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结买”与“结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宋代论文,结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F092=4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2435(2008)01-0041-06
市易法是宋神宗时期的一项重要立法，已有许多研究成果，但对市易法中“结买”、“结籴”制度，只有数十年前日本学者日野开三郎进行过专门研究，此后再无研究这一问题之专文。日野开三郎认为：结买与揽买、结揽与承揽有相同的意义，“是从商人中招募志愿者，按官府制定的价格承包入纳”官府所须物品。“结籴作为被称作结揽、结买、承揽买纳物品的承包制之一，同样是政府粮草的籴买承包法”，所以，“结”含有承包的意义和用法。结买、结籴与市易法关系紧密，“施行赊请法是理所当然的”。这样，“市易司采用结籴法，使没有资本的商人根据承包法也参与兵粮调运，与此相对应，收取赊请的利息，以补充支费过多的边境财源。”[1]朱家源、王曾瑜认为：“当时粮草有结籴，其他物品有结买，应是商人五人以上结成一保，用金银、田地房产等契书作抵押，向市易司赊贷本钱，贩运粮草或其他物品。”[2]李晓认为，“结”有二种含义，一是“结”字常有订立某种契约关系的涵义，如“结保赊请”，二是“结”字为“结揽”之省略语，所谓“结买”、“结籴”也就是“结揽买（或籴）之义”，而这两种含义“都属于承包政府购买事务”[3]。上述研究都认为结买、结籴一种是承包政府购买的行为，且由市易务预支本钱，抓住了本质，但似未理解“结”字之真正含义。
都提举市易司王居卿说：“市易之法有三，结保赊请，一也；契书金银抵挡，二也；贸迁物货，三也。”[4]7478前二条是放贷方式，属赢利性经营。第三条是促进商货通流，平抑物价。在理论上，贸迁物货“出入不失其平”，从政府财政的视角分析，与常平法的功能类似，基本属非赢利性经营。[5]“契书金银抵挡”法适用于有财产的借贷者。宋代抵当借贷要有他人作保，故此法也可称为“抵保赊请”[4]6265法。抵押物可以是自己的财产，也可借他人产业金银充抵当，五人以上充一保。“结保赊请”法适用于没有资本的赊贷者，“市易旧法，听人赊钱，以田宅或金银为抵当，无抵当者，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罚钱百分之二。”[4]7199日野开三郎认为市易法赊贷条款均适用于结买、结籴，故没有资本的小商人也可参与。朱家源、王曾瑜认为结买、结籴者应有财产作抵押，修正没有资本的商人也可参与结买、结籴的说法，但未提出根据。不过，上述研究依据结买、结籴由市易务实施、市易法有赊贷条款认定结买、结籴每年要支付20%的利息，理由并不充分。
承办政府采买是市易务的重要职能，从通流物货的角度看，属“贸迁物货”范畴。市易务在承办政府采买时，不再是客商与行户交易的中间人，其主旨不是赊贷取息，而是降低政府的采买成本，属政府消费行为，而非赢利性经营。
熙宁三年3月颁布市易法规定：“其三司诸司库务年计物，若比在外科买，省官私烦费，即亦一就收买。”[4]562312月，“诏罢诸路上供科买。以提举在京市易务言，上供荐席、黄芦之数六十色，凡百余州，不胜科扰”，改由市易务“计钱数，从本务召人承揽，以便民也。”[4]5874“从本务召人承揽”即由市易务官吏（或由市易务召募的商人）承办上供物品。
“科买”是对工商业户的一种强制性购买，有时也称科配、科率、抛买等。《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九六载：“祖宗以来，岁有抛买合用之物，遍下诸路，即不过数，又复有常，故物不踊贵，民易供应。”诸路根据本地的物产特点，将中央分配的品类数额再分配给州军县镇，州军县镇则令各行行户收买供纳，由官府支付价钱。《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四之六六载：“诸州县镇遇有抛买，依前令行户供应。”不过，虽然中央政府在年初下达的科配有品类和数量规定，但当有临时需要而库务所储不敷支用时，常常随时追加科配额，而且“诸路用度非素储者，亦科率于民”[4]2471，这种情况正如哲宗时殿中侍御史孙升所说：“城郭之民祖宗以来无役而有科率，科率有名而无常数。”[4]9613科买不仅会引起价格上涨，而且有时科买数过多，或在不出产地区科买，或市场上无所科物货，使按“时估”供纳官物的工商业行户遭受损失，“不胜科扰”，故制定市易法以革其弊。
