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阐述的本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恩格斯论文,本义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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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马克思首先发现、恩格斯作了系统阐述的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学说,是马克思少数极为重要的发现之一。它不仅在马克思的整个学说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而且在人类思想史上也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我国理论界对于这个学说的研究,对于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经典阐述的解释和理解是极其简单化和肤浅的,以致于使马克思和恩格斯这一伟大理论和精彩阐述被误解得面目全非。有感于此,笔者才撰写了这篇论文,以求索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阐述的本来意义。我坚信,这一理论和阐述对于马克思唯物史观乃至马克思整个学说的意义,绝不亚于劳动二重性学说对于马克思整个经济学的意义。此外,对这一学说和阐述的研究,对于解决我国理论界,特别是哲学界目前所遇到的一些困难问题,也能起到积极的作用。
一
众所周知,恩格斯在其晚年所著《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以下简称《终结》)第二章一开始就说:“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1 〕这是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经典阐述的中心命题。对于这一经典阐述,我国理论界和学术界作了大量的解释和研究,其主要论点可概括如下:
第一,全部哲学,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有些人则表述为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既然马克思恩格斯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家”,那么马克思和恩格斯也就唯一正确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二,对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何以成为全部哲学基本问题的正面论证。这些论证都是为了证明这个问题为何应该成为全部哲学的基本问题,只是论证方法不同而已。
第三,关于本原问题。物质和意识哪个是本原的问题是划分一切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唯一标准。凡认为物质第一,意识第二,物质决定意识的是唯物主义,反之,则是唯心主义。这个本原问题是哲学基本问题内容中最核心的内容,也是我们实践中即实际工作中的基本问题。
第四,哲学基本问题的“另一方面”是一个认识论问题,可以概括为可知论与不可知论问题。绝大多数哲学家对这一问题作了肯定的回答。恩格斯自然也是绝大多数哲学家中的一个,不同的只是恩格斯用实践的观点回答和唯一正确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并对不可知论进行了批判。
总而言之,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不仅是过去的哲学家们回答的问题,而且也是马克思、恩格斯应该回答的基本问题。不过其他所有的哲学家没有一个对此作出过正确的回答,而只有马克思、恩格斯才作出了唯一正确的回答。
以上论点是我国教科书和其它读物中随处可见的、公认的或至少是可以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观点。〔2〕当然,关于恩格斯的经典阐述, 还有许多其它的直接或间接的探索。
在研究恩格斯的经典阐述之前,我们还必须研究一下与此有关的阐述方法。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阐述方法是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上的,在阐述历史上的某种思想时,这种方法既可以游刃有余地阐明其功过,同时,又可以把超过历史上这种思想的观点与所述思想区别开来。不了解这种阐述方法,有时就会产生误解——把本来属于历史上思想家的观点或问题,误认为是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了。所以,我们应该注意把马克思恩格斯客观评述的问题和观点与他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和观点区别开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弄清马克思恩格斯阐述的原义。
在作了这些说明后,我们就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了:恩格斯的中心命题,到底是对包括马克思恩格斯自己在内的全部哲学家提出的问题或观点的表述呢,还是对不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历史上思想家的观点的表述呢?换句话说,作为哲学基本问题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自己要直接回答的问题呢,还是一个历史上的问题——历史上别的思想家要回答而马克思和恩格斯已经丢开的问题呢?是一个正面直接阐述自己观点的命题,还是一个以述为作的命题?
