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代士大夫的迁徙与“门计划”_石勒论文

两晋之际士族移徙与“门户之计”浅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士族论文,两晋论文,之计论文,门户论文,浅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晋怀帝永嘉元年(307)11月, 司徒王衍进言于执政司马越:“中国已乱,当赖方伯,宜得文武兼资以任之。”(注:《晋书·王戎传附衍传》,《资治通鉴》卷86晋怀帝永嘉元年 (307))得到司马越首肯后,衍以弟澄为荆州都督,族弟敦为青州刺史,对二人言:“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注:《晋书·王戎传附衍传》,《资治通鉴》卷86晋怀帝永嘉元年(307))此即为遭人唾骂的王衍“狡兔三窟”之计。其实,西晋“八王之乱”后,随即“永嘉之乱”,保门户乃当时士族共同倾向,王衍“三窟”之计为时代产物。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某些家族以通经显达,世代相承,形成独特社会地位。汉末大乱,人士流移,曹魏实行九品官人法,大族地位升降与时局相关。在曹、马之争中,投向司马氏的家族,地位巩固、提升。西晋时,中央高官已为河东裴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等几大家族控制(注:参《晋书·裴秀传》、《晋书·王沈传》、《晋书·荀勖传》、《晋书·杨骏传》、《晋书·王浑传》、《晋书·王戎传》)。这些家族培植势力,排斥异己,几乎垄断朝政。家族利益日渐重要。晋武帝苛于微官、族纵高官(注:《晋书·良吏·胡威传》:入为尚书,加奉车都尉。威尝谏时政之宽,(武)帝曰:“尚书郎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这更便于士族发展家族利益。“八王之乱”爆发,实亦由家族利益导致。杨皇后为保杨家地位,死前让武帝纳其叔父杨骏女杨芷。杨芷被立为后,杨骏因得辅政。杨骏贪权失策,惨遭灭门。贾充外孙贾谧怕太子司马遹继位后不相容, 贾、韩门户不保,劝皇后贾南风杀太子(注:《晋书·杨骏传》、《晋书·后妃传上》、《晋书·贾充传附谧传》),致皇储空缺,宗室王问鼎,乱事升级,国力衰竭。

“八王之乱”使许多家族更注意保护自己。参加变乱为各方镇宗室王出谋划策冲锋陷阵者,或为出身低微、欲出人头地者,如赵王司马伦的谋主孙秀,河间王司马颙的大将张方;或为吴亡后一直受歧视、仕途不畅的江南士族,如效力于成都王司马颖的陆机、陆云兄弟。最后,东海王司马越夺得朝政控制权,也独吞了“八王之乱”造成的所有恶果。当时洛阳常受刘渊军队骚扰,大河南北州郡牧守屡遭攻击,他们逃离本职时,多选安全去处,因而大量官吏逃往江南、东北、西北。洛阳的屏障一一丧失,处境更加孤立。住洛官吏也纷纷出逃。《晋书·卫苻传》言:

苻以天下大乱,欲移家南行。母曰:“我不能舍仲宝去也。”苻启谕深至,为门户大计,母涕泣从之。临别,玠谓兄曰:“在三之义,人之所重。今可谓致身之日,兄其勉之。”乃扶舆母转至江夏。

卫苻为门户大计,与兄分开,扶母南迁。

《晋书·文苑·瘐阐传》略云:

颍川鄢陵人也。少随舅孙氏过江。母随兄肇,肇为乐安长史,在项城。永嘉末,为石勒所陷,阐母亦没。阐不栉沐,不婚宦,绝酒肉,垂二十年,乡亲称之(注:《晋书·文苑·庾阐传》原文“母随兄肇为乐安长史, 在项城。”“肇”后当漏一“肇”字)。

