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与李本没有区别--论周怡禅师的思想创新_周易禅解论文

李易与李本没有区别--论周怡禅师的思想创新_周易禅解论文

易理与佛理本无二致——论《周易禅解》的思想创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周易论文,思想论文,二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48.99;B94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3882(2006)05-0029-07

《周易》作为儒家经典,有与佛学截然不同的思想体系,许多基本观点和思想范畴难以融通。所以,易学与佛学这两大学术体系在相当长的发展过程中,彼此之间联系很不密切。那么,如何才能揭示易学与佛学之间的思想联系呢?明末高僧蕅益智旭《周易禅解》,通过对《周易》经传文本的禅学解释,首次比较全面系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因而被公认为援禅解《易》的代表作。智旭在解说《周易》的过程中,始终围绕着一个不变的思维导向,那就是如何证明易理就是“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佛理,并力求通过阐释《周易》经传的文辞来肯定易理是在天地之先,具有本体的概念,证明易理与佛理是相通的,易道跟佛性是同样的,易学与禅学的本根是相通的。由此进一步表明以禅解《易》是行得通的,儒释道三教的关系是相通的。所以说,智旭在解说《周易》过程中所体现的独特的禅易相通思想倾向,在理解易佛关系问题上明显具有相当的创新意义,无疑也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周易禅解》的解《易》思想尽管颇具特色,但大多散布在《周易》经传的文辞阐释之中,必须加以梳理才能凸显思想的体系和脉络。因此,必须深入分析和研究《周易禅解》的文本内容,才能更好地理解智旭是如何推论禅易相通思想的。

智旭撰写《周易禅解》是先完成《系辞》以下五传之后,再去解上、下经的。从总体上看,智旭在解说《易传》和《易经》中各有特色,体现了一系列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创新思想,归纳起来主要有三个方面。有鉴于此,本文拟先侧重以解《系辞》等五传的内容为主,并结合《灵峰宗论》中与易学相关的内容,探讨智旭在易理与佛理关系问题上的思想创新。

一、易即易理贯彻始终

“易”即“易理”、“易理”即本体的思想,是智旭解《易》思想的基础和前提,具有鲜明的禅易相通思想倾向,也是《周易禅解》创新思想理论的一大体现。这一思想理论来源于智旭运用理学思想对《易传》文辞的推导,如其在解《乾·彖》“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一句时指出:“圣人见万物之资始,便能即始见终。知其由终有始,始终是一理。但约时节、因缘、假分六位,达此六位,无非一理,则位位皆具龙德,而可以御天矣。”由此可见,智旭“始终是一理”的思想乃是贯通易佛关系的理论基础。所谓“始终一理”的思想内涵是什么呢?又是如何来贯通易佛关系呢?对此,智旭并不含糊其词,也不是简单沿袭旧说,而是实事求是地根据《周易》的文辞义理,逐层进行阐发和论证。以下先来分析智旭是如何导出“易即易理”之说的。

众所周知,《易传》中“易”字随处可见,其义并不固定。关于“易”字的解释,往往要牵涉到《周易》的性质、效用等问题。综观历代易家对《周易》的注解,由于对《周易》的性质各有看法,所以在“易”义的解释上也就常常出现分歧。那么,“易”字究竟是何种意义呢?在智旭看来,《易传》所言之“易”既指“易理”,又指“易书”,也可指“易学”,但因是“由易理方有天地万物”“由天地万物而为易书,由易书而成易学,由易学而契易理”(卷八解《系辞上传》开篇语)[1],可见“易理”、“易书”、“易学”在“理”的层面上是相契相通,合而为一,所以完全可以“易理”来总称“易”的三种不同体现。于是,智旭借《系辞传》对“易”又作了种种新的阐释:“夫所谓易,果何义哉?盖是开一切物,成一切务,包尽天下之道者也。是故圣人依易理而成易书,以通天下之志,使人即物而悟理;以定天下之业,使人素位而务本;以断天下之疑,使人不泣歧而侥幸”(卷八解《系辞上传》“夫易,开物成务”等句)[1]、“盖易即吾人不思议之心体,乾即照,坤即寂;乾即慧,坤即定;乾即观,坤即止。若非止观定慧,不见心体;若不见心体,安有止观定慧”(卷八解《系辞上传》“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一句)[1]、“盖易即不思议境之与观也”(卷九解《系辞下传》“《履》以和行”一段)[1]、“凡此皆易理之固然,而易书所因作也。是故易者,无住之理也。从无住本,立一切法,所以易即为一切事理本源,有太极之义焉……易理本自如此,易书所以亦然也。”(卷八解《系辞上传》“是故易有太极”等句)[1] 稍作归纳,智旭对“易”的理解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易”是包尽天下的大道理,即为易理;第二,“易”是吾人不思议之心体,即为心理;第三,“易”为一切事理本源,有太极之义,即为本体。很显然,智旭认定了“易”即是所谓的“易理”,既是心体,又是本体。正是因为智旭坚持把“易”义定为“易理”,所以他在《周易禅解》中所提出的一系列思想都跟“易理”密切相关。

