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困境中寻求“突围” 吉林省国有企业情况调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吉林省论文,国有企业论文,困境论文,情况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为寻求国有企业摆脱困境的具体途径和探索新的体制生长点，作者近日到吉林省进行了调查。先后到长春、四平、吉林和梅河口四市的17家工业企业进行了实地考察，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现将调查情况刊登如下，希望带来普遍的借鉴意义。
——编者
一、当前国有企业面临的突出问题和企业状况分析
通过调查，我们感到，当前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正处在十分关键的“转折”时刻，面临三大突出问题：
1.国有工业增长速度较快，但效益下滑，“速度效益型”增长机制已经失灵
吉林省今年上半年国有工业稳定增长。全省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完成产值比上年同期增长14.7%，其中国有工业增长12.9%，增幅比去年同期增加10.7个百分点。在国有工业稳定增长的同时，效益却在持续下滑，亏损面和亏损额都达到了历史最高点。过去，企业只要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就有一定的可保证的效益，但是现在这种“正相关”关系已变得很弱。我们在调查中看到不少企业出现“三高一低”的现象，即产值高、产量高、销售收入高，但利润却很低。从亏损情况看，1—5月份，国有企业亏损额比去年同期增长40.5%，预算内省直冶金、石化、机械、煤炭、轻工、食品和建材七大行业中，上半年盈亏相抵后仅石化行业盈利，其他全部净亏损。
2.结构性矛盾进一步加剧，产销率和市场竞争力下降
正常的工业产销率应在97%以上，然而由于企业的生产结构不能适应市场需求结构的变化导致库存增加，产销率下降。今年1—5月份吉林省独立核算工业企业产销率仅为90.8%，比去年同期下降了3.4个百分点。据对734种工业产品调查分析，畅销产品占43.5%，平销及滞销产品占65.5%。另据对吉林市调查，该市工业产销率为90%，比去年同期低4.5个百分点。
3.失业问题突出，影响社会稳定
据介绍，到6月末，全省县区级以上工业企业中，停产和开工不足的企业占14%，其中停产企业占8.2%，开工不足企业占5.8%，拖欠职工工资累计为4.6亿元，涉及职工28.5万人。实际情况比此更严重。有不少企业职工因生活困难，找市政府寻求帮助；有的亏损企业职工甚至向盈利企业厂长下跪请求调转工作。我们在梅河口造纸厂调查时看到有几十个退休工人聚集在厂长办公室，要求给饭吃。失业问题对煤炭等行业来讲问题更为尖锐，如通化矿务局人均月生活费不到65元的困难户已达8000多户，集体上访增多，稳定工作难度明显加大。
总之，要全面看待国有企业目前的形势，一方面我们要看到国有企业面临的形势是严峻的，外有激烈的市场竞争，内有种种矛盾和问题，特别是要注重“速度效益型”增长已经失灵这一事实，那些无视国有企业深层次的矛盾，盲目乐观，对改革和发展是不利的。另一方面，我们也应注意到有一部分国有企业，特别是一些大型国有企业，已经开始从“改制”和促进发展两方面来再造新优势，并且获得初步成效，夸大或过分渲染国有企业的困难也是错误的。
二、国有企业陷于困境的原因
国有企业陷于困境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以往在分析时，人们往往把这些原因孤立地“横向并列”。通过调查，我们感到这些原因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并列的关系。就其对企业状况的影响来说，有的是直接原因，有的则是深层原因。
第一层，直接原因，企业生产成本不断攀升。一是物化成本上升，如电费、运费、原材料费用上升。二是活劳动成本上升，到5月末，全省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工资总额为43.4亿元，同比增加7.6亿元，增长了21.1%，其中国有工业企业工资总额为32.9亿元，同比增加5.3亿元，增长了19.2%。这里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工资增长率大大超过劳动生产率增长速度，一些宏观经济问题即由此产生。三是企业利息加重。今年前5个月，全省独立核算工业企业利息支出比上年增长30.6%，净增了5.8亿元；其中国有工业企业利息支出同比增加了4.9亿元，增长32.8%。
第二层原因，国有企业经营环境不佳，与非国有企业相比，处于不平等的竞争环境。这一问题，过去已经掌握，但下去一看比原来掌握的还要严重。一是国有企业的债务负担，原来掌握一般在70%以上，现在该省国有企业负债率一般为80%以上，负债中的不良资产也比原来了解的要高。据介绍，全省银行不良贷款比例占40%，工商行的比例更高，占47%；其次是人的负担，据估计企业富余人员平均占30%左右，有的企业富余人员高达2／3。三是企业办社会的负担，这一点在吉林省尤为沉重。这一问题解决起来比原来设想的要棘手得多。