瘐阐过江,母兄滞项,结局大不一样。这种兄弟分开、或南或北的事例当有很多,只是王衍利用职权,让兄弟分居要地,而卫苻、瘐肇类官吏只能自谋出路。执政司马越征兵全国,却无一军勤王,家族利益使诸侯、征镇抛弃了飘摇中的西晋政府。司马越自感洛阳难保,也调洛阳主力部队回东海国,大批官吏随之南逃。而越病死途中,这批人被石勒追及于苦县,王公以下10余万人被杀,王衍被排墙压死。洛阳不久陷落,以它为依托的许多家族或亡或迁,王衍此“窟”不复存在。

洛阳陷落后,北方可立足据点不多。被拥立于长安的晋愍帝,受刘曜不断攻击,弹尽粮绝,被迫出降。依靠他庇身保家的关中大族受沉重打击,有些家族便迁往河西。效忠晋室并不安全(注:《晋书·怀帝纪》、《愍帝纪》所载瘐珉、辛宾等被杀事),许多人便为门户计而转变观念,为晋室守节者日趋寡鲜。石勒占邺城后,问张宾抚邺人选,宾荐西晋前东莱太守南阳赵彭。石勒征彭,署为魏郡太守。彭见勒而辞曰:“臣往策名晋室,食其禄矣。犬马恋主,切不敢忘。诚知晋之宗庙鞠为茂草,亦犹洪川东逝,往而不还。明公应符受命,可谓攀龙之会。但受人之荣,复事二姓,臣志所不为,恐亦明公之所不许。若赐臣余年,全臣一介之愿者,明公大造之惠也。”(注:《晋书·石勒载记上》)石勒默然。宾曰:“自将军神旗所经,衣冠之士靡不变节,未有能以大义进退者。至如此贤,以将军为高祖,自拟为四公,所谓君臣相知,此亦足成将军不世之高,何必吏之。”(注:《晋书·石勒载记上》)石勒转喜,赐赵彭安车驷马,养以卿禄,辟其子明为参军。彭未再仕,却实附勒。此即为“门户之计”。彭未仕勒,亦与“华夷之辨”有关。渤海高瞻与其类似。

高瞻永嘉乱后回乡,与叔父高隐率数千家北徙幽州,依王浚。后又依崔毖。毖败,瞻随众降慕容廆。廆敬其姿器,欲重用他,他称疾不起。廆抚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余也。……君中州大族,冠冕之余,宜痛心疾首,枕戈待旦,奈何以华夷之异,有怀介然。且大禹出于西羌,文王生于东夷,但问志略何如耳,岂以殊俗不可降心乎!”(注:《晋书·慕容廆载记》)瞻仍辞疾笃,廆深感不平。平原宋该劝廆杀瞻,瞻知后,以忧死。瞻本为保家护宗而北徒,固执“华夷之辨”,自身忧死,其族人必为身家门户改变观念。“衣冠之士靡不变节”,乃时局使然,他们要为门户考虑。见于《晋书·忠义传》、西晋灭亡时不屈之臣仅麴允、焦嵩、贾浑、辛勉几人。 王育受命促刘渊率部援邺,为渊拘留,任渊太傅;韦忠号称志不可夺,拒裴奭推荐、张华辟举,为刘聪镇西大将军、平羌校尉;刘敏元永嘉乱后由家乡西投愍帝,后为刘曜中书侍郎、太尉长史(注:以上数例,皆见《晋书·忠义传》)。皇帝尚且投降,大臣效忠何人?皇帝屈事异族,大臣何必守“华夷之辨”!

