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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回日期:2006-06-30]
【中图分类号】 D81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6-9550(2006)08-0026-06
中国国内在议论中美关系的时候,无论是在学界还是在普通的民众中都会得出一个接近于常识的判断或者共识,这就是“中美关系好也好不到哪儿,坏也坏不到哪儿”。这个判断对于冷战结束后中美关系的总体状况来说无疑是正确的,也是这些年来中美关系发展的一个经验总结,但人们普遍又感到这样的一个判断过于笼统,显然不能穷尽有关的认识。与此同时,在这种大的认识背景下,国内有关中美关系的认识存在着分歧,存在所谓的“乐观派”和“悲观派”,而且两派的认识都有自己深刻的理由。① 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在观察中美关系的时候设定一个相对客观的、比较完整的、可以加以参照的指标体系,使有关的判断与具体的事实相衔接,这样既可以使有关判断更加具体,又可以使有关“乐观”或者“悲观”的原因变得更清晰一些,具有更多的对应性,同时又能深化我们对中美关系的认识。
影响中美关系发展的因素众多,其中既有许多常量,也有不少变量。但是,如果把这些因素做一个归纳和分类,笔者发现这些因素大体上可划分为3类,分别是外在因素、内在因素和美国国内政治。结合这3类因素,我们可以建立一个观察中美关系的三维坐标,将有关的因素放在坐标中加以比照,这样不仅能化繁为简,或许还能就此建立起一个判断中美关系相对客观、统一的参照体系。
一 外在因素
所谓外在因素是指双边关系发展的外部环境,说得具体一点就是在国际上能把中美这两个国家撮合到一起的事务是多还是少。由于指标具有高度浓缩的抽象和聚像意义,因此,我们在观察中美关系的外在因素时,在考虑总体大环境的情况下,需要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一些具体的事件上。
在中美关系的发展过程中,外部因素曾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1972年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实现突破,其最重要的因素是由于中美两国当时都面对着一个共同的对手——苏联。中美三个联合公报的签订背景都与当时两国如何应对苏联这一客观形势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② 可以说从1972~1989年期间的中美关系主要是一种外力驱动型的双边关系。冷战结束后,内在因素(如经济交往、两国在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上的差异)在塑造两国关系的形态方面越来越发挥突出甚至可以说是主导的作用。这正如人们所常说的,经贸关系是两国关系的“压载舱”,外部因素的作用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但外部因素仍在关键的时刻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其中,1991年的海湾战争、1993年的第一次朝核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都对当时中美关系的改善发挥了重要作用。从表1③ 中可以看出,这些事件与中美关系之间看似相互独立,但是两者之间显然存在某种内在的逻辑联系,而且这些事件与中美关系的改善呈一种正态分布的形态。
表1 冷战后的一些重大国际事件与中美关系
国际事件
中美关系
1990年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1990年11月,中国外长钱其琛应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贝克的邀请访美。
1991年1月17日,美国发动名为“沙漠风暴” 1991年11月,美国国务卿贝克应邀访华。两国外长实现互访标志着自1989年以
的对伊军事行动。来冻结的中美交往基本恢复。
1993年3月12日,朝鲜宣布退出《不扩散武
1993年11月19日,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出席在美国西雅图举行的亚太经济合作
器条约》,第一次朝核危机爆发。 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同美国总统克林顿举行了首次正式会晤。
1997年10月底至11月初,应美国总统克林顿的邀请,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对美
1997年,泰国货币铢大幅度贬值,随即菲律 国进行了国事访问,这是中国国家元首12年来对美国进行的首次国事访问。中
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货币也出现巨幅波美双方于10月19日发表了《中美联合声明》。双方在声明中确认,将在中美三个