从智旭对“易”的理解来看,视“易”为“易理”和“心体”主要是直接援用理学和心学的成果来发挥,而视“易”为“本体”则是既有继承,又有创新。这里涉及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哲学理论问题,不仅仅是“易”与“易理”、“无极”、“太极”的关系问题,更重要的是“易”与“无住之理”、“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理”的关系问题。所以,我们还得根据“无极而太极”说的历史来分析这些问题。北宋理学先驱周敦颐在其《太极图·易说》中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朱熹对周敦颐的“太极观”又从世界万物本原的角度加以揭示:

太极只是天地万物之理。太极只是一个“理”字。(《朱子语类》卷第一)

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大极。(《朱子语类》卷第九十四)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周敦颐集·太极图说解》)

盖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极也。(《周敦颐集·太极图说解》)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周敦颐集·太极图说解》)

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根。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之根。(《朱文公文集·答陆子美书》)

圣人谓之“太极”者,所以指夫天地万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谓之“无极”者,所以著夫无声无臭之妙也。然曰“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则非无极之后别生太极,而太极之上先有无极也。 (《朱文公文集·答杨子直书》)

太极之义,正谓理之极致耳。有是理即有是物,无先后次序之可言,故曰“易有太极”。则是太极乃在阴阳之中,而非在阴阳之外也。(《朱文公文集·答程可久书》)

对周子的说法,历来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是认为“无极”乃在“太极”之先,一是如朱子所认为的“无极即太极”。对于“无极”与“太极”的关系问题,智旭主要是沿袭朱子的看法。我们先来看智旭《灵峰宗论》[2] 中的说法:

周濂溪曰:“无极而太极。”又曰:“太极本无极。”太极者,心为万法本原之谓。无极者,觅心了不可得之谓耳。惟心不可得,四大缘影亦不可得。(卷六之三《孟景沂重刻医贯序》)

何器而非道?何道而不具足一切器?先儒谓“物物一太极,太极本无极”,庶几近之。盖以太极为太极,则太极亦一器矣。知太极之本无极,而物物无非太极,则物物无非道矣。以此持戒,名无上戒。以此念佛,名无上禅。以此阅教,名甚深般若。以此礼拜持诵作诸善事,名普贤行门。将此随类度生,名游戏神通。若未悟此,而勤修行门,祗名有漏有为。(卷四之二《法器说》)

使有方有体,则是器非道,何名神?何名易哉?又不达无方无体,不惟阴阳是器,太极亦器也。苟达无方无体,不惟太极非器,阴阳乃至万物亦非器也。周子曰:“太极本无极也。”亦可曰:“阳本无阳也,阴本无阴也,八卦本无八卦也,六爻本无六爻也。”故曰“阴阳不测之谓神”也。(卷二之五《法语五·示马太昭》)

《易》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又曰:“同人于野,亨。”盖不藏不足以致用,而不于野,不能为大同。《乾》之初九曰:“潜龙勿用。”潜即藏也。藏者,道之体也。历见、惕、跃、飞而不改其本体,故曰不变塞焉,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也。世但谓乾为阳物,坤为阴物而已,孰知一阴一阳之谓道,即形而下是形而上。其君之也,即所以藏之。其藏之也,即所以君之。元非偏属者乎?故又曰:“乾坤其《易》之蕴邪!”蕴即藏也。藏乾坤于《易》,《易》外无乾坤。藏《易》于乾坤,乾坤外亦无《易》。又以《易》与坤而藏于乾,乾外无坤与《易》也。以乾与《易》而藏于坤,坤外无《易》与乾也。斯之谓物物一太极,太极本无极也。(卷四之二《藏野说》)