二
让我们依次研究一下恩格斯的阐述。
恩格斯在提出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中心命题后,紧接着说:“在远古时代,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就产生了一种观念: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时就离开身体的灵魂的活动。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不得不思考这种灵魂对外部世界的关系。”〔3 〕恩格斯认为,关于灵魂对外部世界关系问题的思考,是那时的人们“不得不”做的事情,这个事实不能用个人的愿望等因素来加以解释,只能由当时的极为可怜和落后的科学状况来说明。在普遍的荒唐观念的基础上,那时的人们才不得不想象:有一种在冥冥中独特存在的灵魂,这种神秘的灵魂在人活着时寓于这个身体之中,人一死亡就离开了身体。既然认为人的感觉、思维与身体是分离的,既然设想了一个幽灵的存在,那么从那个时候起也就自然地产生了那个思维对存在关系问题的前身——幽灵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人类开始在本来并不真实存在的问题中寻求答案,在这个颠倒了的世界观和哲学意识形态迷宫中盲目求索和徘徊,直到马克思,才解开这个千古之谜。
恩格斯还认为,既然想象的幽灵对存在的关系问题产生了,那么当时的人们就自然要思考灵魂怎么样了和灵魂是否永恒的问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结论已经默默地包含在问题本身和前提当中了:“既然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肉体而继续活着,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去设想它本身还会死亡,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尽管灵魂不死的观念对那时的人们来说“往往是一种真正的不幸”,但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这“是由普遍的局限性所产生的困境;不知道已经被认为存在的灵魂在肉体死后究竟怎样了。”〔4 〕可怜的科学状况使得那时人们的头脑被灵魂不死的观念牢牢禁锢着,不得安宁,甚至产生了不幸的后果。由此可见,关于灵魂对存在的关系问题和灵魂不死的观念是相互纠缠在一起的,问题、前提和结论都是极其神秘和荒唐的,这些观点的存在也只能由当时人们愚昧无知的状况来解释。
在讲了幽灵对存在关系问题的起源后,恩格斯又讲了一神教的观念也同样是由于对自然界的无知才产生的。最后,恩格斯总结关于哲学基本问题起源时说:“因此,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象一切宗教一样,其根源在于蒙昧时代的狭隘而愚昧的观念。”〔5〕
在这里,恩格斯将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与宗教相提并论,认为它们同出一源,已足见他对哲学最高问题、哲学基本问题的态度。在恩格斯看来,宗教以及灵魂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的缺陷是哲学及其基本问题缺陷的公开的展示,而哲学及其基本问题,则隐蔽地包含着宗教以及灵魂对存在关系问题的缺陷。哲学、作为哲学范畴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绝对观念、无人身的理性等等,与神、宗教、灵魂对存在的关系问题、灵魂不死的观念、上帝等等一样,是同根生的东西,都是应该受到蔑视的意识形态,都应该被批判和清算。恩格斯认为,宗教是应该批判的,但对宗教的批判是资产阶级思想家也能做到的,对马克思恩格斯来说,这只是一个清除障碍的小小战役,真正的决战,是对全部哲学及其基本问题的战斗,哲学及其基本问题,才为马克思恩格斯提供了一个值得他们批判的对象和舞台。但是,在阐述哲学及其基本问题根源时,把哲学基本问题与宗教观念捆在一起加以说明,就更容易使人理解哲学基本问题的本质及其荒谬性了。
从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起源的论述中,我们不难看出,既然狭隘和愚昧的观念产生了灵魂对存在的关系问题,从而产生了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那么,这样一个问题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永恒的、人人都应该回答的问题呢?时代不同了,科学发展了,狭隘和愚昧的观念一个个被击破了,那么赖此而产生和生存的问题还会有生命力吗?这不正是恩格斯从起源上间接地说明了哲学基本问题的历史性和暂时性吗?这不正说明了恩格斯让我们再也不要去回答这个问题了吗?
我们的传统观点在论述哲学基本问题的起源时,其中心目的是要说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作为哲学基本问题是有原因的,是有历史根据的,即使现在,甚至将来,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回避这个问题,因而,这是一个我们应该回答,不回答不行的问题。这个论点也可以用问题的形式来表述:为什么说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我们都应该回答的问题呢?