市易务承办政府采买的方式，是“结买”、“结揽”政府采购物货，如承办粮食供应，则为“结籴”。李晓把这种定额承办方式称为政府采购制度的创新。
首先实施结买的，是各地“上供科买”的物货。《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之三九记载了记载了市易务结买上供物品的一份清单：
结揽：市易司每年揽结三司住抛买炭、墨、席、枣木、荔支等，计一百五十二万九千五百六斤、挺、领、颗。
歙墨六百挺。
蒲席三万领，京东。
荐席一万六千八百五十五领，京西。
甘草二千八百九十余斤，环州。
黄菒席一万三千七十四领，京西。
枣木二万四千八百五斤，河北、京东。
桻叶六千九百四十七斤一十四两，京西。
乌梅六千二百五斤，洪州等处。
槐花六千二百零九十四斤，西京等。
黄芦一万七千七十五斤，金、商州。
蓝靛二万五千六十七斤，河北、京东。
黄蘖七千二百一十四斤，筠、房、金、商州。
炭九十三万八百秤。
乌李梅一万二千八百三十七斤半。
林擒片子八千九百三十斤。
杏李片子一万八千七十三斤。
荔枝旧二十万至二十五万颗，见年每年承揽□□（四十？）万颗。
龙眼二十万至三十万颗，见每年承揽三十万颗。
政府预支给本钱，承办人以契书金银作抵押，承办政府采买事务，是结买、结籴的基本内容。但结买、结籴之有保人，与市易法“结保赊请”意义不同。“结保赊请”是由没有抵当的贫下户相互结保，从市易务赊贷，此“结”为联合、聚集之意。结买、结籴并非承办人相互作保，而是另找保人作保。结买、结籴要有资产作抵押，日野开三郎认为没有资本的商人也参与结买、结籴，是缺乏根据的。结买、结籴本钱不是赊贷款，而是预付款，结买、结籴者不得挪用，不象市易赊贷款那样可以自主支配，选购自己需要的贷物，故不计利息。《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十一载：
制置三司条例司言：“诸路科买上供羊，民间供备几倍。而河北榷场博买契丹羊岁数万，路远抵京则皆瘦恶耗死，屡更法不能止，公私岁费钱四十余万缗。近委著作佐郎程博文访利害，博文募屠户，以产业抵当，召人保任，官豫给钱，以时日限口数斤重供羊，人多乐从，得以充足岁计。除供御膳及祠祭羊依旧别圈养栈外，仍更栈养羊常满三千为额，以备非常支用。”从之。博文所裁省冗费凡十之四。人甚以为便。
市易法实施不久，就改科买上供羊为募屠户承办，实施结买法。由于承办额达数十万缗，按市易法，承办人要有高于承办额的家产作抵押，故承办上供羊的应是屠户中的上等户。结买官豫给钱，开支比科买节省40%，说明结买的意义在于省钱，而非收息赢利。日野开三郎认为结买、结籴同市易赊请法一样要收取利息，其证据有以下二条：
诏：河北都转运使蹇周辅乞：“应结籴封桩谷所收息钱，并令措置籴便司收。”从之。[12]5505
录故左侍禁李公度男适为三班差使。公度监熙州市易务市籴场，收息计缗钱一十八万有畸故也。[13]8866
所谓“结籴封桩谷所收息钱”，非结籴所收息钱，而是将用结籴法购买的粮谷再行放贷所收息钱。所谓“封桩谷”，指已封存在州府省仓里的粮谷，地方官不得擅自支用。河北常平司、市易司隶属于河北都转运司，为统一粮食管理，使州仓粮谷增值，故把封桩谷按青苗法放贷，收取利息。粮谷放贷所收利息本应归主管青苗法的常平司所有，河北都转运司要求拨归籴便司，以补充专门负责军粮购买的籴便司的购粮本钱，不能说明结籴本钱要支付利息。熙州市易务籴场按市易法赊贷钱贯给商户，让商户以粮食还本付息，18万缗是市易赊贷之息，而非结籴之息。