在《周易禅解》中也有不少阐述,如解《坤·文言》曰:“天地不同,而同一太极。”解《屯》卦辞曰:“《乾》、《坤》全体太极,则《屯》亦全体太极也。”比较完整的表述主要是在卷八解《系辞上传》中。如解“天一地二”云:“太极无极,只因无始不觉妄动强名为一。一即属天,对动名静。”解“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云:“若恶其赜,则是恶阴阳;恶阴阳,则是恶太极;恶太极,则是恶吾自心本具之易理矣。”解“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云:“及揲蓍时,又于五十数中,存其一而不用,以表用中之体,亦表无用之用,与本体太极实非有二。”解“显道神德行”曰:“八卦体是四象,四象体是两仪,两仪体是太极,太极本不可得。太极不可得,则三百八十四皆不可得,故即数可以显道也。”解“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时指出:

是故“易”者,无住之理也。从无住本,立一切法,所以“易”即为一切事理本源,有太极之义焉。既云“太极”,则决非凝然一法,必有动静相对之机,而两仪生焉。既曰“两仪”,则动非偏动,德兼动静,静非偏静,亦兼动静,而四象生焉。既曰“四象”,则象象各有两仪之全体全用,而八卦生焉。既曰“八卦”,则备有动静阴阳刚柔善恶之致,而吉凶定焉。既有“吉凶”,则裁成辅相之道方为有用,而大业生焉。易理本自如此,易书所以亦然也。

从上面所引的智旭言论,我们可以看到智旭对周、朱二子的思想既有继承又有创新。就继承而言,有三方面表现:一是认为“本体太极”,太极是理,是万物的本原;二是认为“物物一太极,太极本无极”、“全体太极”、“太极本不可得”;三是认为“太极有动静相对之机”。就创新而言,也有三方面表现:一是认为“太极者,心为万物本原之谓也;无极者,觅心了不可得之谓也”。二是认为太极即自心之易理。三是认为“易即为一切事理本源”,太极之义即无住之理。如果以“无极”为中心来考察,我们可以发现智旭并没有把“无极”当作“太极”之先,此点与朱子所言意思相近;但智旭又把“无极”和“太极”当作心体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即持心体与本体合一的观点,这就与朱子有根本的不同。如果我们以“太极”为中心来考察智旭对《系辞传》“易有太极”的解说,可以发现其鲜明的思想主张:即所谓的“易”、“易理”、“物”、“理”、“心”、“本体”、“万物本原”与“太极”都是可以对等的概念。如此的“太极”概念,能与“心体”相契合,又与佛理相沟通,明显与朱子所说有本质的区别。可以肯定,智旭主要是运用“万法唯心”的思想来理解“太极”,并赋予更为深广的内涵和外延。而他之所以把“无极”“太极”等本体概念,同“心体”联系在一起,很明显是要借此来打通易理与佛理、儒理与佛理的本质联系。为此,智旭除了在“易即易理”的层面上加以贯通外,还继续借助《易传》对“易”的表述来重新理解“易理”的概念,以进一步证明“易理”与“自心”、“不思议心体”的完全契合。

二、易理即自心之易理

智旭由《系辞传》推导出“易”即“易理”的命题,用意在于借助心体与“易理”、“禅理”互相联系的理论,把“易理”和“禅理”等同起来,从而为其所宣扬的“禅易相通”思想奠定理论基础。那么,禅易相通的思想是如何推导出来的呢?对此,《周易禅解》主要是对“易理”进行多角度的发挥:

