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金文族徽“天黾”新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商周论文,金文论文,天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迄今为止,考古学者收集带有族徽的青铜器已达118件之多。①笔者查阅文献注意到,近十多年来,一些学者在探讨先周历史乃至黄帝族氏时,常常引用郭沫若先生将这两字释成“天鼋”即“轩辕”之说(以下简称“天鼋”说),并且据此立论。②笔者对“天鼋”说做了一些研究,发现此说不单就文字释读而言难以讲通,而且与有关典籍注疏以及古天文学知识不合,因而不能成立。长期以来,对郭沫若的“天鼋”说信从者大有人在,尽管也有学者不赞成此说,却鲜见对此说能否成立提出质疑。③本文将通过对“天鼋”说的质疑,对这一族徽作出新的释读。相信这对于周人族源、黄帝族氏等问题的研究,亦不无裨益。
一、“我姬氏出自天鼋”文献疏证
追溯“天鼋”说的由来,不能不说到郭沫若先生对商代铜器甲寅父癸角及父戊方鼎中的释读。郭沫若于1931年在《殷彝中图形文字之一解》中认为这是图腾之类,提出“此等图形文字乃古代国族之名号,盖所谓‘图腾’之孑遗或转变也”。同时认为这一图形文字“人形下一物分明鼃黾之象”,却又提出此字当即“天鼋”,“盖古之轩辕氏也。余近证得古十二岁名本即黄道周天之十二宫,寅之摄提格为大角,其次为卯之单阏当于轩辕(西方之狮子座),单阏一称天鼋。是则轩辕、单阏,均天鼋之音变也。轩辕不必即是黄帝,盖古有此氏姓,迄周初犹存而后已消灭,故后人遂附益之以为黄帝耳”。④
此后,郭沫若又将西周献侯鼎铭中的隶定为天鼋,并考释道:“‘天鼋’二字器铭多见,旧释为子孙,余谓当是天鼋,即轩辕也。《国语·周语下》‘我姬氏出自天鼋’,犹言出自黄帝。”郭氏就“天鼋”是天上星宿十二次之一,解释为:“十二岁之单阏,即十二次之天鼋,近年据余考知实当于十二宫之狮子座轩辕。由氏姓演为星名者,与商星同。”⑤
应该说,郭沫若将这种古代国族之名号联想为图腾,说法新颖,有开创性,对后来的学术研究无疑具有深远影响。⑥郭氏将金文与古文献联系起来进行释读也属必要,失误之处在于对《国语·周语下》“我姬氏出自天鼋”这句话的理解不当,因为这句很有历史文化内涵的话,其实并不是谈周人的族源所出,也不是说周人的族徽,自然看不出与黄帝轩辕氏有什么直接关系。郭氏研究殷周金文,征引此语委实存在误解。根据常理分析,当我们读到“我姬氏出自天鼋”这句话,因为难懂都会顾及上下文与韦注,郭氏既研究过古天文十二次,却忽略韦注,径以“天鼋”与轩辕相联系,释为轩辕氏之称,考证中又未发现其中的抵牾之处,盖与一时写作匆忙未及从容细考有关。
“我姬氏出自天鼋”一语,见于《国语·周语下》周景王与伶州鸠之间的一段对话:
王曰:“七律者何?”对曰:“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颛顼之所建也,帝喾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鼋,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牵牛焉,则我皇妣大姜之姪、伯陵之后,逄公之所凭神也……”
关于上述武王伐殷时的天象,西汉刘歆在《三统历》中曾作过推算阐释。《汉书·律历志》载:
《三统》:上元之伐纣之岁,十四万二千一百九十岁,岁在鹑火张十三度……自文王受命而至此十三年,岁亦在鹑火,故传曰:“岁在鹑火,则我有周之分野也。”师初发,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七度,故《传》曰:“日在析木。”是夕也,月在房五度。房为天驷,故《传》曰:“月在天驷。”后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斗柄也,故《传》曰:“辰在斗柄。”明日壬辰,晨星始见。癸巳武王始发,丙午还师,戊午度于孟津。孟津去周九百里,师行三十里,故三十一日而度。明日己未冬至,晨星与婺女伏,历建星及牵牛,至于婺女、天鼋之首,故《传》曰:“星在天鼋。”
