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中国古代“何武”的一系列规则_古汉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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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引言

      古汉语变读问题,前人多有研究,但意见不一:或认为变读属语法现象,或认为变读只反映构词,或认为变读中既有构词又有语法(王月婷2011)。本文暂不参与此讨论,只把前人所引用例以及自己发现的用例集合起来,考察动词在变读前后的词汇特征(例如:是否及物①、是否自主、是动作还是状态、是内向还是外向,等等),结果发现:(1)动词在变读前后往往增加论元或减少论元——即不及物动词变读为及物动词、及物动词或变读为不及物动词或变读为双及物动词(注意:这里的及物是广义的,包括致使/使动),且(2)词汇特征不同的动词,其增元或减元的方式(或者说变读规则)有所不同。这个不同,不仅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某类用例从来没有变读,而且影响到对古汉语是作格模式还是宾格模式的判断。

      

      二 不及物动词的变读

      该部分用例,指原始词是不及物动词者。不及物动词的变读,很明显分为两类:如果原始词是状态动词(非自主),则向致使变读;如果原始词是动作动词(或自主或不自主),则向及物变读。目前所见鲜有反例——个别“反例”实是误解②。而不按这种句法规则运作,则不变读,如动作动词的使动用法“反赵盾”、“进之”、“退之”等从无变读。

      (一)不及物动词的变读规则及其用例

      1.状态不及物动词,变读时成为带致使宾语③的及物动词

      状态不及物动词,前人已有此提法(赵元任1979)。该类动词,绝大多数是非自主的,其词汇特征可以概括为“不及物、非自主、表状态”。这种动词在古汉语里如果有变读,一定是向致使变读——增加致事、同时当事移至动词后充当致使宾语。用例如下:

      “沈”,有澄母平声、澄母去声两读。读澄母平声的是表状态的不及物动词,指人或物没入水中,不自主。《尔雅·释天》:“祭川曰浮沈。”注:“投祭水中,或浮或沈。”《经典释文》(以下简称《释文》):“沈:直今反。”(29/27.3)④变读去声则带致使宾语,义为“使……没入水中”。《左传·成11》:“施氏逆诸河,沈其二子。”注:“沈之于河。”这里“施氏”是致事,他使“二子”具有“沈”这一状态;不过对“施氏”而言,“沈去声”是个自主且及物的动作。《释文》:“沈:徐直荫反,注同,一音如字。”(17/11.16)同类用例又如《左传·襄18》:“沈玉而济。”《释文》:“沈:音鸩,或如字。”(18/2.16).

      “漂”,有滂母平声、滂母去声两读。读平声的是表状态的不及物动词,义为“浮”,不自主。此为常用音义,中古人注古书多不出注。变读去声则带致使宾语,义为“使……浮”。《诗·郑风·扬之水》:“扬之水不流束楚。”传:“扬,激扬也,激扬之水可谓不能流漂束楚乎?”这里“激扬之水”是致事,它使“束楚”具有“漂”这一状态。《释文》:“漂:匹妙反。”(5/26.9)同类用例又如《左传·庄7》:“无麦苗。”注:“今五月,周之秋,平地出水,漂杀熟麦及五稼之苗。”《释文》:“漂:匹妙反,又匹遥反。”(15/14.6)《书·武成》:“血流漂杵。”《释文》:“漂:匹妙反,徐敷妙反,又匹消反。”(4/2.19)

      

      此外,金理新观察到“燎烧”、“妥绥”、“条修”、“族束”、“

”等例亦属致使变读(2006:122-131)。笔者同意金理新的观点,下面以“燎烧”这对变读词为例予以说明。“燎”的来母去声一读记录表状态的不自主、不及物动词,义为燃烧。如《书·盘庚》:“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释文》:“燎:力召反,又力鸟反,又力绍反。”《左传·隐6》引此文,《释文》首音亦为“力召反”。又《礼记·杂记上》:“士丧有与天子同者三:其终夜燎,及乘人,专道而行。”《释文》:“燎:力召反,又力吊反。”“烧”,书母平声,致使动词(动词后带致使宾语),有“使……燃烧”义。如《礼记·月令》:“行烧薙,行水利,以杀草,如以热汤。”注:“薙谓迫地芟草也。此谓欲稼莱地,先薙其草,草干烧之。”