第一,“易理”即“天”理。《系辞上传》“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为智旭提供了可靠的理论支持,由此他体认和规定了“易理”的原始性和永久性,如其卷八解《系辞上传》“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一句所论:“夫观象玩辞、观变玩占者,正以辞能指示究竟所趋之理故也。易辞所以能指示极理者,以圣人作《易》,本自与天地准,故能弥合经纶天地之道也。”这种原始性和永久性的表述在《周易禅解·系辞上传》中比较多见,如解“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时认为“易理本在天地之先,亦贯彻于天地万物之始终”、解“易行乎其中矣”又认为“盖自天地设位以来,而易理已行于其中矣”。又如解“圣人设卦观象”一段,既认为“惟其易理全现乎天地之间,而人莫能知也,故伏羲设卦以诠显之……顺理者吉,逆理者凶也。夫易理本具刚柔之用,而刚柔各有善恶之能……然刚柔又本互具刚柔之理,故悟理者能达其相推而生变化”,又认为“三极之道即先天易理……夫易理既在天而天,在地而地,在人而人……此乃自心合于天理,故为理之所祐,岂侥幸于术数哉!”再如解“是故阖户谓之坤”时认为“是故德既神明,方知易理无所不在”。在解《系辞下传》也有类似的表述:如解“乾坤其易之门耶”时认为“有易理即有乾坤,由乾坤即通易理,如城必有门,门必通城”,又如解“天地设位,圣人成能”时认为“天地一设其位,易理即已昭著于中,圣人不过即此以成能耳”。从这些引文来看,智旭主要是把“易理”视为天造地设的本然之理,既贯穿始终,又无所不在。

第二,“易理”即“生”理。《系辞传》既言“生生之为易”,又称“天地之大德曰生”。对于“生”与“生生”之义,智旭是这样阐释的:“一既无始,则二乃至六十四皆无始也。无始之始,假名为生”(卷八解《系辞上传》“原始反终”一句)[1]、“业业之中具盛德,德德之中具大业,故为生生”(卷八解《系辞上传》“生生之谓易”一句)[1]、“上云‘生生之谓易’,指本性易理言也。依易理作易书,故易书则同理性之广大矣。言远不御,虽六合之外,可以一理而通知也。迩静而正,曾不离我现前一念心性也……易书不出乾、坤,乾、坤各有动静,动静无非法界,故得大生、广生而配于天地……是知天人性修境观因果,无不具在易书中矣”(卷八解《系辞上传》“夫易广矣大矣”一段)[1]、“是故生生之谓易,而天地之大德,不过此无尽之生理耳。”(卷九解《系辞下传》“天地之大德曰生”一句)[1] 在智旭看来,“易”即“易理”,具有生生之本义,也就意味着“易理”与“生”理的自然契合。而这一“生”理,既是圣人“通神明之德于一念,类万物之情于一身”的准则,也是佛家“大慈大悲”、“积善行德”的法则。所以宇宙万物的生死轮回,也都包含在这一无尽的“生”理之中。

第三,“易理”即“心”理。《周易禅解》站在佛教心学的立场解说义理,认为《周易》为明心见性之书。智旭是这样解释《系辞上传》“神无方而易无体”的:“神指圣人,易指理性,非无体之易理,不足以发无方之神知;非无方之神知,不足以证无体之易理。”很显然,这种“无体之易理”便是指不思议心体之理,即“心”理。这一思想在《周易禅解》中提得非常明确。解《系辞上传》时就直接提出,如解“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时即言“吾自心本具之易理”与“太极”一样是“不可恶”的,解“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时认为“德行者,体乾、坤之道而修定慧,由定慧而彻见自心之易理者也”、解“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时认为“夫天无私情,所助者不过顺理而已;人亦无私好,所助者不过信自心本具之易理而已。诚能真操实履,信自心本具之易理,思顺乎上天所助,则便真能崇尚圣贤之书矣,安得不为天所祐,而吉无不利哉!”除此,智旭更多的是把“易理”同“一念之动”联系起来说解,对“心”之理进行具体的义理透视,提出一系列关于“心”理的思想:“夫吉凶悔吝,皆由一念之动而生者也”(卷九解《系辞下传》“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一句)[1]、“而天文地理所以然之故,皆不出于自心一念之妄动妄静”(卷八解《系辞上传》“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一句)[1]、“大衍不离河图,河图不离吾人一念妄动,则时劫万物,又岂离吾人一念妄动所幻现哉”(卷八解《系辞上传》“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一段)[1]、“十法界不出一心,名之为几。知此妙几,则上合十方诸佛本妙觉心,与佛如来同一慈力,故上交不谄;下合十方、六道、一切众生,与诸众生同一悲仰,故下交不渎”(卷九解《系辞下传》“子曰:知几其神乎”一段)[1]。如果联系前面的引文,我们可以发现智旭也把人心“一念”当作本体来看待,并把这佛教的“十法界”统一到“一念”之心中,在理论上基本贯通了“易理”与佛法概念的关系。