李学勤先生已经指出:“按照刘歆的推算,‘岁在鹑火’到‘星在天鼋’这些天象是在武王出师直到渡过孟津这段时间里顺次发生的。”又说这些天象,“也不是完全同时的天象”。⑦这一看法是对的。由于刘歆所在的汉代还不知道有岁差,晋代虞喜始发现岁差,故刘歆对上述天象的推算难免有误差。唐代一行(张遂)又在刘歆的基础上,对武王伐殷的天象重加推算,有所阐述。《新唐书·历志》载:
《国语》曰:“武王伐商,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武王十年,夏正十月戊子,周师始起。于岁差,日在箕十度则析木津也。晨初,月在房四度。于《易》,雷乘乾曰大壮,房、心象焉。心为乾精,而房,升阳之驷也……又三日得周正月庚寅朔,日月会南斗一度。故曰:“辰在斗柄。”壬辰,辰星夕见,在南斗二十度。其明日,武王自宗周次于师所……故《武成》曰:“维一月壬辰,旁死魄。翌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是时辰星与周师俱进,由建星之末,历牵牛、须女,涉颛顼之虚。戊午,师度盟津,而辰星伏于天鼋……是岁,岁星始及鹑火。
一行与刘歆的推算微有不同。按照刘歆的推算,由周师戊子始发,历31天到戊午日师渡孟津,都没有“星在天鼋”的星象。“星在天鼋”出现在戊午次日己未。僧一行则计算了岁差,认为“戊午师渡孟津,而辰星伏于天鼋”,“星在天鼋”的星象出现在周师始发的第31天。在“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星在天鼋”一段话之后,《周语下》又载伶州鸠语曰:“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颛顼之所建也,帝喾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鼋,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牵牛焉,则我皇妣大姜之姪、伯陵之后,逄公之所凭神也。”这段话涉及星象、历史及五行之说。
根据韦注,颛顼以水德之王而立于北方,周人先祖由后稷上溯到帝喾,帝喾以木德取代水德的颛顼,这好比周人以木德取代殷商的水德。“天鼋”即十二次的玄枵,属于齐的分野。周人皇妣、大王(古公亶父)的后妃、王季之母大姜,是殷逄(按:《左传》作“逢”)伯陵的后代、齐地之女,由于周道起于大王,所以有“我姬氏出自天鼋”的说法。《左传》昭公二十年谈到齐地的沿革时说“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后来在殷周时“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逢地又见于殷代金文,可见确有此地名。《左传》昭公十年:“有星出于婺女(即女宿,玄枵三宿之首)。”“姜氏、任氏实守其祀。”也是就星之分野说,玄枵为齐地之分野。韦注说:“从斗一度至十一度,分属析木,日辰所在也。建星在牵牛间,谓从辰星所在。须女,天鼋之首。至析木之分,历建星及牵牛,皆水宿,言得水类也。”是韦昭对《周语下》武王伐殷有关星象的解释。还需说明的是,“逄公”系逢(逄)伯陵的后代、大姜之侄,也是殷之诸侯,封于齐地。由于齐地对应的星宿是天鼋(玄枵),所以当地祭祀天鼋。逄公死后,人们在祭祀天鼋时,就以他为配食者。
所以,《国语·周语下》的这段话可释读为:“周景王问:‘七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伶州鸠回答说:‘从前周武王征伐殷商时,岁星(木星)运行在鹑火星次,月运行在天驷(房宿),日运行在析木之津(此特指箕宿),日、月的交汇点在南斗,辰星(水星)运行在天鼋(玄枵星次)。辰星与日、辰(日月会)的位置,都在北方的水位。[北方的水位]乃是(水德之王)颛顼所建立的,[木德的]帝喾接受了它。我姬氏周人出自天鼋(玄枵)[此星次所对应的是齐国,周的皇妣大姜就出生在这里],至于析木之分(尾、箕、斗宿),辰星所经过的建星与牵牛星(牛宿),[这些星宿皆为水宿],[天鼋]则为我周皇妣大姜之姪,逄伯陵的后代逄公[死后的神主]之所凭依……’”
