阈下负性情绪引起儿童和成人相反的判断偏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性情论文,成人论文,儿童论文,阈下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引言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中,无意识情绪被认为是决定人们心理行为表现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当时研究方法的限制,他的观点对于后人与其说是有用的结论还不如说是有益的启发。近年来心理学研究一个重大变化就是无意识研究进入实证阶段。有关情绪的脑机制研究提示意识与无意识状态下的情绪处理机制存在一定共同之处,但两者的重叠部分似乎很有限(Bernat,Bunce,& Shevrin,2001),阈下呈现的情绪刺激可能跳过人脑皮层通道而直接经由丘脑—杏仁核通道,从而引发个体更为本能的反应(Honk,Tuiten,& Hout,2000)。
许多研究表明成人被试在阈下负性情绪启动后会表现出情绪一致性效应,即对负性靶刺激反应更快,或者倾向于将中性靶刺激判断为负性效价(Bower & Forgas,2000; Murphy,Monahan,& Zajonc,1995; Li,Zinbarg,Boehm,et al.,2008; Murphy & Zajonc,1993)。这种情绪一致性效应有利于个体对潜在的危险做出快速防范反应,比如逃跑与搏击。但是尚未见到此类实验范式应用于儿童被试的。有理由推测,在阈下负性情绪启动后,尚不具备逃跑和搏击能力的儿童的表现可能与成人并不一样。首先,从本能反应的特点来看,它虽然具有先天预成性、刻板性,但是又表现出一定的年龄发展特点,有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有些则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或表现为其他形式;其次,在动物世界里,我们常见成年动物能对潜在的危险具备敏锐的警戒反应,但是初生牛犊却不怕虎;再则,心理学研究也表明儿童常常具有乐观主义倾向。比如,在预测故事主人公的消极人格特质能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得到改善时,儿童相对于成人被试就表现出了显著的乐观主义倾向(高雯,杨丽珠,2005;Schuster,Ruble,& Weinert,1998)。Dalgleish(1997,2000)等人的研究发现:同样是焦虑、创伤后应激(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被试,成人会高估一些负性事件的发生率,并且表现出自我指向偏向(self-referent bias),即认为这些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儿童被试则不会高估负性事件的发生率,而且表现出他人指向偏向(other-referent bias),即认为更多的会发生在别人身上。Dalgleish从而指出情绪信息在被处理时可能有两种心理过程会发挥作用,一种是情绪信息被启发利用,一种是情绪信息被抑制。这两种心理机能都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但是高焦虑和创伤后应激儿童的这种抑制功能会更强,而高焦虑和创伤后应激成人被试的情绪启发功能会削弱其抑制功能。当然,Dalgleish等人也认识到由于在他们的实验中被试的反应是口头报告,而情绪的抑制过程则更可能是无意识的,因而在方法上会限制对情绪抑制过程的揭示。对此,精密的阈下情绪启动实验范式可能更为有效(蒋重清,杨丽珠,2005)。情绪启动效应除了表现为情绪一致性效应(mood congruent effect)外(Bower & Forgas,2000),在一些情况下,也会出现情绪启动的零效应或反转效应(null or incongruent effects),即不出现启动效应,或者是某情绪反而促进与其积极或消极性质相反的信息的加工(Sedikides,1994;Forgas,1990)。这种矛盾现象可能就反映了情绪启发和抑制双重过程的存在。但是这双重功能是否如Dalgleish所说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却缺乏来自这类情绪启动实验的证据。本研究拟对此进行求证。对此规律的揭示不仅可丰富情绪和认知关系的理论,对于提高决策的科学性以及正确开展理性情感教育活动也具有指导意义。
