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关系中的车臣_车臣论文

俄美关系中的车臣_车臣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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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拖不决的车臣问题是缠绕独立后的俄罗斯政府的一个难以摆脱的梦魇。如果说,车臣问题的复杂性在初期还被俄罗斯国内激烈的政治斗争和严峻的经济形势所冲淡,那么,当政党斗争逐步进入有序化,国家已经逐步走出危机并出现了连续经济增长的情况下,该问题由于分离势力恐怖活动的扩大化与恶性化而显得更加突出。对俄罗斯政府来说,车臣问题不仅成了一个内政难题,而且还严重影响了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关系。美国对俄罗斯政府车臣政策的牵制及对车臣分离势力的支持和袒护,使这一将历史恩怨、民族嫌隙、宗教隔阂、反恐斗争和中央与地方关系等诸方面内容交织在一起的难题的解决变得更加棘手。

一、车臣问题的起源

俄罗斯联邦制的构成原则是民族区域原则和行政地区原则相结合,俄罗斯联邦主体由民族自治实体(民族共和国、民族自治州、民族自治区)和地方自治实体(边疆区、州和直辖市)组成。车臣共和国属于民族自治实体。第一次车臣战争爆发后,俄罗斯族和其他民族的大部分人逃离车臣。目前,车臣境内的居民基本上是车臣族人。车臣的地理位置具有特殊性,位于北高加索的捷列克河两岸,南与格鲁吉亚为邻,北与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接壤,西靠北奥塞梯共和国,东接塔吉斯坦共和国。它所处的北高加索地区位于欧亚大陆的结合部,战略地位很重要,历来是俄罗斯通往中亚和西亚的咽喉,也是俄罗斯与中亚各地油气管道和铁路运输的枢纽。

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在戈尔巴乔夫推行以“民主化”、“公开性”和“政治多元”为主导方向的社会政治改革过程中,苏联各地兴起了民族主义运动,少数民族争取独立自主的斗争风起云涌。在这样的民族运动风潮中,车臣人也踏上民族独立自主的道路。1990年5月,原苏军退役将军杜达耶夫当选为反对派组织车臣全国国民代表执行委员会主席,同年11月发表车臣共和国主权宣言。1991年10月27日,杜达耶夫在共和国全民选举中当选车臣总统。11月1日杜达耶夫发布了第一号总统令,正式宣布车臣独立。如果车臣独立,必将对俄罗斯联邦的国家统一和完整性构成威胁,从而产生“多米诺”效应,可能导致整个俄罗斯面临解体的危险①。

但是,叶利钦从车臣事变一开始就表现出一种消极的立场。当时的俄罗斯克格勃主席伊万年科认为:“好像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意识到,解决北高加索出现的问题需要花大力气,首先是他本人需要这样做。在最紧要关头的那些日子里,他根本就好像失踪了”②。亲历车臣战争的俄罗斯联军集群司令员特罗舍夫也指出,杜达耶夫政权利用了俄罗斯部队1992年撤出车臣时留下的大量军事装备和弹药库,建立了自己的武装力量,“而莫斯科的政治家们则装出一副仿佛任何特殊的事情都未发生的样子”③。可见,第一次战争爆发前俄罗斯联邦政府对于车臣争取主权的措施反应迟钝,未能采取有效措施。

当然,从俄罗斯客观形势看,1991年至1994年11月,由于俄罗斯“双重政权”问题,叶利钦也无力解决车臣问题。但随着十月事件的结束,俄罗斯开始恢复政府的有效管理,而且中央政府重新确立了对地方政府的权威④。俄罗斯开始寻找解决车臣问题的时机。1994~1996年,俄罗斯当局采取了武力措施,以期使车臣共和国的秩序重新回到宪法轨道上来。分离主义者的负隅顽抗导致了武装冲突,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在1996年8月签署哈萨维尤尔特协定及1997年5月签署和平条约之后,俄罗斯军队撤出了车臣。这为车臣共和国继续推行加速削弱俄罗斯国家体制、破坏俄罗斯领土完整的政策提供了便利条件。可以说,在两次车臣战争中,俄罗斯虽然屡次加大对车臣非法武装的打击力度,但迫于美国的压力,军事行动受到很大限制,并没有彻底制止车臣非法武装继续破坏和分裂俄罗斯的活动。车臣战争的后果是灾难性的,不仅有人员伤亡,更造成国家物质资源的巨大损失⑤。