动,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并扩展到日本、韩联合公报的原则基础上处理中美关系,共同致力于建立中美建设性战略伙伴关
国、中国台湾地区和俄罗斯。 系。1998年6月25日至7月3日,应江泽民主席的邀请,美国总统克林顿对中国
进行国事访问。
如果我们对布什执政以来的中美关系做一个观察,也会发现九一一事件是布什任内中美关系的一个分水岭。布什上台之初,中美关系曾一度跌入深谷,而九一一事件之后,两国关系大幅度改善,以至于2003年年底,当时的美国国务卿鲍威尔称:“中美关系处于自尼克松总统第一次访问以来最佳的状态。”④ 笔者进一步观察发现,尽管九一一事件后,中美关系大幅度改善,但布什政府上台以来在中国台湾问题上的政策并没有立即松动,布什政府在这方面立场的转变是在2002年10月的第二次朝核危机爆发以及2003年8月由中国主导下的第一次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之后。2003年12月,温家宝总理对美国进行了正式访问,在温家宝总理与布什会晤后的记者招待会上,布什以十分清晰的语言强烈反对陈水扁搞“统独公投”,布什的这一表态被认为是布什政府对台政策的转折点。⑤ 由此可以看出,第二次朝核危机与布什政府对台政策的转变显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与此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外在因素中也存在对中美关系产生消极影响的事件。例如1989~1991年期间的苏东剧变、1995年9月美军介入波黑内战、⑥ 1999年3月的科索沃战争等都对当时的中美关系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冲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中美关系最具影响力的外部因素主要有3个,它们分别是以中东为重心的反恐、朝核问题、伊朗核问题。
九一一事件改变了冷战后美国对外战略游离不定的局面,“反恐”成为美国对外政策的第一要务。布什政府不仅通过发动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进行军事反恐,而且还实施所谓的“民主反恐”。2004年6月,美国正式推出了“大中东民主改造计划”,似乎这样才能铲除恐怖主义。可以说以反恐为中心的美国对外战略构成最近这些年中美关系改善最重要的外部环境。而从目前的现实情况来看,不论是美国的“军事反恐”还是“民主反恐”都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瓶颈。在伊拉克,尽管美国走完了它许诺的所有民主程序,但在那里建立的“民主政权”不仅没有形成有效的治理,安全形势反而不断恶化,甚至已经接近内战的边缘。目前,美国已在伊拉克扔下了数千亿美元,据美国国防部2006年6月15日公布的最新数据,美军在伊拉克的死亡人数已达2500人,受伤人数达18490人。⑦
正当伊拉克的安全形势变得越来越像是“霍布斯式的丛林”的时候,美国又不得不面临中东地区的一个新变局,巴勒斯坦的激进力量哈马斯在2006年年初的立法选举中获胜并出面组阁。“哈马斯现象”在无意中为布什的“民主工程”做了一个具有讽刺意义的注脚,就连对布什“民主反恐”产生重要思想影响的夏兰斯基也发表文章忧心忡忡地说,美国的民主计划带有严重的误导性:理论上十分美好,但实际上却是灾难性的,它使该地区最危险的反对民主的分子通过民主的手段取得了权力,这是令人担忧的形势变化。⑧
面对这种情形,美国国内孤立主义思潮开始抬头。公众对油价暴涨感到不满,对国会山的腐败丑闻感到失望,对卡特里娜飓风之后新奥尔良等地重建缓慢感到不满,更开始质疑布什政府在伊拉克扔下数千亿美元的必要性。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尽管布什在策略上做了一些退让,但仍坚持反恐的基本战略,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布什政府的政治前途,同时国内的反对力量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替代方案。由此看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反恐”仍将是美国的对外战略重点,同时会麻烦不断。
如果说反恐与中美关系没有太多的直接联系的话,那么美国在伊朗和朝鲜的核问题上则需要中国的“直接协助”。随着伊朗核问题的不断激化,美国上下已将此看成是目前美国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⑨ 而对这个问题,美国可谓是进退维谷,打不得又压不垮,不得不面对所谓的“第三种选择”,即除任由伊朗拥有核武器和美国采取军事行动之外的方案。⑩ 在这种情况下,寻求其他的协助和合作是必不可少的,而中国在其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在伊朗核问题上,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和德国达成了有关伊朗核问题的共识,这本身就体现了美国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大国协商、合作的重要性。关于朝核问题,中国出面主持的六方会谈可以说是在目前条件下解决朝核问题惟一现实的途径,尽管美国国内对这一机制存在各种各样的非议,但布什政府仍将主要的希望寄托在中国的积极斡旋上,以便第五轮六方会谈第二阶段会谈能够早日举行。