颇为有趣的是,传统观点在论证这一论点时,往往将世界先分为两大部分:精神现象和物质现象,然后指出哲学是以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为使命,因而,人们怎么能回避这两大现象的关系问题呢?换句话说,传统观点也首先将世界想象为两个世界: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将精神世界的存在作为自然的前提而假定,由此才产生了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
而恩格斯的中心意思是说,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作为哲学基本问题,象枷锁一样,已经束缚人类两千多年之久,我们要解开这个谜,就必然要追根寻源,找一找错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人类是如何走入歧途和迷宫的。正因为这样,恩格斯才来解释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这样一个现在看来不应该回答的问题,竟会成为哲学的基本问题呢?他们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呢?换句话说:恩格斯认为,这不是我们应该回答的问题。
恩格斯在说明哲学基本问题起源时强调,远古时代的人们之所以要回答灵魂的问题,是因为他们将感觉、思维和身体人为地分离开来,想象一个独立的灵魂的存在。马克思在1846年12月28日致巴·瓦·安年柯夫的信中,在解释蒲鲁东为什么要谈哲学问题时也指出:“由于蒲鲁东先生把永恒观念、纯粹理性范畴放在一边,而把人和他们那种在他看来是这些范畴的运用的实践生活放在另一边,所以他自始就保持着生活和观念之间,灵魂和肉体之间的二元论——以多种形式重复表现出来的二元论。您现在可以看到这种对抗不过是表明蒲鲁东先生不能了解他所神化了的各种范畴的世俗起源和历史罢了。”〔6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哲学和宗教一样,都是先将肉体和灵魂、生活和观念人为地分开,然后又来思考它们之间的统一性问题。这样就产生了哲学及其基本问题。不过,恩格斯的阐述更加具体,更具有历史性。他说明了灵魂对存在关系问题是从什么时代、什么时候起开始产生的,这就说明了全部哲学意识形态的历史根源。
恩格斯用唯物史观对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根源的令人信服的说明,是以马克思、恩格斯经济学说的知识为基础的,是恩格斯阐述中极为精彩和宝贵的内容,虽然它不是对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直接简单的批判,但更成熟地表现了马克思、恩格斯对它的否定性态度,也表明了恩格斯的命题是间接引证的旧思想家的命题。
三
恩格斯在概括了“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的根源之后,接着说:“但是,这个问题,只是在欧洲人从基督教中世纪的长期冬眠中觉醒以后,才被十分清楚地提了出来,才获得了它的完全的意义。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这个在中世纪的经院哲学中也起过巨大作用的问题:什么是本原的,是精神,还是自然界?——这个问题以尖锐的形式针对着教会提了出来:世界是神创造的呢,还是从来就有的?”〔7〕
在这里,恩格斯提出了一系列的新概念。他认为,灵魂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以及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旧世界观基本问题依次发展的不同形式。由于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是以预先设想的君临一切的精神为前提的,是一个理论化了的灵魂对存在的关系问题,而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既是由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演变而来,又终究没有突破这个一般的前提,所以,恩格斯认为,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而由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内容更全面,是严格意义上的相互关系问题,所以恩格斯才强调说,“特别是近代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而对近代之前的非完全意义上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恩格斯才用了“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的概念。可是,“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是不是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退一步说,是不是哲学基本问题中的主要方面?
表面上看来,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与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只有两字之差,并且又在同一段落中出现,似乎是一样的问题。其实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是近代之前的哲学基本问题的形式,而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只是哲学基本问题近代形式中的一个方面。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是直接以假定精神的先验存在为前提的,结论是精神无可争辩地占统治地位,思维方向也是由上而下的。而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其实可以简称为思维的地位问题,这个问题本身就表明:这恰好是一个针对着某种精神的统治提出挑战的问题,前提和结论也是明显的:自然界是出发点,自然界也是第一性的。思维方向是由下而上的。显然,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此外,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正宗问题。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历史中,这一问题也是绝对占统治地位和主流的问题;而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尽管在中世纪中起过作用,但它只是在中世纪之后才十分清楚地提出来,相对于整个旧时代及其世界观来说,这只是个支流问题,甚至是可以被思维对存在关系问题所包容的问题。