二、美国干预车臣问题的形式及俄罗斯的反应

克林顿政府与布什政府对车臣问题的干预形式有相同点⑥,但差别亦很明显。在克林顿执政时期,俄美在车臣问题上矛盾的焦点集中在人权领域,人权问题造成俄美两国矛盾不断。其一,美国借助人权名义对俄罗斯施加压力。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曾声称:“2000年2月份,美国的年度人权报告详细记录了这场战争给车臣人带来的令人震惊的后果。当人权观察组织公布了在格罗兹尼处决人员概要时,我们要求在国际观察员的监督之下对此进行全面公开的调查,并惩治肇事者。只有理解了这些指责的实质,俄罗斯才能令人信服地声称,它是认真履行国际义务的”⑦。其二,美国在政治上对车臣反对派予以支持,积极会见车臣反对派领导人。与此相应,克林顿时期美国采取的具体措施更多地集中在社会心理基础层面发动全方位的媒体宣传,形成对车臣问题的舆论氛围。俄罗斯的应对之策是一方面积极宣传,传达关于车臣问题的真实情况,另一方面对俄罗斯民众坚定地表达在车臣问题上的国家意志。美国全方位媒体宣传的重要方法是美国往往在车臣反对派领导人发出呼吁后,马上进行呼应,对俄罗斯形成里应外合的舆论氛围。1995年3月10日,第一次车臣战争期间,杜达耶夫在美国深具影响的平面媒体《华盛顿邮报》上发表文章:“我们呼吁全世界民主国家,特别是美国和德国的领导人进行干预”⑧。正如俄罗斯自己认识到的,问题在于所有的关键是争夺西方舆论的斗争,让西方看到谁是车臣冲突中的恐怖分子,谁在杀害平民,谁是种族灭绝的罪魁祸首⑨。

乔治·W·布什政府执政以来,美国认为:“事实上几个大国就可根本地影响国际和平、稳定与繁荣。这些国家能够进行大规模的破坏,它们的愤怒或者善行影响着千百万人。由于面积、地理位置、经济潜能和军事力量等原因,它们有能力影响美国福利的好坏。此外,这种力量通常还伴随着一种要在国际政治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使命感。大国不只关心它们自身的事务”⑩。美国开始改变对车臣问题的政策。正如赖斯指出的:“美国的政策必须集中在同俄罗斯的重要安全议程上。首先,美国须认识到,美国安全受到的俄罗斯实力带来的威胁要比受到的其衰弱和无内聚力带来的威胁小。这就意味着要密切关注俄罗斯核力量与核武库的保险与安全。其次,美国必须与俄罗斯就变化中的核威胁问题进行广泛的讨论。最后,美国须认识到,俄罗斯是一个大国,美俄将总是既有一致的利益,也有冲突的利益。在位于石油蕴藏丰富的高加索地区的车臣发生的战争特别危险。俄罗斯总统普京利用这场战争在国内激起了民族主义情绪,同时推进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俄罗斯军队前所未有地直言其有义务保卫俄罗斯联邦的完整,这是文官与军队关系中一个不受欢迎的事态发展。车臣战争对俄罗斯政治文化的长期影响是不应低估的”(11)。美国因而加大了干预车臣问题的力度。当然,这种对俄罗斯不利的局面很快因为九一一事件而发生重大变化,布什政府对车臣问题的干预形式也呈现复杂性,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九一一事件到阿富汗战争期间,俄罗斯在车臣问题上的压力较小。九一一事件发生后,普京力求实现与美国关系中有利于俄罗斯的发展,并力图在此基础上,寻求车臣问题的根本好转。而布什政府为了实现打击恐怖主义的目标,需要争取俄罗斯的合作,并因此改变对车臣分裂主义、恐怖主义势力的支持,在车臣问题上向俄罗斯示好。

2001年9月24日,普京发表电视讲话表示,俄罗斯将与国际反恐怖联盟进行情报合作;准备向美国提供用于人道主义物资运输的空中走廊;不反对中亚国家向美国提供机场;向阿富汗的北方联盟提供武器和军事装备。美国很快作出回应,并在车臣问题上的态度有所改变。布什总统表示,应对车臣与国际恐怖组织有联系的人予以坚决打击,切断对车臣恐怖分子的外部经济援助。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美国不再指责俄罗斯在车臣采取的军事行动。俄美在反对国际恐怖主义问题上达成了一定共识。