第三层，深层原因，国有企业的企业制度问题和结构问题。我们在调查中听到一种“班级论”，意思是说如果个别学生成绩差，要从学生身上找原因；如果全班同学成绩都很差，则要从老师和学校方面找原因。在座谈中，吉林市、四平市同志也不约而同地讲，在传统体制下，国有企业效率低下、约束软化等现象反复出现、普遍存在，这就不是某一个企业的问题，肯定有客观规律在起作用，应当从企业制度上寻找。我们认为这一说法不无道理。传统的国有企业制度是与计划经济体制休戚与共的，现在我们已经确定要改革计划经济体制，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就产生一个原来的企业制度如何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问题。除企业制度有缺陷外，企业的产品结构及更大范围的产业结构也存在问题，与市场需求结构发生矛盾。这些问题不是现在才发生的，而是长期以来在传统体制下逐渐形成的。近年来由于国有企业改革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加之结构调整也比较缓慢，在市场形势发生变化的情况下，矛盾进一步暴露出来。与前两层原因相比，制度性和结构性原因是国企陷于困境的深层原因。
三、推进国有企业改革、在困境中寻求“突围”的若干“招法”
面对国有企业所处的困境，吉林省的同志不等、不靠，积极寻求“突围”的办法。长春市企业的同志说：“能大部队‘突围’出去的，就大部队‘突围’；实在不行的也要分散‘突围’。”基于这种认识，他们创造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归纳起来，有以下三类：
第一类，从沉重的债务包围中“突围”。
一是“分立经营”方式。采用这种方式比较典型的是吉林市国营八二七二厂。具体作法是：首先将具有生机和活力的那部分有效资产从国营八二七二厂中划出，组建一个新的企业——吉林高特实业有限公司。其次对资产和债务进行合理的重组，与生产经营无关的资产留给老厂，新企业租赁老厂的资产，按协议交付租金；历史债务划给老厂，银行给予停息挂帐；新厂只按划出的资产量承担相应的债务。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分立经营的方式，对那些产品有市场、有竞争力，但债台高筑的国有企业来讲是一种效果明显且简便易操作的方式。
二是“买断经营”方式。首先实行这一办法的是长春制药厂。具体做法是：（1）在长春制药厂外新建长春制药有限责任公司，让新老企业在法律上完全独立。（2）让新公司带去4000万元的原有银行债务（相当于新公司从银行的贷款），新公司用这4000万元从老厂“买断”有用的2900万元的固定资产，剩下的1100万元用于“买断”土地使用权、知识产权和商标；将老厂中的2299个职工带过来；除新公司带走的4000万元债务外，其它债权债务都由老厂承担。（3）银行再注入500万元的启动资金，同时企业职工和经营者自筹236万元资金。实行“买断经营”后，上半年亏损额明显降低，由去年同期亏损670万元降到170万元。“买断经营”的主要优点是避免了“分立”式改革中的对旧厂负连带责任的缺陷，从而使债务重组和企业创新有机地结合起来，是一条较为有效的做法。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分立经营”还是“买断经营”，没有银行的配合和支持是不可能实施的。
第二类，从僵化的资产格局中“突围”。
针对长期以来国有资产存在条块分割、部门分割的僵化格局，吉林省的同志根据经济发展的需要，从资产“划转”和资产“兼并”两方面进行“突围”。
一是跨地区、跨部门“整体划转”。这是四平市推行的一种办法。四平联合化工厂，是一家市属企业，职工5500多人，因资金短缺经营极为困难。两年前由市政府决定将该厂划转到中国化工进出口集团公司，成为中化集团下一独立的“子公司”，即中化四平联化总公司。开始时，很多人不赞成，认为这是把市属企业“拱手于人”，但从两年实践看，由于攀上了中化集团，企业在资金上得到很大好处，除直接从中化集团获得3500万元的低息资金外，还由中化集团担保从中国建行获得了8000万元的贷款；同时原来四平联化无出口权，现可以“借船出海”。由于开拓了国内外市场，企业形势喜人，将实现全年创500—600万元利润的目标。
二是先破产、后兼并“救劣强优”。榆树柴油机厂是一家县属企业，因经营不善，资产负债率高达180.7%，陷于绝境，宣布破产，长春拖拉机厂对该厂实行兼并。尽管在短期内增加了负担，但从长期看获得了一家与之配套的动力厂，有利于拖拉机厂生产。这种把破产和兼并结合起来的做法，既解救了劣势企业，又壮大了优势企业，取得了“一石两鸟”的效果。
第三类，部分中小企业从传统的“国有”体制中“突围”。
除上述两种“突围”方式外，在调查中，我们看到一些中小型国有企业把摆脱眼前困难和推进企业制度创新结合起来，在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前提下尝试变革企业的财产关系，具体来讲有三种方式：
一是通过“增量变革”把原来单一国家所有的企业改成具有多元财产关系的股份制企业。四平鼓风机厂的改革就是一个典型。在改革中把原来的国有资产评估作价，然后向职工和法人增资扩股，改制为四平金丰股份有限公司。现在该企业利税总值位居四平市预算内企业的第一位。该公司负责人说：“尽管国有股权不足50%，但国有资产并未削弱。”理由为：一是该企业国有资产存量没有减少；二是由于该公司的效益好，股票日益升值，国有资产存量也随之升值；三是由于面对的是成百上千的小股东，占41%的国有股权完全处于控股的地位。用570万股的国有资产即控制了这家拥有1395万股的企业，是壮大了公有制还是削弱了公有制，答案是很明确的。