长安外,刘琨所据并州与王浚所控幽州,亦避乱者投依处所。《晋书·刘琨传》称“(刘)琨父蕃自洛赴之,人士奔进者多归于琨。琨善于怀抚,而短于控御,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去者亦以相继。”后为刘聪所迫,“诸避乱游士多归于(王)浚”(注:《晋书·王沈传附浚传》),浚对众多投依者不能存抚,且政法不立,士民又纷纷离去(注:《资治通鉴》卷88,晋愍帝建兴元年(313))。 广平游邃、北海逄羡、西河宋奭都曾为昌黎太守,又都曾避乱于蓟,后投慕容廆。王浚多次写信召游邃兄畅,畅欲前往,邃曰:“彭祖(浚字)刑政不修,华戎离叛,以邃度之,必不能久,兄且磐桓以俟之。”畅曰:“彭祖忍而多疑,顷者流民北来,命所在追杀之。今手书殷勤,我稽留不住,将累及卿。且乱世宗族宜分,以冀遗种。”(注:《资治通鉴》卷88,晋愍帝建兴元年(313))畅后与浚一同覆没。魏郡斥丘人黄泓, 永嘉乱后与渤海高瞻避地幽州。他对瞻曰:“王浚昏暴,终必无成,宜思去 就以图久安。慕容廆法政修明,虚怀引纳,……宜相与归之,同建事业。”(注:《晋书·艺术·黄泓传》;《资治通鉴》卷88言黄泓为庐江人)瞻不从,泓便自率宗族归廆,为廆参军,历仕慕容皝、雋、,建功立业,仕途显达。平原宋该、杜群、刘翔,先依王浚,后依段氏,以为皆不足托,便率流寓之士归慕容廆。安定皇甫岌拒绝任王浚妻舅东夷校尉崔毖长史,与弟真也投奔了慕容廆(注:《资治通鉴》卷88,晋愍帝建兴元年(313))。乱世择主, 士民为保身家门户而来,既不足托,自当另择。士族“为门户计”必寻可靠托身地。曾任昌黎太守的裴嶷,在任玄菟太守的兄长裴武去世后,与武子开载丧回乡。到辽西后,道路梗塞,裴嶷欲投慕容廆。裴开说:“乡里在南,奈何北行!且等为流寓,段氏强,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中国丧乱,今往就之,是相帅而入虎口也。且道远,何由可达!若俟其清通,又非岁月可冀。今欲求托足之地,岂可不慎择其人。汝观诸段,岂有远略,且能待国士乎!慕容公修行仁义,有霸王之志,加以国丰民安,今往从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注:《资治通鉴》卷88,晋愍帝建兴元年(313))开听从叔父意见,随其投依慕容廆。

裴氏为河东大族,朝野皆有势力。司马越妃裴氏与重要谋士裴盾皆河东裴氏。裴妃在逃出洛阳前往东海国途中,兵败遭劫,后辗转至建康;裴盾为徐州刺史,彭城被刘渊大将赵固、王桑攻击时,盾为长史司马奥所诱,降赵固,后为固杀。裴宪亦出河东裴氏,西晋末任豫州刺史,受石勒、王弥攻击南投江州刺史华轶。他与华轶不受琅琊王司马睿指令。华轶为睿攻杀后,宪逃奔幽州,王浚用为尚书。石勒以其清廉,用为从事中郎(注:《晋书·裴秀传附宪传》、《晋书·石勒载记上》,《资治通鉴》卷87晋怀帝永嘉五年)。裴妃为裴盾妹,盾为裴楷次兄裴康子,裴宪为楷第三子,楷为裴秀从弟,该家族与琅琊王氏俱盛于魏晋之世(注:《晋书·裴秀传》),其家族成员在西晋末丧乱时,皆选择南下。裴宪先南下,立足不住才北投。裴嶷一族亦出河东闻喜,但社会地位不如裴秀族,故天下乱时,“嶷兄武先为玄菟太守,嶷遂求为昌黎太守”(注:《晋书·慕容廆载记附裴嶷传》),他们选择东北地区为避乱保家处所。此与卫苻移家南行以保门户,恰成对照。

与裴宪同为魏晋高门的荀绰,未南下而依王浚亦属特例。荀绰为葛勖孙,其叔父藩、组在西晋末皆居高位,洛阳陷落后奔密县。王浚承制,奉藩为留台太尉,以组为司隶校尉(注:《晋书·荀勖传附绰·藩组传》)。荀绰依浚盖与此有关。藩子邃、闓与组皆渡江。荀氏或南或北,亦有“乱世分宗,以冀遗种”意。