俄罗斯国内政治局势也出现了突发事件。2002年10月23日,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发生恐怖分子劫持人质事件。美国在莫斯科人质事件后加强了与俄罗斯在车臣反恐问题上的认知度。俄罗斯也借助人质事件的影响,迅速采取措施,继续扭转在车臣问题上的不利局面。2003年2月14日,俄罗斯最高法院宣布俄罗斯境内外的15个伊斯兰激进组织为恐怖主义组织,这些组织不得在俄罗斯境内从事任何活动。2003年2月,美国宣布将三个车臣武装团体的反俄组织列入“恐怖组织”名单,对其实行包括冻结银行资产在内的制裁。

第二阶段,随着阿富汗战争的结束,伊拉克战争的爆发,国际环境发生一系列变化,俄美在车臣问题上重现矛盾。

其一,美国无视俄罗斯政治解决车臣问题的努力,对车臣总统大选进行指责。2000年6月1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在车臣共和国建立临时行政权力机关的法令,并任命卡德罗夫为车臣临时政府领导人。这标志着俄罗斯开始对车臣实行总统直接治理,车臣局势由单纯军事状态转入政权和经济建设同武装剿匪并行的新阶段。2003年10月7日,车臣共和国行政长官艾哈迈德·卡德罗夫当选车臣总统。这是根据新选举法选举的第一位车臣总统。2003年10月6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就对车臣总统选举发表谈话,认为车臣总统候选人、车臣行政长官卡德罗夫缺乏竞争对手以及亲卡德罗夫力量对传媒的控制让美国得出结论,车臣总统选举不符合自由表明意愿的国际准则。这一表态显然是对俄罗斯政治解决车臣问题努力的否认。2004年5月9日,卡德罗夫在苏联卫国战争胜利日庆祝活动中被炸身亡。2004年9月1日,车臣前内务部长阿卢·阿尔哈诺夫在8月29日举行的总统选举中获胜,当选车臣新总统。在车臣选举新总统的第二天,2004年8月30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指责说,这次选举不符合国际民主标准。2004年9月8日,美国表示,继续同车臣分裂势力温和领导人进行接触。美国在车臣问题上的这些举动都引起俄罗斯的强烈不满。

其二,美国继续在人权问题上干预俄罗斯车臣问题。2003年4月1日,美国国务院发表2002年度《国别人权报告》,谴责俄罗斯在车臣滥杀无辜,侵犯人权。2003年7月,总部设在美国纽约的人权观察组织又发表声明,指责俄军在搜捕车臣武装分子时“滥用刑罚”。俄罗斯均予以反驳。美国在2003年人权报告中又指责俄罗斯车臣共和国2003年10月举行的总统选举有舞弊行为。

其三,双重标准问题成为双方争执的焦点。九一一事件后,俄罗斯即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2002年2月3日,俄罗斯国防部长伊万诺夫在第三十八届慕尼黑国际安全政策会议上强调,反恐斗争应该打击所有形式的恐怖主义,不应该有双重标准。2004年8月6日,俄罗斯表示,美国为所谓的“车臣前外长”阿赫马多夫提供政治避难表明其在反恐问题上明显实行双重标准。俄罗斯强调,美国类似的行为完全不符合俄美伙伴关系的精神,与俄美两国共同反对国际恐怖主义的任务不相称。

第三阶段,2004年别斯兰事件后,俄美在车臣问题上紧张气氛有所缓和,但双重标准问题依然存在。在别斯兰人质事件中,由于车臣恐怖分子针对普通贫民,尤其是儿童采取了恐怖活动,世界各国均表示谴责,俄罗斯政府获得了十分有利的国际舆论支持。美国总统布什出于政治考虑,也公开表示支持普京政府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并提出愿意在反恐问题上为俄罗斯提供一切形式的帮助。普京不失时机地提出,俄罗斯境内连续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与国际恐怖组织有联系,是国际恐怖活动的一部分。但美国依然坚持双重标准。美国强调,车臣冲突必须政治解决,美国仍愿同车臣温和派保持接触,并再次表示俄罗斯最终必须与车臣反叛领导人举行政治谈判。

可见,九一一事件后,虽然出于建立世界反恐联盟的需要,美国在车臣问题上的态度有所改变,承认俄罗斯对车臣的军事行动是国际反恐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美国又坚持人权和民主理念,把人权问题单独分离出来,以人权问题为借口继续牵制和反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同时,布什政府以会见车臣外长的方式,对俄罗斯车臣问题实行双重标准。