关于“颛顼之虚”和祭祀颛顼,郝懿行《尔雅义疏》云:“《左氏》昭十年传:‘今兹岁在颛顼之虚。’正义曰:‘北方之次,以玄枵为中,玄枵次有三宿,又虚在其中,以水位在北,颛顼居之,故谓玄枵虚星为颛顼之虚也。按北方三宿,婺女、虚、危,《尔雅》不言女、危,以虚为中,举中足以包之也。’”《淮南子·天文训》:“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以治冬,其神为辰星。”高诱注:“颛顼,黄帝之孙,以水德王天下,号曰高阳氏,死托祀于北方之帝。”
关于建星与牵牛,根据中国古代天文学知识,八月(夏历七月)的星空“斗宿的东北有一组六颗星,摆成一个弦形,它叫建星,《史记·天官书》:‘南斗为庙,其北建星。建星者,旌也。’”九月(夏历八月)的星空“牛宿在河鼓的南面,它由六颗星组成”。“牛宿的东北是女宿。”“牛宿在古代叫牵牛。”⑧建星与牵牛相邻近,辰星经过建星与牵牛便到女宿(须女,亦称婺女)。女宿北有河鼓星(牛郎星,亦称牵牛星),与此牵牛(牛宿)有别,不可混淆。
中国上古很早就有天象与人事相联系的说法,分野之说出现得很早,因此伶州鸠一说到天上的天鼋(玄枵),马上想到地上相对应的齐地和出生于此的周人先妣大姜的传说。大姜乃大王之后妃,王季之母,她是殷诸侯逄(逢)伯陵的后代,嫁与周人后,适值周族勃兴,如《诗·鲁颂·閟宫》所谓“实始翦商”,所以追溯周人之所出必提到大姜,这才有“我姬氏出自天鼋”的说法,《国语·周语中》说:“齐、许、申、吕,由大姜。”韦注:“四国皆姜姓也,四岳之后、大姜之家也。大姜,大王之妃、王季之母也。”大姜被作为“内利亲亲”的一个典范加以颂扬。
《国语·周语下》及韦注说的是太阳所在的析木之分,还有辰星所经过的建星及牵牛星,旨在强调日辰皆合于北方水位,周人实出于水家。辰星历建星及牵牛星之后便到天鼋(玄枵),这里正是周先妣大姜之姪、逄(逢)伯陵的后人逄(逢)公死后的神主之所以凭依(即在此接受祭祀之意)。
在中国古代天文学中,天鼋就是玄枵,玄枵包括女、虚、危三个星宿(不是全部),玄枵相当于黄道十二宫的宝瓶宫;而黄道十二宫的狮子宫相当于十二次中的鹑火,鹑火包括柳、星、张三个星宿(不是全部)。⑨轩辕星组就在狮子宫,《史记·天官书》:“南宫(官)朱鸟,权、衡。衡,大微,三光之廷。”“权,轩辕,轩辕,黄龙体。”⑩
依据中国古代天文学,每年四月(即夏历三月)的星空,“星宿和张宿上面,是轩辕十六星,它弯弯曲曲,排成了一条东扭西转的长龙”。(11)既然玄枵(天鼋)相当于宝瓶宫,而轩辕在狮子宫,宝瓶宫与狮子宫是两个渺不相涉的星座,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怎能混为一谈?“天鼋”说之所说天象有误由此不难断定。
所以,信从“天鼋”说者,不论是像郭沫若那样将天鼋(玄枵)说成轩辕星,又由轩辕星转指轩辕氏,还是离开韦注随意解释《国语·周语下》“我姬氏出自天鼋”这句话,(12)甚至直接释“天鼋”为轩辕氏,(13)都是缺乏根据的猜测,因而是不可信的。
《国语·周语下》“我姬氏出自天鼋”这段话中,“我皇妣大姜”依韦注指周大王之妃,沈长云对此颇有异议。沈先生根据《左传》及杜注确定武王之后为姜太公(吕尚)之女,吕氏姜姓,故提出“邑姜”实是“吕姜”之误。他认为,《周语中》“昔挚、畴之国由大任,杞、缯由大姒,齐、许、申、吕由大姜,陈由大姬,是皆能内利亲亲者也”这段话中,“大任为王季之妃,大姒为文王之妇,大姬为成王之姊,依周之先公先王次序排列,大姜应是武王之妃”。又认为《周语下》“我皇妣大姜”也不是指周大王之妃,大姜远在齐地嫁与大王为不可能,“周与齐姜之联姻是在武王时,‘故我皇妣大姜’者,亦必指武王之后吕姜”。(14)