旨在揭示发展特点的研究,如果不能对被试进行长期追踪,选择一些典型年龄段也是可取的。已有研究表明(刘世熠,1961;刘金花,1997),半原始的θ波与代表我们人脑完全成熟的α波斗争最剧烈的时期是4~7岁,8岁以后儿童的脑重量和脑电波表现基本接近成人水平,但其功能与结构的复杂化进程还会继续,18~25岁是复杂化发展最快的阶段,老年人的部分脑功能有所退化。所以本研究选择5~7岁儿童、青年人、老年人被试作为反映情绪启动效应毕生发展特点的几个典型年龄段代表。为了适合被试年龄范围跨度较大这一情况,本研究采用图片作为实验材料,实验任务采用二点判断,这样会较少受到被试受教育水平不同等因素的影响。
2方法
2.1 被试
5~7岁儿童被试来自幼儿园、小学以班级为单位的整群取样,筛除该班中年龄过大或过小的。5岁儿童(年龄范围:5.1~5.5岁)40人,男21人,女19人;6岁儿童(年龄范围:6.0~6.5岁)40人,男20人,女20人;7岁儿童(年龄范围:7.0~7.5岁)40人,男20人,女20人;青年和老年被试通过广告招募的方式征集,征得青年人(年龄范围:19~25岁)38人,男16人,女22人;老年人(年龄范围:60~76岁)25人,男13人,女12人。所有被试无身心健康问题史,均为右利手,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
2.2 材料
15张风景图片作为实验前适应图片;启动刺激包括表情为笑、哭和中性的面孔图片各32张;掩蔽刺激为1张网格图片;靶刺激为96张人物后脑勺图片。
启动刺激的筛选采用类似Spruyt等人所用过的方法(Spruyt,Hermans,Houwer et al.,2002)。首先由3名心理学研究生分别在485张人脸图片中挑选出中性表情图片、反映愉快的笑脸图片和悲伤的哭脸图片,从而获得经一致认可的愉快笑脸图片45张,悲伤哭脸图片65张,中性表情图片148张。再由40名大学生对这批表情图片之效价(积极~消极维度)进行7点评定(1代表最消极,7代表最积极)。对该结果采用单样本双侧t检验(test value=4),笑的图片保留效价显著高于4的(p<0.01),哭的图片保留效价显著低于4的(p<0.01),中性图片保留效价与4没有显著差异的(p>0.05);并且由另外40人对每张图片的吸引注意程度进行7点评定,保留吸引注意程度在1.96个标准差之内的图片。经筛选,符合条件的图片中笑有40张,哭有39张,中性有37张,再从中选出效价更符合所在表情类别要求的所需数目的图片。这样,三组表情图片之效价两两差异显著。“中性”与“哭”:t=26.62,p<0.01;“中性”与“笑”:t=-25.22,p<0.01;“哭”与“笑”:t=-44.28,p<0.01。靶刺激是由32人采用0或1(0代表笑,1代表哭)评定一批人物后脑勺图片(108张),对该结果采用单样本双侧t检验(t=0.5),差异显著的确定为不合适图像,选出所需数目的图片。这些图片来自于不同人物的相片,类似于随机选取。如Pourtois等人所说,这种方法保证了不同条件间只有表情系统变化,避免了除表情外的其他系统变化带来的系统误差(Pourtois,Grandjean,Sande et al.,2004)。参加材料筛选的人不作为正式实验的被试。
2.3 实施
采用E-Prime软件编程,整个实验程序分为三个阶段:适应阶段、练习阶段和正式实验阶段。适应阶段呈现适应图片并通过几个关于所呈现图片的简单问题使被试适应机试程序。练习阶段和正式实验阶段的程序为:指导语——空屏(500~700 ms随机不等)——注视点+(500~700 ms随机不等)——启动刺激(12 ms)——掩蔽刺激(60 ms)——靶刺激(3000 ms,期间被试做出反应靶刺激即消失)。时间段设置是根据预实验和已有文献(Mogg,Bradley,Williams et al.,1993)确定的,为了防止被试形成反应预期和定势,某些时段设置了一定范围内的随机变化。
练习阶段含6次反应(启动刺激为6张人脸表情图片:男女笑、哭和中性图片各1张;靶刺激为6张人物后脑勺图片),练习阶段所用图片在正式实验阶段不再使用;正式实验阶段含90次反应(启动刺激为笑、哭和中性人脸图片各30张,靶刺激为90张人物后脑勺图片)。启动刺激和靶刺激的选择都是随机的。
