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2004年我国宏观经济及其调控的回顾与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宏观经济论文,我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关于2004年实施的宏观调控措施的简要回顾
2004年2月,春节刚过,国务院召开电视电话会议,要求严格控制钢铁、电解铝和水泥等部分行业过度投资。随后,中央金融工作会议要求加强货币信贷调控,严格控制这些行业的贷款。
3月,国家发改委宣布,原则上不再新批钢铁企业,不再审批电解铝生产建设项目,严禁新建和扩建有关水泥生产项目。
3月24日,央行宣布从4月25日起,实行差别存款准备金率制度,同时实行再贷款浮息制度。
4月9日,温家宝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时强调,要进一步采取有力措施,有效遏制投资过快增长势头,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同时强调必须适度控制货币信贷增长。中央的态度在此时发生了一个重大的转变。
两天后,在上一次调高的差别存款准备金率还未实行之时,央行第三次出手,宣布从4月25日起,再次调高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此时,距离去年第一次调高存款准备金率不过半年多。
4月25日,国务院发出通知,提高钢铁、电解铝、水泥、房地产开发投资项目的资本金比例,其中,钢铁业资本金比例由原来的25%提高到40%,水泥、电解铝、房地产开发由原来的20%提高到35%。
4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要求统一思想,控制经济过热。当天,出席博鳌亚洲论坛的央行副行长吴晓灵发出警告,地方政府和一些企业不要和央行博弈,不要因为央行现在出手比较温和,就想趁机干一把,这样只会造成更严厉的措施出台。
4月28日,4月28日,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整顿土地市场治理工作,责成江苏省和金融监管部门对铁本项目涉及的有关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铁本公司法人代表戴国芳涉嫌经济犯罪被刑拘,常州市委书记范燕青被党内严重警告,江苏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王明祥责令辞职。媒体用“铁腕整顿”来形容中央的调控力度。
4月29日,国务院发出通知,决定花半年左右时间集中整顿土地市场,要求各地各部门在一个半月内对所有在建、拟建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进行全面清理。重点清理钢铁、电解铝、水泥、党政机关办公楼和培训中心、城市快速轨道交通、高尔夫球场等项目及2004年以来所有新开工的项目。
4月30日,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江苏开始了7天的考察。考察期间,胡锦涛强调,中央已经就遏制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问题作出了部署,各地各部门一定要把思想统一到中央的决策上来,增强大局意识和责任意识,必须牢固树立和认真落实科学发展观。
4月30日,央行、国家发改委、银监会联合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产业政策和信贷政策协调配合,控制信贷风险有关问题的通知》,要求进一步控制信贷规模,降低风险。
5月13日,国家发改委推出《当前部分行业制止低水平重复建设目录》,涉及行业包括钢铁、有色金属、建材、纺织等行业,进一步明确调控的方向。
5月中旬,中央电视台报道了“宁波建龙”违规事件,这是继“铁本”被有关部门查处后,又一家钢铁企业违规事件。浙江省委、省政府根据调查结果,依法对宁波建龙钢铁公司违规建设钢铁项目的有关问题及责任人员作出严肃处理。宁波市计委副主任被处以行政撤职和撤销党内职务处分:其余相关人员被处以严重警告处分和行政警告处分等。
4月以来的这一系列措施显然起到了作用。上半年,GDP增长了9.7%。投资增长28.6%,增速比第一季度回落14.4%。一些经济数据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回落。全国70%的开发区被撤消。粮食种植面积结束了连续5年的下降趋势,农民增收比较明显。
6月上中旬,温家宝总理在湖北考察及和中南五省负责同志座谈时说,宏观调控已见成效,但目前经济运行中的一些突出矛盾并未得到根本解决,各地各部门必须巩固成果,防止反复。
