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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影响国际局势的一个重要因素,民族主义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下面就近几年的研究状况作一综述。
一、关于民族主义的概念
有人指出,民族主义作为一个学术概念最早是1409年在德国莱比锡大学召开的题为“波西米亚和波西米亚民族的宗教与经院哲学”辩论会上提出的。此后,这一名词开始被政治学家、历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民族学家和文化人类学家频繁使用。
人们对民族主义研究的分歧首先表现在对其概念的界定上。据有人统计,目前学术界关于民族主义的概念有200多种不同的概括。
目前学术界较为一致的看法是,民族主义是在民族形成和发展的长期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的,是对本民族文化、传统、利益等的认同,是一种强烈的意识形态化的民族情感,是为本民族求生存、求发展、求繁荣昌盛的集中体现。较为经典的定义是:民族是指“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而在国际关系理论界,人们所说的当代民族主义浪潮主要指的是当今渲染民族恩怨、挑唆民族矛盾、鼓吹民族至上、反对一体化进程的民族分离主义和民族扩张主义。
民族主义含义众说纷纭,但它通常是指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对本民族的认同、归属、忠诚的强烈思想意识和实践活动,是思想和学说、运动的统一。
1.广义、狭义说
这种观点认为民族主义有广义和狭义两种基本涵义。就广义而言,是指主张对本民族及其利益效忠的理念和情感。它主张所有的人都应该对本民族及其利益效忠,主张所有的人都应该对本民族怀有最大的忠诚。就狭义而言,是指一种特殊的政治理论和意识形态,认为具有共同的文化、语言、宗教、风俗和历史的民族,应该并有权组成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或政治共同体。
2.褒性、中性、贬义说
这种观点认为,关于民族主义的定义有褒义、中性以及贬义之分。中性的定义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维护民族利益,争取民族独立、民族自决以及建立主权国家的政治思潮和运动。褒义的定义认为,民族主义的基本含义是对一个民族的忠诚和奉献,特别是一种特定的民族意识,即认为自己的民族比其他民族优越,特别强调促进和提高本民族文化和民族利益,以对抗其他民族的文化和利益;也有人认为民族主义既是一种理念和原则,又是一场实践和运动,一般来讲,民族主义是建立在近代民族这个特殊的人类共同体的基础之上,并为谋求民族权益,包括生存、平等、独立发展等权益服务的一种社会政治思潮和实践运动。贬义的定义则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狭隘的民族意识,是一种对自己民族的偏爱。
3.内涵、外延说
从学术角度讲,民族主义是一个内涵和外延都极为丰富的概念,简单地从一个方面进行解释和界定是有失全面的。从概念上讲,民族主义是一种从民族本位的立场出发,以维护本民族或某一民族利益集团的利益为目的,充分肯定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排斥或根本否定异民族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的思想观念。
4.两方面说
这种观点认为,民族主义在内容上应该有两个方面,即作为行动或实践的民族主义和作为理论和原则的民族主义,而冷战后民族主义主要是指实践上的民族主义。所谓民族主义的实践或行动方面,是指民族主义是一种基于民族原则的社会经济与政治力量和制度以及这些力量和制度的实际运用,或者是一种社会程序、民族运动和政策措施。
还有人指出,民族主义概念兼有文化心理和政治两个基本层面,其核心内容是建立民族国家,并在此后维护或增长本民族国家的权势、威望和内部凝聚力。
更有人指出,民族主义表达了一种强烈的、通常已经意识形态化了的族际情感。它有时是一种思想状态,有时是一种系统化的理论和政策,有时是充当一种运动的口号和象征,而且还有多种变形。
另外,有学者还认为,“民族主义”是一个不可滥用的特定概念。作为最有影响力的现代思潮,它是同西欧的民族国家一起产生的。尽管在西欧不同时期、不同国家,它的内涵不尽相同,但基本点是指对国家的忠诚,它的一个通俗的代名词是“爱国主义”。
二、关于民族主义的分期
1.三次浪潮说
国内一些学者将20世纪民族主义运动按时间顺序分为三次浪潮。第一次浪潮是一战后的民族解放运动;第二次是二战后蓬勃兴起的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争取民族独立的民族主义运动;第三次则指冷战结束后兴起的以民族分离为重要表现形式的民族主义运动。
还有一些学者指出,20世纪以来到90年代,世界经历了民族主义三次浪潮的冲击。第一次浪潮发生于一战后,这一时期它一方面表现为欧美列强积极参与世界霸权的争夺,为重新瓜分势力范围而发动战争,另一方面表现为弱小的民族争取民族解放和独立。第二次浪潮发生于20世纪50-70年代,一方面是变相的大国沙文主义和大国扩张主义;另一方面是反抗的小民族主义。第三次浪潮发生在80-90年代,广泛地表现为中东、西亚、南部非洲和前苏东地区的民族战争和宗教冲突。
2.五阶段说
