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军事手段哀悼:西南少数民族丧葬习俗中的武术文化探析_文化论文

用军事手段哀悼:西南少数民族丧葬习俗中的武术文化探析_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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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85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童编号:1000-520X(2012)11-0052-04

随着历史的演进,内地带有“武”成分的丧葬习俗,大都销声匿迹了,而西南地区地处祖国西南边陲,山高路远,沟壑纵横,历史上交通极为不便,民族发展极不平衡,以武祭丧的丧葬习俗在此地域长期存在。其呈现出来的武术文化表象,对研究这些民族的性格特征、民族心理、民族史等具有重要意义。

1 尚武习俗的反映

西南各族“俗尚强悍”[1]、“雄尚气力”[2]、“以轻死为勇”[3]、“勇于死战”[4],反映出西南各族的崇武尚武的民族性格。这样的民族性格在丧葬习俗中也可窥见一斑。宁蒗地区的普米族妇女亡故,娘家闻讯后即邀约本村人去婆家“打冤家”。他们身穿骨片连成的铠甲,肘缠藤圈,膝裹革筒,头戴钢盔,顶插雉尾,肩挂长刀,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扛着大刀,有的手持棍棒,宛如古代普米族武士,浩浩荡荡“杀奔”婆家。这种“打冤家”的做法已成为一种习俗,即使女儿生前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也要如此大闹一场,以显示娘家的气派。如果不这样做,将被视为软弱无力,没有骨气。永宁纳人死后还要头顶铁盔,身穿野猪皮甲,背负长刀,装扮如古代的纳西族武士。彝族人死后,要让男性的尸体侧卧右手在上,意为便于抽刀御敌[5]。彝族送葬时,千人万众驰马执戈重演战斗以礼送死者。(万历)《贵州通志》卷三有载:“死则集人万计,披甲胄,持枪弩。驰马若战斗状。”云南宁蒗纳西族支系摩梭人,则举行“洗马”仪式。洗马的人戴着插有鸡尾的毡帽,身穿饰有龙图案的盔甲或是长袍,携带矛、长刀、弩弓等武器,犹如古代的武士。回家的途中与“敌人”作战斗状,经过左突右冲,“战胜敌人”、“冲破重围”后,顺利到家。丧葬习俗是加强民族文化、民族心理素质的强有力手段。我国古今的丧葬活动,实质上又是一种社交活动,是由死者家属、族人、村人围绕死者一道参加的民族礼仪、文化的演习活动。各民族吊唁,别具一格。彝族在吊唁时,队伍前面有几个一身古代武士装扮的人,手舞长剑,跨着雄健的舞步,绕着“之”字形,边唱边跳。景颇族前来吊唁死者的亲友,如是“丈人种”,必须要抬着铁矛等物品来吊丧,以示威武之气[6]。从这些丧葬习俗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尚武情结。

2 浓郁的原始宗教色彩

丧葬是宗教的产物。丧葬的演变、发展,往往都与宗教有直接关系。丧葬观念源于灵魂不灭。灵魂不灭,其本质意义是灵魂永存。灵魂不灭观念的产生,改变了先民们对死亡及死者的看法和态度。西南地区非常崇信巫鬼,并具有悠久的历史。《宋史·蛮夷传》载,“诸蛮族类不一,畏鬼神,喜淫祀。”灵魂不灭观念认为,人死灵魂仍存,仍能干预人事、祸福活人。丧莽习俗的产生、演变,都受到这种观念的制约。为了避免恶鬼的侵扰,丧葬时,西南许多民族都要进行驱鬼的仪式或活动,具有浓厚的原始宗教色彩。景颇族有声望的军事首领、武艺高强的勇士或是在本地享有一定名望的猎手去世时要跳一种丧葬舞蹈“嗯港斋”。跳“嗯港斋”通常都与“布滚戈”、“盾牌舞”、“棍舞”合并在一起表演。跳“盾牌舞”时,舞者右手握景颇长刀,左手执盾牌,在死者家的院场中四处砍劈。灵魂不灭观念最早最主要的形式是祖先崇拜。祖先崇拜是灵魂观念和以氏族、家族为中心的亲族意识相结合的产物。其基本思想是人死后灵魂不死,死去的祖先和亲人的灵魂能回到人间,庇护后代子孙,具有祸福本氏族、家族的神秘力量。因而先民们对死去的祖先和亲人除了存在感情上的怀念,盼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过上美好的生活外,还祈求他们对本氏族、本家族的子孙后代加以保佑和庇护。为此,要善待和继续照顾死去的祖先和亲人。于是就产生了最初的丧葬观念,并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进一步演化出一套隆重、复杂的丧葬礼俗和制度,丧葬礼俗和制度的发展又反过来进一步发展了灵魂观念[7]。景颇族丧葬舞蹈的目的就是驱逐妖魔鬼怪,为死者的亡魂开道。摩梭族则跳“寒摆舞”,这也是一种古老的丧葬舞,原始宗教气息非常浓厚。该舞由2-4个身穿古代武士盔甲的兵将在灵堂、院坝跳刀舞,其目的是为死者亡灵驱赶鬼邪。在这些丧葬习俗中,刀、矛、弩箭等武器,不再是用来与人作战或杀人,而是被用来驱赶或杀死阴间的恶鬼或恶煞,从而达到辟邪趋吉的目的。一方面反映了这些民族崇信巫鬼的心态和风俗,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他们对武力的一种崇拜。他们相信刀、剑、弩弓等武器具有法力,不仅能惩治人世间的恶势力,即使是阴间的妖魔鬼怪同样可以用它们来荡平。