7月中旬,国家发改委称,宏观调控取得明显成效。国家统计局、央行等部委也持相同观点。
中央强调,宏观调控采取的是“点刹车”的办法。5月初,出访欧洲的温家宝在向意大利总理介绍中国经济的情况时,将其比作一辆正在高速行驶的菲亚特汽车,不能采取急刹车的办法,而必须采取点刹车的措施,坚决有力又适时适度,区别对待。国家部委的相关负责人也一再强调,此次宏观调控并没有“一刀切”和“急刹车”,而是采取“点刹车”的方式,在“治热”的同时也“治冷”,比如在收缩一些行业信贷的同时,也向农业、西部开发、社保等倾斜。
8月7日,温家宝总理在四川考察时强调,当前宏观调控取得的成效还是初步的、阶段性的,经济运行中存在的突出矛盾和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宏观调控还处在关键阶段。这些突出矛盾中,典型的就是投资和物价上涨的压力依然很大,煤电油运依然高度紧张。今夏,全国已经有27个省市拉闸限电。
8月28日到30日,针对一些民营企业主认为,这次宏观调控主要是针对民营企业的,是为了给国有企业创造机会的极端看法,温家宝总理在浙江考察3天,并在温州走访了多家企业,和9位民营企业家进行座谈,不断询问大家对宏观调控的看法,并且强调宏观调控并非针对民营企业,以进一步消除民企对宏观调控的误解。
10月28日,在越来越高的加息呼声和预期下,央行于当晚18时14分在其网站上发表题为《中国人民银行决定上调金融机构存贷款基准利率、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的文章,宣布提高存贷款利率。第二天,加息成为各媒体的头条新闻。股市跳空低开,债市放量下挫。中国的咳嗽还使世界得了感冒。香港股市大幅低开,美国股市、日本股市同样开盘就下挫,伦敦市场也受到明显影响。
12月3日至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北京召开了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胡锦涛总书记指出,针对从2003年以来到2004年经济生活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中央决定采取进一步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的政策措施。会议透露出的信息表明,着力从改革的角度解决当前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深层次矛盾,也将会成为2005年经济发展的一个重点。
二、关于2004年宏观经济及其调控的观点的回顾与综述
关于这一轮的经济波动以及与此相关的宏观调控的确引起很多争论,这是前所未有的。从2003年中至2004年初的关于经济是否过热,到后来的此轮“经济过热”的特点、原因以及要不要立即实施宏观调控、下一步宏观调控如何改进……
导致如此热烈讨论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目前我们的经济运行具有“非典型”特征,既不表现为典型的通货膨胀,也不表现为典型的通货紧缩,因为有的产品价格涨得很厉害,同时有的产品价格在下降;有的经济部门已陷入衰退,而有的经济部门还非常繁荣。这是当前我国宏观经济运行表现出来的新特点。
现在我们简要地回顾一下这一年来关于2004年宏观经济及其调控方面的主要观点。
1、关于2004年宏观经济走势的不同预期
与往年一样,在2003年末到2004年初,许多相关结构、专家学者均会对新的一年的宏观经济走势与宏观调控政策取向提出各自的看法与预测。
第一种观点:宏观经济仍可能出现过热的趋势。持经济过热论的经济学家认为,如果政府不及时采取宏观调控措施或调控政策效果不大,经济过热将进一步发展。
第二种观点:宏观经济不但不会过热,而且可能趋于过冷。有的经济学家认为,2004年中国面临着导致经济紧缩的诸多因素(城镇失业问题将非常严峻;城乡居民收入增长不会太快;消费增长预期不会十分乐观;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收缩影响等),如果处理不当,经济不但不会过热,还会趋于过冷。
第三种观点:宏观经济将保持高速增长的良好态势,继续走出通货紧缩的困境,但不会出现总体过热状态。大多数国内外研究机构和经济学家对2004年的中国经济持有这种乐观的看法。