因此,从中美关系发展的外部环境来看,目前的形势对双边关系的稳定发展还是相当有利的。
二 内部因素
所谓内部因素主要指双边关系的内在动力及问题,其中包括两国关系的内涵、相互打交道的方式以及两国关系中面临的各种问题的现状,这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第一,中美关系的内涵在不断深化。在经济领域,经过30多年的发展,两国已形成了紧密、深厚的相互依赖。两国的经济交往目前正在经历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累积过程。按照中国方面的统计,2005年双边贸易额超过了2000亿美元,中国已成为美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和增长最快的出口市场,美国则是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和最大外资来源地。而且这种关系正呈现出越来越多的对称性,不光中国需要美国,美国也离不开中国。例如,中国用出口顺差所积累起来的巨额外汇储备购买了大量美国债券,是美国国库券第二大外国持有者。这弥补了美国国民储蓄与总投资之间的缺口,使美国经济能顺利运行。总之,这种紧密的联系使得任何一方都难以承受两国关系严重受损的代价。对美国来说,“遏制中国”是不可能的使命。
与此同时,中美两国的实力对比发生了一些重要而微妙的变化。从存量、静态的角度来看,仍然是美国强、中国弱,美国的综合国力迄今为止远超过中国,中国对美国的需求大于美国对中国的需求;但是从增量、发展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发展速度比美国快,美国对中国需求增长快。这样,中美之间的实力对比和相互需求正在走向一种相对平衡。2005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已经超过2万亿美元,跃居世界第五位,成为世界第三大贸易国。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中国在地区以及全球的影响力不断增长,并正在推动美国对华政策范式的转变,因为在美国人眼中,“中国问题”已经变为“中国崛起问题”。(11)
在外交领域,随着两国之间相互依赖的不断加深以及中国实力的增长,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得日益紧密、日益广泛,双方的利益和摩擦超越了双边的范畴开始走向全球。如贸易逆差和人民币汇率问题,表面上是两国双边贸易和人民币与美元关系问题,但实质涉及中国经济增长方式和与国际金融体系全面接轨、中美在全球性金融体系的分工问题,因而具有全球性、战略性的影响。与此同时,全球化时代的各种全球化问题,如反恐、防止大规模武器扩散、防治禽流感、联合国改革、环境保护、开发清洁能源、打击跨国犯罪、防止人道主义灾难等又为中美两国提供了新的、广阔的合作领域。正如胡锦涛主席在2006年访美时指出的那样,在当前国际形势下,中美关系的重要性不是降低了而是提高了,两国的共同战略利益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加了,两国的合作领域不是变窄了而是拓宽了。中美双方不仅是利益攸关方,而且应该是建设性合作者。(12)
第二,从两国相互打交道的方式来看,中美关系正在日益机制化。布什政府任内,中美关系取得的一项重要进展就是两国政府之间已经建立了比较顺畅的工作关系,两国关系的机制化程度有了很大提高,例如,在2005年,胡锦涛主席与布什总统有5次会面,重要的内阁成员悉数来华访问,两国展开了富有成果的战略对话。如果选取2005年下半年作为一个时间段,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机制化达到的程度。如表2(13) 所示,这种比较顺畅的工作关系有助于更好地处理和管理两国关系中面临的各种问题。
表2 2005年下半年中美两国行政部门之间交往的情况
7月7日 美国国务卿赖斯访华,并受到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和外交部长李肇星的接见。
第16届中美商贸联委会在北京举行,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吴仪与美国商务部长古铁雷斯、贸易代表波特曼、农业部
7月11日
长约翰斯共同主持会议。
由中国广州军区司令员刘镇武将军率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代表团访问夏威夷,并与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法伦
7月16日
举行会晤。
中国国务委员唐家璇访问美国,布什总统、赖斯国务卿、总统安全事务助理哈得利、财政部长斯诺接见了唐家璇,
7月27日
唐家璇还向布什转交了胡锦涛主席的信。
8月1日 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访问北京,并与中国副外长戴秉国举行了中美第一次例行战略对话。