即使对于哲学基本问题的“另一方面”——“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来说,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也不是哲学基本问题的主要方面。因为,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与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在思维方向、问题前提和结论上具有更多的本质上的共同之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恩格斯把黑格尔哲学看作全部哲学的顶峰和代表,他还把《终结》全书概括为马克思、恩格斯与黑格尔的关系,甚至把费尔巴哈哲学仅仅看作“黑格尔哲学的支脉”。〔8〕可见, 如果在近代哲学的基本问题中要区分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的话,那么,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倒是哲学基本问题的主要方面。而本原问题,不但不是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而且也不是哲学基本问题的主要方面,它只是近代哲学基本问题的一个方面而已。
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恩格斯的阐述了。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除了包括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之外,还包括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由于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的提出,使哲学最高问题,即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获得了完全的意义,严格说来,这时才可以把哲学基本问题称为“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恩格斯的阐述是从一个近代之前哲学基本问题形式,引出了近代哲学的基本问题形式及其内容。具体地说,恩格斯在提出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之后,紧接着说,这个问题只是在中世纪之后,才获得完全的意义。这句话,就使对近代之前哲学基本问题形式及其起源的阐述,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对近代哲学基本问题形式的阐述,也就首先引出了那个使思维对存在关系问题“获得完全意义”的一个方面的问题——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于是,恩格斯就在这个问题下,对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标准着重作了阐述,以便为具体评价费尔巴哈及施达克著作提供前提。
我国的传统观念,将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即本原问题,当作“宝贝疙瘩”,当作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或者哲学基本问题的主要方面,这是与恩格斯的原义大相径庭的。他们之所以如此看重这一本原问题,还是因为没有跳出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牢笼——一个以“恩格斯为名义”的旧的哲学的牢笼。既然认为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恩格斯第一次概括出来,并唯一作了正确回答的问题,那么,我们就只能从恩格斯的阐述中寻找正确的问题及正确答案了。显然,“唯物主义”似乎是其中的精华了。因此,人们就紧紧抓住本原问题不放,并把它作为主要方面,甚至最高问题了。由此不难看出,哲学基本问题之“幽灵”是如何统治着人们的头脑的。如果我们实事求是地把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只是看作对过去全部哲学基本问题的表述,也就不会把本原问题看作最高问题了。
我们再来进一步研究一下: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本身是马克思、恩格斯自己要回答的问题呢,还是恩格斯对历史上思想家们对这一问题论述的客观引述?
其实,恩格斯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本原问题,只是“欧洲人”“从基督教中世纪的长期冬眠中觉醒以后”,才“针对着教会”提出来的问题。本原问题只是近代欧洲资产阶级哲学家,在中世纪之后提出的一个反封建反宗教的问题。可是,那时提出这些问题的人并不这样认为,或者并没有这样自觉地认识和表述。他们把这一本来是他们某一阶级的问题和观念,抽象为全人类共同的问题和观念,从而使它脱离了它的实际的基础和条件。马克思、恩格斯正是看出了这个抽象性问题背后的资产阶级性质和视野,在阐述时才强调了这一问题的时代性和特定的批判对象,这一点正表明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新的视野和新的阶级立场。可是我国传统观念在表述这一问题时,恰恰把这些关键条件给抹掉了,于是,这一问题又变成了一个独特的、无条件的、各个阶级的思想家,包括马克思、恩格斯都要回答的问题了。甚至有人把这一问题当作是恩格斯第一次提出和作出概括的问题。
事实上,这一本原问题,还有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的提出和回答,都不是马克思、恩格斯要做的事情。如果说对提出和回答这些问题有所贡献的话,那也不应该记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名下。因为在马克思还没有成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之前,甚至在马克思、恩格斯还没有出生之前,这个问题就已经被十分清楚地提出来了,并且已经作为欧洲人资产阶级革命的思想武器,向封建势力和宗教观念进军了。可见,这一问题只是近代的问题,只是代表着西方近代资产阶级视野的问题。恩格斯怎么会把这样的问题作为自己所关注的问题呢?
