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生态社会主义的“绿色政治学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说论文,生态论文,政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伴随着全球绿色生态运动的发展，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西方兴起了一股批评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态危机，要求建立一个符合生态环境的、没有剥削的社会的思潮，即所谓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潮。生态社会主义声称：“人们在一个成熟的工业社会中，精神和生命正濒于崩溃和毁灭的边缘。”（注：《绿色政治》，弗·卡普拉，查·斯普雷纳克著，东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329页。）面对这样冷酷可怕的现实， 有的人及时行乐，醉生梦死；也有的人消极厌世，意志衰败，陷于颓废悲观的泥沼中。因此必须寻求医治“灰色文明”社会病、拯救地球和整个人类的良药，建立一种能代表人类长远和根本利益的新理论，才能延续地球的生命，把人类社会引向光明。而这种新理论，就是被西方学者称之为代表全球希望的“绿色政治学说”。
一
绿色政治学说的产生不是偶然的，而是有深刻社会原因和国际背景的。
第一，在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而不是社会效益最佳化的指导思想下，资本主义生产对全球性的自然资源进行了掠夺性的开发，造成大量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枯竭，生态平衡严重受损。进入70年代后，各种全球性生态矛盾更加尖锐，因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生态危机，致使适宜人类生存的空间日益缩小，人类的生存环境面临着资本的严峻挑战。面对日趋恶化的生存条件，人们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也迫使人们不得不去思考问题的根源和寻找解决的办法。绿色政治学说正是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批判的产物。
第二，进入70年代后，资本主义世界的形势出现了新特点：大规模失业、通货膨胀居高不下和经济停滞不前，这标志着“福利国家”的幻想破灭，“民主、自由、平等”的外衣越来越遮掩不住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制度下的虚伪、欺骗、金钱政治等丑恶现实，公众与政府的对立日趋严重，陈腐的思想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引起了人们普遍的焦虑和强烈不满。因此，人们希望用“新理论”来改造和重构资本主义制度。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的许多人，尤其是一大批觉悟了的知识分子，逐渐认识到他们所面临的各种危机都不是孤立的，这些危机的每一个都是密切联系和相互依存的，资本主义国家政府所采取的一些片面方法是不可能真正认识和解决这些危机的，而只可能使这些问题“在社会关系和生态关系的复杂网络兜圈子”。只有改变这种网络结构本身以及作为它的基础的思想体系，才可能找到解决危机的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为绿色政治学说的产生提供了社会背景。
第三，70年代以来，在西方问世的一大批与系统论、生态学等有关的著作，如E·舒马赫发表的《小即为美》（1973）， 罗马俱乐部出版的《增长的极限》（1974 ）， H ·格鲁尔发表的《被掠夺的星球》（1978）等等，使生态学、系统论得以广泛传播并日益深入人心，从而为绿色政治学说的产生提供了强有力的和可靠的理论依据。人们逐渐认识到，人类只是自然界中的一部分，而不是超脱于自然之外，人类进行交往的一切机制以及人类的自身发展，都取决于人类能否与自然界及生物圈保持一种和谐的关系。
第四，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某些国家，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死灰复燃，局部冲突和战争不断升级，特别是超级大国的核军备与核竞赛，使整个人类都生活在核战争的恐怖阴影中。因此，反对一切不利于国际和平的暴力危险因素，成为全世界人民共同关心的问题，这是绿色政治学说得以产生的国际背景。