3 社会结构与生产、生活方式的反映

任何一种民俗现象和文化现象都是一个民族生产、生活方式的描述和写照,只不过要么是直接的或间接的,要么是现实的或历史的反映形式而已。丧葬文化不可能游离于民族的生产、生活实际之外而超然存在。丧葬习俗和丧葬文化对民族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生产、生活方式状况的折射和反映是一种较为突出和明显的普遍现象[8]。在西南少数民族的丧葬习俗中,刀、弓弩、矛等大量出现,它们既是生产工具又是武器,在人们的劳作、生活和自身防卫方面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佤族人死后,要给舅家“朵埂”,以报偿舅家的给命之恩。所谓“朵埂”,就是给舅家送一套一个人一生所用的衣服器具。死者如为男性,则送一把长刀、一把弩等物品。在兰坪地区的普米族,如果死者是男子,则让他右手握一把长刀,左手拿一盏油灯[9]。普米族人去世后,棺材前的桌上,要摆一张竹弓,一根竹矛等物[10],用作归阴路上的武器。金平傣族、云南金水河莽人[11]、者米苦聪人、临沧佤族、怒族、傈僳族、德昂族、拉祜族[12]、贵州苗族等民族的男人去世时随葬品中都离不开刀。刀、矛、弓弩等在西南民族地区丧葬习俗中的大量出现,反映了当地的社会结构与生产、生活方式。由于历史文化背景,政治经济、自然生态环境和社会生产力等种种原因,西南某些少数民族地区在新中国建立之前或初期仍然分别处于原始社会、母系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新旧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状态,生产力发展极不平衡。与内地相比生产力相对低下,制造十八般兵器所用的钢铁颇为紧缺,刀、矛、弓弩等既可以披荆斩棘、捕获猎物,又可以防身保家,同时费料相对较少,价格相对便宜,从而深得西南众多民族的喜爱。

4 血泪迁徙史——祖先聚居地的回归

追溯西南各族的历史,大都有过辛酸的民族血泪史。从史前至商周时,西南地区已形成了氐羌、百越、僚濮、苗瑶等部落集团或族群。他们或从青藏高原,或从其他省区或省内其他地区迁徙而来,基本上都是在元、明、清时期才逐渐形成了今天的分布居住状况。他们或战败、或躲避战争来到西南这片净土,来寻觅一块立身之处。为了牢记故地,抒发对故乡、对祖先的怀念之情,在族人死后,往往都有一个护送亡魂回归祖先故地的吟唱送魂仪式,从现在生活故去的地方,沿着传说中的迁徙途径,一直送到祖先最初的故地。认为只有把亡魂送回故地与祖先灵魂团聚,鬼魂才会安宁,家人和村寨才会得到福祉和保佑[13]。因此,西南民族地区的丧葬习俗中包含有深刻的魂归故里意识。贵州黄平革家在入棺者胸前盖上一块图案为“亚”字的刺绣方巾,革家人称之为“归宗图”。“归宗图”是革家认祖归宗的象征,是民族的符号。革家人认为只有盖上这个符号,可以归宗;其次,盖上归宗图,又是挡箭牌,以防死者在归途中受害。彝族人丧葬时,毕摩要诵念《指路经》:“脚蹬金晃晃,高悬于骑鞍,要骑锁口马,要穿鳞甲袍,要执戟刀棍,策马而追赶。”意思是让死者变成一位执戈披甲骑着骏马的雄壮的武士回到祖先那里去。哈尼族死了成年人或老年人,就请武艺队前来“跳尸”。在送葬日,队员们打扮成武士模样,抬着大刀、双刀、单刀、枪、棍、三须叉、链夹、钩镰、绳标、流星、铊等,边走边练,边练边打,威风凛凛,表示驱鬼,让死者平安到达祖先故地[14]。这种让魂归祖先故里的丧葬习俗在景颇族、纳西族、傈僳族、普米族等民族中都有留存。这种丧葬习俗的存在,反映了西南许多民族有迁徙历史。民族的迁徙经历,是该民族历史上难以忘怀、刻骨铭心的大事。迁徙就意味着离开祖先世世代代生活过的故土,意味着必须克服迁徙途中的各种艰难险阻,意味着难于避免斗争、流血和牺牲的痛苦。所以,尽管人们在新的地域生活了数百年乃至数千年,但人们还是难以摆脱对先祖的怀念,死后仍然希望自己的灵魂与祖先团聚。与之相伴的也是耶种至死不渝的尚武情结。正是这样一种怀念祖先故地的感情,使西南少数民族的丧葬礼俗具有浓厚的祖魂归宗的感情趋向和丰富多彩的尚武文化。于是,各式各样的丧葬仪式规程及其丧葬舞蹈形式便在千百年间一直承载着这种象征性的宗教信仰与文化使命延续至今。