      另外,位移动词中的瞬间动词(如“出”、“入”等),在表示动作完成的状态时同样有致使变读,详参笔者(2013)拙文《古汉语中位移动词的变读问题研究》。这里以“出”为例略作说明:“出”,既可以表示由内而外的动作(如《诗·郑风》“出其东门”),又可以表示“出来了”这一状态(如《论语·学而》“弟子入则孝,出则弟”)。前者跟“饮、食”等及物动词相当,下文及物动词部分将会提到;后者相当于状态不及物动词,与之相应的是致使变读,即主语使宾语具有某种状态,如《左传·襄9》:“使皇郧命校正出马、工正出车。”“工正出车”不是使无生命的“车”发出“出”这一动作,而重在“出来”这一结果状态。《释文》:“出:如字,徐尺遂反,下同。”(17/21.18)“如字”是取常用音,徐音才是为这个“出”作的变读音⑤。

      由以上用例可见,该类变读中的原始词都是表状态的不及物动词,变读时成为致使词——及物动词的一种,呈现“不及物-及物”的增元倾向。另外,不及物的状态动词都是非自主的,而致使类及物动词多是自主的,所以亦有“不自主-自主”的倾向,只是在这方面有个别反例,如“亡喪”:“亡”本义是偷偷跑掉了,引申有外出、不在、失去、死诸义,表状态,用例如《易·旅》“射雉,一矢亡”;与之相应的致使词是“丧”,如《易·大壮》“丧羊于易”——因自己的行为致使羊亡于易,是致使但非自主⑥。

      该类用例,前人亦多归入使动/致使类。但普遍存在两个问题:(1)把使动/致使变读看作单独的类,忽视了它跟“不及物-及物-双及物”变读之间的内在联系;(2)忽视了它跟“反赵盾、走芒卯”类用例的区别,皆称之为使动/致使。其实“反赵盾、走芒卯”类用例的语义为“主语使宾语发出某个动作”(该类用例从无变读),跟这里的“主语使宾语具有某种状态”并不相同。我们建议,使发出动作称“使动”、使具有某种状态则称“致使”。

      2.动作不及物动词,变读时成为带普通宾语的及物动词

      动作不及物动词包含两个小类:一类是自主的,占绝大多数,该类用例在变读时成为及物动词,仍是自主的;一类是非自主的,这是非常规现象,仅个别用例(如“吐”),该类用例在变读时成为自主且及物的动词。由此亦可见“不及物-及物”、“不自主-自主”的变读倾向。下面分开来看用例:

      (1)不及物、不自主的动作动词,变读时成为带受事宾语的自主及物动词

      

      (2)不及物、自主的动作动词,变读时成为带受事、对象或处所等宾语的及物动词

      不及物、自主的动作动词,又可以分为两个小类:普通动词和位移动词。之所以如此分,是因为位移动词有其特殊性——要考虑目的地是否与参照点重合。譬如古汉语中的“来”和“往”,同是不及物、自主的动作动词,但“往”有带目的地宾语⑦的变读,而“来”却没有。为什么?因为“来”指向内,目的地是与参照点重合的已知信息,它无需在句法结构中呈现⑧,亦无需变读。而“往”指向外,目的地是未知信息,在需要指明这个未知信息的时候必须把它呈现于句法结构(充当宾语,偶或承前省),同时动词变读去声。除此之外,位移动词中的方式动词“走”、“趋”、“奔”⑨等在带目的地宾语时亦变读去声,举例如下:

      “往”,原读上声,是上古表达离开说话者而向目的地位移的主要动词,自主的不及物动作动词。《易·履》:“初九,素履,往,无咎。”《诗·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书·尧典》:“帝曰:‘往,钦哉!”’变读去声时带目的地宾语。《书·洛诰》:“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礼记·郊特牲》:“虎豹之皮,示服猛也;束帛加璧,往德也。”《释文》:“往:皇如字,徐于况反。”(12/10.17)

      “走”⑩,原读上声,义为奔跑,自主的不及物动作动词。《韩非子·五蠹》:“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变读去声时带目的地宾语。《礼记·曲礼》:“毋践屦,毋踖席,抠衣趋隅必慎唯诺。”《释文》:“(趋:七俱反,向也,注同。)本又作‘走’,徐音奏,又如字。”(11/3.8)《左传·襄23》:“乐王鲋侍坐于范宣子,或告曰‘栾氏至矣’,宣子惧。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释文》:“走:如字,一音奏(11)。”(18/6.21)

      “趋”,原读平声,指跑或疾走,自主的不及物动作动词。《周礼·秋官·条狼氏》:“条狼氏掌执鞭以趋辟,王出入则八人夹道,公则六人,侯伯则四人,子男则二人。”注:“趋辟,趋而辟行人,若今卒辟车之为也。”《释文》:“趋辟:七须反。”(9/16.21)变读去声时带目的地宾语。《周礼·考工记·轮人》注:“薮者,众辐之所趋也。”《释文》:“趋:七住反,又七须反,下同。”(9/22.21)《诗·魏风·葛屦》序:“魏地陿隘,其民机巧趋利。”《释文》:“趋:七须反,徐七喻反。”(5/29.10)

      位移动词是相对于时空的运动,目的地才是其最自然的达及目标、最自然的宾语,因此在及物变读中增带表目的地的处所宾语(12)。而不及物、自主的普通动作动词,变读时成为带受事或对象等宾语的及物动词,举例如下:

      “争”,有庄母平声、庄母去声两读(如字)。平声记录不及物动词,如“争鬬”、“争讼”、“争竞”之争。《易·坤卦》:“夫两雄必争,二主必危。”《释文》):“争:争鬬之争(13)。”(2/2.10)《左传·昭13》:“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注:“不竞争则为人所侵陵,不成为国。”《释文》:“争:争鬬之争,下‘争竞’同。”(19/15.13)去声记录及物动词,带受事宾语。《庄子·德充符》:“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释文》:“争:如字(14)。”(26/17.17)《左传·昭6》:“锥刀之末,将尽争之。”《释文》:“争:此一字如字。”(19/5.15)

      “嗥”,吼叫,不及物动词,读平声。《左传·昭14》:“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曍。”《释文》:“嗥:户羔反。”(17/25.22)《庄子·庚桑楚》:“儿子终日曍而嗌不嗄,和之至也。”《释文》:“嗥:户羔反,本又作号,音同。”(28/3.3)动词后跟“嗥”的对象成为及物动词,变读去声。《周礼,春官·大祝》:“来瞽,令皋舞。”注:“‘皋,读为‘卒曍呼’之‘曍’。来、曍者,皆谓呼之入。”疏:“瞽人言来,亦呼之乃入。皋舞,令呼亦来入,故郑云‘来、曍,皆谓呼之入,也。”由注、疏可知,“皋舞”同“来瞽”意思一致,皆指呼唤舞者、乐师使之入。故此“皋”为及物动词——它带对象宾语“舞”,刘氏注去声切语。《释文》:“皋:臯音曍,户高反,刘户报反。”(8/32.21)