第五，绿色政治学说的产生，还在于现代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已使世界各国变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全球运输系统、全球通讯系统、全球金融系统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全球化运动，在世界范围内日益形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态势，人类面临着一系列必须共同努力才能解决的现实问题。
二
绿色政治学说的其本内容由“四根支柱”（或称四个基本原则）即“生态学、非暴力、社会责任感和基层民主”构成。这四个原则虽然具有各自独立的内容，但它们在本质上是一个相互补充、相互联系的整体。非暴力、社会责任感和基层民主是生态学原则在社会问题上的具体运用。
其一，生态学。这是绿色政治学说的理论基础和核心内容。生态学这个概念由恩斯特·海克尔于1866年首先使用，其基本含义是指“研究生物同外部环境之间关系的全部科学”。可见，生态学最初是对自然领域的分析和研究，只是到了本世纪60年代末才发展成为“探讨自然、技术和社会之间关系的科学知识体系”。（注：《生态哲学》，汉斯·萨克塞著，东方出版社，1991年版，第3页。 ）生态学的基本原则是：人类要获得真正的解放和自由，必须用整体、系统、关联和平衡的思维方法及其手段来对待、处理自然和社会之间以及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生态社会主义者对生态学十分推崇和重视，他们断言：“生态学是整个绿色政治学可靠的、科学上正确的理论基础”，“是唯一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生态社会主义的中心任务就是：要把生态学这一精神的武器依托于绿色政治运动的物质力量来改造现存的一切政治、经济和社会制度。从这样的认识出发，绿色政治学说着重阐述了生态学原则的“网络系统思想”：在自然界中，每一种有机体都是一个整体和一个生命网络系统，从最小的细胞到范围广泛的一系列动植物以及人类社会都是如此。整个自然界就是一个由无数互相联系、不断发展的生命网络系统构成的生态系统。人们在周围环境中所看到的那些似乎是严格的结构，实际上都是基本过程和自然界连续不断的动态变化的表现形式。所有系统的特殊结构都是由它们组成部分的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赖而产生的。当一个系统被分割为孤立的组成部分时，这个系统的特性就会遭到破坏，更大的系统的特性也会随之失衡或发生改变。人及其环境、人的生活也包含在生态的循环之中，而且社会结构与人类之间的相互作用也是由各种动态系统组成的复杂网络。
基于上述认识和判断，绿色政治学说强调指出：（1 ）人们必须分析和研究自然界相互联系着的各种过程的特殊网络，尤其要充分分析和研究人类之间、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相互关系，只有在此基础之上，作为个体的人和作为群体的社会才会在其社会实践和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中，自觉地依据整体、系统、关联和平衡的生态学原则来作出理性的选择。（2）政府作出的公共决策必须建立在网络系统思想基础上， 不能忽视或违背自然规律和生态学原则的普遍要求，否则，最终会导致地球的毁灭和人类的灭亡。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出现的以生态危机为首的各种危机就是蔑视自然规律和生态学原则的恶果，人类社会与生物圈和自然界必须保持一种明智的毕恭毕敬的和谐关系。
其二，非暴力。即终止一切战争和现存的暴力现象，用人道的手段实现人道的目的。在非暴力原则的指导下，绿色政治学说反对任何个人、社会团体实施暴力行为，反对国家的结构性暴力活动，更反对人类对自然实施暴力，同时也反对无产阶级用暴力来摧毁资本主义的国家机器。因为在生态社会主义看来，这“尽管是正义的，但却使人们生活在无限的暴力苦难中”。
从非暴力原则出发，绿色政治学说主张：（1）通过“和平、 非暴力、渐进的方式和手段来改造和消灭资本和一切国家”，最终“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压迫和任何暴力现象，人人平等友爱且人类与自然界充满和谐的自治的社会共同生物体”。（注：《绿色政治》，弗·卡普拉，查·斯普雷纳克著，东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58页。）（2）实行“社会防御”，通过非暴力行动去对付敌人。这种行动包括：在经济方面采取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联合抵制”行动；各种机构的“社会和政治抑制”行动；破坏和阻塞交通；罢工和有意识地降低生产率；使各种公用设施以及管理系统超负荷运转等。