稍稍对以上引述归纳一下,可以发现智旭给“易理”赋予了深广的内涵:不仅贯彻于天地万物之始终,而且与天理、心理相契相合,尤其是与“自心”冥契无间。如此来阐释禅易相通,无疑有着明显的思想倾向。这一倾向同时也表明,智旭有意借助《周易》来阐发“儒佛同心”、“三教同源”的思想主张。对此,如果结合《灵峰宗论》的相关说法,就能理解得更为透彻。智旭说:“自心者,三教之源,三教皆从此心施设。苟无自心,三教俱无;苟昧自心,三教俱昧。”(卷七之四《金陵三教祠重劝施棺疏》)[2] 又说:“本心不昧,儒释老皆可也;若昧此心,儒非真儒,老非真老,释非真释矣。”(卷二之三《法语三·示潘拱宸》)[2] 由此可见,他把“易理”当作“自心”本具的,乃是别有用心的,追根究底就是为“三教合一”的思想在《周易》中寻找理论依据。从这个角度看,智旭提出的“自心之易理”思想,对于三教关系理论来说无疑也具有一定的创新意义。

三、易理即无住之佛理

智旭既认为“易即易理”,又认为“易理即自心之易理”,无疑也就是认为“易即自心之易理”。那么“自心之易理”又与“佛理”有何联系呢?这个问题是智旭构建禅易相通理论最关键的环节。智旭认为《周易》和禅学并无本质差别,因为孔门心学和佛门心学是一脉相承的,“易理”与“禅理”在本质上是一致无差的。他在《周易禅解·系辞上传》开篇总论就明确指出:“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易理,天地万物所从建立也。卦爻阴阳之易书,法天地万物而为之者也。易知简能之易学,玩卦爻阴阳而成之者也。由易理方有天地万物,此义在下文明之。今先明由天地万物而为易书,由易书而成易学,由易学而契易理。”关于“易理”及其与易书、易学的关系,《周易禅解·系辞传》反复作了解释。为了进一步说明“易理”具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义,智旭在《周易禅解》卷九解《说卦传》“昔者圣人之作易也”一段时,就着重阐述了易理“三才之道”与禅理“随缘不变”的内在联系:

吾人自无始以来,迷性命而顺生死,所以从一生二,从二生四,乃至万有之不同。今圣人作易,将以逆生死流,而“顺性命之理”。是以即彼自心妄现之天,立其道曰“阴与阳”,可见天不偏于阳,还具易之全理,所谓“随缘不变”也。即彼自心妄现之地,立其道曰“柔与刚”,可见地不偏于柔,亦具易之全理,亦“随缘不变”也。即彼自心妄计之人,立其道曰“仁与义”,仁则同地,义则同天,可见人非天地所生,亦具易之全理,而“随缘常不变”也。

《周易禅解》在最后解《说卦传》“乾为天”一段时,又借传文论证了“性相近,习相远”与“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契合之处:

此广八卦一章,尤见易理之铺天匝地,不间精粗,不分贵贱,不论有情无情,禅门所谓“青青翠竹,总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又云“墙壁瓦砾,皆是如来清净法身”。又云“成佛作祖,犹带污名;戴角披毛,推居上位”。皆是此意。前云“乾,健也;坤顺也”,乃至“兑,说也”,而此“健”等八德,则能具造十界。且如“健”之善者,则“为天”、“为君”;其不善者,则“为瘠”、“为驳”。“顺”之善者,则“为地”、“为母”;其不善者,则“为吝”、“为黑”。下之六卦无不皆然,可见不变之理常自随缘,习相远也。然“瘠”、“驳”等仍是“健”德,“吝”、“黑”等仍是“顺”德,可见随缘之习理元不变,性相近也。若以不变之体,随随缘之用,则世间但有“天”、“圜”乃至“木果”等可指陈耳,安得别有所谓“乾”!故《大佛顶经》云“无是见者”。若以随缘之用,归不变之体,则惟是一“乾健”之德耳,岂更有“天”、“圜”乃至“木果”之差别哉!故《大佛顶经》云“无非见者”。于此会得,方知孔子道脉,除颜子一人之外,断断无有能会悟者,故再叹曰“今也则亡”。

