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关于北魏兵士,除了六一和胡华的汉人外,中原似乎也有汉族人_中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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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批语

所论甚是,足征读史细心,敬佩敬佩。——寅恪 一月十五日

北魏军中有汉人自无疑义,但疑多是供运输杂役,此其所以异于斗兵或正式之兵邪,其有妨农事自不待言也。北魏军中兼有中原汉人在内部应亦如此,前所言仅谓其兵之主力非中原汉人而已。《晋书》卷一百一十《慕容载记》:“[]乃令州郡校阅见丁,精覈隐漏,率户留一丁,余悉发之,欲使步卒满一百五十万。”此百五十万人中汉人必颇多。魏承燕业统治中原,其征发汉人从军谅亦不异。但据后来高欢推之当是中原汉人,主业在耕农,其在军中多供属于军事之杂役,此其所以非斗兵之故邪。旧史记之甚简,盍更详考之。

北魏兵制,史无明文,不可详考。陈师寅恪谓北魏兵制,似乎军民分业,除胡化之汉人(即六镇中之汉人)外,一般汉人皆从事耕织而无服兵役义务。余颇有所疑。今先述陈师之说,然后再伸鄙见。

陈师谓:《宋书·臧质传》云,“魏太武遗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言非鲜卑人也);城东是丁零与胡,南是氐羌……”。魏军中之将官必为鲜卑人,至于下级兵士,则此处言有丁零人、胡人、氐人及羌人,而不提及汉人,殊可注意。《魏书·孝文帝纪》云,“军士自代来者,皆为羽林虎贲”。《隋书》卷二十四《食货志》云,“六镇扰乱,相率内徙,寓食于齐晋之郊。”可见六镇军士,有入京师为羽林虎贲者,有徙迁寓食于齐晋之郊者。此辈兵士,皆是鲜卑人或鲜卑化之汉人。六镇叛乱后,侵入中原,多归高欢麾下,《隋书》卷二十四云“齐神武因之以成大业。魏武西迁,……是时六坊之众从帝而西者,不能万人,余皆北徙。……及文宣受禅,多所创革,六坊之内徙者更加简练,每一人必当百人,……谓之百保鲜卑。又简华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夫,以备边要。”可见北齐时仍以六镇之人为兵队之基础。《隋书》卷二十四又述北周之制,谓“建德二年改军士为侍官,募百姓充之,除其县籍,是后夏人半为兵矣”。至是府兵制始成立,此由于宇文泰所率以入关之兵镇兵士过少,不得不借民为兵。至于北齐,仍行兵民分业。《通鉴》卷百五十七:[梁武帝大同三年,高]欢每号令军士,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可见北齐制度,以鲜卑及鲜卑化之汉人为军士,而以华人为农民。军民分界,不相混淆。北魏之制度,想当亦如此,至北周始借民为兵,行府兵制,一般华人皆有服兵役之义务。

按:魏太武帝在元嘉二十七年南征之役,系分道而进。围臧质于盱眙者为魏主亲率之师。在西路,有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帅众二万,与宋军战于陕城,魏师大败,斩张是连提及将卒三千余级,其余赴河堑死者甚众,生降二千余人。此生降之二千余人,殊可注意。据《宋书》卷七十七《柳元景传》云:“[魏师大败],面缚军者二千余人,元景轻骑晨至。虏兵之面缚者多河内人。元景诘之曰:‘汝等怨王泽不浃,请命无所。今并为虏尽力,便是本无善心。顺附者存拯,从恶者族诛,欲知王师正如此尔。’皆曰:‘虐虏见驱,后来赤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将军所见,非敢背中国也。’”按河内郡在今河南省沁阳县附近,距塞上之六镇颇远,且当时六镇未叛乱南徙,则此辈河内人为非六镇中鲜卑化甚深之汉人,毫无疑问。《资治通鉴》卷百二十五记载此事,更为明了:“[魏军]生降者二千余人。明日,元景至,让降者曰:‘汝辈本中国民,今为虏尽力,力屈乃降,何也?’皆曰:‘虏驱民使战,后出者灭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将军所亲见也。’”可见此辈河内人亦非流寓其地之胡人,而为本居其地之汉人。然则魏军中有中原汉人在内,似亦毫无疑问。惟此种汉兵系临时驱之使战者,且待遇极酷,如不从之出战,即有灭族之祸。故余疑当时之制度,系以鲜卑人及鲜卑之汉人为军队基本,犹清代之满旗汉旗,丁零、氐、羌则有类于清代之蒙旗,偶有大举攻伐之事,则亦编民为兵,犹清代咸同间之编人民为练勇,强迫之出战。陕城生降之魏兵二千余人,或即此类之乡兵欤!

至于陈师所提出之证据,与余上段之假设,亦无冲突。六镇为北魏及北齐军队之基本队伍,犹清代以旗营为国家之基本队伍。北齐军民之分,犹清末旗兵与乡民之分;急难时乡民固亦以乡兵(今日市村之保卫团)之资格而被驱出战,但平时则对于旗兵仍隐然有主奴之关系,力耕以供给旗饷。旗兵则坐领口粮,而名义上仍为防御国家及保卫人民之安宁。至于北周之府兵制,则有类于清末所欲推进之征兵制,全国皆兵,军民不分,与魏齐之制有别。