这种观点认为,民族主义的历史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7、18世纪英国和法国率先兴起的民族主义;第二阶段是18世纪美国民族的出现和拉美国家的形成;第三阶段是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的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扩张阶段以及亚洲出现的一系列民族国家;第四阶段是20世纪中期广大殖民地反殖民主义战争所代表的国际秩序;第五阶段是随着苏联解体、两极格局秩序瓦解、意识形态危机出现,民族主义凸显为各国的主流意识形态。
3.两阶段说
有学者指出,民族主义发端于17、18世纪西欧北美第一批民族国家创建之际,鼎盛和扩散于19世纪的欧洲,蜕变和分化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美列强向帝国主义过渡以及亚非拉民族觉醒之时,全方位多元化发展于20世纪。
从产生到19世纪末,根据其性质和内容的演化,大体可划分为两个大的发展阶段。第一阶段是以17世纪中叶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为发端,直到19世纪中叶,这是民族主义在欧洲和北美蓬勃兴起、广泛传播和走向鼎盛的时期。第二阶段是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初,这是欧美民族主义发生蜕变并大肆向外扩张的时期,也是亚非拉民族主义开始萌发并与前者剧烈碰撞的时期。
三、民族主义的主要类型
由于目前学术界对“什么是民族主义”这一问题的看法不尽相同,因此对民族主义的类型和表现形式也有许多不同的看法。总结起来,共有以下几种不同的分类法。
1.按照民族主义的内容分类,可以分为政治民族主义、经济民族主义、文化民族主义等类型。
2.按照民族主义在冷战后的主要表现,可以分为民族分离主义、泛民族主义、宗教民族主义和部族主义等类型。
3.按地理界线为划分标准,可以将民族主义分为西方民族主义和东方民族主义,更具体地可分为中东民族主义、拉美民族主义、东亚民族主义、欧洲民族主义、巴尔干民族主义等,也可以分为国内民族主义、国家民族主义等。具体到民族分离主义,有以下几种形式:独立型的分离主义运动、回归型的分离主义运动、宗教型的分离主义运动、经济型的分离主义运动。而宗教民族主义则包括泛伊斯兰主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泛斯拉夫主义、泛突厥主义、犹太复国主义。
4.根据民族主义的政治取向,可以分为聚合型民族主义、离散型民族主义和综合型民族主义等类型。
5.根据民族主义的包容性,可以分为普世性民族主义和传统民族主义等类型。
6.根据历史时期,还可以分为近代民族主义、现代民族主义和新民族主义。
7.按阶级标准,可分为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和无产阶级的民族主义。
8.以对全球事务的影响性质,可分为进步的民族主义和消极的民族主义。
还有人指出,民族主义还包括种族主义。这种种族主义主要是指那种以种族神话为依据,强调本民族优于其他民族的大规模的种族歧视甚至种族灭绝行为。例如,南非种族隔离政策、西方国家排外思潮、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巴尔干半岛的种族灭绝政策等。
四、当代民族主义复兴的原因
对当今世界出现民族主义浪潮的原因,学术界有多方面的解释。有人认为,冷战机制的瓦解打开了民族主义肆虐的“潘多拉盒子”;还有人认为全球化刺激了民族主义;也有人提出历史遗留问题的深化,是历史的惯性作用等等。思考角度的不同,导致了结论的不同。
1.四因素说
这种观点认为,当代民族主义的复兴主要由四方面的因素造成:第一,文化因素:首先是文化多元主义的勃兴为民族主义的兴起奠定了思想基础;其次是现代化过程中所产生的逆反心理,也会引发民族主义浪潮上涨。第二,政治因素:一是以苏东地区为代表的,实行政治多元化和多党制的结果,使这些国家出现了大批以争取民族分离为目的的地区性政党,它们以民族主义作为政治斗争工具,从党派分歧走向了国家分裂;二是有关国家民族政策的错误。第三,经济因素: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是民族主义兴起的关键因素。第四,国际因素:一是国际格局的变化为民族主义的兴起创造了契机;二是历史上大国强权干涉和殖民政策的结果。
2.经济全球化说
这种观点认为经济全球化是民族主义兴起的主导因素。经济全球化收益不对称性的结果是发展中国家现代民族主义的主要根源;经济全球化波动性的经济运行态势激发了现代民族主义的产生;经济全球化形成的梯度差型架构是现代民族主义的又一诱因。
3.五因素说
国际政治格局的裂变和国际秩序的重组中出现的历史间隙为冷战后民族主义的复兴提供了契机。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以及民族利益的排他性和非从属性成为冷战后民族主义复兴的诱因。西方文明与非西方民族国家传统文化的冲突,是冷战后民族主义回归传统的重要原因。外部势力的介入也助长了民族主义的重新泛滥。某些民族领导人的野心膨胀也助长民族主义。
4.多种因素合力说
这种观点认为,世纪末民族主义浪潮的勃发决非偶然,是由现实原因和历史根源、外部环境和内部缘由各方面因素交互作用的合力结果。东西方冷战结束、世界格局转换是此次民族主义浪潮爆发的国际背景;世界现代化、全球一体化所带来的各国民族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政治演进不同步,则是这次民族主义浪潮掀起的深层原因;有关国家民族经济政策的长期失误是其国内缘由;历史上“分而治之”的殖民政策、大国强权政治以及近年来美国等西方国家有目的的推波助澜是其泛起的历史和外部因素。