三 俄美对车臣问题的不同政治理念

车臣问题的真正困境在于,单纯的军事政策难以根本解决车臣的武装对抗并有可能引起更多年轻穆斯林的反抗行为;而国际化解决方案和谈判,不仅会让俄罗斯政府难以接受,而且会使车臣问题陷入更难根治的僵局(12)。正是由于车臣问题本身的这种复杂性以及俄美不同的政治理念,最终造成俄美在如何解决车臣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

第一,美国的立场主要是基于以民主与和平手段处理国内外问题的理念,而俄罗斯则认为主权高于一切。自由、民主、公民权利、三权分立、政教分离、以私有财产不可侵犯为基础的市场经济以及宪法至高无上的法治等等,都是美国社会的成员一致接受并且不容挑战的原则。意识形态的简单化使美国人不容易在国际事务中换位思考,甚至很难理解其他国家的复杂国情。美国人眼中的世界一直就是两个:以美国为代表的“自由世界”和以美国的敌人为代表的“邪恶世界”。美国的使命就是“捍卫自由世界”和“消灭邪恶势力”,灰色地带是不存在的(13)。曾在克林顿时期担任助理国防部长的约瑟夫·奈认为:“在民主国家,国家利益只不过是有关同世界上其他国家之关系的一系列共同优先考虑。尽管各种战略利益是国家利益的组成部分,国家利益还是要比战略利益宽泛得多。如果公众认为,诸如人权、民主这样的价值观对其自身特性特别重要而愿意为推进它们付出代价的话,那么国家利益就可以包括这些价值观。美国人民认为,他们的利益包含某些价值观及其在国外的推进”(14)。

俄罗斯问题专家、布什政府第一任期内任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赖斯也认为,“共和党执政时的美国对外政策应重新使美国关注国家利益以及对主要政策重点的追求。美国对国家利益的追求将会创造条件促进自由、市场经济与和平。美国的国家利益一直以促进自由、繁荣与和平的扩展这一愿望来界定。这在过去曾是美国的特殊角色,当我们进入21世纪时应再次成为美国的特殊角色”(15)。

可见,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政府执政,均以民主与和平为基本政治理念处理国内外事务。正是基于这种理念,美国认为,1997年5月12日签署的结束车臣战争的条约可以在俄罗斯中央与其他地区之间的关系方面起到表率作用。尽管协议的措辞模棱两可,而且还拿不准协议是否能得到贯彻执行,但是,此协议的签署等于是承认动用坦克、大炮和轰炸机不是治理车臣问题合法和有效的手段(16)。

俄罗斯则认为,车臣问题是事关俄罗斯全局的问题。领土和主权完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是现代国际关系的基石。俄罗斯的车臣问题是维护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核心利益问题。在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问题上,俄罗斯立场坚定。在俄罗斯看来,国家安全面临一个最严重的威胁是地区分离主义。从政治方面看,这将导致某些地区企图获得超出宪法范围的额外权利,像车臣在1994年那样自行宣布独立。从经济方面看,分离主义会破坏统一的经济空间,破坏统一的财政信贷、税务和关税系统,最终将破坏社会政治稳定。因此,俄罗斯必须加大对车臣非法武装的军事打击力度。1999年11月14日,普京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表示:“在战争中,哪怕是最仔细筹划的军事行动,有时也会造成平民的伤亡。我们对此深感遗憾。我们开展反恐怖行动是不得已而为之。果断的武装干预成了避免车臣境内和境外人员进一步伤亡、避免受恐怖分子奴役的许多人进一步受难的唯一途径。因此,当一个社会的核心利益受到暴力分子的围攻时,负责任的领导人必须采取对策。这就是我们在车臣所要达到的目的,我们决心达到这个目的”(17)。

第二,美国对车臣问题的干预还基于“保护人权”的理念。美国也希望以人权问题为突破口,力图从国际政治格局中制约俄罗斯。俄罗斯则利用国际局势的变化和各种国际场合解释俄在车臣问题上的立场,以寻求国际支持,同时坚持政治对话,避免和西方激烈冲突。