我认为沈先生的有些推论似可商榷,例如文中提到上古“吕”字可能误认作“邑”,但《左传》中“吕”字数见,都没有误作“邑”,可见此说缺乏必然性;况且“邑”在金文中有作氏名的,如《邑觯》(《集成》6459)、《邑且辛父辛觯》(《集成》6463)之“邑”,“邑姜”之称当有缘故。其余推论有的似乎不无道理,但也不足以推翻韦注,《周语下》说到“我皇妣大姜”与逄(逢)伯陵、逄(逢)公的亲属关系,言之凿凿,其为齐地古史传说,是不可否认的。
二、析商周族徽“天黾”
考古学者对“天黾”青铜器的整理和研究,邹衡以及曹淑琴、殷玮璋可为代表。邹衡的先周文化研究多少受“天鼋”说的影响,他将“天黾”的族徽释作“天鼋”,并且与天兽的族徽相联系,说成是黄帝族。在说到这些“天鼋”铜器的来源出处时,他说:“‘天鼋’器传世者甚多,作者曾收集100件左右,但有出土地点的仅成王时的《献侯鼎》二器(《通考》38;《三代》3.50.2;《三代》3.50.3),出于陕西乾县。”(15)就是说这些“天鼋”器出土地点绝大部分无记载,有出土地点的两件已属西周初期,都对“天鼋”即轩辕黄帝说提供不了支持,至于邹氏所举的天兽器,据笔者看来,“天”字多数似应释“大”字,关于这个问题这里不必详说。对“天黾”铜器做了更多整理和研究工作的曹淑琴、殷玮璋两位先生没有受到“天鼋”说的影响,共搜集“天黾”铜器资料118件,文字释读注意到“黾”与“龟”两字的区别,并对“天黾”铜器做了全面研究。他们注意到“天黾”铜器最早见于郑州商代二里冈期,因而注意到“天黾”与商朝的关系,认为“天黾”是商的一个与国,也是商周时期的一个小国。(16)论述较为客观,笔者在一定程度上赞成这些意见。
在以往“天黾”铜器资料的整理研究中,也出现了把本来是“龟”字的青铜器误收入所谓“鼋”字(实际“黾”字)的青铜器中的情况,这更增加了问题的复杂性,因此本文没有将“龟”字青铜器列入讨论中。
古文字学者释读文字,对作出较详释读的为唐兰先生和于省吾先生。20世纪50年代郑州白家庄商墓出土一件二里冈期的铜罍,其颈肩部有三处铸有字,唐兰先生认为这是图画象形文字,像蛙一类动物中比较大的“黾”,指出此字所像动物后足长于前足,从尾部上曲,应为黾字无疑。(17)关于这一族徽,唐兰考释说:
大黾是氏族名,商周青铜器中常见,有些商代器只作黾,最早的见于郑州出土的商代早期的铜罍上。此当是以地为氏。按汉代弘农郡有黾池县,黾池的地名在战国时已存在,又江夏郡有鄳县,是战国时的鄳塞,或作渑阨、冥阨。此黾氏不知原在何处。(18)
于省吾先生于20世纪80年代,有专文对此进行释读。于氏考释道:
我认为即天黾二字的合文,之为天,毋庸赘述。《说文》谓:“黾,鼃(蛙)黾也。”黾与龟都是象形字,但在古文字中的构形迥然不同。龟形短足而有尾,黾形无尾,其后两足既伸于前,复折于后。然则黾字本象蛙形,了无可疑。(19)
综观唐、于两先生的释读,释黾堪称准确,族徽两字则以于氏释“天黾”为是。金文族徽黾字,主要作以下诸形:(《三代》2.39.7)、(《三代》13.5.5)、(《三代》11.14.4)、(《三代》2.37.6)。从中可以看出像蛙的俯视形:蛙头呈三角形,身体圆形,无尾,后肢较长擅跳跃,足有趾。其中身上有斑点的出于写实,画有“十”或“X”者乃是文饰;蛙头紧连身体、不显颈部的,出于写实;蛙头伸出,则是略为夸张的写法。甲骨文亦有黾字作形(《合集》5947),原被混在龟字中,此黾字像蛙形不显颈部,后肢作跳跃状,省去折形。应该强调的是,于省吾先生所指出的龟形与黾形的区别,前者有尾,后者无尾,还有一些复杂情况。一般说来,龟形有尾,但也不尽然,甲骨文字有作形者(《京津》2840),所从龟形即无尾。黾形无尾,但学者发现有数例有短尾者。曹淑琴、殷玮璋说:“因蛙类动物在未成年时也曾有尾,故此字的字形中出现少数几个有尾的字形,或许由此而得以解释。”(20)是很对的。蝌蚪变青蛙的过程中,是由有尾变成无尾,所以蛙形个别还有短尾,不足为怪。考古发现殷墟妇墓出土的玉蛙(M5:356)即带尾形,(21)可能意在表现幼蛙的形象。