另外,还有学者借用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分析民族主义在当代的复兴,认为在一个较大的地区共同体内,某些地段先发展起来,形成发展的中心,后发展地带形成边缘,受“中心”的剥夺,民族主义为摆脱边缘地位,使民族的龌龊永远不会消失并随时发展成公开的冲突。这也是民族主义复兴的原因。当然,这种观点也强调殖民主义、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是民族矛盾冲突产生的根本原因。
五、当代民族主义的新特征
大多数学者认为当代民族主义具有宗教性,一方面宗教成为民族主义兴起发展的推动力,另一方面宗教旗帜成为民族主义进行扩张的招牌。
还有学者总结当代民族主义具有四个特点:首先具有历史性,它首先是一个历史问题,产生和发展都具有历史因素;其次具有时代性,它的变异和发展受现实因素的影响;第三具有阶级性,在阶级对抗的社会里,任何一种民族主义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了阶级的烙印;第四,具有全民性。
有学者指出:地方分离主义运动成为当代民族主义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宗教因素所占比重显著上升,成为当代民族主义发展的推动力;精英分子的作用不断增强,成为当代民族主义的中坚力量。
还有人主张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这一问题,指出当代民族主义的兴起和发展具有全球性和综合性,在表现形式上和内容上则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民族分离主义成为这次民族主义浪潮的主流;民族问题与宗教因素、领土争端相互交错;呈现相对集中的特点,形成若干民族冲突热点集中带;国际社会对民族冲突的干预明显增强。
六、对国际政治的影响
当代民族主义浪潮的涌现,不仅影响到许多国家和地区内部的发展,而且已成为牵动整个国际关系格局演变的不容低估的因素。
1.双刃剑说
这是目前学术界较为一致的看法。人们普遍认为,犹如一把双刃剑,民族主义对当今世界的影响,既有积极的一面,又有消极的一面。
2.消极作用说
民族主义一方面导致国际力量对比失衡,国际战略环境的稳定受到破坏,地区冲突的危险增大,加剧了国家间和地区局势的紧张,使有关国家的经济发展受到极大影响;另一方面,这次浪潮不可避免地造成有关国家局势动荡、经济发展受阻,为大国干涉内政提供了契机,成为国际斗争的又一新的焦点;民族分离主义对有关国家的领土完整构成了重大挑战。另外,民族主义还与当前的全球化进程相背离。
七、全球化与民族主义
1.根本矛盾说
这种观点认为,全球化与民族主义是相互矛盾的,全球化的发展将导致民族主义被侵蚀。一方面全球化导致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主权受到侵蚀,伴随全球化进程,民族国家主权均受到侵蚀,尤其是经济主权被不同程度地削弱,而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首当其冲,经济主权的削弱首先表现为民族经济受到全球化市场的制约;另一方面民族国家经济的发展日益受到全球性问题的制约。
2.相互作用说
这种观点认为,全球化与民族国家相互作用。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全球化不可能消灭民族国家,在今日的国际体系中,民族国家仍是基本组成部分,全球化不能削弱民族主义。全球化与民族主义的并存,不仅在于民族国家继续是国际化和全球化的参与力量,而且在于全球网络的形成对所有国家并不同等有利。
另外,还有学者认为,全球化的加剧可能进一步促进新的民族主义的发展,当然,不同的时代,民族主义有不同的内容和形式。今天的民族主义肯定有全球化时代的烙印。在全球化趋势下,民族国家间的联合、合作与协调加强,但民族主义的时代还没有结束,民族主义的存在还将有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
八、对当今民族主义的评价以及未来趋势的预测
对于21世纪民族主义的发展趋势,学术界也有不同的看法。
一种意义认为民族主义以聚合和离散两种模式并行发展,其中聚合型代表了其长远趋势。
另一种意见认为,当代民族主义浪潮与当今全球化趋势背道而驰。在和平和发展成为世界主题的今天,民族主义必将受到遏制,它在全球一体化发展中将最终退出历史舞台。但这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具体来讲,有人总结21世纪民族主义发展的若干趋势指出,政治民族主义已逐渐衰退,所以以政治民族主义为旗帜而进一步引起一些多民族国家分裂的趋势已不再是世界发展的主流。经济民族主义会成为民族主义发展的主流;文化民族主义也会继续存在。
还有人指出,总的说来,民族主义经过20世纪的历史洗礼,已然冲破了政治意识形态的束缚,对人类社会的直接影响力空前增强,未来的历史时期必定是民族主义继续高扬的时期,但高扬的将不是单一民族主义,而是区域民族主义。
总之,正如有学者所比喻的:民族主义是只大象,研究者是个瞎子,每个研究者只能摸到“民族主义”这只大象的一部分。目前,我国学者对民族主义的研究更多地集中在对民族和民族主义概念的诠释、对当代民族主义的成因和特征的探索以及对民族主义对当代国际关系的影响的分析上。这当然远远不够,还需要进一步开展更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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