费尔巴哈说:“神是否创造世界的问题”,就是“精神对感性的问题”,“这是哲学上最重要的也是最困难的问题……全部哲学史就是在这个问题周围兜圈子。”〔9〕费尔巴哈关于本原问题的概括, 实际上也默默地包含着自己的前提:“自然界”和“感性”,正如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也包含着自己先验精神的前提一样。而恩格斯在表述这个问题时用了“本原”、“自然界”的概念,对本原问题表述为:“世界是神创造的,还是从来就有的”。可见,这个问题与费尔巴哈及所有的旧唯物主义者提出的问题实质上是相同的。
恩格斯在《终结》第四章列举和简单评价了一些黑格尔派哲学家后说:“唯有费尔巴哈是个杰出的哲学家。但是,哲学,这一似乎凌驾于一切专门科学之上,并包括专门科学的科学,对他来说,不仅仍然是不可逾越的屏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而且他作为一个哲学家,也停留在半路上,他下半截是唯物主义者,上半截是唯心主义者;他没有批判地克服黑格尔,则是简单地把黑格尔当做无用的东西抛在一边,同时,他本人除了矫揉造作的爱的宗教和贫乏无力的道德,拿不出什么积极的东西来和黑格尔体系的百科全书式的丰富内容相抗衡。”〔10〕在这段话中,恩格斯用两个标准对费尔巴哈进行了评价。一个是把他放在哲学家的圈子里,在与其他哲学家的比较中进行评价。恩格斯认为,在黑格尔之后的这些哲学家中,其他人与费尔巴哈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唯有费尔巴哈是个杰出的哲学家,但是,作为哲学家,他又有不如黑格尔的一面。另一个标准,则是跳出哲学家的圈子之外,作为旁观者,对费尔巴哈进行评介。恩格斯认为,费尔巴哈作为哲学家与其他哲学家一样,都没有跳出哲学的陷井和迷宫。恩格斯对费尔巴哈的这个总的评价,也完全适用于对费尔巴哈哲学主题的评价。对于哲学家来说,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即本原问题,的确是一个应十分重视的重大问题,在回答这个哲学问题的限度内,费尔巴哈可以称为杰出的哲学家。但是离开这个哲学问题,站在一种新的世界观的立场上来看,这个问题连同其它所有的哲学问题,统统都不是值得重视的问题了。相反,这个问题和其它所有的哲学问题本身,倒是需要用一种非哲学性质的问题加以说明的。这样看来,费尔巴哈与所有的哲学家一样都是渺小的了。因而,那个被费尔巴哈奉为主题的本原问题也就失去了神秘光环,仅仅是历史上的哲学家们感兴趣的问题了。
不言而喻,与关于本原问题的阐述相联系,恩格斯关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划分标准以及两个阵营的阐述,也并不是适用于古今中外所有思想家的标准。他的意思只是说,近代的哲学家们应该以当时的这个哲学问题及其划分标准来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如果用别的标准来评价那时的哲学家,就会产生混乱。仅此而已。
可见,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即本原问题,根本不是恩格斯提出并加以阐述的问题,而纯粹是他对近代旧唯物主义认为是“最重要最困难的”问题的客观性的表述。把这个问题作为马克思恩格斯也同样关注和回答的问题,显然抹煞了马克思、恩格斯与近代唯物主义哲学包括费尔巴哈哲学的本质区别。
四
哲学基本问题的另一方面的情况又如何呢?恩格斯说:“思维和存在的关系还有另一方面:我们关于我们周围世界的思想对这个世界本身的关系是怎样的?我们的思维能不能认识现实世界?我们能不能在我们关于现实世界的表象和概念中正确地反映现实?用哲学的语言来说,这个问题叫做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11〕恩格斯把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称为哲学基本问题的“另一方面”,并不意味着这个问题不是哲学基本问题中更为重要的方面。如前所述,恩格斯是把黑格尔的思维和存在同一性哲学,当作全部哲学的代表来看待的,因而,对这一方面问题的分析,倒更能体现恩格斯对全部哲学基本问题的态度。
那么,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是某一个人和某一代人所能解决的问题吗?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第九章中说:“人的思维是至上的吗?在我们回答‘是’或‘不是’以前,我们必须研究一下:什么是人的思维。它是个人的思维吗?不是。但是,它仅仅作为无数亿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人的个人思维而存在。如果我现在说,所有这些人(包括未来的人)这种概括于我的概念中的思维是至上的,是能够认识现存世界的,只要人类足够长久地延续下去,只要认识器官和认识对象中没有给这种认识规定界限,那么,我只是说了些相当陈腐的而又相当无聊的空话。”〔12〕因为哲学家们认为自己解决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岂不是认为自己解决了那只有全人类在其发展中才能解决的问题吗?