关于2004年宏观经济形势的具体特点,北京特华博士后工作站的牛向东的观点比较具有代表性。他认为,2004年的宏观经济形势的主要特点,一是经济过热是投资拉动的局部过热。目前的宏观经济形势表明当前的“经济过热”并不典型,而是一种投资性的局部过热,如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过快,投资增长速度超过了30%;一些行业,如房地产、钢铁、建材、汽车等投资和发展过热;很多地区的开发区建设圈地过热;地方政府主导型投资过热。二是此次经济过热的特点是工业过热,农业、服务业偏冷。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计算,2003年全部工业的增长速度估计超过了13%,是1996年以来的最高值,农业、服务业增加值的增长速度分别只有 2.5%和6.7%。三是民营经济在此次经济过热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这一次经济增长加速中,最值得关注的变化是投资主体的变化,即非政府主导的民间投资作用开始显现。例如目前投资过热的钢铁和汽车的投资主体是大多都是民营企业。
2、关于2004年宏观经济政策取向的不同观点
大多数经济学家们对于宏观政策的基本取向的观点是一致的,即稳定政策、适度调整,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把握全局、解决矛盾,统筹兼顾、协调发展的思路,切实把工作重点转到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增长方式、提高增长质量和效益上来;更加重视总量调控和结构优化,正确把握调控的时机和力度,引导经济平稳运行;合理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综合运用各种政策工具,发挥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产业政策协调配合的综合效应。
但在大的整体政策框架下,经济学家们对于宏观政策的具体倾向性或着重点,还是存在着明显不同的看法。
“经济过热论”者提倡保持从2003年下半年开始的有所收紧的货币政策和相应的财政政策,如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和准备金利率,控制货币供应量和贷款增长幅度,以调节和控制总需求;降低建设国债规模,减少社会投资需求;同时控制地方政府的基建投资,控制投资和发展过快的产业。
“否定经济过热论”者提倡保持近几年一直在实施的具有扩张性质的“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适时适度地调整政策实施的力度和重点,应继续发行一定数量的长期建设国债;在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方面,提出要注重“预调”和“微调”,货币政策要大力支持投资增长和经济增长;而对于当前油、煤、电等供应紧张的问题,解决的思路是扩大供给而不是抑制需求,不应依照经济是否过热进行简单的总量调整。
“局部过热论”者则认为当前的宏观经济政策不宜大动,积极财政政策和稳健货币政策既不能转向收紧的政策,又要随着经济的回升而逐步淡化转型。对于地方政府主导性的投资过热和某些产业的过度投资,宏观上要通过经济、行政和法律的手段来加以控制和导向。有些经济学家强调,当前宏观政策的关键,是大力推进投融资体制、金融体系等方面的改革,加快政府职能的转变。
3、关于2004年经济发展态势形成原因的分析
何晓明认为2004年经济经济增长为恢复性增长,是经济增长周期处于上升期的正常反映,投资热只集中在某些行业和部门,及新建、滥建开发区,宏观调控应特别审慎。其次,地方政府职能错位是投资结构失衡的主要原因。因为地方政府可以运用行政力量把民间资本纳入政府项目,还可以十倍、百倍地扩大民间资本可以发挥的效力。面对这种情况中央采取行政手段予以调控是完全必要的,但同时也要加快政府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加快转变政府职能的步伐,加快立法,规范政府行政职能。再次,目前经济增长出现的结构性过热也是中央宏观调控长期不到位的反映。2003年以来出现的煤、电、油、运的全面紧张,在相当程度上是中央调控政策失误使然,例如:经济紧缩时投入不足;国家垄断经营严重阻碍了民间资本的进入;管制措施不当,政府的传统管制计划经济色彩还很浓,很高的市场准入内的少数企业无法形成真正的市场竞争机制。
牛向东的观点是外资与内资都在寻找出路是经济过热的根本原因。外资的大量涌入和内地居民储蓄双双快速、大量增长,是中国经济面临的最主要潜在风险之一。此外,房地产行业的快速发展、政府政绩工程的推动,是此次经济过热的源头。房地产行业的快速发展、政府政绩工程和形象工程的推动是此次经济过热的源头,这是经济界和理论界的普遍共识。
4、关于此次宏观经济调控的主要特点
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认为此次宏观经济调控具有五大特征:一是预见性。此次宏观经济调控发现问题早,动手也比较早,是比较积极的,有预见性的;二是结构性。这次宏观经济调控既不是全面扩张,也不是全面紧缩,是有紧有松,有扩有控,有保有压;三是微调。即渐变式,动作幅度小的调控,调控比较平缓;四是综合性。此次调控采用的手段是综合性的,有经济手段,法律手段,还有一定的行政的手段,但主要还是采取的经济手段;五是长远性。今年的宏观调控不是短期的,而是考虑到长远,这种把短期的总量平衡与中长期经济平稳健康发展考虑相结合,总量平衡和结构调整相结合,将成为今后这种宏观调控的一个重要经验。