慕容廆诚心待贤,吸引了大量关内士人,此既表明“为门户计”的诸多家族择人恰当,亦预示慕容廆及其子孙能昌盛发达。由慕容廆所立统流人郡: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注:《晋书·慕容廆载记》),可见流亡士庶归附之多。

有些家族一旦托身,便几世不移。如渤海封氏,自封释任东夷校尉,死前以孙奕托慕容廆,释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参军抽至辽东奔丧,因道路梗阻,丧不得还而留仕慕容廆。廆以抽为长史、悛为参军,封氏即为慕容氏辅臣。悛子放任慕容吏部尚书;放子懿为慕容宝中书令、户部尚书,另一子孚为慕容宝吏部尚书、慕容德左仆射、慕容超太尉。几代人在前、后、南燕身居要职,南燕兴亡与封氏关系尤为重大。封懿且撰《燕书》,流行于世(注:

〔23〕《晋书·慕容廆、、宝、超载纪》、《北史》卷24《封懿传》、《资治通鉴》卷87晋怀帝永嘉五年。)〔23〕。

“为门户计”,可托身,便就近托付;虽异族,待贤心诚,亦乐投依。众多士族投慕容廆当缘此。这种汉族士人与异族酋帅的结合,对于少数民族汉化加速民族融合极为有利。裴嶷、黄泓投慕容廆,不仅为庇宗族、图久安,且有建事业、立功名意图,此必利于提高家族地位。

西晋末北方战乱、军阀残暴,众多士族南迁。当社会安定,秩序恢复,入主中原少数族酋帅需士族协助统治时,“为门户计”而南迁士族中便有人返回故土。该现象可于后赵看到。

石勒起兵初,大杀西晋官吏,豪门大族对其望而生畏,因而石勒启用士人,他们往往逃避。如晋东莱太守赵彭婉言谢绝石勒委任;王浚从事中郎阳裕避勒潜逃,远投段眷(注:《晋书·慕容皝载记附阳裕传》)。此时石勒所设“君子营”,有以衣冠人士为质任因素(注:《晋书·良吏·邓攸传》:(石勒)以(攸)为参军,给车马。勒每东西,置攸车营中。……石勒过泗水,攸乃斫坏车,以牛马负妻子而逃)。石勒灭王浚、刘琨后,始转变政策,他下令“不得侮易衣冠华族”、“徙朝臣掾属已上士族者三百户于襄国崇仁里、置公族大夫以领之”;又“清定五品,以张宾领选,复续定九品,署张班为左执法郎,孟卓为右执法郎,典定士族,副选举之任。”(注:《晋书·石勒载记下》)承认士族地位及特权。因而“为门户计”流寓他乡的士族,有人便重回故土。如范阳李产。同郡祖逖拥众部于南土、力能自固时,李产前往依附。后知祖约有大志,会对身家不利,北方又趋安定,便率子弟十几人秘密返乡,仕于石氏,为本郡太守。慕容雋南征,他降于军门。雋嘲之曰:“卿受石氏宠任,衣锦本乡,何故不能立功于时,而反委质乎!烈士处身于世,固当如是邪?”(注:《晋书·慕容雋载记附李产传》,按《资治通鉴》系李产返乡于晋元帝太兴四年(321)) 产以天命有归,力屈势穷,只为“归死,实非诚款”相答,博得雋好感,被擢用,历位尚书。产子续弱冠为郡功曹、州主簿、前燕太子中庶子。李产固辞太子太保时谓子续曰:“以吾之才而致于此,始者之愿亦已过矣。”(注:《晋书·慕容雋载记附李产传》,按《资治通鉴》系李产返乡于晋元帝太兴四年(321)) 诚如所言,以李产家世地位,在东晋必与尚书无缘;依附祖约,尚有覆宗之忧。所以,“为门户计”,李产返乡为一明智抉择。