当粮价飞涨，难以完成结籴额时，市易务有时要求延迟或免除结籴。熙宁九年，诏河北路诸州广籴粮斛，分储诸州省仓[4]6686，其中有的就采用结籴。因河北连遭荒旱，“谷价翔实”，“盗贼窃发”，诏令“祁、定州民欠市易、水利、淤田司结籴粮，可止依常平法出息二分纳钱。”预支的结籴本钱原不支付利息，因结籴者入纳粮斛被豁免，故所预取的结籴本钱按常平法（即青苗法）出息二分，所缺粮斛由河北籴便司和转运司根据现存粮斛的多少，“乘贱以钱收买”[4]6853。在结籴不能达到节省经费的目的，或因灾荒可能导致预支价钱的结籴者大幅亏损时，就免除结籴，而采用支移税粮或置场市籴等方法，满足政府的粮食需求。祁、定州民户因欠“结籴粮”而支付的利息，是按青苗赊贷法支付的青苗之息，非结籴之息。
结买、结籴之本钱由三司、司农寺等中央财政部门支付专款，承办方为市易务。承办方式有两种，一为直接承办，即由市易务官吏经营，二为间接承办，即由市易务招募（实为从自愿者中指定）商人承办。所谓“从本务召人承揽”，既可由市易务官吏承办，也可由市易务招选其他商人承办。从结买、结籴的实施状况看，这两种形式都存在。熙宁七年，“上批：河北修创楼橹、守具及军器合用物料，可速相度，差官往出产路划刷计置，或令市易务募商人结买。”[6]5467“募商人结买”即由市易务招募商人承办。结买只有支出低于“差官计置”购买，且有人自愿承揽，才能实施。熙宁八年，“都提举市易司言：‘昨遣刘佐体量川茶，因便结籴熙河路军储，得谷七万余石。’诏运致给本路。”[4]6622刘佐原是在京市易务监官，因“以市易务岁收息钱有羡”[4]5962而受过褒奖。他善于经营，被委为特使，任提举成都府、利州、熙河诸路都茶场。都茶场因榷茶而掌握相当数量的钱本茶利，熙河路市易司隶属于都茶场，故令刘佐利用榷茶之利“因便”承办熙河路军粮供应。这是市易务官直接承办结籴。①
在宋代，“结”是下级主管官员向中央呈送的一种含有保证内容的公文形式。宋代官吏奏疏要承办某件事，常在呈文末书写“结罪保明，以候敕旨”，表明对呈文内容保证负责，一般称之为“结罪文状”。如天圣五年，“诏：应三司逐年于诸州军科买物色，访闻甚是劳扰，仰三司速具逐年科买诸般物色名件，开坐数目及作何准备使用，具委无漏落结罪文状申奏，当议特差近上臣僚与三司详定蠲减。”[6]5453结罪文状既可个人上呈，也可上下级联名向更上级上呈，如元祐元年，令市易官与转运司及州、县官共同取索各地“逐户元请官本若干，经今多少年月，合出息钱若干，逐户从请出官钱后来已纳到官本若干，息钱若干，通计本息，未及官本而家业荡尽者”等详细情况，“官吏结罪保明奏闻，听候敕裁”[4]8942。也可以同一部门数名官吏联名，如元祐三年，为堵黄河决口，令都水使者王孝先、俞瑾等“供结罪保明状”[4]10106。此类文状为官员自愿保证，也称“甘结”，如宋宁宗时，“诏：监司部守荐举改官，并于奏牍前甘结，声说‘非伪学之人’。”[7]328册1000页“结罪文状”即官员的保证书，保证上报内容属实，如上报不实或保证不能兑现，甘受处罚。结买、结籴、结揽的意义，是承办人向上级主管部门出具文状，为承办政府采买而作出保证，即承办人立下按时完成承办定额的文状，此文状含有“结罪承买”、“结罪揽买”、“结罪而籴”即具保承买的意义，保证承担责任，否则甘受处罚。
结买、结籴的主体是市易务官吏，如募商人承办，市易务官要与商人一起承担责任。上述结买上供羊的屠户要“召人保任”，“任”即任命，召募屠户的官员要承担荐举责任。结买人凭个人的田宅契书作抵押，且有其他有资产的人作保，从市易务预支本钱，按政府的要求购买物货，盈亏自负。不能按要求完成采购额，结买人及市易务官吏要受处罚。
结买的原则，是要比原来科买“省官私烦费”，结籴则要低于政府市籴的支出。结买、结籴含有承包的意义，它与买扑税务、酒务的不同之处在于：买扑承包实施竞标制，给承包费最高者，而结买、结籴不实施竞标，政府根据历年购买成本，定出承包额，然后由市易务官吏承办，或由市易务联合、指定商人承办。结买、结籴以自愿为原则，如果承办定额过低，则无人应募。所以，凡实施结买或结籴，承办定额一般不会定得过低，使承办人有一定的获利空间。