      “号”,呼叫,引申指大声哭,不及物动词,读平声。《公羊传·庄公24》:“羔取其执之不鸣,杀之不号,乳必跪而受之,类死义知礼者也。”《释文》:“号:户刀反。”(21/12.10)《诗·大雅·荡》:“式号式呼,俾昼作夜。”笺云:“醉则号呼相效,用昼日作夜,不视政事。”《释文》:“号:户刀反,注同。”(7/14.5)《左传·宣12》:“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绖存焉,号而出之。”注:“号,哭也。”《释文》:“号:户刀反,哭也,注同。”(17/3.20)动词后跟“号”的对象,成为及物动词,变读去声。《左传·宣12》:“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注:“还无社,萧大夫;司马卯、申叔展,皆楚大夫也。无社素识叔展,故因卯呼之。”《释文》:“号:徐户到反,一音户刀反,呼也。”(17/3.18)《左传·襄19》:“冬,十一月,齐侯围之,见卫在城上,号之,乃下。”注:“卫下与齐侯语。”《释文》:“号:徐胡报反,召也。一音户刀反。”(18/4.7)

      该类用例,前人较少提及,但客观存在,其实际数量可能大大超过预期。笔者方言(山东莒县)中亦有,如不及物动词“挡”读上声、“挡枕”的“挡”则变读去声。这类用例,周祖谟(1945)、周法高(1962)多称其滋生词为“他动词”,这完全没问题。但需注意,前贤把“语”类用例跟以上用例完全等同起来并不合适,因为“语”原是自主且及物的外向动词,且变读时成为带与事宾语的双及物动词。

      另有一些用例,大概涉及逆构词,即不及物动词读去声、及物动词读非去声,如“射”、“爨”等。“射”,指张弓发箭,不及物动词。《说文·矢部》:“

,弓弩发于身而中于远也。从矢,从身。射,篆文

从寸。寸,法度也,亦手也。”商承祚《说文中之古文考》:“射,为篆文,则

为古文矣……象张弓注矢而射。”此义在《释文》中注船母去声音。《礼记·曲礼下》:“君使士射,不能,则辞以疾。”《释文》:“射:市夜反。”(11/8.17)动词后跟“射”的对象则变读船母入声。《仪礼·大射》:“射三侯将乘矢,始射干,又射参。”《释文》:“射三:食亦反,下二字同。”(10/14.20)《礼记·内则》:“射天地四方。”《释文》:“射:食亦反。”(12/18.13)“爨”,本是手推林入灶纳火煮甑之形,是带受事宾语的及物动词,此义《释文》注平声。《周礼·夏官·挈壶氏》:“及冬,则以火爨鼎水。”《释文》:“爨:七端反。”不及物动词则变读去声,《左传·宣15》:“易子而食,析骸以爨。”注:“爨,炊也。”《释文》:“爨:七乱反。”

      3.情感动词的变读

      从古汉语变读来看,情感动词原是不及物的,变读时成为带原因宾语的及物动词。带原因宾语,是情感动词的特点:其必有论元是感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必有论元,即刺激物;也就是说感事的情感是由刺激物引起的,由这个刺激物充当的宾语即为原因宾语。后来,原因宾语被重新分析为受事宾语,譬如现在说“

剑”就是喜欢剑,未必想到是因剑而喜。

      之所以把情感动词单列,是因为它究竟表动作还是表状态存在争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变读时其自主性并未发生改变,区别只是带上了原因宾语,可以归入“不及物一及物”类变读,用例如“喜”、“乐”、“恐”、“惌冤怨”、“怒”等。

      “喜”,有平(如字)、去两读。平声记录不及物动词,有快乐、喜悦义。《诗·豳风·七月》:“田畯至喜。”《释文》:“喜:王申毛如字。”(6/5.10)去声记录及物动词,义为爱好,即“因……而喜”。《庄子·说剑》:“昔赵文王喜剑。”《释文》:“喜:许记(15)反。”(28/23.3)

      “乐”,来母入声记录不及物动词,义为喜悦、安乐。《论语·学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释文》:“乐:音洛。”(13/3.14)《诗·唐风·蟋蟀》:“无已大康,职思其居。”传:“已甚康乐。职,主也。”《释文》:“乐:音洛,下皆同。”(5/30.17)疑母去声记录及物动词,义为喜好,即“因……而乐”。《汉书·靖王刘胜传》:“胜为人乐酒好内。”师古曰:“好内,躭于妻妾也。乐音五教反。