5 教育课堂——灵堂外的真谛

解放初期,西南一些民族尚无文字,亦无学校,其知识继承、文化教育,主要在日常生活、传统习俗中进行。丧葬是其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西南一些民族丧葬,多具功能,其中教育尤显。丧葬是宣传民族文化、家族历史、前裴业绩、教育国人、族人、家人团结奋斗和宣传各种思想的重要机会。西南少数民族隆重的丧葬礼仪,繁琐的程序、壮观的场面,意味深远,它不仅与人们的感情趋向和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融合在一起,还能联系血缘感情和民族感情。各民族都有着一定的传统和道德标准,祭奠死者的活动中包含的武事活动,就是把灵堂作为传统尚武教育的课堂,成为传统教育的教材。如景颇族族人在跳“恩港斋”的过程中,是以舞颂扬死者生前的功绩,给予死者道德评价,以舞表达企盼德高望重的死者能及时转世诞生,以舞褒善贬恶,倡导优良传统与道德风尚。苗人的灵牌供奉的是象征祖先的一张弓,祭日时,孝子要背上竹弓(家中供奉的弓)去扫墓[15],以此来告慰、缅怀祖先。流行于滇东、滇东南彝族中的“转噶”同样也具有这种功能,从清代一直流传至今。宣威东山安迪乡彝族凡遇长辈去世,都必须在晚上跳“转噶”。清代乾隆《宣威县志》载:“……亲朋聚集,则各执鸾铃一串,蹲而歌,两脚交替运动,状如蝇,名曰‘搓蛆’。顷之群起绕帐,一人吹笙前导,且歌且舞,谓之‘转噶’。”舞蹈中是以艺术化的脚搓、手执棍棒或布巾的带有强力的手段去驱赶始祖及老人尸体上的作孽者,即有以武力警戒作恶与行为不良者的意思,也包含着警示与教育本民族后代人尊老爱幼,不忘长辈养育之恩的多层意味。

6 乐观豁达——“武”出的祈福

西南素有“歌舞之乡”之称,他们以舞表情,以舞表意。本来亲人逝去在一些民族看来是件很悲痛的事,但西南地区有些民族却用舞蹈来表达他们对亲人的眷恋,存留至今。丧葬古丧歌舞的声形把中国武术的产生,自肇端即规范在伦理孝道中,在中国武术史上亦成为重要一页[16]。檀萃《滇海虞衡志》中载:“窝泥(哈尼)……丧无棺,吊者锣鼓摇铃,头插鸡尾,名曰‘洗鬼’,忽歌忽泣,三日松焚之。”宋朱辅《蛮溪丛笑》载:“习俗死亡,群聚歌舞,辙联手踏地为节……。”乾隆《开化府志》:“黑土僚……送葬,女婿吹笙跳舞尸前。”纳西族东巴教“丁巴什罗舞”属丧葬舞蹈古规遗俗的遗踪。届时,巴祭司们分别手持法刀、降魔杵、弓箭和法杖等法器,在打击乐与海螺、法号声中,围绕着去世大东巴的灵柩跳起具有特定故事情节的东巴古典宗教舞蹈。当有名望的大东巴死后,做开丧、超荐仪式时,亦跳法杖舞与战争相结合的大型擒敌舞,以示勇武精神和高超绝技。元人王沂在《麽些诏》诗中曾有这样的捕写:“磨些风俗关……上俗类楚优,衣被衫错绮,徘徊百态出,供我一笑喜。亦有善刀舞,众锋粟鲸齿,生令帐下儿,往往发上指,将军一回顾,风猎族旗尾,回座且勿喧,酒酣可以起。”云南的苗族出殡时,通常是一人持火把在前,或背弓箭、或挥大刀开道。唢呐高奏,鞭炮声不绝,震山动谷,响彻原野[17]。罗平彝族在祭奠和回丧时,要进行闹葬活动,场面也热烈庄严。有耍大刀者,有舞齐门棍者,有舞大鞭者,有舞金线棍者,有舞连枷者[18]。如此,都彰显着西南少数民族对生命的参悟。