二是通过“存量变革”将国有企业改为“股份合作制”企业。在这方面梅河口市走到了前列。股份合作制的具体作法是：把国有企业的资产经评估作价后，有偿转让给本企业的职工，然后，职工再以投资者的身份将资产投入到企业中，组建为股份合作制企业。通过深入调查，我们看到将国有小型企业改为“股份合作制”企业有以下几条明显好处：一是实行这种“股份制和合作制”相结合的产权制度，突破了传统的“集体所有”的抽象的财产所有权制度；二是使按劳分配与按股分配相结合，突破了以往单一的按劳分配模式；三是职工既是劳动者又是所有者，促进了民主管理；四是有利于形成所有者、经营者和劳动者共同投资、共同经营、共享成果、共担风险的利益共同体。从我们的考察结果看，实行股份合作制有利于调动职工和经营者两个积极性，普遍认为这是一个放活国有小企业的好办法。
三是把国有小企业的产权出售给私人经营。我们调查了梅河口一家小型国有印刷企业，长期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连年亏损，负债率达120%。去年底，政府部门下了决心，并通过厂内职工“全民表决”，将其转给私人经营。具体做法是将其固定资产和债务全部转给接收者。由于企业资不抵债，现等于“零资产”转给私人，另外20%的债务作为政府欠该经营者的，但不立即给他，等以后再从其上交税收中扣除。从效果看，采用产权出售方式的企业收效都比较明显，如这家印刷企业今年上半年生产满负荷运行，扭亏为盈。梅河口市现在实行产权转让给私人的只是少数，而且在转让过程中注意做好职工的安置工作。
四、几点思考和建议
1.国有小型企业改革应实行以“改制”为主的“双线推进”方略。所谓“双线推进”是指：“第一条线”，在不改变企业所有权的情况下，放活经营权，包括承包经营、租赁经营、委托经营、联合经营等；“第二条线”对企业的所有权进行变革，包括实行股份制、股份合作制、产权出售、合资嫁接等。目前对“第一条线”改革争论不大，对第二条线有不同的看法。我们认为对于小型企业的放活胆子可再大些，力度可强一些。虽然小企业户数多、分布广，但它们所占的资产比重小（约21%），即使将它们都实行股份合作制或产权转让，也不会影响大局，何况股份合作制还是一种新型的合作经济形式。因此，国有小企业的“双线推进”改革可以考虑以改制为主。要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尊重他们的意愿，鼓励企业和职工大胆创新，勇于探索。
2.国有大中型企业要突破“两权分离”的改革模式，实行新型的“三权分离”。80年代企业改革的思路是实行“两权分离”即将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这里回避了企业“法人财产权”。根据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要求，我们认为，深化改革就要理顺国有企业的产权关系，实行新型的“三权分离”，即将投资者的最终所有权、法人财产权和经营权相分离。这里的关键是要承认并明确法人财产权，建立企业法人产权制度，以便使企业成为真正的市场主体。法人财产权具有双重性质：在企业内部，相对于出资者来说，它是财产的实际控制权和支配权；在企业外部，相对于其它的市场主体来说，法人财产权可视为是财产所有权。
3.要重视分配制度变革在企业改革和发展中的作用。在现代社会中，企业的活力除靠财产关系的激励作用外，非财产关系的激励（企业内部的分配制度）同样十分重要。目前在企业改革中，对后者往往重视不够，迄今企业内部新型的分配制度尚未建立，不利于调动企业经营者和职工的积极性。在这方面日本现代企业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他们采用多种有效的内部激励制度，招揽了大量的高尖人才，增强了企业职工的凝聚力和对企业的向心力。我国的国有企业要保持长期的效率，既要重视财产的激励作用，也要重视分配制度的激励作用。
4.企业改革要寻求平稳“着陆”措施。以制度变迁为主要内容的国有企业改革势必要触及一些深层次问题，而要“碰硬”不可避免要引起利益格局的重新调整。为此，不能采取激进的方式，如将工业主管局改为资产经营公司时，由谁来负责停产企业的“下岗”职工问题，看来需要有过渡性措施，防止因出现“断裂”而影响大局。为增进改革质量，避免出现重大的社会不稳定问题，需要寻找一些平稳“着陆”改革措施。同时，要从现实出发，努力解决当前能够解决的问题，克服消极等待和拖延做法。
5.国有企业改革要与经济发展紧密结合。当前国有企业改革与经济发展两者结合不够紧密，一些单位往往就改革谈改革，存在明显的形式主义和“游击作风”。必须根据宏观经济发展和微观企业的发展条件来设计改革方略。特别在目前情况下，要把企业改革与产业结构调整和培植新经济增长点结合起来，资产重组政策必须与产业政策相对接。根据新形势的需要，建议由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主持，国家计委、国家经贸委、国家体改委、财政部和中国人民银行等部门共同参与，以江泽民同志讲话为指导，从改革、发展和稳定相结合的角度，制定一个比较全面的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的总体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