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儿”中的隐性否定及其语法效应,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隐性论文,语法论文,效应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学术界普遍认为“语素”是比“词”低一级的语法单位,如胡裕树先生(2003:277)认为“语言单位有四级:语素、词、词组、句子”。但我们认为在汉语中语素就是词。接下来,主要从二者在概念上互相矛盾、语素是词的例证、厘清二者关系的意义等三个方面进行论述。
一 概念上违反矛盾律
语法学界一般都承认:语素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而词是最小的能独立运用的语言单位。(黄伯荣、廖序东2008:3)问题的关键在于“音义结合体”和“语言单位”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的观点是:语言单位和音义结合体是同一概念。《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对“语言”的解释是“人类所特有的用来表达意思、交流思想的工具,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从语言的概念来看,语言单位一定是音义结合体。例如最小的语言单位“我”,稍大的语言单位“我来、我来上海”,它们都是音义结合体;不存在是语言单位却不是音义结合体的情况。反之,任何一个有声音有意义的成分一定是或大或小的语言单位,如把“他喝咖啡”进行切分,“他、喝、咖啡”是3个最小的音义结合体,也都是语言单位;稍大的音义结合体更是语言单位,如“他喝”和“喝咖啡”;不存在是音义结合体却不是语言单位的情况。陆俭明先生(2005:17)认为“任何一种语法单位都是音义结合体”,徐通锵先生(2007:29)也认为“不管什么语言,它的基本单位都是音义结合体”。“语言单位”和“意义结合体”本来就是一回事,“语素”和“词”在定义时分别使用不同的概念,造成了理解混乱。
既然“音义结合体”就是“语言单位”,我们可以把词的概念变换为“词是最小的能独立运用的音义结合体”,陆俭明先生(2005:19)也持同样的观点,“词是语言中最小的能独立运用的音义结合体”。而语素又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也就是说,语素可以分为“能独立运用的最小音义结合体”和“不能独立运用的最小音义结合体”两类,而词就是“能独立运用”的那一类,即词属于语素,词和语素是“种属”关系。所以“词”的概念可以进一步变换为“词是能独立运用的语素”,符合逻辑学上的概念定义方法:被定义项=种差+邻近的属概念。①词又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两类,(黄伯荣、廖序东2008:222)所以合成词也属于语素。目前语法学界又普遍认为合成词可以分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如陆俭明先生(2005:18)认为“‘铁路’不是语素,因为它还可以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铁’和‘路’”。语素“铁”与合成词“铁路”就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这就出现了矛盾,语素究竟是词的上位“属”概念还是词的一部分呢?类似说“动物”既是“老虎”的上位“属”概念,又是“老虎”的一部分,这肯定是不成立的。逻辑学上的“矛盾律”是“在同一个推理、论证过程中,互相否定的判断不可能都是真的,其中必有一个是假的”。②“语素”要么是“合成词”的上位属概念,要么是合成词的一部分,二者不能同时成立,否则违背逻辑上的矛盾律。
既然“语素”和“合成词”在概念上违反逻辑学的矛盾律,说明目前学术界关于“语素”和“词”的概念是有问题的,解决方案只有一个:“语素”和“词”是同一概念,都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王力先生(1985:11)就曾把“词”定义为“语言的最小意义单位”。
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219)认为:“在词的定义中,用能否‘独立运用’(单说单用)来区分语素和词,用是不是‘最小的’(不能扩展)来区分词和短语。”根据目前学术界对语素、词和短语的定义,用是不是“最小的”可以区分词和短语,词是最小的,短语不是最小的;但是不能用能否“独立运用”来区分语素和词,不能说能独立运用的是词,不能独立运用的是语素。另外,学术界把“语素、词、短语”看作三级语法单位,那么“语素”和“词”的关系,跟“词”和“短语”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相同的,一个词不可能同时是短语,但一个语素可以同时是词。这些问题的存在都说明把“语素”和“词”定为不同级语法单位是值得商榷的。
二 语素就是词的例证
如果我们关于“语素就是词”的观点正确,那么我们就要证明:目前学术界所说的词就是语素,语素就是词。