美国“人权高于主权”的理念并非自今日始,而是深深植根于美国的政治传统(18)。纵观历史,可以看到一个不变的美国信条,即深信“国家的伟大有赖于为自由而创造安全的世界”。随着国内的社会变化,特别是种族、宗教、文化多元化和民主外延的扩大,美国霸权的社会和宗教基础逐渐从白人种族主义和基督新教的“天定命运观”过渡到自由、民主和人权的“普世价值观”。美国比过去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更需要民主、自由、人权这些信念来支撑(19)。国家利益是对所有或大多数美国人都很重要的公众利益。国家利益既包含安全与物质方面的关注,又包含道义与道德方面的关注(20)。冷战后,推进民主和人权始终是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三目标之一。所以,人权利益是美国对俄政策的一个目标。美国副国务卿斯特罗布·塔尔博特认为,美国的长远目标是希望看到俄罗斯成为一个标准的现代化国家——实行民主管理,遵守自己的宪法和法律,面向市场和经济繁荣,不仅国内,而且与世界其他国家保持和平的局面(21)。

俄罗斯则利用各种外交场合阐述其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普京认为:“当恐怖分子发动袭击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可以袖手旁观。保护其公民不受威胁是所有政府的神圣职责。如今,恐怖主义已经没有疆界。搞恐怖活动的人可以在离得很远的地方互相勾结。在车臣发生的暴力事件的很大一部分是得到外国资助的。我们眼下的目标是从车臣清除那些威胁车臣人和俄罗斯人安全的匪徒。我们还力求恢复暴力的受害者、多年来生活在武装犯罪集团控制之下的车臣人民的平民社会”(22)。1999年11月18日,在欧安组织伊斯坦布尔首脑会议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共同指责俄罗斯,在国际政治格局中孤立俄罗斯。美国认为,俄罗斯不能简单地把这场战争看作是内部事务(23)。美国要求俄罗斯立即停火撤军,接受西方出面调停。俄罗斯面临巨大压力,叶利钦总统进行了有力反击并提前回国。

第三,美国对车臣问题的干预也基于维护弱小民族权益的理念。美国民主中的多元化趋势,也明显地表现在对外关系中。少数族裔在美国社会中所占数量、比例和政治影响的增加,一方面对社会凝聚力和美国的白人文化传统形成了挑战,另一方面也加强了美国对外部世界的关注。近几十年来进入美国的新移民,特别是其中的政治活跃分子,增加了美国对外扩张和“人权干预”的动力。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往往比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更加积极地要求美国加强对外干涉的力度。可以说,对外国内政的干涉符合这部分美国公民的“民主要求”(24)。在美国看来,随着全球化的继续,少数民族想从一个较大的国家分裂出去的愿望有时被证明是正当的。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求助于民族自决的主张来确认多民族国家的分裂是有效的,主权国家正在失去它作为世界体系内的基本组织单位的独特作用。美国基于维护少数民族权利的民主理念而对车臣问题进行干预也就不难理解了。

美国的这一理念,在俄罗斯看来,认为美国是试图激起俄罗斯同伊斯兰世界的冲突,在国际舞台上孤立俄罗斯。车臣问题的最终解决必须考虑到宗教因素。车臣分离主义的表现之一就是非法武装领导人试图使车臣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同伊斯兰会议组织的成员国进行官方接触,这种尝试虽然鲜有成效,但是,位于北高加索地区的俄罗斯联邦自治共和国的分离主义倾向可能会加强,另一方面,这些自治共和国将致力于结成某种形式的邦联,结果就会破坏俄罗斯高加索边境地区的安全与稳定。如果俄罗斯这一地区在意识形态领域和政治领域走向伊斯兰化,最终将导致该地区脱离俄罗斯。这显然是俄罗斯不愿意看到和极力避免的。

第四,美国国内人权组织对美国政府的压力也不可忽视。应该看到,美国拥有世界上数量最多、种类最复杂的利益集团。各个利益集团在其共同利益的驱使下,经常对国会或政府施加压力。美国的人权组织就是其中非常活跃的利益集团。1996年4月,美国传统基金会发表报告,认为克林顿不能牺牲美国利益支持叶利钦,克林顿应做到:其一,坚决支持俄罗斯的民主、选举、个人自由和市场经济制度,而反对一切用反民主的办法去解决俄罗斯面临的问题;其二,坚决支持原苏联新独立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要向俄罗斯表明,俄罗斯扩大自己对邻国的控制,特别是对乌克兰和波罗的海国家,将导致美国采取反措施。美国反对俄罗斯在波罗的海国家、乌克兰、中亚和高加索等地区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阻止新俄罗斯帝国的出现是西方国家的首要任务;其三,谴责俄罗斯在车臣的残暴行为。克林顿应要求结束那里的敌对状态,并允许欧洲安全和合作组织进行调停。美国支持用谈判方式解决这一问题,给予车臣人民自治权。在这样的政治压力下,不仅对于美国,即便对于俄罗斯,美国学者也认为,摆在普京面前的一个最熟悉的考验就是车臣问题。普京如何在那里实现和平将向整个世界通报俄罗斯履行它对人权,对给予少数民族的自治权作出的承诺。他到底是一位富有同情心的医生,还是一位靠惩罚而获胜的胜利者呢?他可以发出信号,做法是宣传对政府军队还是车臣斗士犯下了侵犯人权罪行的调查结果(25)。