在黾字字形确定方面,还有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即龟、黾、鼄三字的区分。信从“天鼋”说者,往往把(鼄)当成黾字,将像蜘蛛形的(鼄)与像蛙形的黾弄混了。当然,追溯造成这一误解的原因,也跟郭沫若释为黾(22)有关。有学者采用《甲骨文编》、《金文编》的说法,(23)其实正是取郭氏释黾之说,该说唐兰、于省吾从之,故一度信从者颇多。此字释读应从胡光炜(小石)先生释鼄才对。(24)目前,这一释读已逐渐被学者所接受。
本来是蜘蛛的象形字,金文中此字上部加声符“朱”,变成形声字。终致被像蛙形的“黾”所取代,就成为鼄。马叙伦先生在说鼄的构形时指出:
《说文》鼄在黾部,黾是水族,鼄为结网之虫,字安得从黾耶?检《说文》黾部字多讹属,如鼋、鼈之为介族字当从龜,鼍之当从鱼,今皆从黾者,自古乱之。盖由此类古自各有其象形之字,及变为篆文,遂相讹乱,不可谛正。(25)
关于“天黾”的族属,信从“天鼋”说者力主“天鼋”是黄帝轩辕氏,或者说是周族,却拿不出坚实可信的证据。针对“天鼋”说,于省吾先生以金文与文献相对照,提出“天黾”属于商族的看法。于氏举出献侯鼎铭文:“唯成王大才(在)宗周,商(赏)献侯贝,用作丁侯尊彝。。”勅鼎铭文:“勅作丁侯尊彝。。”认为以上两鼎的丁侯,可与《太公金匮》中一段有关丁侯的记载相验证。
《太公金匮》载:“武王伐殷,丁侯不朝,尚父乃画丁侯,三旬射之,丁侯病大剧,使人卜之,祟在周,乃遣使者请之于武王,愿举国为臣虏,许之。”于氏认为“”即“天黾”两字的合文,商人原始氏族以蛙或斑点蛙为图腾。作器者的先人丁侯本是商之诸侯,后来才降服于周。(26)今按于氏以丁侯为商之诸侯,断定天黾为商族,其实未必如此。因为臣服于商的既有同姓诸侯,也有异姓诸侯。说天黾为同姓诸侯,只是一种推测,在古书中再无证据支持这种说法。至于商人的图腾,除于省吾、胡厚宣说是以鸟为图腾外,(27)其他说法尚未见学者达成共识。
我认为天黾并非周族,也不属商族,而属夏族,为姒姓之后。《史记·夏本纪》太史公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世本》云:“冥氏,分封用国为氏。”金文的黾与天黾应读作“冥”、“天冥”,就是夏禹姒姓之后的冥氏。黾、冥均为明母耕部字。古书中多有两字相通之例。如《史记·楚世家》:“涉鄳塞。”《集解》引徐广曰:“鄳,或以为冥。”《墨子·非攻中》:“次注林,出于冥隘之径。”《史记·苏秦列传》“冥隘”作“鄳阨”,《淮南子·坠形》“冥隘”作“渑阸”。《吕氏春秋·有始览》作“冥阸”。《淮南子·坠形》作“渑阸”,(28)均其例。“天黾”在铜器铭文中有时只作“黾”(《三代》2.21.6),在甲骨文中均作“黾”(说详后),这也是“轩辕”之释难讲圆通的一点。因此,我认为“天黾”或“黾”应读“天冥”或“冥”,就指冥氏。至于“天黾”的“天”字如何解读,有一种读法是读为“大”,认为是美称。古时“天”、“大”两字可通,甲骨文大邑商(《合集》36482)又作“天邑商”(《合集》36535),在典籍中两字相通其例也颇多。我认为“天黾”的“天”不能如此理解,我所见的“天黾”铭文,“天”字无一例作“大”者,两字区别明显,“天”字很可能是地名,“天冥”意为在“天”这个地方的冥氏族。(29)
天冥本为夏族,当成汤代夏建商后,商朝还任用夏的贵族在朝廷做官,保留其一定的社会地位。《书·多士》称:“夏迪简在王廷,有服在百僚。”故天冥作为夏的同姓诸侯,还供职于商朝。到武王征商建周后,天黾族的诸侯丁侯一度拒降周朝,后来迫于形势不得不降周,因而丁侯的后人得以做周朝的官。
商周金文中关于“天黾”的记载很多,本文无法详考,在此谨择要抄录数条,以见梗概:
1.天黾(《三代》2.2.11)鼎
2.黾父丁(《三代》2.21.6)鼎
3.天黾父癸(《三代》2.39.7)鼎
4.天黾父乙(《三代》2.37.4)鼎
5.甲寅,子易(赐)天黾贝,用乍(作)父癸彝。(《三代》16.47.1)角
6.子易,用乍(作)父癸尊彝。天黾。(《三代》13.34.1)卣
7.唯成王大才(在)宗周,商(赏)献侯贝,用乍(作)丁侯尊。天黾。(《集成》2626)献侯鼎
8.己亥,视事于彭,車弔(叔)商(赏)马,用乍(作)父庚尊彝。天黾。(《集成》2613)鼎