前文谈到,西晋中央政权已为几大家族垄断。东晋政权实为洛阳集团在江南的移植,因此,西晋的一流士族在东晋依然高居权力之巅,次等士族也身份依旧;没有特殊机缘,这种格局很难变动,由此决定了许多家族的选择。当高门大族大都南迁时,次等士族基本在江北迁移以寻托身地,或扎根本土、结坞自保。不作迁移的家族当认为,与其作前途未卜的南迁,仍被挤于核心统治圈外,不如留居本土更踏实。因为只要自己拥有势力,任何入主中原者都需要他们,如此则上可建功立业,下可保家护宗,这必然更有利家族门户发展,如清河崔氏即是。崔悦在石虎末年为新平相,其子崔潜仕慕容,为黄门侍郎;另一子崔液又仕苻坚,为尚书郎。淝水战后,关中大乱,崔潜子宏与崔逞、郝晷、张卓、夔腾、路纂皆避乱降晋,得任冀州诸郡太守。他们各率部曲在河南经营,后受翟钊官爵,钊亡,又降后燕,被慕容垂随才叙用(注:《晋书·苻坚载记下》、《魏书·崔玄伯传》、 《资治通鉴》卷108晋孝武帝太元十七年(392))。北魏灭后燕,崔氏再降拓跋氏, 发展成北朝一流高门,直至唐朝仍以门第自矜。显然,清河崔氏在石赵末年、前秦淝水败后皆可南下,而他们并未离开动乱的北方,依然留仕各异族政权,发展为北朝一流高门。前引渤海封氏例,与此相类,个中原因值得深思。如所周知,王濬为灭吴首功之臣,因得罪太原王氏, 结怨强宗,子孙过江亦不见叙录。过江士族在东晋又分先后,杨佺期出自弘农杨氏,自云门户承籍,江表莫比,因过江晚,常受排抑,他为此慷慨切齿(注:《晋书·王濬传》、 《晋书·杨佺期传》、《晋书·桓玄传》)。此类情况,也使北方一些士族虽在改朝换代时有机会南迁,但仍宁愿留于北方,经受动乱苦痛、兵燹忧患,结坞自保,以俟世清。

右北平无终人阳裕的经历,可助我们了解当时士族心态。阳裕先为幽州刺史和演主簿,王浚领州,转治中从事,忌不能任。石勒克蓟城,访幽州人士,枣嵩荐裕,称其有干事之才。石勒想用他,他微服潜遁。鲜卑单于段眷雅好人物,虚心招裕。裕对友人成泮说:“仲尼喜佛肸之召,以瓠瓜自喻,伊尹亦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圣贤尚如此,况吾曹乎!眷今召我,岂徒然哉!”泮曰:“今华夏分崩,九州幅裂,轨迹所及,易水而已。欲偃蹇考槃,以待大通者,俟河之清也。人寿几何?古人以为白驹之叹。少游有云,郡掾足以荫后,况国相乎!卿追踪伊、孔,抑亦知机其神也。”(注:《晋书·慕容皝载记附阳裕传》)裕应段眷,受拜郎中令、中军将军,处上卿位,历事段氏五主,甚见尊重。段辽与慕容皝相攻,裕谏不从,出为燕郡太守。石虎克令支,裕以郡降,拜北平太守,征为尚书左丞。后随麻秋迎段辽,兵败被俘。慕容皝释其囚,拜郎中令,迁大将军左司马。皝东破高句丽,北灭宇文归,裕皆参其谋。裕又用其建筑才智,为皝规划了新都和龙。