      “恐”,有上、去两读。上声记录不及物动词,《尔雅·释诂下》:“恐,惧也。”《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传:“战战,恐也。兢兢,戒也。”《释文》:“恐:邱勇反。”(6/22.15)去声记录及物动词,即“因……而恐”。《庄子·胠箧》:“唯恐缄縢扄鐍之不固也。”《释文》:“恐:丘用反。”(27/5.2)此二读《集韵》分别清楚。丘勇切:“恐,《说文》‘惧也’。”欺用切:“恐,欺用切,疑也。”

      (二)不及物动词变读显示的语言运作模式

      1.古汉语既有作格模式、亦有宾格模式

      上述不及物动词的变读,很明显分为两组:(1)原始词为状态动词,有致使变读,如上文第1类用例;(2)原始词为动作动词,有及物变读,如上文第2类用例。这种句法分别,跟作格(ergativity)模式、宾格(accusativity)模式的句法分别相一致。

      Dixon(1979)指出:不及物动词的主语为s,及物动词的主语为A、宾语为0;如果s跟A一致,属主格/宾格模式(或简称为宾格模式),如果S跟0一致,则属作格/通格模式(或简称为作格模式)。从古汉语不及物动词的变读来看,第1类用例其原始词为状态不及物动词,主语应该标记为s;其变读的滋生词处于致使配对句,属及物句的一个小类,主语应该标记为A、宾语标记为O。下面以“沈”为例予以说明。“

”本是状态不及物动词,可以说“祭或浮或

”,也可以用来描述被投入水中的二子的状态——“二子或浮或

”,这里“二子”是不及物动词的主语,标记为S;当“沈”变读去声时则是致使句,如“施氏

其二子”,这里“施氏”是及物句的主语、标记为A,“二子”充当宾语、标记为0。如下图(1)所示:

      (1)

      

      (2)

      

      

      2.同一动词古今归类的差异

      据上文所述,可得下表(3)。上栏:左边是作格模式,原始词表状态,有变读的致使配对句;右边是宾格模式,原始词表动作,有变读的及物配对句。下栏:对古汉语而言是不合法的运作模式,该类从无变读。

      (3)

      在关系语法(Relational Grammar)的背景下,Perlmutter(1978)根据作格、宾格模式的特点,首次提出了著名的“非宾格假说”(the Unaccusative Hypothesis),即不及物动词应该区分为“非作格”(unergative)、“非宾格”(unaccusative)两种;Burzio(1986)进一步指出及物动词亦应平行地区分为“及物”(transitive)与“致使”(causative)两类。现代汉语中。李艳惠(Audrey 1985)、吕叔湘(1987)等都有过类似做法。黄正德(2007)则把上文不及物动词中的“非作格”、及物动词中的“及物”,统称为“非作格动词”;把不及物动词中的“非宾格”、及物动词中的“致使”,统称为“非宾格动词”。

      大致来说,表(3)上栏左边的属非宾格动词、右边的属非作格动词。只是,前贤多针对现代汉语,且并未涉及变读问题,因此在具体用例的归类上跟古汉语有所不同。譬如:(1)“来”、“走”等位移动词,在古汉语中是表动作的非作格动词,在现代汉语中则是用于存现句的非宾格动词;(2)“出”、“去”等位移动词,在现代汉语中亦是用于存现句的非宾格动词,但在古汉语里它们是典型的瞬间性位移动词——既可以表示动作(如“出其东门”)、又可以表示状态(如“出于五鹿”)。表状态的那个才是非宾格动词,它有致使配对句;表动作的那个跟“饮”、“食”等用例相类(下文及物动词部分还会谈到)。可见,是否具有作格化古今存在差异。一个非作格位移动词如何作格化从而用于存现句,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限于篇幅,另文讨论。