从以上引文可以发现,智旭运用“随缘不变,不变随缘”来解说《说卦传》,既说明了“禅易相通”,又证明了“儒佛相通”。但这些还只是该思想的局部,如果结合《灵峰宗论》的内容,就更容易看出《周易禅解》中最想表达的禅易相通思想是什么样和怎么来的。如卷二之五《示马太昭》中说:“又闻‘现前一念心性,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之妙,方知‘不易之为变易,变易之终不易’。”此处智旭明言其之所以能知“禅易相通”的来由。那么,什么是“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妙呢?智旭在《灵峰宗论》卷四之三《偶录一·藏性解难五则》中作了详尽的解答:

随缘那名不变,不变那得随缘?(一难)非不变之体,安有随缘之用?非随缘之用,安显不变之体?(一解)不变体常,随缘用无常,还是一分无常,一分常?(二难)体不变故妙用不变,体常用亦常;用随缘故举体随缘,用无常体亦无常。常与无常,二鸟双游。(二解)正随缘时,不变安在?悟不变后,岂更随缘?(三难)正随缘,随缘即不变,别无不变所在,如二月外无真月,二月即是真月。悟不变,不变随悟缘。了了常无迷惑,如净眼见真月,更不见二月。(三解)月是能随邪?见是所随邪? (四难)就月为喻,真月不变,一二皆随缘,真月随人见一见二,不变常自随缘;见一见二,实无他月,随缘常自不变。就见为论,见性不变,见一见二皆随缘,见一是真见,见二是妄见,只一见体,而有真妄,不变常随缘;真见妄见总是见,随缘常不变。(四解)月是能随,即是所见;见是能见,即是所随,名不二邪?(五难)此非不二。须知月不在天,见不在目。月在天,见在目,二物相远,如何成见?又复月不来目,见不往天。月来目,天则无月。见往天,目则无见。然非月何见?非见何月?月若是见,复何名月?月若非见,云何见月?见若是月,复何名见?见若非月,月云何见?从此体会,方知能所不二。不二之性,即是不变,迷者谓二。悟知不二,总号随缘。一性随迷悟两缘,迷悟总不改一性也。(五解)

以上引文的五难五解,充分表达了智旭对“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理的深刻理解,这一思想与他用来阐释“禅易相通理论”的思想也是基本一致的。关于“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与“易理”、“太极”、“真如”、“佛性”等的内在联系,智旭在《灵峰宗论》卷三之二《性学开蒙答问》中指出:

然即此儒典,亦未尝不泄妙机。后儒自莫能察,及门亦所未窥。故孔子再叹“颜回好学,今也则亡”,深显曾子以下,皆知迹而不知本,知权而不知实者也。何谓所泄妙机?如《易经·系辞传》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语最可参详。夫既云“易有太极”,则太极乃易之所有。毕竟易是何物,有此太极?倘以画辞为易,应云“太极生天地,天地生万物。然后伏羲因之画卦,文、周因之系辞”,何反云“易有太极”?易有太极,易理固在太极之先矣。设非吾人本源佛性,更是何物?既本源佛性,尚在大极先,岂得漫云“天之所赋”?然不明言即心自性,但言易者,以凡夫久执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断断不能理会此事,故悉檀善巧,聊寄微辞,当知易即真如之性,具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义,密说为易。而此真如,但有性德,未有修德,故不守自性,不觉念起而有无明。此无始住地无明,正是二种生死根本,密说之为太极。因明立所,晦昧为空,相待成摇之风轮,即所谓动而生阳;坚明立碍之金轮,即所谓静而生阴。风金相摩,火光出现,宝明生润,水轮下含,即所谓两仪生四象也;火腾水降,交发立坚,为海为洲,为山为木,即所谓四象生八卦,乃至生万物也。名相稍异,大体宛同。顺之则生死始,逆之则轮回息。故又云“易逆数也”,亦既微示人以出世要旨矣。老子道生天地,意亦相同,但亦不明言即心自性,皆机缘未熟耳。且《易传》“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一语,即寂照无二之体;而“乾坤其易之门”一语,即流转还灭逆顺二修之关。以性觉妙明,本觉明妙,非干修证,不属迷悟。而迷则照体成散,寂体成昏,逆涅槃城,顺生死路,全由此动静两门,是名逆修,亦名修恶。悟则借动以觉其昏,名之为观;借静以摄其散,名之为止;逆生死流,顺涅槃海,亦由此动静两门,是名顺修,亦名修善。