前引结买上供清单仅有18种，而诸路上供远不止此数，绝大部分上供未实施结买。结买上供的钱本基数是科买支出额，而原来的科买绝大部分是低价摊派，所以，政府设定的上供承包额，大多是没有吸引力的。既然结买价低于政府低价摊派的科买价，为什么有的商人还会应募承办呢？主要原因是，科买支出的成本，包含政府于高价处购买（如在非产地科买）、因管理不善而损耗、经手官吏贪污等支出。以上供羊为例，每年宫廷及在京官衙消费的食用羊达数万头，科买一头羊，实际要支出两头的价钱。从契丹购买的羊运至京师，“皆瘦恶耗死”，不能食用，每年支钱40余万贯。而把宫廷及在京官衙所需羊改募屠户承包，实施结买法，官钱支出节省十分之四。上述实施结买的18种上供物品，一半以上是时鲜水果，其余多是蒲席、甘草等体大物轻，易于腐烂的物品，也就是说，商人结买的是不便运输、储存，损耗率高的商品。商人结买比官府科买可大大降低损耗率并因此获利，这是结买得以推行的主要原因。另外，上供只占政府采买的少部分，绝大部分采买仍采用传统的置场和市或科配方式，如元丰二年，“吉州言：‘奉诏市箭杆三十万，既非土产及民间素畜之物，乞预给钱，限一年和市。’从之。”[4]7342在多数情况下，因政府所给市买本钱不足，或期限紧迫，按和市不能完成采买额，则仍实施科配。元丰五年，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刘谊上书云：“湖南买弩桩，官估二十，百姓实费二千，户有及二十条者。近江西买军须衲袄，官估八百，实费三千。其它翎毛、竹箭无不数倍……是谓百色配买，贱价伤民。”宋神宗指斥刘谊“辄敢张皇上书，惟举一二偏僻不齐之事”攻击新法，“意欲概坏大法，公肆诞谩，上惑朝廷，外摇众听”[4]7800，将刘谊罢官。结买上供只在支出少于科买才实施，而且科买仍合法存在，所以，结买上供难以推广。
熙宁五年，“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市易务为东务上界。”[4]5696把榷货务改名市易务下界，职能仍旧，且仍独立于市易务（上界）之外，但冠以市易务之名，与市易务上界业务相通，使都提举市易司可以调配包括茶盐收入在内的榷货务钱为市易本钱，以承揽需要大批钱本的上供和沿边军粮购买。六年，“改提举在京市易务为都提举市易司，应诸州市易务隶焉。”[4]6018不过，地方市易务对在京市易务的隶属关系是松散的，因为各地市易务同时隶属于地方州府、转运司、籴便司、经略司等。结籴以原来的市籴本钱为基数，长期以来，沿边市籴成本极高，故结籴价要比上供结买价对承办人更有吸引力。结籴本钱主要来自中央拨款，熙宁七年10月，“三司使章惇乞借内藏库钱五百万缗，令市易司选能干之人，分往四路，入中算请盐引及乘贱计置籴买。诏借二百万缗。”[4]6280所谓“选能干之人”，或是市易务内部之官吏，或是市易务召募之人，“四路”即河北、河东、陕西、熙河沿边四路。市易务熙宁六年四月至七年三月赊贷收息八十万贯[4]6159，以20%利率计之，市易务用于赊贷的本钱一共只有400万贯，而此处籴粮专款就达200万贯。结籴预支钱不是市易务的赊贷本钱，而出自市易务下界（即榷货务）茶盐等收入。
结籴由市易务预支钱本，按政府要求的数量、期限、地点交付所购物货。“缘贩物至极边，获利甚厚”，且“结籴免打扑”即免缴商税，结籴者还可趁机“影挟私籴”[4]7073，所以，结籴本钱常常分配给官吏或与政府有关系的人。熙宁八年，刘佐和提举熙河市易司汲逢因结籴入中熙河路粮草，“各减磨勘二年”[4]6808，这是官吏结籴军储的例子。熙河路市易司作为地方财政机构，同时隶属于熙河路经略安抚司、转运司等，知熙州高遵裕就同领熙州市易务。熙宁九年，商人王震等言：“熙河路入中刍粮，多是闲官、举人及四方浮浪之人结籴，有经年方输到”，这些结籴者不能完成籴买定额，就用紬绢等物折纳充数，“类皆伍次轻弱，久之不能结绝”[4]6339，影响了结籴法的推行。
结籴法主要实施于熙河路。王震的上言引起朝廷重视，派措置熙河路财利孙迥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熙河路经略安抚制置司“用结籴为名”，将官盐钞“赊借与持服人胡渊等”，以致“贾贩拖欠”，盐钞流失。“持服人”意义不明，大约是正在为父母服丧的官员，按宋代官制，非有朝廷特旨，服丧期间要辞官守孝，不再承担官方事务。市易务让“持服人”违法参与结籴，是因为“持服人”与上述闲官、举人一样，是当权者的“关系户”。对此，朝廷专门立法，诏令“自今应官员及子弟并举人，非见有熙河路本贯，辄至彼中纳籴请官物者，徒二年，官司知情与同罪，许人陈告，赏钱二百千。”