第五,美国担心,俄罗斯政府在车臣问题上黩武主义倾向的增长将导致整个政权独裁专制倾向的加强,并进而发展到在独联体事务中帝国倾向的恢复。这是俄美在车臣问题上最大的利益分歧所在。美国的长远利益在于俄罗斯向市场体制和民主政治演变。如果俄罗斯恢复或建立新的俄罗斯帝国,那么,俄美之间冷战后的战略合作的基础将荡然无存。

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认为,俄罗斯向建设一个没有帝国野心和最终完全民主的国家的转变进程是缓慢的和极不平坦的。对西方而言,这一政策的含义是明确的。俄罗斯应该最终成为一个既民主、又没有帝国野心,既与其民族国家的新地位相符、又能与其欧洲邻国理顺关系的国家(26)。美国认为,俄罗斯是实际加入国际社会,还是重新退到自己的外壳里去,并采取敌对态度,这取决于其国内外种种因素捉摸不定的相互作用。俄罗斯自身必须同一种政治风气作斗争。这种风气所依据的传统是帝国扩张和依靠穷兵黩武,以获得显赫地位,而不是安全。其原因很不幸,是因为俄罗斯尚未与其苏联时代的过去彻底决裂。俄罗斯在相互矛盾的拉力之间无所适从:一种拉力是向内的,因而也是孤立主义的;另外那一种则是帝国主义的。俄罗斯统治阶层和许多知识分子习惯于被看作大国公民。因此,对他们来说,该国衰落到第三世界国家地位,这是一种痛苦的经历。他们与其说关心生活水平的低下,不如说更关注实力和影响力的丧失。对他们来说,实力和影响力所采取的形式是无与伦比的帝国辉煌和军事力量(27)。赖斯也认为:“俄罗斯提出了一种不同的挑战。俄罗斯仍然具有大国的许多属性:人口众多,领土广阔,军事潜力巨大。但它的经济衰弱和民族认同问题威胁到它的存在。俄罗斯决心在世界上显示其权力并经常以任意的、威胁美国利益的方式行事”(28)。

美国对俄罗斯控制周边地区的帝国思想十分警惕,担心俄罗斯由于车臣问题进而发展到在独联体事务中帝国倾向的恢复。美国认为,由于俄罗斯政府强烈指责沙特阿拉伯、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等国庇护和支持车臣恐怖主义者,车臣战争还影响到俄罗斯与其在高加索地区的邻国之间的关系。美国认为车臣战争提醒西方注意俄罗斯周围新独立的小国的脆弱性,也提醒美国认识在这些国家独立上的利益(29)。在美国看来,虽然俄罗斯承认原苏联各共和国的主权地位,但是这种承认来自于精明的算计,而不是情感。俄罗斯反对把周边国家的分离当作既成事实来予以接受。因此,莫斯科不遗余力地要使这些国家在经济、政治和军事等方面逐步地与俄罗斯重新一体化。鉴于这些国家在面积大小和人口方面的差异,这样做只会意味着使这些从前的加盟共和国重新沦为附属国。美国担心俄罗斯不仅想恢复其帝国,而且想重新获得超级大国地位。凭借经济手段,俄罗斯是无法达到后一目标的,而在现代世界上,这种地位正是由此而来。美国担心俄罗斯仍然依靠军事能力实现世界强国目标(30)。

基于这种认识,美国对俄罗斯在车臣问题上的举动异常关注。1997年1月4日,俄罗斯最后一批军队撤离了车臣。美国人认为“他们撤离时留下的一片狼藉使俄罗斯在全世界的名誉扫地,并且使人们对苏联崩溃后的克里姆林宫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产生怀疑。莫斯科企图控制车臣的这场战争使俄罗斯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大大受到损害,在世人看来,它成了一个邪恶、危险的俄罗斯帝国。这绝对无助于提高俄罗斯在国际上的形象”(31)。1999年11月2日,美国向俄罗斯施加压力,要求它停止在车臣的军事行动。美国警告说,如果不能通过谈判解决车臣冲突,就会造成更多的平民伤亡,并破坏俄罗斯在世界上的声誉。