在这里,智旭直接由“易有太极”、“易理固在太极之先”、“吾人本源佛性”推导出“真如即太极”和“易即真如之性”的说法,表明了两层思想:一是“易即真如之性,具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义,密说为易”;二是真如不守自性而生无明,无明即太极,是死生之根本,密说之为太极。如果再结合《周易禅解》的思想内容,我们可以发现引文的内容无疑是对《周易禅解》相通思想的归纳和引申,比如:根据以上这两层思想,我们就可以更充分理解智旭在解“易有太极”时直接把“易”说成“无住之理”的原因所在。试论智旭的推导过程:因为“易为一切事理本源”,即是“易理为一切事理本源”,那么“易有太极”也就等于说“易理有太极”或“易理即太极”,这样“易”与“易理”实际上也就与“无极”的概念相等同;又因为“易理”是有理体的,而“无极”是无体的,有如心体,那么“易”既是“无极”又是“易理”,也就意味着“易”既是“无体”又是“有体”的,如此便具有“从无住本”的意思,也就可与“无住之理”相对释。进论之,“易”既是“无体”的,说明“易”与“真如之性”是相同的,也就具有随缘不变之义;“易”又是“有体”的,有“太极”,能化生天地万物,也就具有不变随缘之义。所以说,此“无住之易理”即是“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易理”。如果再结合前文推导的过程和结论,我们就可清楚地发现和理解《周易禅解》中所独具的相通思想倾向:所谓的“易”、“易理”、“天理”、“生理”、“心理”、“禅理”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都是具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真如之性”,也都具有原始性和永久性,都是宇宙间生死轮回、动静变化的根本;同样,易书和易学与它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契合和相通的,只不过是体现形式不同罢了。如此说来,易理即是佛性,禅学和易学自然是本根相通的,以禅解《易》或以《易》解禅的做法自然也是合理合法的了。由此可证,儒学、道学、佛学也都是本源相同的,即同一“自心”,同一“自性”,同一“易理”。

由于智旭是在解说中表达思想,没有条件形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完整系统的长篇文字内容,所以有必要对其“禅易相通”思想的理论内容逐步加以贯穿和总结:一是易理说。智旭认为易理是贯彻始终的自心之理体,是“易”在“天”、“地”、“人”、“心”、“性”、“理”、“物”等层面上的集中体现,即是“易”之“有体”的形象体现。二是无极太极说。智旭认为无极和太极都是万物的本体,是“易”之“无体”和“有体”的两种体现:“无极”是“易”之“无体”,即是“不思议之心体”;“太极”是“易”之“有体”,即是“自心之易理”,有如“真如之无明”。三是佛性论。智旭认为“易”与“佛性”是一致的:以“易”之“无体”同“真如之性”,以“易”之“太极”本体同“无明佛性”。合而观之,智旭又认为所谓的“易”、“易理”、“无极”、“太极”、“佛性”等都是相通的,因为这些都具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之义,都不离开“现前一念心性”。必须指出,在智旭的《周易禅解》中所谓的“易理说”、“无极太极说”、“佛性说”,名称虽然不同,而实际上都是相通的。

总而言之,智旭认为禅学与易学、儒学与佛学乃至儒释道三教之间都是可以相通的,因为它们同心同理同源。如此以《周易》之“易”来建构学术相通的思想体系,在中国学术史上应该是非常少有的。

标签:;  ;  ;  ;  ;  ;  

李易与李本没有区别--论周怡禅师的思想创新_周易禅解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