综合众家观点,以下几个特点也格外突出:
(1)“组合拳”是2004年宏观调控的代名词
本次宏观调控的措施有松有紧,长短兼顾,手段多样,被人们称为组合拳。2004年的实践证明,宏观调控已经走出依靠单一行政或单一经济手段的老套路。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产业政策、投资政策的相互配合,目的是推动结构调整、加强薄弱环节和促进五个统筹。改善调控方式,中央多次强调主要运用经济的和法律的手段,辅之以必要的行政手段,十分注重发挥信贷、投资、价格等方面的经济手段和法律手段的作用。之所以采取一些必要的行政手段,是因为经济生活中的一些矛盾和问题,有的是市场机制不健全,地方政府过多干预的结果。
(2)控制土地、管好信贷是此次宏观调控的两大着力点
土地和资金是发展经济的两大重要生产要素。因此,控制土地,管好信贷,是当前中国进行宏观调控的两大着力点。控制土地、管好信贷,增强土地和资金的供给约束,对于有效抑制一些地区和部门的投资冲动,遏制盲目投资和低水平重复建设,会达到“四两拨千斤”效果。从政府所运用的调控手段来看,这轮调控是各职能部门有先有后、措施和力度各异的综合调控,其主体是央行和发改委,其操作政策是“管住土地、管紧信贷”。首先,国务院所采取的一系列调控措施。较为重要的措施包括:对钢铁、电解铝、水泥、房地产开发行业建设项目的资本金比例进行了调整,这发出了治理投资的信号;在全国开展固定资产投资项目清理,重点是钢铁、电解铝、水泥、党政机关办公楼和培训中心、城市快速轨道交通、高尔夫球场、会展中心、物流园区、大型购物中心等项目和2004年以来新开工的所有项目;适当提高商业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和实行差别存款准备金制度;明确对土地市场秩序进行治理整顿,规定在治理整顿期间全国冻结农用地转非农建设用地半年,半年后必须逐省逐地进行验收,验收合格方能解冻。其次,央行所采取的一系列调控措施。央行是这一轮宏观调控中,采取措施最早和最为多样化的部门,管紧了信贷,可以较为有效地控制地方政府土地储备的冲动,以及私人部门在低利率背景下强烈的投资冲动。其综合调控措施主要运用在准备金率方面的调整、利率方面的调整和窗口指导方面的调整等三个方面。第三,发改委所采取的一系列调控措施。2004年应是发改委工作中心主要放在宏观经济的综合调控方面,其较为重要的调控措施包括四个最重要的文件,即《低水平重复建设目录》、《关于进一步加强产业政策和信贷政策协调配合控制信贷风险有关问题的通知》、《清理固定资产投资项目》和《暂停土地批转的文件》等。此外,银监会、国土资源部、建设部等政府职能部门均采取了各种措施。
(3)宏观调控采取的是“点刹车”的办法
5月初,出访欧洲的温家宝在向意大利总理介绍中国经济的情况时,将其比作一辆正在高速行驶的菲亚特汽车,不能采取急刹车的办法,而必须采取点刹车的措施,坚决有力又适时适度,区别对待。国家部委的相关负责人也一再强调,此次宏观调控并没有“一刀切”和“急刹车”,而是采取“点刹车”的方式,在“治热”的同时也“治冷”,比如在收缩一些行业信贷的同时,也向农业、西部开发、社保等倾斜。
“有保有压、区别对待”,这也是今年宏观调控坚持遵循的重要原则。这次宏观调控对过热和过冷行业进行结构调整,一方面严格控制部分行业过度投资、盲目发展,另一方面加强和支持农业、教育等经济社会发展中的薄弱环节。在宏观调控中,东中西部地区各省区市继续保持较快增长速度,有的西部省区市增幅还快于东部。
(4)体制改革是与宏观调控如影随形的另一亮点
在宏观调控中深化改革,在改革中加强和完善宏观调控,中国不但缓解了经济生活中的突出矛盾和问题,更为持续长远发展奠定了良好的体制基础。2004年的宏观调控,重点之一是控制固定资产的过快增长。2004年的体制改革,最大的动作之一是酝酿十几年的投资体制改革方案出台。一个是控制,一个是放开,两个相反的指向,凸显了这一年既抑制增长中的不健康因素,又激活增长中的市场化因素的政策取向。2004年在加强宏观调控的同时,一系列重要改革措施相继出台:运用财政政策加大了对农民的各种补贴,又在完善农村税费改革基础上,进一步推出了逐步取消农业税的改革措施;推出投资体制改革。改企业投资项目的审批制为核准制和备案制等一系列重大制度创新,正在逐步消除盲目投资扩张的体制性因素,为经济健康发展提供更强的内在动力;金融体制改革方面,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股份制改革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农村信用社改革扩大试点范围;税收制度改革方面,出口退税机制进一步完善,东北老工业基地8个行业增值税转型改革试点正式启动;行政审批制度改革成效明显;建立和完善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推进价格特别是电价改革方面也取得了积极的进展。