刺激通过17英寸阴极显像管(CRT)呈现,屏幕刷新频率85赫兹。启动刺激、掩蔽刺激和靶刺激呈现在白色屏幕背景中央。电脑呈现并口头解释指导语:“接下来将给您呈现一系列人物后脑勺图片,以测查您的直觉,每张图片呈现3秒,在此期间,请您根据您的感觉判断该图片显示的人物是在哭还是在笑,并尽快按键选择。‘哭’按‘1’键,‘笑’按‘2’键”。被试坐在较暗的测试间,距电脑屏幕约60 cm,眼睛基本平视屏幕中央,通过反应盒做出反应,相应键上贴上哭脸和笑脸的简笔画图片。实验结束后向被试了解是否看到启动刺激,并为其释疑、致谢。
3实验结果
完成实验后即时询问每个被试在靶刺激前是否还看到一个正面的人脸,回答都是否定的,说明了达到阈下呈现的目的。将被试在不同条件下将靶刺激评为哭或笑的次数除以30(每个条件下应有总反应次数),整理得到表1。
参考表1可知,在考察被试是否因哭表情面孔图片启动而发生认知偏向时,我们需要比较被试在哭和中性表情面孔图片启动后将靶刺激判断为哭的概率,而在考察被试是否因笑表情面孔图片启动而发生认知偏向时,我们需要比较被试在笑和中性表情面孔图片启动后将靶刺激判断为笑的概率。为此,我们对实验结果分别进行两次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检验,组内因素为启动条件,每次只包括两种条件,第一次选择笑和中性,第二次选择哭和中性;组间因素都为被试的年龄组(5个年龄组)。
根据各年龄段被试在哭表情启动后将靶刺激评为哭表情的概率减去在中性表情启动后将靶刺激评为哭表情的概率之差值,可以做出图1。
4讨论
本实验揭示了情绪启动效应的两种表现形式——情绪一致性效应和情绪反转效应。由于该实验中的靶刺激是一系列随机呈现的中性刺激,所以被试对于靶刺激的判断偏向可以主要归因于启动刺激的对比特征差异造成。尽管情绪效价并不是启动刺激组间严格唯一的差异,但却是唯一存在系统变化的变量,所以可以把被试对于靶刺激的判断偏向主要归因于启动刺激的情绪效价差异。这种情绪启动效应是在启动刺激阈下呈现条件下实现的。而且,该情绪启动效应受到被试年龄的调节。尽管儿童被试中的5、6岁儿童以及成人被试中的青年被试的情绪启动效应未达到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水平,但是由于三组儿童被试都表现为情绪反转效应,而两组成人被试则都表现为情绪一致性效应,因而可以比较肯定的推论儿童和成人的情绪启动效应存在方向的差异②。
Dalgleish的研究曾指出情绪信息处理存在抑制和启发利用两种机制,并且这两种机能都是随着被试年龄增长而增长的(Li,Zinbarg,Boehm et al.,2008;Murphy & Zajonc,1993),本实验结果支持了阈下负性情绪信息处理也存在启发和抑制两种过程,分别由情绪一致性效应和情绪反转效应得以体现。此外,对于两种机能的发展,本研究则揭示了被试年龄因素在其中更为复杂的调节作用,既有质变也有量变的表现。质变的表现为这两种机能会分别在被试不同的发展时期占主导作用:在儿童被试中占主导的是抑制机制,成人被试则是启发利用机制;两种机能在各自主导的年龄范围内体现出量变的积累,如情绪反转效应在儿童被试中、情绪一致性效应在成人被试中表现出随年龄增长而增加的趋势(图1)。
本实验中成人被试在阈下情绪启动后表现出情绪一致性效应,这与多项已有研究结果是一致的(Murphy,Monahan,& Zajonc,1995;Li,Zinbarg,Boehm et al.,2008;Murphy & Zajonc,1993),对此的解释是人们的阈下情绪具有弥漫性,对于被试的认知过程会起到染色的作用,被投射到对中性刺激的评价上。那么,儿童被试何以表现出情绪反转效应呢?已有研究表明导致情绪反转效应出现的因素首要两点即是“修复情绪的渴望”和“自我注意”(Sedikides,1994;Forgas,1990),二者的综合作用构成(负性)情绪反转效应的动力和认知条件。从心理发展年龄特点来看,本实验所选年龄段儿童被试很好的具备这两个条件:该年龄段儿童正处于相对论者的快乐主义阶段且具有“自我中心”的认知特征(刘金花,1997)。儿童被试的这些心理特点可能是其出现情绪反转效应的主要原因。