恩格斯以黑格尔为例,说明了绝大多数哲学是怎样对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作了肯定回答的。他说:“例如在黑格尔那里,对这个问题的肯定回答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在现实中所认识的,正是这个世界的思想内容,也就是那种使世界成为绝对观念的逐渐实现的东西,这个绝对观念是从来就存在的,是不依赖于世界并且先于世界而在某处存在的;但是,思维能够认识那一开始就已经是思想内容的内容,这是十分明显的,同样明显的是,在这里要证明的东西已经默默地包含在前提里了。”〔13〕从这个说明中,我们不难看出,黑格尔的问题及回答,与远古时代的人们对灵魂与存在的关系问题的回答,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在远古时代,人们思考灵魂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其前提是:设想灵魂的预先存在,在回答灵魂与存在关系问题时,灵魂不死的结论本身已默默地包含在前提里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也是如此,尽管黑格尔将历史和逻辑看作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但由于传统的影响,他仍然不得不为自己的哲学找一个终点,为此,他只好预先设想一个象灵魂一样神秘的绝对观念的存在,然后说,人类认识的正是这样一个被认为已经存在的绝对观念,自然也就可以达到这样的认识了。很显然,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本身,已经默默地包含这个结论了。从本质上来说,解决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与解决灵魂对存在关系问题是一样荒唐的。
其实,《终结》第一章,是对黑格尔思维和存在同一性哲学或问题的最为系统而详尽的阐述。恩格斯认为,黑格尔哲学是一个体系与内容自相矛盾的哲学。他在系统分析了这一矛盾后总结说:“总之,哲学在黑格尔那里终结了:一方面,因为他在自己的体系中以最宏伟的形式概括了哲学的全部发展;另一方面,因为他(虽然是不自觉地)给我们指出了一条走出这个体系迷宫而达到真正切实地认识世界的道路。 ”〔14〕恩格斯认为,在黑格尔思维和存在同一性哲学中,就已经包含了批判这一哲学的因素,它使我们懂得,如果以为我们解决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无非是认为一个哲学家可以完成那只有全人类在其发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么,以解决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为己任的全部哲学就终结了。
可是,哲学家们为什么要回答这样一个只有全人类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才能解决的问题呢?他们仅仅是为了吹牛吗?并不是。他们吹牛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因为对他的思维来说,他的哲学是正确的,所以他的哲学也就是唯一正确的;只有人类马上把他的哲学从理论转移到实践中去,并按照黑格尔的原则来改造世界,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就会得到证实。这是他和几乎所有的哲学家所共有的幻想。”〔15〕恩格斯的意思是说,既然哲学家们认为,他解决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那么他的整个哲学及其相关的观点,就是唯一正确的了。因为哲学家们认为他们解决的问题,不只是他们自己的思想与具体现实的关系问题,而是关于我们周围世界的思维与这个世界本身的关系问题,当然哲学家自己就是唯一正确的了。平凡的人们只要拿着这个哲学家的原则和与此联系的社会实践的观点应用到实践中去,就一定会产生预想结果。这是几乎所有哲学家的梦想。也几乎是所有哲学家要解决哲学基本问题的要害。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用十分尖锐的语言,更清楚地说明了这个要害:“企图以思维和存在同一性去证明任何思维产物的现实性,这正是一个叫做黑格尔的人所说的最荒唐的热昏的胡话之一。”〔16〕原来,哲学家们之所以要解决人类的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任何“私货”都是绝对真理,都能产生真正的结果。他们将自己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一定阶级的观点,甚至某一微不足道的观点,吹嘘成为全人类都适用的绝对真理,以便推销出去,让人们接受。哲学家们竟与精明小商贩一样。怪不得马克思恩格斯常常把哲学家的观点与假冒伪劣商品相提并论哩!