上述铭文中,1辞的“天黾”是黾氏族的自称。2辞的“黾”等于“天黾”,都是夏族冥氏的氏名。“天黾”作为氏族之名,在字数稍多的铭文中,依照惯例一般都应书在铭末,只有5辞是一个例外。“天黾”署氏名于铭文,是说明自己的族氏,这表明上古商周族氏分别甚严。我们在商周铜器铭文中看到一些氏名,如“戈”、“过”、“来”等,通过《左传》、《史记·殷本纪》等文献对照,才知“戈”、“过”本是夏族,“来”是商族。犹之通过文献对照知“天黾”即夏族的冥氏。上述1—6辞是殷代铜器铭文,说明“天黾”氏族中保留有父权世袭制,故其贵族世代祭父。而殷贵族赏赐天黾氏族首领以贝,说明天黾臣服商朝的历史。7—8辞为西周初期铭文,天黾氏族的献侯得以为诸侯,得以为周朝视事于彭。
以下的殷末铜器铭文值得单独讨论:
天黾,帚(妇)于妹。(《集成》1711,天黾妇方鼎)
妇于未,天黾。(《集成》1905,天黾妇方鼎)
关于“妹”地,《书·酒诰》载:“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伪孔传:“周公以成王命诰康叔,顺其事而言之,欲令明施大教命于妹国。”江声《尚书集注音疏》:“郑康成曰,沫邦者,纣之所都处,于《诗》国属鄘,故其风有沫之乡,其民有化纣嗜酒。”《诗·鄘风·桑中》:“爰采唐矣,沬之乡矣。”毛传:“沬,卫邑。”妹乃当时的一个诸侯国,其地就在殷都朝歌一带,即今河南淇县。铭文“帚(妇)于妹”,应指天黾族嫁女于妹邦之人,而与周族无涉。“妇”在句中做动词用,古书有这种类型的句子,如“以微子开(启)代殷后,国于宋”,(30)“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诗·大雅·大明》),司土簋铭文:“王来伐商邑,(诞)令康侯啚于卫。”上举第一例是说周武王分封微子启以代殷后,建国于宋。第二例的“嫔于京”,是指挚仲氏任姓贵族女子从殷商嫁于周(嫁给王季)。第三例杨树达先生谓:“啚字经传皆作鄙,《广雅·释诂》云:‘鄙,国也。’延令康侯啚于卫,即封康叔于卫也。”(31)由此可知,“帚(妇)于妹”的“帚(妇)”是名词的使动用法,意为“做妇”。故天黾嫁女于殷都“妹”地,只能以天黾(冥氏)与商族通婚解释较为适宜。
从殷墟甲骨文看,黾人曾臣服于商,并曾与商王通婚。《合集》7859正:“贞隹黾令。”(《合集》7860同卜)说明商王曾对黾氏族有所命令。《合集》22301有“匕(妣)癸”(共列举七个妣名,此其一),这一先妣即出自黾氏族,嫁于商先王。黾人亦在祖庚时与商朝发生过战争。卜辞:“其令伐黾。”(《屯》859)“申,黾乍(作)执。”(《合集》5947)作为一个小国,黾当然无力与商朝对抗,此战只能以失败告终。
三、释读“天黾”的对应文献资料
关于商周金文族徽“天黾”释读的讨论,涉及考古资料如何与文献相结合进行研究,重新构建上古史的重要问题。我认为必须严格区分传说史料和进入有史时代的史料,通过梳理找出相对应的文献记载,“天黾”的释读才不会混沌一团。
苏秉琦先生认为五帝(黄帝、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时代,其上限应不早于仰韶时代后期,“即大约相当于公元前3500年以后的事”,(32)这个推算大致不错。但我较为保守,宁愿相信黄帝时代是距今五千年前左右的事。
黄帝时期属于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尽管历来传说仓颉造字,事实上考古发现直至大汶口文化的陶文汉字才成形,至于以文字记事恐怕只能追溯到夏代。黄帝时代没有文字记载,当时发生的事情只能靠部族世代口述相传。关于黄帝传说的最早文字记载,见于《逸周书·尝麦解》,此时黄帝的历史已经过去两千多年。见于这一时期的黄帝传说,还有《穆天子传》等。此后,又有一些传说见于《左传》、《国语》、《庄子》、《山海经》等古书记载,则已是春秋、战国乃至秦汉时期的事了。至于金文齐侯因的“高祖黄帝”,则是渊源有自的战国传说。