而成人被试的认知功能已经基本去中心化,他们也会更关注完成实验任务,力图做出“正确”的判断,从而会试图从模糊靶刺激中找出一点判断依据,这种认知加工过程是情绪得以启发利用的良好时机(蒋重清,杨丽珠,2005),此时其情绪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判断线索,从而使其判断表现出情绪一致性效应。本实验揭示情绪启动效应的发展特点以及“哭”刺激而不是“笑”刺激的启动效应达到显著,也是符合进化心理学思想的(Robert,1996),因为成人在阈下负性情绪启动后表现出来的情绪一致性效应是一种利于生存的预警反应,有利于其逃离危险;然而对于感受到阈下危险信号却逃离危险能力不够的儿童来说,则不如进行心理防御,维持快乐的情绪,不要被吓死,所以出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现象。由儿童被试针对阈下负性情绪的情绪抑制到成人被试的情绪启发,存在一个逐渐过渡期,这也可以从本研究中青年被试的情绪启动效应处于统计上的边缘显著水平得到支持。
不过,如果说儿童被试的情绪反转效应是一种心理防御,何以在5岁组被试中的情绪反转效应未达到显著,随着年龄增长到了7岁才至显著呢?一种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而在阈下“知觉”上存在不足从而导致情绪启动效应不显著。但是在本文作者同期的另一个研究中,实验被试及其他实验条件均与本文实验相同,只是将认知任务更换为颜色命名,其中揭示了5岁儿童存在显著的阈下情绪STROOP效应,说明了他们对于阈下情绪的感应上不存在不足(蒋重清,杨丽珠,刘颖,2007)。因此,更可能的原因是由于实现这种情绪反转效应的情绪抑制功能之生理基础——额叶在5~7岁存在一个成熟发展的过程(刘世熠,1961)。
此外,如果认为对负性情绪刺激做出情绪反转效应是一种心理防御的表现,那么,“情绪启动效应自儿童到成人由反转效应到一致性效应的转变”现象揭示了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在我们成人中的丧失,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成长过程可能带来一些副产品——心理问题的产生。关于无意识情绪对其认知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只有在年幼儿童中表现出无意识负性情绪对其认知效率的阻碍,成人没有出现类似阻碍(蒋重清,杨丽珠,刘颖,2007)。这提示在我们成长过程中接受的对认知效率的强调使我们可能忽视无意识情绪对我们认知方向的扭曲,或者说我们认知效率的提高是在一定应激状态下实现的。在实际生活中,这种无意识负性情绪可能来自于我们周围隐性环境中的消极因素,这种影响是普遍存在的,带来的认知方向扭曲则可能成为某种心理病理机制。
5结论
基于以上结果分析,我们得出以下初步结论:
(1)阈下情绪对不同年龄阶段被试认知偏向的影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2)年幼儿童处理负性无意识情绪的心理机制是维持快乐,表现出情绪反转效应;而成年被试处理负性无意识情绪的心理机制是预警危险,表现为情绪一致效应。
注释:
①由于被试可能有缺失反应,中性表情启动条件后的两种判断概率之和不一定等于1。另外,尽管靶刺激事先经过标准化为中性刺激,但在实验中被试对它做出判断时还是会存在个体差异的“悲观”或“乐观”偏向而不会恰好是随机反应。分年龄段t检验中性表情启动条件后被试的判断,发现本实验中青年人(t=-2.20,p<0.05)和老年人(t=-2.45,p<0.05)将靶刺激判断为哭的概率低于随机概率0.5,这是否是成年人表现出来的掩饰现象值得进一步研究。本研究最关心的是相对于中性启动条件,“哭、笑”启动条件造成被试的反应偏向,但以上结果说明设置中性启动条件而不是直接以随机概率为参考基线的必要性。
②事实上,如果我们忽视被试的确切年龄,而只将被试分成儿童(5、6、7岁)和成人组(青年、老年)作为组间变量,以启动条件“哭”与“中性”作为组内变量,统计发现被试组与启动条件交互效应显著,F(1,179)=18.04,p<0.01。简单效应分析肯定地揭示了儿童组被试表现为情绪反转效应,t(119)=-2.36,p<0.05;成人组被试表现为情绪一致性效应,t(119)=3.01,p<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