乍看起来,绝大多数哲学家对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作了肯定的回答,恩格斯在后边又似乎专门批判了例外的极少数哲学家——康德和休谟的不可知观点,那么,马克思、恩格斯似乎必定是“绝大多数哲学家”的一员了。其实不然,恩格斯说得很清楚,解决思维和存在同一性的问题,这是“绝大多数的哲学家”的“幻想”,如果认为他们也肯定回答了这一问题,岂不等于说他们自己与其他哲学家共有这样的幻想吗?
恩格斯关于哲学家们为什么要回答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的论述,正是他关于哲学基本问题阐述中的非同寻常之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自以为解决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这是哲学家们的通病。指出他们为什么要回答这一问题,就击中了哲学家的要害,使人看清其虚伪的本质。
马克思在1846年致巴·瓦·安年柯夫的信中说:“为什么蒲鲁东先生要谈上帝,谈普遍理性,谈人类无人身的理性,认为它永远不会错误,认为它永远等于它自身,认为只要正确地意识到它就可以获得真理呢?为什么他要借软弱的黑格尔主义来把自己装扮成坚强的思想家呢?他自己给了我们一把解答这个哑谜的钥匙。……蒲鲁东先生既然承认自己完全不理解人类的历史发展,……他在使用普遍理性、上帝等响亮的字眼时就承认了这一点,……岂不是含蓄地必然地承认他不能理解经济发展吗?”〔17〕马克思首先提出蒲鲁东为什么要高谈阔论哲学问题,并指出这是因为他对经济发展和历史发展的无知所造成的,这就一下子抓住了哲学家的要害。
在《反杜林论》导言中,恩格斯为第二部分起的标题是:“杜林先生许下了什么诺言”,在最后结论中他说:“而把我们对杜林先生的全部判断总括为一句话:无责任能力来自夸大狂。”我们也可以说,夸大狂也来自于无责任能力,二者是互为因果的。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也正是抓住了杜林解决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的要害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讽刺性的批判。
可见,思维和存在同一性问题,不但不是马克思恩格斯要肯定回答的问题,而且,抓住哲学家为什么要回答这一问题的要害进行批判,是马克思恩格斯一贯的思想。
有人会说,恩格斯不明明用实践的观点对这一问题作了肯定的回答,并据此驳斥了不可知论吗?恩格斯是这样说的:“但是,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哲学家否认认识世界的可能性,或者至少是否认彻底认识世界的可能性。在近代哲学家中,休谟和康德就属于这一类,而他们在哲学的发展上是起过很重要的作用的。对驳斥这一观点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东西,已经由黑格尔说过了,凡是从唯心主义观点出发所能说的,他都说了;费尔巴哈所附加的唯物主义的东西,与其说是深刻的,不如说是机智的,对这些以及其他一切哲学上的怪论的最令有信服的驳斥是实践,即实验和工业。”〔18〕在恩格斯写作此书时期,德国一些学者,提出了“回到康德去”的口号,企图复活康德的观点,在英国,也有一些学者则力图恢复休谟的不可知主义学说。因此,在这里恩格斯侧重对不可知观点进行了批判。恩格斯认为,用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的肯定回答来证明任何思维产物的正确性是荒唐的,可是,如果连人类的追求真理的本性及能力和可以认识现实世界的信念也加以否定,就更加不可取了。
首先,恩格斯又是用两个标准进行批判的,除了指出当时的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对不可知论作过批判外,他在一种新的立场上对全部哲学怪论进行了批判。本来,马克思、恩格斯对哲学的批判已经结束,可是四十年后,哲学似乎又有点要复活的样子。恩格斯越来越感到,他们个人终结哲学是一回事,更多的人终结哲学则是另一回事,为了使更多的人理解马克思的世界观,他才来回顾和阐述这些陈旧的哲学问题,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告别这些哲学。所以,他在客观地叙述了这一大堆“哲学基本问题”、“哲学最高问题”、“本原问题”、“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不可知论”等等之后,就用实践——即工业和实验的观点对所有这些哲学观点进行了批判。恩格斯清醒地说,他所针对的是“这些和其他一切哲学怪论”,而并不仅仅是对不可知论哲学观点的批判。在恩格斯看来,所有的哲学观点是本质上一样的,它们的区别只是“红鬼”、“绿鬼”和“蓝鬼”的区别而已。
其次,恩格斯所讲的实践观点,是指实验和工业,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作为哲学范畴的实践概念。实际上恩格斯在《终结》全书中马克思、恩格斯脱离黑格尔过程的阐述,正是以实际的,并非作为哲学范畴的工业发展为基础的,是以经济学说史的研究为前提的。恩格斯用实践的观点对不可知论和其他一切哲学怪论的批判,尽管有所侧重,但是实际上是对整个哲学基本问题——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概括性的批判。恩格斯的实践观点,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概念,更不是思维和存在同一性哲学的概念,而是一个与一切哲学观点相对立的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范畴。
我们的一些学者把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片面地理解为可知论和不可知论的问题,认为这也是马克思恩格斯要回答的问题,并且马克思和恩格斯用哲学的实践观点,肯定而且唯一正确地解决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这是多么惊人的误解啊!