李肇星外长与赖斯国务卿通电话。同日,中国驻联合国大使王光亚表示中美两国同意就联合国安理会改革问题
保持合作。
8月16~17日 中美纺织品贸易谈判在旧金山举行。
9月4日 胡锦涛主席与布什总统通电话,同日,中国宣布向遭受卡特里娜飓风的灾民提供500万美元援助。
9月5日 应中国广州军区司令刘镇武邀请,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法伦访问中国。
9月13日 胡锦涛主席与布什总统在纽约会晤。
9月19日 布什政府邀请中国财政部长金人庆、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参加8国集团会议。
美国财政部长斯诺、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格林斯潘到北京参加20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并与中方共同主
10月11~17日
持了中美经济联委会会议。
10月18~20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访问中国,并受到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国防部长曹刚川的接见。
10月20日中美签订双边航行安全协议。
10月30日新一轮中美纺织品贸易谈判在华盛顿举行。
中国外交部与美国国务院就军控、防扩散问题进行磋商。同日,中美可持续发展商务委员会签署协议,加强两国
11月1日
在经济、社会、环境保护等领域的合作。
11月5日 中美就纺织品贸易问题达成协议,同日,中美建立环境合作联委会,并在华盛顿举行了第一次会议。
11月15日中国外交部相关部门与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局就全球和地区事务进行磋商。
美国司法部长冈萨雷斯访华,与中国国务委员周永康举行了会晤,就“反恐”和加强在执法领域的合作进行了磋
11月17~19日
商。
美国总统布什访华与胡锦涛主席、吴邦国委员长、温家宝总理举行了会晤,两国宣布将在防治禽流感以及双边、
11月19~21日
地区、全球事务上加强合作。
12月7~8日 中国副外长戴秉国与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在华盛顿举行中美第二次例行战略对话。
12月9~10日 中美两国国防部官员在北京就两军军事交流和海上军事安全问题进行磋商。
第三,从双边关系面临的主要问题来看,与2005年年底的情景相比,中美关系发展的不确定性有所增加,其主要表现是,长期困扰中美关系平稳发展的4类主要问题和矛盾都有所抬头。它们分别是:战略互信问题、经贸问题、台湾问题和人权问题。
1.战略互信问题。2005年美国国内展开了中国问题的大辩论,在这场辩论中,尽管以佐利克讲话为代表的对华接触派的声音占了上风,但美国国内对中国的战略疑虑远未消失,2006年2月,美国防部发表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称中国为“处于战略十字路口的国家”,其最近新出笼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再次对中国军费增长、国际能源外交和民主状况表示关注。另外,美国在中国周边的战略部署也在加紧进行。总之,中美关系的战略定位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14)
2.经贸问题。2005年,美国的贸易赤字达8000亿美元,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6.8%。按照美方的说法,贸易赤字占GDP的3%对美国经济是黄牌警告,占5%是红牌警告。而按美方统计,2005年中国对美贸易顺差达2000亿美元,占到美贸易逆差总额的1/4。因此,两国经贸摩擦有可能再度升温。另外值得关注的是,最近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正在与世界范围的反全球化运动合流,随着美国国会中期选举的临近,民主党已将经济议题作为攻击布什政府的主要武器,而共和党议员也在贸易政策上与布什政府拉开距离,因此经贸问题有可能成为2006年中美两国关系中最突出的问题。
3.台湾问题。台湾问题始终是中美关系中最敏感、最重要也是最可能引发军事冲突的问题。自2003年年底温家宝总理访美以来,两国逐步在此问题上形成了有限但重要的共识,这就是维持中国台海地区局势的稳定符合双方的利益,也有利于地区的稳定。目前,美对台政策的重点是防止陈水扁采取挑衅行动破坏台海地区和平稳定的局面。但美国对台政策的基本逻辑仍是维持台海地区“不统、不独、不战、不和”的局面,其与中国政府在台湾问题上的局部合作是迫于形势所需,是半推半就的,可以用“你不推他就不走”来形容。
4.人权问题。与克林顿时期相比,布什执政以来中美在人权问题上的摩擦有所降温,但是,布什为了迎合其国内的主要支持者——宗教右翼,不断在所谓“宗教自由”的问题上指责中国并施加压力。2005年5月11日,布什携副总统切尼、总统安全事务助理哈德利等重要官员在白宫家庭客厅会见所谓“中国宗教人士”。这表明,美国借“宗教自由”对中国施压又进一步升级。另外,美国还加大了对所谓“媒体自由”的关注,尤其是网络监控方面。过去,美国国内曾一度认为信息自由化必然导致中国的政治民主化,而中国最近在这方面的发展却让美国人“大失所望”,他们甚至认为信息自由化在实践上反而被中国“利用”,甚至美国的网络公司都被中国所“利用”,为其“服务”。(15)