      此外,存在争议的还有情感类动词。从本文用例来看,它能够带宾语,按宾格模式运作,应该归入非作格动词。

      三 及物动词的变读

      该部分用例,指原始词是及物动词者。及物动词的变读,可以有增元和减元两个方向。限于篇幅,减元变读另文讨论。增元的变读,即及物动词变读为双及物动词,据我们考察有两类:如果原始词是内向的(主体获得某种物质或信息),变读时增加致事主语、施事移至动词后充当宾语,即向使动变读;如果原始词是外向的(客体获得某种物质或信息),则增加与事宾語,成为普通的双及物动词。

      (一)及物动词的变读规则及其用例

      1.内向及物动词,变读时成为带施事宾语的双及物动词

      内向及物动词,基本都是自主的动作动词,如“饮”、“食”、“视示”、“买卖”、“受授”、“学斅”等。该类动词,在古汉语里向使动变读,即增加致事主语同时施事移至动词后充当宾语,语义为主语使宾语发出某个动作。很明显,虽然原始词即是自主且及物的,但变读后自主性、及物性皆有增强。用例如下:

      “饮”,有影母上声(如字)、影母去声两读。上声记录及物动词,义为啜(某),宾语“某”或不在句法结构中呈现。《诗·小雅·无羊》:“或饮于池。”《孟子·告子上》:“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变读去声后成为使动词——增加致事,由施事充当宾语,义为“使……饮”。《左传·宣2》:“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这里“晋侯”是致事,他使“赵盾”发出“饮”这一动作。《释文》:“饮赵:于鸩反。”(16/22.3)直接宾语或不在句法结构中呈现。《左传·宣12》:“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释文》:“饮马:于鸩反。”(17/2.3)“食”、“视示”跟“饮”一致,前贤多有讨论,兹不赘述。

      笔者认为,梅祖麟(1980:328)提出的“买卖”、“受授”、“学斅”等由“内向动词变读为外向动词”的用例,亦与“饮”等一致:原始词是内向、自主、及物的动作动词,变读时成为增带致事主语的双及物动词(即“使动词”),如“卖”即使别人“买”、“授”即使别人“受”、“斅”即使别人“学”。大概因为就致事主语而言,变读动词所表示的动作指向外——如“卖”是别人有所得,所以梅先生称之为外向动词。其实“饮、食、视示”诸例若就致事主语而言,其变读词也是外向的——如“晋侯

赵盾酒”是别人(赵盾)有所得。因此,我们认为,“饮”类用例与“买卖”类用例并无不同。

      除此之外,及物、自主、动作动词中还有一个小类——有界位移动词,因为它具有一定的特殊性,所以单独拿出来讨论。有界位移动词中有一类瞬间性动词(如“出”、“入”、“逾”等),既可以表示动作(如“出其东门”)、又可以表示动作完成的状态(如“出于五鹿”、“入则孝,出则弟”)。前边不及物动词部分曾提到,表状态的是非宾格动词,有致使配对句(如“工正

车”)。而表动作的,其“界”大致相当于及物动词的“物”,所以可以看作及物的一个小类,与之相应的是使动变读(16)(字或作“黜”,彻母入声)。《左传·襄15》:“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释文》:“出:如字,徐出音黜。”此事见《左传·僖28》:“卫侯欲与楚,国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说于晋,卫侯出居于襄牛。”由上可见,“出其君”即卫国人使卫侯发出“出”这一动作,是跟“饮”、“买卖”大体一致的使动。

      2.外向及物动词,变读时成为带与事宾语的双及物动词

      外向动词,有些是自主的(如“语”),有些是不自主的(如“遗”);变读时皆增加与事宾语,成为自主的双及物动词。该类用例较少,如下:

      “语”,前贤多认为“语”是不及物动词,其实“语”也可以带受事宾语,如“子不语怪力乱神”,故应该看作及物动词。它有疑母上声(如字)、疑母去声两读。上声记录及物动词,义为谈论(某),宾语“某”或不在句法结构中呈现。《论语·乡党》:“食不语,寝不言。”《庄子·天下》:“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释文》:“庄语:如字。”(28/29.20)《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去声记录双及物动词,带与事宾语,直接宾语或不在句法结构中呈现。《论语·阳货》:“居,吾语女。”《释文》:“吾语:鱼据反。”(24/19.12)《左传·隐元》:“公语之故,且告之悔。”《释文》:“语:鱼据反。”(15/3.9)