五
综上所述,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经典阐述可以概括如下:
第一,以往的与马克思恩格斯相对立的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资产阶级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这个问题不是马克思恩格斯要回答的问题,也不能表述为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
第二,为什么哲学家们要把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作为基本问题呢?追根寻源,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与宗教一样,都是在灵魂和肉体、生活和观念分离的基础上产生的,它起源于远古时代狭隘而愚昧的观念。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起源的阐述,表明了恩格斯对于全部哲学及其基本问题的客观的否定性的态度。
第三,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最高问题,是中世纪及前些时期的哲学基本问题的形式。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基本问题近代的形式。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即本原问题,不是哲学的最高问题,也不是哲学基本问题的最主要方面,只是近代哲学基本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由于这个问题的提出,使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获得了完全的意义。
第四,本原问题本身是欧洲近代资产阶级学者提出的反宗教的问题,不是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和要回答的问题。本原问题也不能表述为物质和意识哪个是本原的问题。而应该表述为思维对存在的地位问题,或者表述为自然界和精神哪个是本原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划分哲学家们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唯一标准。不能简单地作为划分思想家们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唯一标准。本原问题也不能作为我们的理论基础,不能作为我们实际工作中的基本问题。
第五,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是哲学基本问题中更有代表性的方面。它不能简单表述为可知与不可知的问题。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本身不能被某一个人所真正解决。绝大多数哲学家肯定回答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是要间接地证明自己的思想是绝对真理,他们幻想:将他们的任何思想应用到实践中去,就能产生真正的结果。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根本不是马克思恩格斯的基本问题,他也不可能肯定地回答这一问题。当然,康德和休谟否认认识世界的可能性也是倒退的行为。
第六,恩格斯的实践概念是与哲学相对立的历史唯物主义范畴,他们批判的不仅仅是不可知论观点,而是对包括哲学基本问题在内的所有哲学怪论的批判。
总而言之,恩格斯的命题是一个以述为作的命题。恩格斯的表述划开了马克思、恩格斯与全部哲学的界限。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根本不是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和要论证的问题,而是全部旧时代的思想家或全部哲学家提出的问题,特别是近代资产阶级哲学家所关注的问题。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阐述,通过对旧时代哲学基本问题的表述,充分表达了马克思、恩格斯自己的根本观点,体现了马克思在人类思想史上实现的伟大变革。它宣告了以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作为基本问题的全部哲学的终结,宣告了以哲学为总纲领的全部意识形态的终结。这一经典阐述也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观点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它意味着一条新的更为广阔的认识世界的道路已经被开辟出来了。
这就是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阐述的本义。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19页
〔2〕参见肖前、李秀林、汪永祥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原理》,黄楠林、庄福龄、林利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
〔3〕〔4〕〔5〕〔6〕〔7〕〔8〕〔10〕〔11〕〔13〕〔14〕〔15〕〔17〕〔18〕同上书,第219页、220页、220页、329~330页、220页、237页、237页、221页、221页、215~216页、221页、320页、221页
〔9〕《列宁全集》第38卷第63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25页
〔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47页
收稿日期:1997—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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