从以上这些分析可以看出,中美关系的总体框架还是相对稳定的,两国关系内涵的变化为这种关系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两国间存在的各种问题处在可控和可以管理的范畴内,但是摩擦点有所增加,摩擦力度有所增强。
三 美国国内政治
冷战结束后,美国国内政治对中美关系的影响变得日益突出起来,双边关系经常因为美国国内政治的风吹草动而出现某种波动。总之,美国的国内政治已成为观察中美关系时不得不加以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美国的国内政治在这方面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所谓的中美关系“周期律”。如果我们对冷战后中美关系的历程做一个回顾,会发现这是一个在波浪中艰难前行的过程。而在其中,受到两个周期律的影响十分明显,一个是所谓的“大周期”,既4年一度的美国大选,几乎每次大选都会多多少少地出现一些“中国问题综合症”,中国成为美国各种政治势力辩论的议题。还有一个就是“小周期”。这个“小周期”在20世纪90年代表现为每年6月前有关中国正常贸易关系地位的审议。借这样一个议题,美国国内的各种势力尤其是反华势力都要上台表演一番,就所谓“人权”、“劳改产品”、“知识产权”、“贸易不平衡”、“政治献金”、“间谍案”等问题对中国横加指责,掀起一个个反华小高潮。
然而随着中美达成有关中国“入世”的协议,美国各种势力有关中国的这个话语平台便消失了。为此他们便积极寻找一些新的平台。一个便是美国国会2000年财政年度国防授权法。根据这个法案,国防部应每年“就中华人民共和国当前和未来的战略提交一份报告。该报告应当讨论中国人民解放军当前和未来可能的军事技术发展以及今后20年里中国的总战略、安全战略、军事战略及军事组织和作战观念等方面的原则和可能的发展”。另一个就是2001年美国国会众议院“对华永久正常贸易待遇法案”的附加条款。该条款要求美国国会成立美中安全评估委员会,该委员会要就中美经贸关系对美国安全的影响提交报告。(16) 由于国防部和国会美中安全评估委员会的报告一般都是在每年的年中发表,因此在2001年之后,每年的这时候就成了各种反华势力聚集力量,充分表演的一个演出季节。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中美关系受“周期律”的影响不大。因为“大周期”显然还没有到,而从“小周期”的情况来看,现在正是美国国内政治力量对中美关系消极影响上升的时候,但由于2005年的“中国问题大辩论”,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反华能量已经得到了一定的释放,2006年不会形成像去年那样规模的所谓“中国热”。
与此同时,中美关系除了“周期律”之外,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如府院关系、总统的威望、经济形势、各种政治议程等等。通常来讲,当总统、国会由一个政党控制时,中美关系比总统、国会由不同的政党控制时稳定;总统的威望高时,中美关系比总统的威望低时稳定;经济形势好的时候比经济形势坏的时候稳定。
目前,影响中美关系最直接的国内政治因素是布什总统的“跛鸭化”以及2006年11月即将举行的国会中期选举。自“卡特里娜”飓风之后,布什的政治威望持续走低,一直在40%左右徘徊。而总统权威下降将直接导致美国党派政治上升,而中期选举将使美国国内的党派斗争再度白热化,这两者叠加在一起无疑有可能使中美关系再次成为美国党派政治的“牺牲品”。事实上,民主党为了赢得选举已经将贸易问题列为攻击布什政府的主攻方向之一。而共和党方面,由于布什总统威望下降,一些共和党议员也在港口安全、移民、开支、窃听和贸易等问题上与布什拉开了距离。这使得最近一段时间美国国会各派势力攻击中国的声音再度合流。目前,国会中酝酿或讨论的有关对华实施贸易限制和关税惩罚的议案或修正案至少就有15个。(17) 另外,面对国会的压力,美国行政当局也在对华贸易、人权等问题上采取了更强硬的态度。由此可见,美国国内政治仍是对中美关系的稳定发展产生持续干扰的因素,根据美国国内政治的具体发展,每年都会出现一些新的问题和情况。
四 小结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建立外在因素、内在因素和美国国内政治这样一个观察中美关系的三维坐标,可以让我们对中美关系的判断建立在一个更加全面和综合的基础上,同时又能把影响中美关系众多纷繁复杂的因素做一个比较清晰的分门别类的归纳。有了这样一个分析框架,我们实时对中美关系进行监测就会变得方便许多,只要把最新的情况按照这3种归类放在坐标中加以对照,就可以得出一些基本的判断。例如,关于最近的中美关系,把各种最新的发展情况放在这个坐标中,我们可以大致得出这样的结论,目前中美关系的基本情况是:两国关系发展的外部环境总体趋好,内在发展总体稳定但不确定性有所增加,国内因素继续对双边关系形成干扰但侧重点有所不同,2005年主要炒作带有宏观性质的“中国威胁论”,目前主要放在微观层面的经贸问题、人权问题。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分析框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和深化,这需要相关研究界群策群力的努力。