5、关于此次宏观经济调控的评价
2004年末,来自不同领域的政府官员和经济学家纷纷对一年以来我国宏观经济调控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今年的宏观调控坚持果断有力,适时适度,区别对待,注重实效的原则,强调要把住信贷投放和土地供给两个闸门。党中央、国务院在经济运行出现苗头性、局部性问题时,就果断决策,及时采取有针对性措施进行主动调控,才使这次宏观调控付出的成本相对较小,见效相对较快。
国家统计局副局长邱晓华:今年的宏观调控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是政府一次主动的调控、一次结构性的调控,不完全是总量性的调控,是一次“点刹车”而不是“急刹车”的调控,在政策力度把握上是一次渐进的过程,使企业各个方面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避免由于调控而带来不应有的损失。
经济学家厉以宁:稳健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是介于扩张的政策和紧缩的政策之间的。它们适合于在经济运行基本上处于稳定状态,但还存在结构性矛盾的条件下施行,而稳健的政策既有利于持续增长,又有利于结构调整,完全符合我国经济发展实际情况。
经济学家樊纲:这次宏观调控及时,在经济还没有很热的时候就采取了一定的调控措施,投资增长稳定了下来,经济热度没有达到很高的程度,有望实现可持续的高增长。
经济学家刘国光:目前宏观经济总体没有过热,但对局部经济过热,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主要不是总量问题,而是结构问题、体制问题和增长方式问题。既要控制部分行业过度投资和盲目发展,又要加强经济社会发展的薄弱环节。当前的宏观调控措施综合考虑了各方面因素,果断有力,适时适度,区别对待,注重实效。刘国光对当前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适时调整表示肯定。从以前适度从松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向目前的中性政策调整,客观上具有从紧的效果,能起到抑制过快的投资需求的目的。
经济学家李扬:无论是消费结构的升级,还是城市化进程的加速,都对社会基础设施、市政设施、房地产,汽车等行业提出了巨大的需求。而面对如此革命性的需求变化,我国供给结构的调整却相对迟缓。一方面,满足传统需求的供应能力依然在扩张,这造成大量制造业生产能力的相对过剩;另一方面,满足城市化和消费结构升级的供应能力却一时间难以有效扩大。因此,经济结构调整是我国的长期任务。而经济结构调整需要大量的投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将投资率稳定在一个不低的水平上,应是我国今后若干年宏观调控的主要任务之一。
总之,绝大多数专家学者均认为,中央政府针对当前的经济形势作出的宏观调控决策是非常及时的,采取的调控措施也是非常必要的。
6、关于进一步改进宏观经济调控的建议
(1)宏观调控不应“一刀切”,须认真做好“善后”工作
现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的杨启先教授亲身经历了全部五次宏观调控,(迄今为止,中国在改革开放以来大规模的宏观调控共有五次。第一次宏观调控发生在1979到1980年针对的是当时的“洋跃进”之风。第二次是针对1985年出现经济过热,1986年—1987年,开始对宏观经济进行调控。前两次宏观调控都发生在计划经济为主的时期。1988年,随着大多数商品价格的放开,使得物价飞涨,八到九月份更是出现了全国性大规模抢购,中国因此开始了第三次宏观调控。这次宏观调控通过控制固定资产投资增长和控制银行贷款、大幅提高存款利率并推出保值储蓄的手段,终于在1990年平抑了物价。但这次宏观调控力度过大,采取了非常多的行政性手段,如下发指令性文件、派检查组下去严禁一些基本建设项目开工、严格控制银行贷款等,导致中国经济连续三年的经济低速增长、劳动失业率大幅上升和商品的大量积压。因此这次调控也被称为是“硬着陆”。1993年上半年,经济又出现严重过热,通货膨胀率又超过两位数,下半年中央即开始宏观调控。这次1993年—1996年的第四次宏观调控被人称道为使中国经济实现了“软着陆”。但在评价此次宏观调控时,人们仍普遍认为力度比较大。由于采用紧缩的财政和货币政策时间过长,导致了自1997年开始的连续六、七年的通货紧缩。经过从1998年开始实行的积极财政政策,2003年局面才得到扭转。目前进行的是第五次宏观调控。)并参与了部分政策的制定。他认为此次宏观调控,以“管住土地,管紧信贷”为主要政策线索。钢铁、水泥、电解铝等重工业行业首当其冲,且正值民营企业家们纷纷进军钢铁、水泥、电力、电解铝等重工业行业领域。因此民营企业受到的伤害最大,已是不争的事实。广为人知的铁本事件和新疆天基钢铁公司的遭遇就是例证。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巴曙松在《不良资产:宏观调控中的杞忧?》一文中也表示了同样的担心。巴曙松指出:“在整个社会的融资结构严重依赖银行的格局没有明显改变的前提下,可以肯定的是,此次宏观调控中产生的成本,最终在相当程度上还会由银行来承担,这可能就会表现为银行不良资产的回升”。