7 历史武事的一段记录

西南少数民族的丧葬活动不是一个单纯的事象,而是集多种社会功能为一体的综合性活动[19]。虽然丧葬表面的指向性功利目的,就是一个送走死者的问题,但在整个丧葬过程中诸多环节和习俗客观具有的影响和所产生的作用来看,少数民族丧葬文化的社会功能就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助生送死的问题,它还广泛涉及文化传承、历史教育等多方面的问题。云南文山县的壮族,出殡时,不仅有抬筒钱、吹唢呐的,还有跳纸马舞、耍刀的。那耍刀的,或杀东,或杀西,舞得呼呼风响。送老人上山安埋,为何跳纸马舞呢?传说宋朝年间,交趾人经常到壮族村寨骚扰。一年腊月,男人们都抬着刀枪剑戟打来偷牛的交趾人去了,女人们只好女扮男装,用纸、布做了一些假马,系上铃铛,套在身上,有的提刀,有的舞箭,迷惑阻挡另一拨进寨抢劫财物的交趾人。最后,女人们乘机杀出,与男人们里应外合,消灭了来犯的交趾人。云南金平等地的苗族,则要在停放死者的房子周围“巡逻”,在巡逻时要带弓弩、长矛、火枪等,并吹响牛角,发出吆喝声表示搜查。相传,远古时期,苗族始祖蚩尤与黄帝打仗,战败而死。为了悼念自己的领袖,苗族先民把蚩尤的尸体安置好,准备隆重悼唁,但又怕黄帝的队伍来偷袭,所以,一面举行丧葬仪式,一面进行巡逻[20]。侗族在丧葬时则要吟诵《侗族祖先哪里来》或《祖源歌》、《忆祖宗歌》。苗族要吟诵《苗族古歌》。阿昌族要唱《遮帕麻和遮米麻》。这些古歌或神话史诗的内容都是开天辟地的经过和本族祖先创业迁徙的经历,叫做“阿公阿祖的历史”、“老辈人走过的路”。彝族吟诵的《送魂经》(《喀吉思》),傣族的《哀悼词》,哈尼族的《送魂经》,傈僳族的《挽歌》,拉祜族的《送魂哀调》,也有一部分具有同样内容。这些丧葬习俗是把祖先的行为和业绩熔铸于生者的观念和心理之中,用生者对死者的尊崇和继承弥补死者形体的消亡。似乎都在告诉后人不要忘记先人们曾经经历过的战火烽烟,可以对整个村寨和社区的民众,进行本民族的起源、迁徙以及发展等方面的再教育,让每一位丧礼参加者都对本民族历史及传统文化获得深刻的领悟。

8 结语

综观西南少数民族的丧葬礼俗,可以看出其富含着浓郁的原始宗教色彩,强烈的落叶归根意识,与之相随的就是至死不渝的尚武情怀,反射出各民族天性劲勇的民族性。自先秦以来,历尽沧桑的迁徙的历程,自成一条鲜明的文化纽带,深深地镶嵌在族民的心坎上。人们世世代代用心筑起一座铭刻着祖先迁徙和奋搏不息的历史丰碑,成为千百年来人民以口耳相承传的无字的历史。对于故土的向往,对于先辈不凡历程,充满着缅思。族祖、故土、先辈生活和生存斗争的情况,时时回荡于后代人的心间。遥远的古代生活、迁徙的过程、反抗斗争等星星点点的史迹,通过丧葬这种传承渠道,播撒在民族的心中。对死者生前事迹的追述,可以形成壮丽的诗篇,优美的赞歌;对那些有功于部落、氏族和民族的英雄人物的追述和赞颂,可以形成史诗,形成守护神的英雄故事。所以,西南各民族的丧葬礼俗,以武事活动为媒介,表现出具有多种功能的文化综合体,是特殊的文化宝库。

收稿日期:2012-07-30;修回日期:2012-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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