注释:
①2005年,美国国内又展开了一次对华政策大辩论。按照笔者的观察,中国学者在此期间对中美关系的认识存在着两种判断。例如,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时殷弘教授认为:“中美两国中长期‘结构性矛盾’正在变得比过去更为深刻,甚至潜在地更为强烈,有如远处的地平线上正在集聚的乌云甚至风暴。”可参见时殷弘:《中美关系面临新波动 两国结构型矛盾更加深刻》,载《国际先驱导报》,2005年6月13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陶文钊研究员认为:“我们可以对中美关系的继续稳定和发展抱有信心,又要对两国关系中的问题有充分准备。在中国发展的长时期内,美国对华政策都会有分歧和辩论,只是有时激烈些,有时缓和些,这应该看做是中美关系的常态。”可参见陶文钊:《中美分歧是可以管理的》,载《环球时报》,2005年9月5日。
②在这方面国内外有许多研究成果,可参见资中筠主编:《战后美国外交史——从杜鲁门到里根》(下卷),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第625~626页、第815页、第852~853页。
③其中部分内容参见刘连第编著:《中美关系的轨迹:1993年—2000年大事纵览》,北京:时事出版社,2001年版。
④Colin L.Powell," Remarks at the Elliott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http://state.gov/secretary/former/powell/remarks/2003/23836.htm.
⑤陶文钊:《布什当政以来的中美关系》,载《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04年第2期,第7页。
⑥美国于1995年介入波黑内战对中美关系的冲击主要表现在心理层面,当时正是台海局势高度紧张的时刻。1995年2月,美国国防部发表了《东亚安全战略报告》,美日两国加强军事的举措也在紧锣密鼓地实施、美国国内“中国威胁论”甚嚣尘上等这些现象叠加在一起,加剧了中国对美国试图遏制中国的担心。
⑦《五角大楼称已有2500名美国士兵在伊死亡》,http://news.sina.com.cn/w/2006-06-15/21199213859s.shtml。
⑧转引自阮宗泽:《美外交向现实主义回摆》,载《环球时报》,2006年3月28日。
⑨2006年3月16日公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称,伊朗“支持恐怖主义,威胁以色列并阻挠伊拉克民主进程”,对美国的威胁“可能比任何一个国家都严重”。
⑩David E.Sanger," Bush' s Realization on Iran:No Good Choice Left Except Talks," New York Times,June 1,2006,http://select.nytimes.com/gst/abstract.html.
(11)David M.Lampton," Paradigm Lost:The Demise of ' Weak China' ," National Interest,Fall,2005,pp.73-80.
(12)罗辉、陈鹤高:《李肇星谈胡锦涛访美》,http://news.sina.com.cn/c/2006-4-22/20548765235s.shtml。
(13)其中的内容参考 Bonnie Glaser," U.S.-China Relations:China Welcomes Bush and Ponders a U.S.Invitation to be a Responsible Stakeholder," http://csis.org/images/stories/pacfor/0503Qus_china.pdf。
(14)王缉思:《浅谈中美关系的大环境和发展趋势》,载《美国研究》, 2006年第1期,第96页。
(15)陈之罡:《美四大互联网巨擘国会陈情为在华行为辩护》,载《第一财经日报》,2006年2月17日。
(16)U.S.Congress," Bill to Grant Permanent Normal Trade Relations ( PNTR) Status to China," http://thomas.loc.gov.cgi% 2Dbin/bdqnery/Z%3Fd106:h.r.04444.
(17)Neil King,Jr," U.S.Tensions Rise over China:Trade Deficit,Yuan Preoccupy Washington before Hu' s Visit," The Wall Street Journal,March 16,2006,Page 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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