惟《臧质传》所云,殊有可疑。魏军中上级将官必大都为鲜卑人,此点陈师已经指出。但士卒中是否皆为丁零、胡及氐羌之人?颇可疑问。按《资治通鉴》卷一百二十五云:元嘉二十七年,十月乙丑,“魏主渡河,众号百万,鞞鼓之声,震动天地。”十二月乙丑,魏师南向,守宰多弃城走。盱眙太守沈璞谓众曰:“虏若以城小不顾,夫复何惧,若肉薄来攻,此乃吾报国之秋,诸君封侯之日也,奈何去之!诸君尝见数十万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败者乎?”臧质至盱眙,与沈璞同守城。后魏主由瓜步返,围盱眙。其致臧质书,即作于此时也。若魏主所率之数十万士卒,皆为异族之人,则以极少数鲜卑将官处于其中,岂非绝险之境。魏主纵使不见及此,沈璞亦必指出以慰城人,谓魏主所率以围城之数十万人,皆为异族之人,其覆亡可以立待。按魏主致臧质书云:“吾今所遣斗兵,尽非吾国人。……卿若杀之,无所不利。”其中“斗兵”二字,殊有弄味。余疑其于“兵”字上加一“斗”字,恐有深义。否则兵之本职在斗,何故加一“斗”字。“斗兵”之意,或近于今日所谓“敢死队”。故魏主云“所遣斗兵”,而不云“所率之军士”,即含有“由所率之军士中择出一部分以为斗兵(敢死队)而遣之”之意。下文谓“魏人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尸与城平,凡攻之三旬不拔”,即此种“斗兵”之壮烈行动也。此种“杀伤万计”之“斗兵”,皆为丁零、胡、氐、羌之人,而非鲜卑人。至于围城之数十万士卒,是否皆为异族之人,此点虽史无明证,而余颇疑其不然也。余以为此数十万之下级士卒中,至少有一部分为鲜卑,决不会悉为异族之人。魏主不遣为“斗兵”之故,或由于珍惜同族之人,又此数十万士卒中,或亦有中原汉人在内;而魏主所以不遣汉人为“斗兵”之故,或由于汉人不习战事,不及胡人之勇猛凶犷;仅可用以壮声威,不能求其实用。

又《资治通鉴》卷一百三十九云,齐明帝建武元年,魏主谋大举入寇,任城王澄曰“……今代都新迁之民,皆有恋本之心,扶老携幼,始就洛邑,居无一椽之室,食无甔石之储。又冬月垂尽,东作将起,乃百堵皆兴,俶载南亩之时,而驱之使擐甲执兵,泣当白刃,殆非歌舞之师也。”按末句所指,若即为首句所言之“代都新迁之民”,则当时鲜卑或鲜卑化之汉人,除服兵役外,亦同时从事耕作。若末句泛指各州兵士,不限于“代都新迁之民”,则可见当时征发所及,耕种之农民亦不可免。陕城生降者二千余人,即此辈被“驱使擐甲执兵,泣当白刃”者也。

又北魏时部曲之制仍盛行。何士骥《部曲考》(《国学论丛》第一卷第一期)引证《魏书》中述及部曲者凡十九条。细绎各条语意,似当时之部曲,平时与主将之家人同处,力田耕作,但同时仍有擐甲执兵之义务,与兵士无异,盖部曲实兼具军民二重职务。且主将如为汉人,则部曲亦必多为汉人。《宋书》卷七十四《鲁爽传》:“长社戍虏有六七百人,爽谲之曰,‘南更有军,可遣三百骑往界上参听。骑去,爽率腹心夜击余虏,尽杀之,驱入虎牢。爽唯第三弟在北,余家属悉自随,率部曲及愿从合千余家奔汝南,遣秀从许昌还寿阳,奉辞于南平’,‘……爽、秀等因民之愤,耤将旅之愿,齐契义奋,枭馘醜徒,……’。”按当时部曲乃随主将移徙,鲁爽之部曲,当其父鲁宗奔魏时所率去者,其人则必大都为汉人。可见魏室对于降归之汉将,仍容其部曲存在,惟派魏兵数百人戍其地以防之而已。鲁爽所杀之长社戍兵有三四百人之多,则其腹心亦必在三四百人以上,其人大概取之其部曲中。鲁爽致南平王辞中所云“藉将旅之愿”,当即指其部曲而言。魏国所收留之南朝降将不少,此辈降将,常有其部曲,或为其由南方携来之部曲(《魏书》卷五十八《杨播传》云:“播遂领其部曲千余人来降”),或为其在北方所招募之新部曲(《魏书》卷五十九《萧宝寅传》云,宝寅奔魏,魏人礼赐甚厚,配兵一万,“又任其募天下壮勇得数千人”。此种应募而来的壮勇,当即编为宝寅之部曲,与所配之一万魏兵,待遇不同。又既称“任其募天下壮勇”,则亦必不限于胡人或胡化之汉人。)故部曲中常有汉人在内。部曲虽为私人之军队,而非国家之正式军队,然作战时,主将仍可驱使其部曲赴沙场,其效用与兵士无异;故不能谓与魏之兵制全无关系。部曲有力田及当兵之二种义务,又有汉人在内,不限于胡人及胡化之汉人,其制度颇与北周府兵制相似。宇文泰之创立府兵制,或即受其影响。但宇文泰创立府兵制后,人人皆有力田及当兵二种义务,部曲制度遂失其特征,故“部曲”这一名辞,遂亦一变而为“高于奴婢而贱于良民”之身份名称。《周书》卷六《武帝纪下》:“诏自永熙三年七月已来,去年十月已前,东土之民被抄略在化内为奴婢者,及平江陵之后良人没为奴婢者,并宜放免,所在附籍一同民伍,若旧主人犹须共居,听留为部曲及客女。”与《唐律》所定者相同。至于北周以前,“部曲”虽为主将之附从,似未见有作为“法律上之身份”解释。故知“部曲”变成身份之称,与府兵制之成立有关。此点与本篇正题无关,因论部曲,故附带提及耳。

民国二十二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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