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工业保护的国际比较及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族论文,工业论文,国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 （2000）09—0008—04
中国经济的不断扩大开放，利用外国直接投资的逐年增多，民族工业面临的国际竞争形势日趋严峻，如何保护和发展民族工业的问题日益受到理论界和实际工作者的关注与重视，也引起了不少的争论。其中当今比较“流行”的观点认为，经济发展和生产的国际化，已经使“民族工业”成为过时的概念，对“长期以来存在于我们潜意识中的对经济自主性的担心到了需要清理的时候”。按照类似观点，研究保护和发展民族工业的问题纯属“多此一举”。但世界经济的发展，实行必要的产业和市场保护，是各国通行的做法，也是发展中国家赶超发达国家的必要条件。二战以后，韩国等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迅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有效的产业和市场保护。不仅如此，许多发达国家也适时适量地进行民族工业保护。这其中，他们积累了一些成功的经验和整套的作法，这些对我们很有启发意义，值得我们借鉴。
一、保护民族工业并未“过时”
国际经济合作的发展，并未消弱国家之间的竞争，反而因国际经济交往的增多而更激烈、广泛。表现在国际投资领域，即各经济主体为争夺自己的利益而抑制他人的利益。在既定的市场容量里，力争夸大自己的市场占有率而抑制竞争对手的占用率，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获得经济支配权。而各国民族工业能否兴旺发达，与取得本国市场上的经济支配权关系很大。巴西、加拿大利用外资的历程向我们昭示：民族工业保护永远不会“过时”。
巴西是较早吸引外资的国家，自6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对巴西投资猛增，70年代后，有56个国家和地区在巴西投资，年均递增速度为25%。巴西用法国的资本和技术发展了自己的航空工业和军事工业，利用美国的资本和技术发展了自己的钢铁工业、造船工业。巴西的汽车已向世界上60多个国家出口，巴西的微电子工业也走在发展中国家的前列。在跨国公司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带动下，出现了“巴西奇迹”：70年代其国内生产总值年增长率曾超过10%，1979年人均GDP达1 739美元，80年代初已超过2 200美元。但同时， 巴西的民族工业也成了巨石下的小草，遭到外来者的排挤、打击，使巴西经济严重依赖外国的跨国公司：全国最大的10家制药公司，最大的4家橡胶公司全由外资控制，汽车工业全部为外国人控制，34家最大的机器制造工业有20家为外资控制，17家最大的电力公司中14家为外资控制。对此，巴西的许多民族企业家和经济学家已达成共识：巴西民族工业与跨国公司的竞争中，在许多方面处于劣势。跨国公司严重损害了巴西的民族经济的利益。建议政府采取多种形式限制外国资本行动，禁止向外国公司出卖民族企业。1995年，约300家巴西企业被外国资本收购。面对这种局势，圣保罗工业联合会提倡民族主义，率领民族资本家与工人于1996年5月在首都举行示威活动。
加拿大在二战后逐步对外资开放。受地缘因素等影响，美国资本大量涌入加拿大，形成以美国资本为主导的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格局。1951—1989年加拿大吸收美国直接投资年均递增7.8%。截至1998年底， 加拿大吸收美国直接投资668.56亿美元，占美国对外直接投资的17.9%。其中，石油业中美资占16.3%，制造业占48.4%，贸易业占5.9%， 金融业占18.9%，其他行业10.5%。加拿大吸收外国直接投资以美国为主的格局，导致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受美国跨国公司的控制：1970年， 300家美国公司在制造业中占52%，在国内的固定资产形成中占34%，就业人数达55万人。加拿大主要经济部门中占统治的都是美国大公司的子公司，形成所谓的“分厂经济”。1970年，300 家美国公司在加拿大化学工业产出中占85%，电机工业占82%，仪器工业占90%，非电气工业占80%，橡胶工业占98%，运输设备占90%，汽车工业占95%。美资对加拿大经济的高度控制给加拿大经济自我调控能力带来一定的影响。对此，1968年加拿大人在《外国所有权与加拿大工业的结构》这一半官方报告中指出：因外国所有权而使加拿大付出的最严重代价是（外国）法律与政策侵入了加拿大，加拿大失去经济生活的主要部分——经济控制权，并对该国的经济生存能力表示了高度的重视和深切的不安。
不仅如此，就连发达国家也卷入了保护主义的浪潮。1967年，一位法国学者出版《美国的挑战》一书，全书强烈表达了保护法国民族经济的愿望。指出：美国的挑战已不同于过去军事上的侵略，而是凭借在欧洲的美国跨国公司充裕的资本、卓越的科技和经验丰富的经营管理人才，对欧洲进行了经济侵略。针对80年代外国资本收购美国企业的狂潮，美国也开始对经济自主权问题表示了强烈的关注，对此，有的美国学者说：“当我们迈向90年代时，经济民主主义已经扎了根。”近年来，美国在国际贸易中“频频发威”，无论是对中国还是对日本或西欧国家，以至一度援助过的台湾，都是贸易磨擦接二连三，动辄就威胁使用“301”条款”或实施“经济制裁”，其民族主义性明示昭然。