阳裕与友人成泮的对话表明:第一,士大夫已转变观念,为效力异族找历史依据。第二,人生短暂,欲有作为,不能俟河之清。第三,“郡掾足以荫后”,欲保门户,必须入仕控制局势的少数族。此盖北方士族出仕各异族政权的动机。裕避勒投段,重用程度当为考虑因素;后降石虎,当由石虎选官遵魏晋九品之制,东徙雍、秦望族尚“一同旧族,随才铨叙”(注:《晋书·石季龙载记上》),他感到身家可保,仕途无阻。范阳卢谌常赞阳裕:“吾及晋之清平,历观朝士多矣,忠清简毅,笃信义烈,如阳士伦(裕字)者,实亦未几。”(注:《晋书·慕容皝载记附阳裕传》)阳裕生性谦恭清俭,所仕之国,皆竭心尽力,此即“忠清简毅,笃信义烈”,至于是否尽节一姓,则并不为时人看重。此乃时势使然,为乱世“门户之计”与各政权求士必由之路。

《晋书·孝友传》为我们提供又一北方士族保门户例证:

桑虞字子深,魏郡黎阳人也。父冲,有深识远量,惠帝时为黄门郎。……虞诸兄仕于石勒之世,咸登显位,惟虞耻臣非类,阴欲避地海东,会丁母忧,遂止。……五年后,石勒以为武城令。虞以密迩黄河,去海微近,将申前志,欣然就职。石季龙太守刘征甚器重之,征迁青州刺史,请虞为长史,带祝阿郡。征遇疾还邺,令虞监行州府属。季龙死,国中大乱,朝廷以虞名父之子,必能立功海岱,潜遣东莞人华挺授虞宁朔将军、青州刺史。虞曰:“功名非吾志也。”乃附使者启让刺史,靖居海右,不交境外。虽历伪朝而不豫乱,世以此高之。卒于官。

桑虞执“华夷之辨”,但为避地海东以达保家目的,他出任石勒武城令,又为石虎青州刺史刘征长史。石赵末年大乱时,他实握青州之权,但他拒绝东晋招诱,不豫乱事。“功名非吾志也”,正表达了其保家护宗心愿。“世以此高之”,标明其行为得到时人赞许。该例也向我们暗示了东晋何以屡次北伐终究无成的原因之一——北方士族为保家护宗并不支持北伐。

“为门户计”,南迁士族与北方士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桓彝初过江时对周顗所言“我以中州多故,来此欲求全活”(注:《晋书·王导传》)为人熟知,他们本即为门户大计南迁。因此,东晋一直为几大家族与司马氏共天下,先“王与马共天下”,继“瘐与马”、“桓与马”、“谢与马”,皇权软弱无力(注:参见田余庆先生《东晋门阀政治》,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侨姓士族间、侨姓与吴姓士族间互相掣肘,共同维持东晋政权。士族最关心的是家族利益,是如何保护和提高家族地位。他们的所有作为,几乎都绕此进行。此处不予展开。

总之,经历战争与政变洗礼的士族,两晋之际更注重家族利益。“为门户计”,许多人利令智昏:外戚杨氏门灭;后党贾、韩族覆;第一家族司马氏内讧等等。为储君而厮杀连年终致西晋国力衰竭。为自身利益,在“巨猾滔天,帝京危机”时,“诸侯无释位之志,征镇阙勤王之举”,致“君臣窘迫,以至杀辱”(注:《晋书·愍帝纪》)。士族们为身家考虑,身居高位者如王衍有“三窟”安排,一般大族或南或北,乱世分宗,“以冀遗种”。

“为门户计”,不同门第选择不同:一流家族,大都南迁,他们在东晋仍居权力之巅;次等家族审时度势,多留北方,他们或在为官地就近投依,或留于本土寻求发展。

“为门户计”是晋末大乱后南北士族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但南迁士族只需平衡侨姓士族间、侨姓与吴姓士族间关系,固有的社会地位使之保全门户相对容易;而留、迁于北方的士族,则需抛弃“华夷之辨”,选择可托之人,抓住机遇,历仕各异族政权,经受动乱苦痛、覆宗忧患,崎岖坎坷,以俟世清。或正因为如此,留、迁于北方的士族,比南迁士族有更强的生命力,他们家族门户社会地位一旦确立,便持续时间更长,消亡更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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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代士大夫的迁徙与“门计划”_石勒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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