,器既变矣,道之且无者不能终无,道之可有者自须亟有也。”(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1页。)他认为,西法和中国圣人之道并不冲突,不应把二者对立起来。学习西方的新制度、新思想,正是为了维护中国圣人之道:“西法之博大精深,周密微至,按之《周礼》,往往而合。……见飞蓬而作车,见蜘蛛而结网,一草一虫,圣人犹制器尚象,师之以利用,况穷变通久,如西法之为圣人之道乎?……故嗣同以为变法图治,正所以不忍尽弃圣人之道,思以卫而存之也。”(注:《报贝元征》,《谭嗣同全集》(上)202页。)改革变法, 是圣人之道的内在要求:“革而当,圣人之所许也。”(注:《石菊影庐笔识·思篇·十三》,《谭嗣同全集》(上)129页。)

顽固保守势力以洋务派十几年洋务活动的失败而否定学习西方,否定变法改革的必要性。谭嗣同对这种观点进行了批判。他说,中国人把一切来自外国的东西,或一切比中国新的事物,都冠以“洋”字,加以排斥。实际上,人们所说的这种洋务,“皆中国应办之实事”(注:《治事篇第一·释名》,《谭嗣同全集》(下)435页。), 不仅抵御外国侵略需要办洋务,即使没有外国侵略,中国也必须大办洋务,这才能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洋务派的失败,错不在办洋务,而在他们没有抓住洋务的根本,又没有真正懂洋务的人才,虽然搞了些“轮船、电线,枪炮等物,皆为洋务之枝叶,且犹不能精,徒奉行故事虚摩帑项而已。”(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58页。 )所以才遭到破产。由于洋务派的失败,就反对洋务,反对学习西法,那无异于“因噎废食、惩羹吹齑”,(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58页。)显然是错误的。

谭嗣同认为,在西方列强已经深入中国的情况下,中国如不顺应历史潮流自觉变革,外国人就会“代为变之”。(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55页。 )外国侵略者将把中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附属国,中国人将变成外国人的奴隶,最后亡国亡种:“中国不变法以期振作,使外洋入而代为变之,则养生送死之利权一操之外人,可使四百兆黄种之民胥为白种之奴役,即胥化为日本之虾夷、美利坚之红皮土番、印度阿非利加之黑奴!”(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55页。)“会见中国所谓道德文章,学问经济, 圣贤名士,一齐化为洋奴而已矣。”(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57页。)反之,中国一旦进行变法改革,不仅可使中华民族避免亡国亡种之祸,而且可以走上振兴之路,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因应以为变通,使人存政举,利权尽操之自我。以中国地宝之富,人民之众多而聪慧,必将为五大洲三十余国之冠。外洋皆将仰我鼻息以为生活”(注:《报贝元征》,《谭嗣同全集》(上)216页。)

谭嗣同主张从根本上变革中国全部陈旧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破除全部陈腐的封建传统观念,进行全方位的改革。要修铁路,造轮船,开公司,立保险,建银行,创邮局,设商部,集商会,兴学校,开议院,慎科举,改官制,等等,总之,要在中国“尽变西法”。谭嗣同的“尽变西法之策”(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8页。)的实质,就是要在中国全面实行西方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把中国变成一个现代化的资本主义国家。

谭嗣同特别重视教育改革,把改革封建科举制度,兴办现代学校看作变法改革的根本大计。并把西学作为教育和科举改革的主要内容。他说:“论变法之次第,则根本有所宜先,而未容或紊,如铁路、轮船、钱币、枪炮、与夫务材、训农、通商、惠工诸大政,固无一不应规仿西法,亦无待今日而始知其然。然而某人果精某艺,某事宣任某人,瞻望徘徊,未知所属,则万不能不广育人材,为变法之本。固不能不变通科举,为育才之本也。……拟请旨饬下各直省学臣,自光绪二十二年始,凡遇岁、科、优拔等试,除考制艺外,均兼考西学一门,……必须果真精通一门,始得考取。不兼西学,虽制艺极工,概置不录。”(注:《乙未代龙芝生侍郎奏请变科举先从岁科试起折》,《谭嗣同全集》(上)237—238。)明确地把改革教育和科举,把培养和选拔精通西学的人才作为变法改革的突破口:“故必变科举而后可造就人才,而后可变一切之法矣。”(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59—160。)