那么如何才能防止新一轮呆坏账的产生?多数经济学家指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方式将停建缓建项目的资产盘活。盘活的一个大好机遇就是国家投融资体制的改革。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张文魁指出:“对于被调控行业的在建项目,国家不应‘一刀切’地叫停,投资体制改革后,只要符合新的规范的项目,应当允许其发展。”
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系教授贺力平也持同样的看法。他指出:“有些项目自身尚有生命力,只是其生命力被行政审批耽误了,可以企业为主的各方应针对企业具体情况继续探讨存活的方式。”他认为,对于那些本身经济基础弱,又在宏观调控当中被叫停的项目,应该走市场化的方式,可以寻求行业内实力较强的企业通过灵活的方式对其进行重组,尽最大可能盘活资产。政府应该在提供信息等方面有所作为。
8月18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其主持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指出:“要高度重视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要加快处理历史遗留的金融风险问题,积极防范和化解新的风险。对清理固定资产投资项目中停建、缓建项目的贷款,要认真做好善后处理工作。”
(2)宏观调控任重而道远
官方与学术界大都认为,当前宏观调控仍处于关键时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应当看到,宏观调控的成果还是初步的、阶段性的,经济生活中的许多矛盾和问题还没有根本解决,经济运行中又出现一些新的问题,例如,经济中盲目扩张的冲动性还存在:粮食产量虽然有了一定的增长,但是扩大粮食生产,特别是增加农民收入的目标实现起来难度还比较大;产业结构不合理,特别是装备制造业水平低,制约了经济增长和竞争力提高;经济发展中资源环境的约束也比较大;在整个经济增长过程中,就业矛盾还比较突出。即尽管调控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深层次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还不平衡。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巴曙松认为,展望2005年,我国经济发展还面临着两大不确定因素,需要国家适时进行科学的宏观调控。首先是通货膨胀的滞后效应可能释放出来。其次,固定资产投资面临着反弹的强大压力。对于这次宏观调控,地方政府的对策是“就地趴下,匍匐前进”。如果国家调控措施稍微放松,这种被压抑的投资冲动就会迅速释放,吞噬掉2004年的调控成效。
尽管从一些主要指标上看,宏观调控确实取得了明显效果,但在这些指标背后,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滋生问题的体制和机制因素还在,反弹的动力还比较强劲,宏观调控的任务还很艰巨,决不能认为这轮宏观调控已经大功告成。因此,需要继续加强和完善宏观调控。
(3)市场手段取代行政手段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副部长魏加宁指出:“国家在宏观调控中应该扮演的角色是‘亮红灯’,而不是‘踩刹车’。”
张文魁认为“行政手段退场,市场手段入场”的条件已经成热。
对于迫不得已时实行的行政手段,贺力平认为也应该规则化,尽可能避免“一刀切”,应该建立坏账处理的责任制,从立项到审批和发放贷款都要加以规范,并落实具体责任。
赵晓指出:“宏观调控应该回归到参数调控和市场化改革的轨道上来。”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市场经济国家调控宏观经济的题意。