综上所述,俄美双方在基本的政治理念上存在严重分歧,这不可避免地导致俄美在车臣问题上矛盾不断。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认为,美国应该明确无误地表示坚决反对这场残酷的、无谓的战争。没有其他问题比美国在车臣战争问题上澄清立场更为重要了。美国尊重俄罗斯的领土完整,对在其领土上打击恐怖主义的义务没有异议。但是,俄罗斯的行动需要受到批评。在车臣问题上避重就轻是有悖于美国的原则和利益的,美国决不会这样做。不论美国在其他问题上寻求达成什么协议,美国必须让俄罗斯清楚地认识到,这场战争必须通过政治手段而不是军事手段来加以解决。如果俄罗斯不能认清这一事实,那就可能导致自己在国际上遭到越来越大的孤立(32)。

四 结论

其一,车臣问题对俄美关系的影响是全局性的。如前所述,车臣问题涉及俄美在政治、经济与双边关系各个领域,影响广泛。也正因如此,俄罗斯积极寻求政治解决车臣问题,以求更好地协调与美国的关系。正如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指出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能用武力办法解决车臣问题。应当在车臣采取综合行动”。具体而言,俄罗斯车臣反恐战略的国内机制应定位于政治、经济和军事等多个层面(33)。从俄罗斯政局来看,普京总统也一直高度重视车臣问题,注意综合解决车臣问题。车臣问题的解决也得到了长足进展。正如俄罗斯学者指出的,促进社会政治文化的妥协性,有利于社会逐渐摆脱矛盾与冲突,建立和发展公民社会,并解决民族关系中潜在的和公开的冲突,形成在多民族国家中民族关系的一致性(34)。所有这些政治努力,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俄美关系在车臣问题上的矛盾。

其二,车臣问题对俄美关系的影响是全局性的,但不是根本性的。为了巩固俄罗斯所谓的民主变革的成果,确保俄罗斯成为一个对西方世界至少是无害的国家,在苏联解体后,美国不仅密切关注俄罗斯国内政局的走向,而且用各种手段直接干预和影响俄罗斯国内政治发展进程中的某些重要领域的政策。干预车臣问题就是这一战略思想的体现。也就是说,只要俄罗斯继续沿着美国认可的民主与市场经济的道路发展,车臣问题就不会从根本上动摇俄美关系。

其三,美国处于整体的政治考虑并不希望车臣局势完全恶化,无法控制。可以说,美国在车臣问题上的底线是避免同俄罗斯发生直接军事冲突,这是显而易见的。同时,美国还必须避免俄罗斯因民族问题而导致国家分裂引起欧亚大陆的不稳定。美国认为,俄罗斯和主张脱离联邦的车臣共和国之间的冲突,是原苏联所特有的一种冲突,同时又是世界范围民族和地区冲突形式的一部分。1995年1月3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麦柯里也表示,美国作为一个民主国家也有以内战的武装冲突解决分裂运动的历史。有鉴于此,美国也担心,如果允许车臣宣布独立,那么俄罗斯的其他共和国可能也会这样做,最终会使这个国家四分五裂,从而松懈中央对其核武器的控制。相反,俄罗斯依然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保持稳定,这对美国的长期安全是非常重要的。

其四,俄美关系中的车臣问题,除了要考虑俄美政治理念的不同以外,也不能脱离里海石油运输问题、脱离对高加索石油财富之争谈论美国对车臣事件的态度。单就俄罗斯而言,它看重车臣问题背后蕴涵的能源因素。俄罗斯认为,美国已经宣布里海为其切身利益地区,并在这场斗争中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要把俄罗斯排挤出里海石油输送体系。

其五,车臣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决定了车臣重要的战略地位,因此北高加索战略重要地区的地缘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也是美国干预车臣问题的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俄罗斯认为,美国的主导思想是要阻止俄罗斯巩固在北高加索的地位,它试图采取政治和经济杠杆对俄罗斯进行施压,迫使莫斯科停止军事行动,同恐怖分子进行谈判。俄罗斯国家主权及国家安全所面临的主要地缘政治威胁来源于西方——首先是美国——所奉行的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认为,作为在冷战中被打败的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不应被视作国际政治和国际法中的一个真正独立的主体。俄罗斯认为,西方并不希望俄罗斯取得胜利,因为这样的话,俄罗斯将明显加强(35)。