黄帝轩辕氏,据《史记·五帝本纪》是以“轩辕之丘”地名得称,《五帝本纪》及《白虎通》又称其为有熊氏。《庄子·胠箧》谈到黄帝时的氏族:“昔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庐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上博简·容成氏》载:“膚(卢)是(氏)、茖(赫)疋(胥)是(氏)、乔结是(氏)、仓颉是(氏),轩缓(辕)是(氏),神戎(农)是(氏)、椲乙是(氏)、垆跸是(氏)之又(有)天下也。”(“卢氏”应即尊庐氏)《胠箧》记载了12个氏名,《容成氏》记载了8个氏名,两处重复的有4个,总共记述16个属于传说时代的氏族。根据这些记载,参以《世本》等古书,可知黄帝部族应以轩辕氏为核心,容成氏、仓颉氏等均加入其中,所以《世本》说“容成作历”、“仓颉作书”,都是黄帝时传说下来的历史。
神农、黄帝时代的氏族名记述较系统的仅见于以上两种文献,此外《世本》曾提到轩辕(另一处提到“有熊氏”)、神农和容成这3个氏名,其余13个氏名无载。《世本》一书据我统计共记载160多个氏名,其中传说时代的氏名有十多个,夏商的氏名有20多个,更多的是西周以后春秋战国时期的氏名。
《逸周书·史记解》所记氏名有皮氏、华氏、夏后氏、虞氏、扈氏、义渠氏、有林氏、愉州氏、有巢氏、重氏、唐氏、上衡氏、有南氏、有果氏、毕程氏、阳氏、坂泉氏(按即共工氏)、有洛氏等,没有说到前举16个氏族中的任何一个。司马迁根据先秦文献写成的《史记》之《夏本纪》、《殷本纪》,则分别记述了夏族、商族的一些氏名。《世本》、《逸周书·史记解》都已是进入有史记载的记述,而以记载当代的历史为主要内容。《夏本纪》、《殷本纪》的氏名,则应视为接近于实录。
进入有史时代的古文字资料,尤其证明了这一点。夏代暂且不论,殷商时期甲骨金文数量甚多,甲骨文除少量记事刻辞外,大量的卜辞是因事而卜,其所记述的氏族名都是实有的,早期的商周金文以族徽为多见,族徽意在表明器主,以便该器物在氏族内流传,故族徽所标示的必为当时存在的氏族无疑。
所以,商周时期见于甲骨、金文的氏族,所对应的不是记载传说时代历史的文献,而应是进入有史时代的文献,也就是说其所对应的不会是黄帝时代的传说史料,而应是三代的史料。其中的道理并不深奥。
“天鼋”说把商周的族徽“天黾”释为“天鼋”,说成古老的轩辕氏,然而轩辕氏早于商前期(前1600-前1300)大约一千几百年,暂定郑州出土的带“黾”字的铜器距黄帝时代一千五百年,那期间间隔的时间也太久。中国上古时期的氏族组织能够保持多久,传世文献没有明确记载,但甲骨、金文中的有些材料可以作为参证。例如关于族,张政烺说:“是族名,卜辞中常见,殷代和周初青铜器铭文中也常见,说明这一族的组织很强,殷亡后还依附周王以存在(见《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录编》上卷又一四页)。”①类似的情况还有(举)族。②这两个氏族存在的历史都有几百年。殷代还有戈氏,属夏族,见于甲骨、金文记载的时间约三四百年,加上夏代和商前期实际存在的时间(据《左传》哀公元年,戈在夏代一度被灭),估计为七八百年,最多不会达到千年。上古氏族能保持其族名、组织不变的,大抵不会超过这个年限。
此外,我们还必须考虑氏族更名变化的因素,《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是说陶唐氏的后人刘累,因为学扰龙于豢龙氏,受到夏后孔甲的嘉许,被赐改称御龙氏,成为豕韦氏的后代,可见古代族氏变化之一斑。所以认为轩辕氏历一千五百年而不变,这不大符合我们从甲骨、金文及古文献方面获得的知识。再说黄帝历经一千五百年,其氏族分合聚散的历史不尽可考,《国语·晋语》“凡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是说黄帝后代出现一些新氏族,这些氏族分成了不同的12姓。这些复杂变化恐怕都发生在此期间。到商周铜器上有“天黾”族徽的时代,黄帝部落联盟早已退出历史舞台,此时连轩辕氏是否存在都成问题,商周族徽所记必为当时存在的氏族,说“天鼋”是轩辕氏又怎么可能呢?