（3）反对世界的局部战争， 尤其是反对核试验和核军备。因为核试验不仅威胁人类的安全，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严重污染环境，破坏生态平衡。特别是80年代以来，“核主义”造成了人类极大的精神负担，助长了军国主义的泛滥，使民主精神遭到践踏，人类处于核暴力的阴影中。（4）裁军和取消军事集团， 国与国之间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这样才能为人类自下而上的和平发展创造基本前提。（5 ）反对发达国家以暴力为后盾对第三世界进行剥削和掠夺，强调必须从全球生态平衡的高度看待和解决南北关系问题。（6）反对世界范围内存在着的侵犯妇女、 儿童和少数民族合法权益的暴力行径，强调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制度都必须建立在生态网络系统思想和非暴力原则的基础上。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绿色政治学说又被西方政治学家称为“和平政治思想”。
其三，社会责任感。绿色政治学说不仅关心自然界和社会领域，而且更注目于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结合点。因为在生态社会主义看来，社会责任感与生态学也是完全一致的。社会责任感的基本含义是：实现社会公平和正义，并迫使资本家及其政治代理人作出政治上伦理上的保证。
绿色政治学说认为，垄断资本主义及其政府由于信奉不负责任的非生态学理论和观点，如社会生活是为生存而竞争，大量消费可以导致经济增长和无限繁荣，宇宙是一个机械系统而人也是一种机器等，已经给人类带来了灾难性的恶果。因此，必须从根本上校正垄断资产阶级及其政府所奉行的非生态学理论和观点，加强政府的社会责任感，迫使政府作出的决策和行为符合生态学原则，维护生态平衡，使人类有一个符合“自然界发展规律的生存空间”。
如何实现社会责任感？绿色政治学说指出：（1 ）政府不仅要重视对社会公共事物的管理，而且要重视对人类社会内部自身的稳定控制。（2）政府要致力于消除剥削、暴力和贫困现象， 真心实意地关心工人阶级的生活并给他们的生活和工作提供必要的方便和条件。（3 ）最重要的是，要用“生态经济”模式取代现行的“市场经济”模式，建立一种以保护自然和理智地使用自然资源并为后代着想为特征的经济制度。这种经济制度把符合生态原则而不是把利润的大小作为衡量经济发展的主要杠杆。绿色政治学说指出了建立这种经济制度的措施：首先，重新确定经济发展方向。通过调整生产和需求的关系抛弃目前的消费性经济，采取保护资源的措施，以免经济最终走上崩溃的道路。其次，“绿化”工作道德。针对目前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生活中，工作仅仅被看作是获得收入的手段，劳动仅仅是为了谋生而不是享受的不道德现状，缩小工作和休息之间的区别，把工作和休息看成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使工作成为“自由和自立”的活动。再次，发展“供选择”的经济项目。亦即发展可以代替资本主义国家大型企业的中小企业，为此必须反对各种以赢利为主的垄断企业和跨国公司，创立依照民主原则运营的小国寡民的生产单位，只生产和出售为本地区居民所必须的商品。最后，开发“软技术”。即推广和使用那些不污染自然环境，不破坏生态平衡，而且能够不因技术发展而造成异化和大规模失业的技术，如风能、太阳能和生物资源开发技术等。
其四，基层民主。绿色政治学说的基层民主原则首先是指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凡是应由选举产生的各种代表、领导机构以及各种工作委员会等，都应由各种基层单位直接选举产生。基层民主的另一个含义是，由于绿党是领导生态社会主义运动的政党组织，因此，在绿党组织内部，基层民主意味着绿党各级组织的重要文件和决议都要经过先由下而上、再由上而下的反复征求意见和修改，然后有关组织投票通过。
从基层民主原则出发，绿色政治学说提出了“分散化”的社会活动（组织）原则。“分散化”的含义是相当广泛的：（1 ）中央政权应当把大量权力和管理工作分配给地方政权及基层组织，从而防止垄断资本对国家政权的独占和对社会公共生活的专断。（2 ）在绿党的组织内一切领导机构都要由基层直接选举产生，把决策权赋予绿党的基层组织，从而使各级组织成为独立行动的实体，避免权力高度集中于一人或数人手中，以真正体现基层党员的意见，而不是党魁、党阀的意志。（3 ）反对权力大量集中的大规模企业和跨国公司，主张较小的、经营方式灵活的，主要是“为有关地方人民服务”的，而且基本上是由“工人自理”的经济实体。（4）反对中小学的过分集中化和正规化， 主张由街道和社会办学，采取学校、家庭和学生相结合开发智力的措施。（5 ）反对新闻垄断和广告宣传，主张国家出资办广播电视，鼓励进行“全面的和批判性”的新闻分析，以“坚持每一个人的自决权和自由发展”。