[4]6679不过，熙河路现任官结籴仍未受限制，不少军政要员仍参与结籴，以分割政府大额购买粮草的利益。知熙州高遵裕、熙河路总管王君万等人以结籴为名，挪用结籴钱不还，用于“回易”即地方官府的赢利经营，以其利润补充供官员个人支配的“公使钱”、“公用钱”。熙河路“诸州军公使库，共借结籴钱二十余万缗，回易取利。”[4]6973其中“总管王君万等三十二人拖欠熙、河两州结籴十四万三百六十余缗，银三百余两。”他们占用了熙河路军储结籴钱，使熙河路无法支付商人的入中粮草款。仅从熙宁八年十一月至熙宁九年正月，熙州籴场就“欠入中斛斗商人刘义等四百二十户钱钞，共四万一千三百六十余缗”[4]6702。熙河路结籴违法案的相关责任人均受到责罚，王君万、高遵裕、知河州鲜于师、权秦凤路转运副使张穆知、岷州通判黄察等大批官员“坐违法结籴及回易公用”而受到降职等处分[4]6862，所欠结籴钱追还，没钱偿还就籍没家产，连原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刚刚提擢为枢密副使的王韶也因在此事件中“阿庇旧日将校”和“支借百姓刘昌立钱钞”而“落职知鄂州”[4]6973。众多官吏一起受到处罚，是因为“结籴”有“结罪”的意义。
结籴者多是官吏和与政府相关部门有关系的人，弊病难免，自熙宁十年末处理过熙河路市易违法案后，结籴法就很少实施了。
不过，结买制逐渐推广到科买土特产上供以外的领域。元丰六年，“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司言：被诏买修京城楠桑檀木等，欲依河防例，于民间等第科配。上批：只令于出产处采买，及置场募人结揽和买，不得配扰。”[4]8008结买出自承办人自愿，故可称“结揽和买”。修河所需梢草、竹木等，一般采用科配方式，元祐三年，黄河数次决口，签枢密院事赵赡建议修河司结揽准备所需“人夫物料，以防疎虞”[4]10110。元祐二年，“令出卖解盐司召人结揽般运”解盐[4]9760。南宋初，因“陕西纲马，管押至京，馈养不时，死损过半。”李纲建议川陕茶马司“令客人结揽”，承办官府押马事务，“则达者必多”[8]1125册987页，未能实施。“结揽”是“结罪承揽”之意，不限于购买官府所需之物，比结买涵盖的范围广。市易法废罢之后，结买、结揽虽未停止，但仅偶尔为之，规模和范围均不能与市易法时相比。
北宋末，蔡京在陕西恢复结籴法，但其性质已与熙宁法不同。知庆州曾孝序上疏反对蔡京结籴法时说：“既结又俵，民力殚矣。”[9]328册732页俵籴是预支钱农户，令农户秋成后随税纳粮，结籴是预支钱给商人，令商人沿边供纳军粮，二者均为强制性摊派。俵籴后农户已无余粮，再令商人结籴，则城乡皆困。靖康元年五月诏书云： “常赋之外，横加籴买，均籴、贴籴、结籴、括籴，其名甚众，惟以官告度牒之类等第科配。”结籴的自愿原则已荡然无存，故宋钦宗诏令籴买并用现钱置场，“不得复行科配”[10]329册514页。
结买、结籴是王安石推行市易法时实施的政府采购方式的变革，这一方式采用官府预支本钱、令市易务官吏（或由市易务招募大商人）承办的方式，以达到完成政府的采购指标和节省开支的目的。这种定额承办方式不是契约关系，而是由官府预支钱本，承办人单方面具结保证书，保证按官府要求的时间、地点交纳规定数量的合格物品。结买、结籴以低于实施市易法前官府采购支出成本为标准，承办者出于自愿，实施的范围不广，政府所需大部分仍采取科买和募商人入中粮斛的形式。市易务官吏利用权力，承办官府采购指标，或将本钱预支给关系户，而这些承办人有的并非善于经商之人，加之挪用钱本、营私牟利，致使结买、结籴半途而废，未能推广。
收稿日期：2007-07-20
注释：
①徐松《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七之二七：元丰二年(1079)五月二十六日，“都提举市易司言：‘前市易务监官刘佐负息钱十八万缗，乞籍本家日入屋租偿官，限二年输纳。不足，物产没官，又不足，责保人代输。自今负市易钱违限有物产仿此。自籍家产日，与免息罚。’从之。”市易务监官招募大商人充任，既有房地产抵押，又有保人，具有结买、结籴的资格和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