光大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高善文认为新的宏观调控调整将带给政府三大挑战:一、如何适时适度地使行政调控措施逐步的淡出并让位于以利率调节为代表的市场化的调节手段;二、如何把握利率调整的力度,就是什么时候开始市场化的调控,市场化的调控应该走多远,应该停止在什么高度上;三、如何把握政策转换的节奏。
总之,2005年宏观经济调控政策中行政色彩将逐步淡化,直接调控手段运用进一步减少,间接调控手段、市场化方式成为常态。宏观经济调控政策在注重总量方面调控的同时,在引导结构优化方面将体现得更为明显,“区别对待”的政策特色得以延续并更加鲜明。
(4)宏观政策需要转型
伴随着宏观调控的进行,建议宏观政策转型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朱向东认为在宏观调控已初见成效的新形势下,中央政府的宏观调控手段也要有所调整。在重点整治个别行业投资过快的时候,要注意包括利率、财政赤字等在内的经济政策手段的运用。在运用行政手段的同时,要防止审批经济、计划经济的回潮。要从根本上消除我国投资波动的深层次原因还得依靠观念转变、市场化改革和政府职能转变,从根本上消除投资成本软约束。观念转变最主要的是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不把GDP作为区域发展考核的主要手段,引导区域之间的理性竞争;市场化改革的重点是投融资体制改革和金融体制改革;而政府职能转变的前提是加快政资分离,加强依法治国。
综合众家观点,目前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的政策调整建议:
①将“积极”的财政政策转变为“适中”的财政政策
作为6年前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的重要建议者,著名经济学家刘国光多次称,积极财政政策应该逐步淡出,转向中性,国债发行规模要减小。许多经济学家也持相同的观点。
王远鸿也认为,应该实行稳健的财政政策,继续减少长期建设国债发行规模。积极财政政策已实行7年,共发行长期建设国债9100亿元,成效显著。2005年的国债资金应重点向完善社会保障系统、解决三农问题、生态环境建设和国土整治、加快西部开发和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等方面倾斜。加大财政对农业的投入、对扩大就业的支持以及促进社会保障体系建设,进一步推进经济结构调整。
这种声音得到了中央的呼应。11月6日,财政部副部长楼继伟说,明年的财政政策将转向,实施6年的积极财政政策将转为稳健的财政政策。这是一个重大的转折。
②继续坚持“稳健”的货币政策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所副所长何德旭在《人民日报》撰文认为,按照传统经济学理论,货币政策有扩张、紧缩和中性之分,而稳健的货币政策很难归于其中的任何一类。从实际运作来看,“稳健”体现的是对货币政策所作的原则性规定和对总体趋势的把握,是一种指导思想、方针和理念,而不是针对货币政策操作层面(如宽松或紧缩)的提法。稳健的货币政策所注重和强调的是货币信贷增长要与国民经济增长大体保持协调关系,但在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条件下(如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可以有不同的操作特点和操作方式。也就是说,坚持货币政策的“稳健”,并不排斥根据经济形势的变化在操作层面灵活地实行适时适度放松或收紧银根的货币政策措施。
国家信息中心的观点是:所谓“稳健”,就是既不主动地刺激经济,也不主动地抑制经济。央行的“稳健”货币政策实际上是松紧结合,通过不同的组合方式来操作。“稳健”调控追求的效果就是,相应的货币供应量保持一个适当的增长速度,避免通货膨胀压力和保持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通过鼓励和限制性的信贷政策措施来贯彻落实“有保有压”。
明年要坚持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应当努力做到以下几点:第一,保持货币信贷的合理增长,不能因结构性矛盾而执行全面紧缩性的货币政策;第二,改革以商业银行为主的金融企业体制,进一步完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第三,继续实施有保有压的结构性调整政策,在控制中长期贷款过快增长的同时,继续增加短期贷款;第四,注重货币信贷政策与其他宏观调控政策特别是财政政策的协调与配合,共同发挥对宏观经济的调节与控制作用;第五,重视发展资本市场,扩大直接融资渠道;第六,高度重视经济金融运行中的新情况、新问题、新矛盾;第七,密切关注物价走势变化,稳步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
③土地政策参与宏观调控