四、批判封建专制和封建经济思想

对阻碍中国发展和走向富强的封建专制制度和封建传统经济思想,谭嗣同进行了尖锐的批判。

谭嗣同认为,中国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完全是亡秦的暴政。二千年来的封建法制,都是为了维护暴君的统治而压制人民的自由,剥夺人民权利的。而封建的三纲五常、封建的伦理道德,也是为维护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服务的,是封建统治者用以钳制人心的工具。正是这一大堆封建上层建筑,压在中国人民的头上,使中国不能振兴,难以发展。封建君主“竭天下之身命膏血,供其盘乐怠傲,骄奢而淫杀”。(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39页。)整个封建国家机器, “统政府台谏六部九卿督抚司道之所朝夕孜孜不已者,不过力制四万万人之动,絷其手足,涂塞其耳目,尽驱以入契乎一定不移之乡愿格式。”(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0页。 )而封建法制则是对人民进行“酷烈钳制之法”。(注:《上欧阳中鹄·十》,《谭嗣同全集》(下)463页。)“其所以待官待土待农待工待商者,繁其条例,降其等衰,多为之网罟,故侵其利权,使其前跋后疐,牵制万状,力倦筋疲,末由自振,卒老死于奔走艰蹇,而生人之气,索然俱尽。”(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47—348页。)谭嗣同认为,中国如不摆脱这些封建枷锁,只能日益衰亡,甚至会倒退到原始野蛮状态中去,根本谈不上发展和富强,如果“仍守中国之旧政。伈伈伣伣,为大盗乡愿吞剥愚弄,绵延长夜,丰蔀万劫,不闻一新理,不覩一新法,则二千年由三代之文化降而今日之土番野蛮者,再二千年,将由今日之土番野蛮降而猿狖,而犬豕,而蛙蚌,而生理殄绝,惟余荒荒大陆,若未始生人生物之沙漠而已。”(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44页。)相反,如果通过变法改革,破除封建专制统治,变君权为民权,使人民获得民主、自由和平等,那么,中国的面貌就会发生根本的变化:“一旦衔勒去,民权兴,得以从容谋议,各遂其生,各均其利,杼轴繁而悬鹑之衣绝,工作盛而仰屋之叹消。”(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6页。)人民的富裕、国家的强盛就指日可待。

封建顽固势力攻击改良派讲工商以求利,倡变法以求富,是违背了中国传统的贵义贱利的经济思想原则,圣贤治国只应讲礼义,不应讲利害。谭嗣同驳斥说,真正的圣贤没有不关心国家的富强和人民的物质利益的:“谓圣贤不当计利害。此为自己一身言之,或万无可如何,为一往自靖之计,则可云尔。若关四百兆生灵之身家性命,壮于趾而直情径,遂不屑少计利害,是视天下如华山桃林之牛马,听其自生自死,漠然不回其志。开关以来,无此忍心之圣贤。”(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3页。)他认为,讲礼义,正人心, 首先应以百姓生活富足为基础:“衣食足则礼让兴,故圣人言教必在富之之后。”(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1页。)不讲富强之术,空谈礼义教化,是根本行不通的。在道器、义利之间的关系上,谭嗣同认为器、利是第一性的,道、义是第二性的:“即欲正人心又岂空谈能正之乎?则亦寓于变法之中已耳。……言王道则必以耕桑树育为先。无其器则无其道,圣贤之言道未有不依于器者,而岂能遍执四百兆之人而空责以正心乎?”(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1页。)谭嗣同指出,顽固派自命为圣贤、土君子,但他们“养民不如农,利民不如工,便民不如商贾”,(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3页。)他们所谓不计利害的观点, 实际上是为了掩盖他们在国家和民族面临危亡时刻,却“智不足以研几,勇不足以任事”,“不一讲求维持挽救”(注:《上欧阳中鹄书》,《谭嗣同全集》(上)163页。)之道的腐败无能的本质。

谭嗣同还尖锐地批判了封建传统的崇俭黜奢思想。他指出,封建地主阶级的崇尚节俭论,是一种守财奴思想。聚集大量财富的地主分子,却节衣缩食,生活吝啬,只知利用手中的钱财去剥削贫民百姓:“放债则子巨于母而先取质,粜籴则阴伺其急而厚取利。”(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3页。)百姓不堪忍受,纷纷起义造反, 结果他们囤积的财富最终也保不住。所以崇俭黜奢的结果是:“人人俭而人人贫。天下大势,遂乃不可以支。”(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3页。)

因此,谭嗣同主张提倡奢,即鼓励高消费,认为奢即高消费可以促进生产的发展,为贫民百姓开辟就业门路,奢虽可能害一身,但却可以利百家:“夫岂不知奢之为害烈也,然害止于一身家,而利十百矣。锦绣珠玉栋宇车马歌舞宴会之所集,是固农工商贾从而取赢,而转移执事者所奔走而趋附也。”(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3 页。)另外,如果富民把自己的钱财用于生产性消费,用于投资兴办现代工商业,那么,这恰恰是中国经济发展所要求的,不仅于富人本身有利,而且有利于国家和人民:“有矿焉,建学兴机器以开之,凡辟山、通道、浚川、凿险咸视此。有田焉,建学兴机器以耕之,凡材木、水利、畜牧、蚕织咸视此。有工焉,建学兴机器以代之,凡攻金、攻木、造纸、造糠咸视此。大富则为大厂,中富附焉,或别为分厂。富而能设机器厂,穷民赖以养,物产赖以盈,钱币赖以流通,己之富亦赖以扩充而愈厚。”(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4页。 )所以谭嗣同的结论是:“故理财者慎毋言节流也,开源而已。源日开而日亨,流日节而日困。”(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24页。)