由上可见，在新的国际经济形势下，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各国都高度重视本国民族工业的保护，民族主义日渐抬头。民族工业保护并不“过时”，过时的只是他们的国家观念，民族意识。
二、民族工业保护的国际比较
一个国家的经济要迅速发展，就必须处理好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的关系。由此而引发的产业安全（经济安全）是任何国家都不会忽视也决不能忽视的问题，不仅发展中国家这样，发达国家也是这样，世界上极少有对自己的民族工业完全不设防的国家，都是很重视保护的。从历史发展的进程看，任何国家在其经济崛起的一定阶段都曾强调对本国工业的保护，19世纪以来，德国和美国等国家为了促进本国工业的发展，曾通过高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多种措施对当时较发达的英国的竞争作出过积极的保护。二战后，民族工业保护这一古老话题又被注入了新的议题和更多的形式。
战后，发展中国家纷纷取得了政治上的独立，但经济上工业化水平却很低，很大程度上仍然依附于西方发达国家，而经济地位的软弱性使得发展中国家政治上的独立性大打折扣。因此，战后发展中国家在引进外资推进工业化过程中，首要考虑的是维护国家主权，保护和发展民族工业，增强独立自主能力。作为南美经济发展的“新星”，巴西在发展过程中，从未忘加速民族经济的成长和本国独立更生能力积累，以保证坚持“独立自主”，同时对外来力量的利用注意了方向上的合理性。为了较快地发展自主经济，并加强与外国垄断资本相抗衡的力量，巴西政府在发展民族经济中，坚持了以发展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为主的做法。政府不仅对经济加强了干预，而且努力参与，尤其注意将经济命脉和涉及国家政治及经济安全的关键性工业部门都掌握在国家手中。由政府直接从事大批基础设施和基础工业的建设，对一些关系到国家未来的新兴技术产业的发展，政府也倾注了极大的努力。在两者结合的条件下使巴西在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推进产业结构高度化方面，取得了较大的成就。
韩国在实现工业化，保护民族工业方面采取了诸多有效的措施，实行保护的网络化，形成以政府保护为主，产业界和消费者积极策应的综合保护体系，具体表现为以下两方面：一方面是把保护建立在积极主动和灵活多变的基础上，不是把韩国经济排除在国际经济之外，而是积极参与国际竞争，把加快民族产业的发展、加快国内企业竞争力的提高，作为保护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为此，一是根据国内外经济环境和变化趋势，及时确定需要扶持和保护的“战略性产业”。韩国先后把机械、电子、汽车、钢铁、造船、化工等确定为新兴产业和成长产业，实践证明，这些产业后来确实成为促进经济发展的主导产业，成为在国际上有较强竞争力的产业。二是保护市场的开放节奏。韩国自1967年加入GMAT，经过逐年开放，直到1982年才基本实现了进口自主化。三是保持措施的应变性。这就是设立多重“壁垒”进行保护，具有选择性。第一重是关税措施，第二重是非关税措施，第三重是用国民的文化差异和消费习惯来阻挡。另一方面根据客观需要，把经济手段、行政手段和法律手段结合起来使用。韩国最初采用行政手段，即通过“进出口联系制”、“配额制”等办法对进口数量进行控制。70年代后期侧重于经济手段，把关税调节作为主要手段，注重发挥弹性关税的调节作用，把非关税手段作为调节的重要补充。目前韩国政府仍对部分商品的进口实行数量限制。法律手段是韩国最常用的手段，在外资进入方面，韩国1984年专门制定过《引进外资法》，对外国资本在韩国控股或收购股权进行限制。在国内产业发展方面，韩国1986年出台过《工业发展法》。
不仅发展中国家历来高度重视国内民族工业的保护，就是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对国内重要行业的保护也未停止过，只不过是更隐蔽、更灵活、更具歧视性、更有针对性。比如法国，为了使其名牌产品更多地占领世界市场，制订了一整套保护法国名牌产品的法律和措施。40多年前，他们就成立了一个名牌保护委员会——科尔贝委员会。会员们频繁奔走于世界各地，目标就是保护本国名牌，推销本国名牌。在文化领域里，法国也高举保护主义大旗。1993年底，法国通过一项法律，规定调频台至少播放40%的法国歌曲，法国电视台也必须遵守在黄金时间限量播出非法语电影，对外国歌曲的播放采取限额制，这被法国音乐界人士视为关系存亡的大事。其根本目的是保护法国的相关产业和民族文化。