三
通过上述对绿色政治的阐述，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基本结论：绿色政治学说的主流是好的，应当予以充分肯定。但是，绿色政治学说的一些思想观点和理论主张又是十分错误和有害的，对此我们应当保持清醒的认识，并作出科学的分析。
首先，绿色政治学说关心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命运，其出发点和态度是正确和真诚的。可以说，保护生态平衡，反对军国主义，反对战争和核军备，争取和维护世界和平，不仅是绿色政治学说的奋斗目标，而且更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愿望。绿色政治学说对于资本主义的揭露和批判也是较为全面和深刻的，对于我们进一步认清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及其历史命运，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此外，绿色政治学说主张公平和正义，反对资本主义国家的结构性暴力，也是正当的和值得欢迎的。
其次，绿色政治学说强调人类要与自然保持一种平衡协调的关系，主张人类社会的一切制度和行为方式应当注重生态性、系统性原则，这虽然不是“独创”，但却难能可贵，对于我们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也有可资借鉴之处。因为我们在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日益面临着生态环境危机的严峻挑战，开始尝到了由生态系统紊乱产生的苦果。有关统计资料表明，近几年我国的国民收入达到2000多亿元，而每年由于生态原因造成的经济损失也达900—1000亿元之巨。 更为严重的是，一些政府部门还没有把生态问题置于战略地位加以考虑，一些政府官员和公众在环境知识和观念上以及对环境控制的措施方面，还处在二战前的水平上。（注：参阅《国情与决策》，中国科学报社编，北京出版社，1991年版，第236页。）这种情况表明， 社会主义的发展同样面临生态环境的“困惑”与“挑战”。如果不能正确处理好生态环境与经济建设的内部关系，在经济发展过程中违背自然规律、生态规律，社会主义要战胜资本主义并赢得更高的效率和优势，只能是纸上谈兵。因此，我们可以从生态政治学中涉取合理成分，为现代化建设和人类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再次，绿色政治学说主张基层民主原则，指出政治权力应在基层，反映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下层人民要求在政治上拥有当家作主权力的愿望。与此同时，绿色政治学说主张团结第三世界，反对工业发达国家掠夺和剥削第三世界，这种对第三世界人民的友好态度，说明它具有正义感。
最后，应该指出的是，我们在充分肯定绿色政治学说的积极性、合理性和进步意义的同时，还必须注意到它的局限性：（1 ）绿色政治学说把生态学作为“唯一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历史和现实都充分证明，马克思主义是颠扑不破的真理。（2 ）绿色政治学说把生态问题看得高于一切，只是从人和自然之间不可分离的关系来揭露资本主义的弊病，甚至用生态危机论取代经济危机论，这就用人与自然的矛盾取代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3 ）绿色政治学说主张基层直接民主，把主要权力都交给基层组织，实行全面分散化的社会活动（组织）原则，这种片面强调民主和分散化，只能导致议而不决和无政府主义。（4）绿色政治学说奉行非暴力原则， 甚至反对一切形式的暴力，包括马克思主义的暴力革命论。这在政治上是极其有害的，也是完全站不住脚的。马克思主义认为夺取资产阶级国家政权采取“和平”的方式，只能是一种“例外”，而这种“例外”的可能性，也是以无产阶级的暴力后盾作为基本条件的。因此，绿色政治学说的非暴力革命主张，实质上是一种改良主义、机会主义思想。（5 ）在对待国家问题上，绿色政治学说主张用“生物区”代替民主国家，进而建立一个没有任何暴力和剥削现象的一统天下的大社会。这是“政治幼稚病”的表现。因为国家消亡只能是由“政治国家”进入“非政治国家”，再由其进入无国家状态。只有经过无产阶级专政，并通过其“自行消亡”才能最终进入无国家社会。（6 ）绿色政治学说在理论上彻底否定大型企业（跨国公司）的作用，主张建立一种小国寡民式的经济单位，并企图用分散的小生产取代现代化大生产，这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今天无疑是一种历史的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