五、对资本主义弊端的认识

谭嗣同热烈赞颂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和大机器生产方式,主张破除封建政治障碍和思想障碍,为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扫清道路。但是,19世纪末,世界资本主义已开始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在帝国主义时代,资本主义的弊端日益严重,各种矛盾日益激化。一方面垄断资产阶级的财富积聚空前膨胀,一方面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日益贫困化。资本主义制度并没有给人类社会带来共同富裕和普遍幸福。谭嗣同看到并承认资本主义制度的这种弊端。他指出,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惟富有财者始能创事,富者日盈,往往于国家,甚乃过之;贫者惟倚富室聊为生活,终无自致于大富之一术。其富而奸者又复居积以待奇赢,相率把持行市,百货能令顿空,无可购买;金镑能令陡涨至倍,其力量能令地球所有之国普受其损,而小民之隐受其害自不待言,于事理最为失平。于是工与商积为深雠,而均贫富之党起矣。”(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49—250页。)

资本主义虽然造成了贫富不均,激化了阶级矛盾,但谭嗣同认为,当时中国处于经济发展的创业和起步阶段,在这种发展阶段,即使发展造成了贫富不均,发展成果为数富人所独占,也应当容忍,只有容忍这种情况,“大有力”之人才会为利所趋,创办各种经济事业,从而推动国家的振兴。西方国家就是这样迅速富强起来的:“西人于矿务、铁路及诸制造,不问官民,止要我有山、有地、有钱,即可由我随意开办,官即予以自主之权,绝不来相禁阻。一人获利,踵者纷出,率作兴事,争先恐后。不防民之贪,转因而鼓舞其气,使皆思出而任事,是以趋利若鸷禽猛兽之发,其民日富,其国势亦勃兴焉。此欧洲各国政府倚为奇策者也。”(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49页。 )中国现在正需要实行这样的政策,“夹乎各大国之间,欲与之争富强,舍此无以求速效也。”(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49)所以在中国,“以目前而论,贫富万无可均之理。 ”(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50页。)

但是,谭嗣同认为,贫富不均的社会决不是理想的社会。他认为,没有贫富贵贱对立的社会才是人类最高的理想:“君主废,则贵贱平;公理明,则贫富均。”(注:《仁学》,《谭嗣同全集》(下)367 页。)“然无论百年千年,地球教化极盛之时,终须到均贫富地步,始足为地球一法。”(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50 页。)贫富现在虽然不可均,将来则必须均。因此,他提出把中国社会的发展分为两步走,第一步,是“创始”即创业和起步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上,不怕出现贫富不均,不怕利归少数人。这个阶段主要是求发展,不是求平均。第二步是“守成”阶段,这个阶段经济已经得到高度发展,主要矛盾已不再是解决发展问题,而是解决贫富不均问题。这一阶段在欧美各国已经出现,而中国则尚未到来。中国现在需要的是创始之才,欧美现在需要的是守成之才。中国现在的功臣是创业之人,而欧美各国现在的功臣则是均贫富之党即社会主义党:“凡办事有创始之材,有守成之才,……创始当节目疏阔,重予人以利,而不多为启闭之法,但期风气速开,而事速以举,不问流弊如何,一于勇往直前,虽利归一二人,致召不平之怨怒,有所不恤,此欧、美之所由也。气势已盛,守成者出,乃始渐渐调剂其盈虚,周密其法度,过者裁抑之,不及扶掖之,始足以日臻于治理。欧、美颇昧于此,故均贫富之党出而警醒之。虽时时倡乱,为世诟病,实欧、美之功臣也,不可少也。”(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50页。)

主张把中国闭关自守的自然经济转变为对外开放的市场经济,把中国落后的手工劳动转变为先进的大机器生产,把中国腐朽的封建制度转变为现代资本主义制度,谭嗣同这些主张,是符合当时中国社会发展要求的进步主张。但是,谭嗣同并没有把贫富对立的资本主义社会看成人类的理想社会。相反,他主张中国经济达到资本主义高度发展以后,应继续向消灭贫富对立的大同社会推进,并且在自己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的各种主张中,力求为实现大同社会创造条件。例如,他提出的矿业商办主张,“专主散利于民,绝非垄断于一二家之私办可比”,(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49页。 )“不欲令一二家垄断其利,亦不欲分入于官,而归诸一县之公事,亦隐寓均贫富意矣。”(注:《报唐才常书》,《谭嗣同全集》(上)250页。)可见, 谭嗣同的两步走思想的实质是:第一步,用资本主义方法发展中国经济,尔后,第二步,用社会主义方法,使中国走向大同社会。并且在走第一步的时候,就要考虑第二步的发展。这些思想表明,谭嗣同不愧为中国19世纪末走在历史潮流前头的进步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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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嗣同的经济思想_谭嗣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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