作为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国家的美国，从未放弃对民族工业的保护，近年来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如1992年欧共体就美国设立投资壁垒问题发表声明，指责美国借“国家安全”之名，限制外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因为，美国依据1988年通过的贸易法案中的第5021条款制定了为国家安全所采取的限制性措施：即凡是被认为影响了美国国家安全的企业并购活动要受到专门委员会的审查；总统有权根据该委员会的建议，下令阻止外国投资者的并购活动。并且，美国至今仍然在国内航空运输、水上运输、核电、水力发电等方面限制外国直接进行投资，对纺织业等可能因受到冲击而危及经济安全的产业实行保护政策。直到1995年底，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才宣布完全解除外国人持有美国电信业及移动电话业股份的限制，但仅限于电信业，并不包括传播业。
三、几点启示
通过对上述各国保护民族工业做法的比较分析，我们似乎不难得出下面一些共同作法和经验，它们都值得我国在正确制定政策，保护民族工业时加以学习。
（一）制定和颁布外资法，明确规定对外资的附加和限制条件
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在吸收外国直接投资过程中，为保护本国利益，摆脱投资者对东道国在战略产业上的控制，对外商投资规定了一些附加和限制条件，各国普遍的作法是给外国投资者划定投资范围，禁止或限制外资进入某些领域。
发展中国家制定投资范围的主要作法，一是确定外资投资领域，将外商投资划分三类：一类属于不允许外商投资的领域，二类属于限制外商投资的领域，三类是鼓励外商投资的领域。二是仅规定禁止和限制的投资领域。如墨西哥政府1973年颁布的《鼓励向墨西哥投资和管理外国投资法》规定只能由政府经营、只能由墨西哥人或附有不准外国人参加条款的墨西哥公司经营和外国资本可按一定比例投资的事业或企业。《印度尼西亚外国投资法》（1970年追补）规定了禁止外商投资的9 项领域和限制外商投资的42项领域。相比较而言，发达国家注重于限制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禁止或限制外资进入某些领域。如日本1949年和1950年分别制定《外汇法》和《外资法》，明确规定外资进入的认可和不认可标准。美国的涉外投资法也在限制和禁止外国直接投资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规定。
（二）严格控制外资收购本国企业
近几十年来，国际直接投资方式出现了一个重要变化，即直接投资用于新建企业的比重减少，购买和兼并原有企业的比重急剧上升。为限制外资收购本国企业的投资活动，各国从本国实际出发，采取了各种控制政策。主要有：
1.严格审批。瑞典有关法律规定，外资购买国有股和一些重点企业的股份时，需要瑞典中央银行批准。
2.限制购买。一般来说，涉及国防和安全的企业不向外国出售。加拿大对一些重要企业规定购买期限，并在这一期限内制定利润上限，期限一到，国家有权将企业收回。
3.以控股公司方式控制国有企业。一些国家鉴于国有企业在国家经济中所占的重要地位，以建立国家控股公司的方式，防止外资收购有关国计民生的国有企业。如新加坡建立了三大控股公司，这三个公司的股份100%为政府所有，其主要职能是控制国有企业的股份。
4.限制“创业基金”对企业的控股。大多数国家或地区对“创业基金”收购企业的股份都有限制，一般不允许“创业基金”对所投资的企业实行控股或全盘收购。
（三）合理确定外资控股
各国在利用外资发展本国经济时，为防止本国经济受外资的控制，对外资控股的问题均有明确的规定。按照国际惯例，外资比例超过50%，即达到企业的控股，可形成兼并和收购。为此，各国依据实际情况确定了合理的外资控股比例。
1.在自由港地区、自由经济区、保税区外商投资的项目，外方可拥有100%的股权。如韩国规定， 在自由经济区投资的项目允许外国投资者有100%的股权。
2.高技术部门。如印度规定先进技术企业的外资股权可达74%，在技术领域投资的项目允许外资拥有全部股权。
3.出口比例大的项目。如泰国对外资控股问题与其产品出口有直接的联系，出口比例越高，外资拥有的股权比例越高。
4.解决经济的特殊困难。如马来西亚外资政策将外资对出口和解决当地就业问题相联系，规定凡外资外销占50%以上或雇佣350 名当地工人的项目，外资股权可达100%。
近年来，在国际经济实际中，国际贸易领域中的民族工业市场保护政策出现了一些新的动向，这综合反映了各国最新的做法。一是保护范围的确定以对本国经济发展和工业结构体系完善具有关键性影响力的瓶颈产业和新兴产业为主要指向，尤其对于瓶颈产业，由于它在产业再生产关联中处于最薄弱环节且发展不足，已经成为国民经济整体发展的障碍，因而受到了最严格的保护，新兴产业的保护则以其能够保持正常成长而不因遭受外部冲击窒息为基本目标。二是充分肯定在适度保护条件下维持适度市场竞争的必要性，贸易壁垒高度的设定以受保护产业的生产者在得到保护利益的同时能够充分感受到市场竞争的气氛为准则，强调通过适度的把握以促成企业技术进步，规模扩张，并尽快形成参与未来竞争的基础。三是基于贸易限制具有双重效果的事实，对于受保护产业的名义关税率的制定基本上形成一个上游产品逐渐升高的梯形结构，以健全关税征管机制和逐步取消在投资条件下给予外商的关税减免政策优惠为配合手段，强化民族工业保护的成效。
收稿日期：200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