战国楚简《容成氏》记载轩辕氏,那属于记载远古传说历史,自应归入传说史料;甲骨、金文则记述有史时代的史事。天黾必为当时存在的氏族,故我释天黾即天冥,亦即冥氏,实有文献可证,这是记载当时的历史,而非传说的历史。
《礼记·乐记》载:“武王克殷反(郑玄注:“反,当为及,字之误也。”)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为什么这里称“黄帝之后”,而不称“轩辕氏”?原因可能就是殷周之际轩辕氏的名号已不复存在,这可以跟我们上面的说法相印证。
附识:承蒙两位匿名审稿专家提出宝贵修改意见,谨致谢忱。
注释:
①参见曹淑琴、殷玮璋:《天黾铜器群初探》,《中国考古学论丛》,北京:科学出版社,1993年。
②近十多年来信从“天鼋”说的主要论著有杨向奎:《宗周与礼乐文明》(修订本),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姚政:《论周族的起源——兼论黄帝》,《四川师范学院学报》1995年第4期;吴锐:《甲骨文中的“龟父”与金文中的“天鼋”和“玄鼋”》,《庆祝杨向奎先生教研六十年论文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王晖:《出土文字资料与五帝新证》,《考古学报》2007年第1期。
③关于不赞成释“天鼋”的诸家说法,于省吾先生概括为:“唐兰、孙海波、闻一多均以人形之下为鼃黾之象,唐兰释为‘大黾’(《古文字导论下》三六页),孙海波也释为‘大黾’(《古文声系·自序》)……闻一多则释为,并谓省变为奄,即《说文·邑部》‘周公所诛国之’(《古典新义》五一二页)。”于氏自己释为天黾。参见《释黾》,《古文字研究》第7辑,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
④郭沫若:《殷彝中图形文字之一解》,《殷周青铜器铭文研究》卷1,《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4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2年。
⑤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献侯鼎考释》,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
⑥参见林沄:《对早期铜器铭文的几点看法》,《古文字研究》第5辑,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张懋镕:《试论商周青铜器族徽文字独特的表现形式》,《文物》2000年第2期,又载氏著:《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2年。
⑦李学勤:《伶州鸠与武王伐殷天象》,《李学勤文集》,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
⑧郑慧生:《认星识历——古代天文历法初步》,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36、145页。
⑨参见王力主编:《中国古代文化常识图典》,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2002年,第17页。准确地讲,则如郑慧生先生说,危宿东南有坟墓四星,危宿下面有十二颗星,为垒壁阵,“西方人把坟墓四星加上垒壁阵的左垒、长臂以及羽林军化为一个星区”,称作宝瓶座(参见郑慧生:《认星识历——古代天文历法初步》,第159页)。轩辕星组中有七颗星属于狮子座,即“由轩辕九—十五和太微垣的五帝座、西上相、西次相等星组成的一个星座”,叫狮子座(参见郑慧生:《认星识历——古代天文历法初步》,第97页。关于这两个星座在星空的方位,可分别参见《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卷》,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0年,图版第44页星图2,图版第46页星图4)。
⑩《史记》卷27《天官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299页。
(11)郑慧生:《认星识历——古代天文历法初步》,第96页。轩辕十六星,《史记·天官书》正义说是“轩辕十七星”,这一差异自有天文学者解释,不影响本文的论述。
(12)杨向奎先生并未提到《国语·周语下》韦注关于星象的注释,他不但肯定了“天鼋”说,并且在此基础上释读青铜器铭文“玄鼋”(参见杨向奎:《宗周与礼乐文明》(修订本),第18—24页)。吴锐搜集资料较丰富,但解释皆从杨说(参见吴锐:《甲骨文中的“龟父”与金文中的“天鼋”与“玄鼋”》,《庆祝杨向奎先生教研六十年论文集》)。
(13)王晖直接释“天黾”为“天鼋”,亦即轩辕氏,未提到《国语·周语下》韦注关于星象的注释(参见王晖:《出土文字资料与五帝新证》,《考古学报》2007年第1期)。
(14)沈长云:《邑姜、大姜辨——周武王后妃称谓释疑》,《文史》2001年第57辑;又参见氏著:《上古史探研》,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第117-120页。
(15)邹衡:《论先周文化》,《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年。
(16)参见曹淑琴、殷玮璋:《天黾铜器群初探》,《中国考古学论丛》。
(17)参见唐兰:《从河南郑州出土的商代前期青铜器谈起》,《文物》1973年第7期。
(18)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征》,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87页。按,唐兰先生最初在20世纪30年代所著的《古文字学导论》中已释“大黾”,但未详述(参见《古文字学导论》(增订本),济南:齐鲁书社,1981年,第203页)。
(19)于省吾:《释黾》,《古文字研究》第7辑。
(20)曹淑琴、殷玮璋:《天黾铜器群初探》,《中国考古学论丛》。
(21)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墟的发现与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1994年,图版43之2。
(22)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二),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811页。
(23)参见孙海波:《甲骨文编》,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514—515页。容庚编著,张振林、马国权摹补:《金文编》,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878—879页。
(24)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二),第1809—1811页。
(25)马叙伦:《读金器刻词》,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61页。
(26)参见于省吾:《释黾》,《古文字研究》第7辑。
(27)参见胡厚宣:《甲骨文商族鸟图腾的遗迹》,《历史论丛》第1辑,1964年9月。又载氏著:《甲骨文所见商族鸟图腾的新证据》,《文物》1977年第2期。胡氏论述尤为详尽。
(28)高亨:《古字通假会典》,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第73页。
(29)关于夏代的冥氏,郑杰祥在《世本》秦嘉谟所释的基础上认为应在今山西平陆县北,可备一说(参见氏著:《夏史初探》,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77—78页)。
(30)《史记》卷4《周本纪》,第132页。
(31)杨树达:《积微居金文说》(增订本),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年,第244页。
(32)白寿彝总主编、苏秉琦主编:《中国通史》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序言”,第18页。
(33)张政烺:《卜辞裒田及其相关诸问题》,《考古学报》1973年第1期,又载氏著:《张政烺文史论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
(34)参见于省吾:《释》,《考古》197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