词可以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两类(黄伯荣、廖序东2008:222),“单纯词”是一个语素,学术界没有异议;我们认为合成词也是一个语素,不能进一步划分。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222)认为“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构成的词,叫做合成词”。我们同意这个观点,“语素+语素→合成词”,但这并不能推出“合成词→语素+语素”,从语素到合成词的演变是单向性的。
合成词有复合式、附加式、重叠式三种构词方式(黄伯荣、廖序东2008:222),复合式合成词如“要领”,最初是一个名词性并列短语,指“腰”和“脖子”,后来演变为合成词,是一个语素,表示“话语或文章等的要点、主旨”,③在合成词“要领”里,“要”和“领”都没有单独的意义,都不是语素。附加式合成词如“桌子”,当“桌”和“子”融合成一个词后,就是一个语素,在合成词“桌子”里,“桌”和“子”都没有单独的意义,都不是语素。重叠式合成词如“姐姐”,在合成词里,两个“姐”都没有单独的意义,都不是语素。吕叔湘先生(2004:489)也认为“语素的划分可以先于词的划分”。吕先生的观点进一步说明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可以构成合成词,而不能说合成词可以分成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关于合成词的内部不是两个或两个以上语素的问题,早就有学者意识到了。如刘叔新先生(1995:78)认为“句法结构充其量只在复合词的大部分格式中有个模糊的投影,绝不应把这比喻性的模糊影子看作实质”。
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218)认为,“语素可以分为成词语素和不成词语素,其中不成词语素又分为不定位不成词语素和定位不成词语素”。“能够独立成词的语素叫成词语素,例如‘地、牛、走、跑’等”。(黄伯荣、廖序东2008:217)毋庸置疑,这些成词语素都是词。
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218)认为:“现代汉语里的语素,多数是由古代汉语的词演变来的。由于汉语的词逐渐由单音节向双音节发展,古代汉语的许多词(成词语素)在现代汉语中变成构词成分成为不成词语素,例如‘祖、语、言’,它们只是在一些文言格式和成语或其他熟语中仍然被当作词用,如‘数典忘祖、语无伦次、言犹在耳’等。”这里的“祖、语、言”就是不定位不成词语素,他们认为“祖、语、言”是语素,不是词,原因是它们在古代汉语中可以单用,在现代汉语中很少单用。我们不同意这种观点,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是同一套语法标准,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为例,之所以认为“雎鸠”是单纯词,根据的就是现代汉语语法标准。(李德鹏2009:156~160)现代汉语中,“祖、语、言”很少单用,但并不能说明它们就不是词了,这种词我们称之为“文言词④。所以说,“不定位不成词语素”在现代汉语中依然是词,只不过是使用频率低而已。
我们再来看“定位不成词语素”,也就是“词缀”。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218)认为“另一类不成词语素同别的语素组后成词时,位置也是固定的,只表示一些附加的意义,又叫词缀”。词缀也是一类语素,说明词缀是音义结合体。他们(黄伯荣、廖序东2008:224)列举的附加式合成词有“鸟儿、花儿、盖儿、歌儿、尖儿、亮儿”等,如果我们承认“儿”是词缀,那么“儿”应该是语素,既有声音又有意义,可是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87)又明确指出,“普通话念‘花儿’的时候,这个‘儿’字不是一个独立的音节,也不是音素,而只是一个表示卷舌动作的符号”。也就是说,词缀“儿”是没有声音的,那么,词缀就不应该属于语素,关于词缀前后又出现了矛盾。“卞成林先生认为学界对于汉语词缀的认识是很模糊的,不仅没有关于词缀的严格意义的内涵和外延,而且,连词缀本身的名称也是因人而异的,或称‘词缀’‘虚语素’,或称‘辅助成分’”。⑤我们同意卞先生的观点。我们认为词缀不是音义结合体,要么没有声音,要么没有意义,所以,词缀不是词。目前学术界的词缀概念大多是有问题的,如黄伯荣、廖序东先生(2008:224)认为“胖子、瘦子”也是附加式合成词,我们认为这个“子”是“人”的意思,如“招招舟子,人涉印否?(《诗·邶风·匏有苦叶》)”“胖子、瘦子”的“子”是文言词,不是词缀。他们(黄伯荣、廖序东2008:224)还认为“词缀‘子、儿、头’是名词的标志,其他一般动词或形容词加上它们便转为名词”。按照这个逻辑,“的”也可以跟在动词或形容词后面,转为名词,如“买的、甜的”,难道“的”也是词缀?其实不是一般动词或形容词加上词缀便转为名词,如“甜头”,形容词“甜”根本没有变成名词,是“甜+头”具有名词性。