其六,从地区安全方面看,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直接威胁俄罗斯南部安全的主要根源之一就是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消极影响造成的威胁。正是基于这个考虑,俄罗斯领导人始终向美国表明一点,维护国家领土完整、整顿车臣秩序和防止整个北高加索局势动荡是俄罗斯国家利益所在。

总体而言,九一一事件之后,由于美国在全球反恐中需要俄罗斯的合作,对车臣问题的干预力度已减弱,对俄罗斯政府的指责已减少,这实际上使布什政府减少了一个干预俄罗斯内政的口实。车臣问题对俄美关系的影响已日益淡化。

注释:

① 陈联璧:《俄罗斯民族关系问题研究》,http://www.cass.net.cn/chinese/s24—oys/chinese/Production/projects32/007.html.

② [俄]列昂尼德·姆列钦:《权力的公式》,新华出版社、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1年中文版,第472页。

③ [俄]特罗舍夫:《我所亲历的车臣战争》,新华出版社2004年中文版,第3页。

④ С.В.Кулешов,Д.А.Аманжолова,О.В.Βолобуеви,Ηациональная политика России:история и современность.Москва,1997г,с.409.

⑤ Ш.М.Мунчаев,В.М.Устинов, 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история России:От становления самодержавия до падения Советской власти,Москва,1999г,с.732.

⑥ 其一,以政府声明和领导人表态的方式影响俄罗斯;其二,借助欧安组织干预俄罗斯;其三,以经济援助制约俄罗斯。

⑦ M.K.Albright,Clear on Chechnya,The Washington Post,Mar 8,2000.

⑧ D.Dudayev,Chechnya’s cry:“We are not secessionists.”The Washington Post,Mar.10,1995.

⑨ Д.Косырев,России пора перейти в наступление на внешнеполитическом фронте:Владимиру Путину придется корректировать курс в отношениях с Западом по вопросу о Чечне,посколъку статичная “жесткостъ”исчерпала себя//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14 января 2000 г.

⑩ C.Rice,Campaign 2000:Promoting the National Interest,Foreign Affairs,January~February,2000.

(11) Ibid.

(12) Это сильный удар по

власти—Эксперты“НГ”:чеченская политика зашла в

тупик//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28

октября 2002г.

(13) 王缉思:《美国霸权的逻辑》,载《美国研究》2003年第3期。

(14) J.S.Nye,Redefining the National Interest,Foreign Affairs,July~August,1999.

(15) C.Rice,Campaign 2000:Promoting the National Interest,Foreign Affairs,January~February,2000.

(16) S.Talbott,The Struggle For Russia's Future,The Wall Street Journal,September 25,1997.

(17) V.Putin,Why We Must Act,New York Times,November 14,1999.

(18) 王缉思:《美国丢不下意识形态》,载《环球时报》2000年5月5日。

(19) 前引文:《美国霸权的逻辑》。

(20) S.P.Huntington,The Erosion of American National Interests,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1998.

(21) S.Talbott,The Struggle For Russia's Future,The Wall Street Journal,September 25,1997.

(22) V.Putin,Why We Must Act,New York Times,November 14,1999.

(23) M.K.Albright,Clear on Chechnya,The Washington Post,Mar 8,2000.

(24) 前引文:《美国霸权的逻辑》。

(25) P.E.Tyler,Now,After the Battles,The Real Tests for Putin,New York Times,March 26,2000.

(26) Z.Brzezinski,Russia Stumbles Toward Reform,The Wall Street Journal,April 7,1998.

(27) R.Pipes,Is Russia Still an Enemy? 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1997.

(28) C.Rice,Campaign 2000:Promoting the National Interest,Foreign Affairs,January~February,2000.

(29) Ibid.

(30) R.Pipes,Is Russia Still an Enemy? 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1997.

(31) P.Ford,Russia’s Retreat Ends Chechnya War But Leaves a Long-Term Impact,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January 6,1997.

(32) M.K.Albright,Clear on Chechnya,The Washington Post,Mar 8,2000.

(33) Это силъный улар по власти—Эксперты“НГ”:чеченская политика защла

в тупик//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28

октября 2002 г.

(34) Т.Тимофеев,Политический

процесс и его противоречия,Москва,1997г,c.127.

(35) В.Третъяков,2000 год:В новый век

россия щагнет с новым

президентом//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31 декабря 1999 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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