利用土地供应政策进行宏观调控,其实质是以中央政府为主的国家各级政府通过对全国或本辖区内土地资源的供应总量和结构的干预,对一定范围内宏观经济总体运行进行引导和调节的过程。2004年的经济形势表明,正确运用土地政策参与宏观调控,对制止部分行业盲目投资和低水平扩张产生了釜底抽薪的效应,是国家宏观调控措施凸显成效的关键因素所在。
目前,《国务院关于深化改革严格土地管理的决定》已出台,《决定》强调了土地的依法管理,即严格执行土地管理法律法规。从机制上说,就是要进一步发挥市场配置土地资源的基础性作用,健全完善用地者集约合理利用土地的激励和约束机制。加快建立长效的土地配置机制。一是尽快编制国土资源规划。二是制定可行的土地补偿标准,严格依法进行土地开发。三是规范土地批租活动。全面推行公开招投标,批租收入应列入预算管理。土地供应政策目标的实现,将主要依靠经济和法律手段为主,辅以行政手段。2005年的土地政策是:坚决防止一哄而起、突击批地占地、盲目上建设项目的行为,杜绝圈占土地、乱占滥用耕地的现象再度发生,依法有序开发。
(5)深化体制改革是实现经济健康运行的根本
对于下一步的宏观调控,著名经济学家李扬认为,有两点需要特别强调。一是改革优先。要加快改革,改革到位了,机制完善了,它就可以自己调整。二是对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还没有看得很清楚的时候,要保持政策稳定,不要采取太多的方向性很强的政策措施。改革优先,政策稳定,就是为理顺机制,一方面,让市场发挥基础性的作用,另一方面,为政府的宏观政策调控创造有效的条件。目前中国是到了实行新一轮改革的时候了,新一轮改革就是全面的市场化、实行全面的国际标准。
巴曙松、赵晓、钟伟等三位博士日前撰文指出,下一步宏观调控的重点,应当是针对导致此次经济过热的体制缺陷进行市场化的体制改革,这一方面是为了巩固现有的宏观调控成果,为行政型调控措施的退出提供体制基础,另一方面也是为下一步的经济持续增长奠定新的体制基础。
宏观调控作为一种以外力强行改变经济运行的超常规手段,取得的成绩要想保持存在着一定难度。在宏观调控取得成效的时刻,改革特别是体制改革的迫切性日益凸显。2004年许多政策的出台,已经为在诸多领域深化体制改革开了头要想巩固成果,根本措施就是深化改革。主要内容包括:加快垄断行业管理体制改革步伐;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落实投资体制改革决定;继续深化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税制改革、金融体制改革和价格改革,加紧实施利率改革、汇率改革等。
(6)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尽快制定一套新的地区发展考核指标
为从根本上改变地方政府盲目抓投资、抓项目,不惜代价搞政绩工程的职能错位问题,就要把科学发展观变成可以考核或测评的指标体系,综合测评各地区经济、社会、人文、环境、自然等各方面的发展变化,以此衡量各地方政府的执政能力。
三、结语
回顾过去一年间,宏观调控所面临的主要问题不是经济全面过热、投资消费双膨胀,而是有冷有热、结构失衡。因此,国家在宏观调控的操作层面上,坚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原则,十分注意调控力度、时机和节奏的把握,不急刹车,不一刀切,表现出高超的技巧,展示了中央驾驭经济全局艺术日臻成熟。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正处于一个重要关口,处于工业化、城镇化加速发展的重要时期,处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加速转变的“黄金发展期”,城乡之间、地区之间、产业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重大变化,这既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机遇,也对就业、人口、资源、环境等提出了挑战,是“矛盾凸显期”。在这样一个重要关口,如果宏观调控及时,就可以把经济发展的良好势头保持下去,如果出现大的起伏,给经济发展造成巨大破坏,恢复起来需要更长的时间,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预计2005年宏观调控以市场化政策为主,大力度的行政调控不会再次出现。两大宏观经济政策的方向将同时趋向稳健。继续坚持双向使劲,冷热兼治,既要控制投资过快增长,又要大力促进消费增长,加强农业和粮食生产等薄弱环节。从根本上说还是结构问题、体制问题和增长方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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