综上,所有的单纯词和合成词都是语素,即所有的词都是语素。所有的成词语素和不定位不成词语素都是词,定位不成词语素根本不是语素,所以不是词,不影响我们的结论。
三 厘清语素和词关系的意义
语法学界把汉语语素和词看作不同的概念,给本来就复杂的语法研究增加了很多麻烦,厘清二者之间的关系,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深化相关语法研究。
(一)简化双音词的判定。双音词的划界问题一直是语法学界的一大难点,至今争论不已,而语素和词是同一概念的确定,可以为双音词的划界提供更简单实用的方法。词是一个语素,而短语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桌椅”为什么不是词,就因为它们是两个语素;而“道路”为什么不是短语,就因为它是一个语素。笔者曾提出汉语双音词判定的语法意义标准:如果两个成分的语法意义是融合的,那么它就是词。(李德鹏2010:141~144)这个标准和语素就是词的结论是统一的,如“饱了”为什么不是词,用目前学术界通行的扩展法等都是无法判定的,按照汉语双音词判定的语法意义标准,就是因为“饱”和“了”各自保持自己的语法意义,所以不是词;按照语素就是词的观点,“饱”和“了”是两个语素,所以不是词。我们曾经论述过,关于双音节连词,《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收录154个,《现代汉语虚词例释》收录97个,侯学超先生的《现代汉语虚词词典》收录140个,张斌先生的《现代汉语虚词词典》收录153个,而四本词典都认为是双音节连词的只有82个;(李德鹏2012:36~42)关于“为了、除了”究竟是不是词,学术界也有不同观点,(李德鹏2011:45~48)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都在于此。
(二)汉语没有构词法,只有成词法。葛本仪先生(2004:108~114)认为:“构词法指的是词的内部结构规律的情况。按词素的多少,可以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合成词按组合方式可以分为词根词素和词缀词素相组合、词根词素相组合。”她认为:“当然词在意义上的不可分割性,并不能因此也说词具有结构上的不可分析性,因为词是一种结构,所以在结构上词是完全可以分析的。”(葛本仪2004:41~42)我们不同意葛本仪先生的观点,词的所谓结构其实也是从意义角度来划分的,如主谓式的两个词素之间是陈述与被陈述的关系,词的意义和结构之间的关系是统一的。所以,一个合成词一旦意义融合,就不能再进行结构的划分。学术界目前的构词法大都是把合成词拆成几个语素后,从语素间的关系出发来命名的。我们上面已经论述过,合成词是一个语素,不能再拆分。在这里,我们提出一个新的合成词分类方法——成词法,因为所有的合成词都有一个来源的问题,例如从“联合短语”降级成词的就称为“联合型合成词”,表“国家、政治团体、群众组织等的领导人”意思的“领袖”就是如此,我们之所以称“领袖”是联合型合成词,不是因为现在的“领”和“袖”之间是并列关系,而是因为表示“衣领”义的“领”和表示“衣袖”义的“袖”之间是并列关系,也就是它们作为短语时是并列关系。名称上,我们依然采用目前语法学界普遍使用“偏正式复合词、动宾式复合词”等术语,我们认为用这些名称也有它们的优点,通过名称可以知道这些复合词的来源方式。
四 结语
朱德熙先生(1961)认为:“我们把morpheme译为‘语素’。流行的译名是‘词素’。”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前期,“词素”和“语素”这两个名称一直在不同的汉语研究著述或教材中使用,其中大多数汉语著述或教材采用“词素”这一术语。直到1979年吕叔湘先生《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出版,“语素”作为morpheme的译名,其内涵才逐渐为更多的人所了解,“语素”这个名称也逐渐得到普及,成为大多数语言研究专著或大学教材用以指称最小音义结合体的术语,而逐渐成为语言学界的一般共识。⑥
汉语语法研究中,像“语素”这样的舶来品很多,积极借鉴西方语言学的先进理论是必需的,但是在借鉴的过程中,我们应该立足于汉语事实,以审慎的态度来对待。
①见南开大学哲学系逻辑学教研室的《逻辑学基础教程》,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6页。
②同上书,第139页。
③见丁喜霞的《中古常用并列双音词的成词和演变研究》,浙江大学博士论文,2004年,第172~173页。
④文言词,就是所表示的事物和现象还存在于本民族现实生活中,但由于为别的词所代替,一般口语中已不大使用。见黄伯荣、廖序东的《现代汉语》(上),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310页。
⑤引自董秀芳《汉语的词库与词法》,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3页。
⑥关于“语素”的历史,见杨锡彭的《汉语语素论》,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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