      “遗”,有以母平声、以母去声两读,平声记录及物动词,义为亡也,即丢失(某物),是不自主的。《易·小过》:“飞鸟遗之音。”注:“飞鸟遗其音声。”《释文》:“遗之:如字。”(2/23.16)以母去声,义为贻也,是带与事宾语的双及物动词,是自主的。《礼记·曲礼上》:“凡遗人弓者,张弓尚筋,弛弓尚角。”注:“弓有往来,体皆欲令其下曲,隤然顺也。遗人无时,已定体则张之,未定体则弛之。”《释文》:“凡遗:于季反,与也,注同。”(11/6.7)直宾或不在句法结构中呈现,《诗·豳风·鸱鸮》序:“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释文》:“以遗:唯季反,本亦作‘贻’,此从《尚书》本也。”(6/6.19)

      该类用例较少,原因有待进一步探究。其中一个可能性是:有些用例采用了另外的表达方式——通过介词“以”引进直接宾语,如“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何以赠之、杂佩以赠之、宋襄公赠之以马”等。但不管怎么说,通过变读构造的这种双宾语结构依然存在。

      (二)变读规则的对比分析

      通过变读规则的对比分析,可以发现不及物动词变读跟及物动词变读的区别与联系,为语言模式的分析提供客观依据。

      本文第二部分曾提到,不及物动词分为状态、动作两类,状态不及物动词有致使配对句、动作不及物动词有及物配对句,二者分属作格模式、宾格模式。而及物动词,基本都是动作动词,它采用的是另一种区别手段:内向,外向。内向动词有使动变读,外向动词有增加与事的双及物变读。

      读者可能注意到,我们区分了“致使”与“使动”。所谓“致使”,其语义为主语使宾语具有某种状态,是针对状态不及物动词的。而所谓“使动”,其语义为主语使宾语发出某个动作,理论上既包括“反赵盾”这样的用例、也包括“晋侯饮赵盾酒”这样的用例——二者通过原始词的及物性加以区分:前者原始词是不及物的(其使动从无变读);后者原始词是内向的及物动词(有使动变读)。区分“致使”与“使动”具有理论及现实意义。

      根据Vendler(1967)关于事件意义的经典理论,以及主张词汇分解(lexical decomposition)的语法学理论,邓思颖(2010:86-88)把事件意义最终分为三个类别:状态、动作、变化,对应的轻动词分别是BE、DO、BECOME。古汉语变读系统中,常见的是BE和DO。而这二者,有可能是主体本身发出或具有的,也有可能是外力所致(即CAUSE)(17),由此产生了不同的组配:“CAUSE……BE”(即“致使”)、“CAUSE……DO”(即“使动”)。此外,DO可能牵涉某人、某物、某事(简单记为Sth/Sb),从而导致了更为复杂的组配——这种组配,恰跟古汉语的变读体系相一致,如下图(4)所示:

      (4)

      由上图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及物动词的“使动”(斜体的“CAUSE……DO”)无变读,但“致使”(“CAUSE……BE”)有变读。本文第二部分曾提到,不及物动词中的状态动词按作格模式运作,即“BE—CAUSE……BE”;而动作动词按宾格模式运作,即“DO—DO+Sth/Sb”;如果动作动词按作格模式运作(即“DO-CAUSE……DO”),则无变读。可见,区分“使动”与“致使”,便于理清不变读的条件。

      当然,不论是“使动”还是“致使”,皆含CAUSE。不及物动词的致使变读属作格模式,那么及物动词的“使动变读”是否可以认为是作格模式?相应地,及物动词“增加与事的变读”,可否认为是宾格模式?

      本文第二部分曾提到,不少学者认为一元动词、二元动词可以平等地区分为两类,黄正德统一归之为非宾格动词、非作格动词;他(2007)还进一步指出:现代汉语里的三元动词也可以区分为非宾格(给予类)、非作格(偷抢类)两类,如下表(5):

      (5)

      “给予类”动词含CAUSE、“偷抢类”动词增加了“李四”这样的宾语,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们跟二元的非宾格、非作格动词具有一致性,因此区分为非宾格、非作格似无不妥。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黄说或可商榷,内向动词(如“饮”、“买卖”等)、外向动词(如“语”、“遗”)的变读模式尚需进一步研究。

      四 余论

      本文梳理了不及物动词、及物动词的变读规则,发现二者既有区别、又有一致性(18):(1)区别:不及物动词按状态、动作分为两类,及物动词按内向、外向分为两类;(2)一致性:状态不及物动词、内向及物动词,皆有含CAUSE的配对句(变读时增加致事主语);动作不及物动词、外向及物动词,变读时增加宾语。

      这种现象,在古汉语变读的时代多通过改变读音来体现,涉及的变读方式有清浊变换、非去声与去声变换、改变前缀等。至于各变读的具体功能,尚有待进一步研究。

      ①汉语学界对动词及物性的认识颇有争议,本文采用王力(1943)、李临定(1990)、陆俭明(1991)等的观点,“及物”指动词能带宾语者。

      ②或认为“来”有使动异读,黄坤尧(1997:156-58)对此说予以否定,他明确指出:其去声一读,全为“劳来”作音,对使动用例反而并不作音。或认为“逸-失”属致使变读,其实亦不然,如“塞翁失马”显然不是塞翁使马逸。

      ③除非有特别说明,宾语分类及名称皆依孟琮(1999),下同。

      ④指《经典释文》的第2卷、第2页、第10行。下仿此。相应十三经注疏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版的新编小四库本。

      ⑤徐邈、刘昌宗所作音注,与陆德明所取首音时有不同,但有规律可循:动词名物化、敬指、动词带目的地宾语、形容词的使动用法等,陆德明多取动词原来的读音,(偶或取去声变读音)刘、徐二氏则取去声变读音。据此笔者认为,刘、徐二氏之音非为无稽。很可能是陆德明时这些变读音衰落了,故不以之为首音。

      ⑥此例由黄笑山师提供,谨此致谢!

      ⑦孟琮(1999)归入“处所宾语”,但增带一般的处所宾语并不变读,故这里改称“目的地宾语”。

      ⑧上古汉语“来”排斥方所宾语,到魏晋时期才多了起来,参考杨克定(1992)。

      ⑨“奔”的变读仍保存于现代汉语,如歇后语“老母鸡上鸡窝——奔(笨)蛋”中“奔”即是带目的地宾语变读去声。

      ⑩“走”有使动用法,跟“进、退”等用例一样,皆不涉及变读,原因详下文。

      (11)虽然陆德明在《经典释文·序》里指出“其或音、一音者盖出于浅近”,但就此例而言,其“一音”跟陆德明的某些首音(如下例“趋”)、跟徐氏音(如上例“往”)变读规则是一致的,据此推断该音是合理的。

      (12)有些位移动词在上古汉语中从不带处所宾语或总是带处所宾语,缺少了从不及物到及物的变化,故无及物变读。

      (13)《释文》或云“争,责衡反,争鬬之争。”(24/3.10)由是知“争鬬之争”读平声。

      (14)《释文》或云:“争,争鬬之争,又如字。”(20/11.12)由是知“争鬬之争”与“如字”必不同,前者读平声,则如字读去声。

      (15)“记”,《释文》作“纪”,据黄焯(1980:243)汇校改。

      (16)注意,不是每一个瞬间性位移动词都有相应的使动变读,原因待考。

      (17)还有可能仅仅是别人的主观观点,即意动,本文不涉及。

      (18)主要针对普通动词,位移动词有一定的特殊性,参见笔者(2013)拙文《古汉语中位移动词的变读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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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中国古代“何武”的一系列规则_古汉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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