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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高考上海卷材料作文题目为《“回声”的启示》， 获满分（50分）的优秀作文见报后引发了一场争论，焦点集中在对作文语言的看法上。部分家长认为“文白夹杂，会造成误导”，但阅卷老师认为“语言老到，体现出极高的文字素养”。孰是孰非？不妨先看该文论述人与社会关系的片断：
先说社会，社会乃是人群所组成。你我固然是人，“他”亦非畜生。俗语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的好恶，常便是他的好恶；我的爱憎，常便是他的爱憎。我与众人，原禀一气所生，互相相磨相荡，相傍相依，并无二致。我作用于众人，众人亦作用于我。我和善，众人亦和善；我狠恶，众人也必狠恶！这便是社会的“回声”。
“我”只一个“我”，“众人”却有千万个“我”。我一呼，众人百应，而众人之“百应”之声，自比我这“一呼”要响亮得多。所以善用这“回声”的，宜为“众人”之友；反之为“众人”之敌，便少有善终的。项羽力可拔山，气可盖世，自诩“万人敌”，然而终被一小小渔人，引入大泽，陷而覆亡；刘邦无妇人之仁，手段狠辣，然施政宽仁，终于成事。故云所谓“御将之道”，实为御人之道，而“人”之大者，孰大于“天下之人”？众人的回声，可以小觑的么？至于朋友之道，当然亦复如是，相如与廉颇之事，正是明证了。
这段文字先论“社会的‘回声’”，对偶恰切，类比风趣，析理严密，层层深入。“我与众人，原禀一气所生，互相相磨相荡，相傍相依，并无二致”之语，文白参半但并不令人费解；相反，显示了论证的力度。再论“众人的‘回声’”，例证剀切，利害并举，正反对照，是非昭晰。“所谓……实为”、“而……大者，孰大于……”、“至于……亦复如是”等语，袭用文言，却“简捷不罗嗦”，有助于演绎推理，产生破竹之势。可见，该文的语言委实不同凡响，文采斐然，确为多年来高考作文答卷中所仅见。
考生也许对下面这个阅卷“秘密”不甚了了：高考阅卷者面对数以万计同样题目、同样要求的作文，如入鲍鱼之肆——屡见不“鲜”；加之在紧张、枯燥的氛围下，连续作战几小时、几十小时，极易致倦。尤其是评阅议论文，因为不少考生论说泛泛，运笔平平，又缺乏记叙文的形象性、可读性，就更会使阅卷者的大脑难以亢奋（此也人之常情，无可指责）。在这种形势下，阅卷者亟盼能读到“文味”突出——即文采出挑的好文章。可以想象，这种“美文”一旦在面广量大、论说平稳的高考作文中脱颖而出时，阅卷者将会产生多大快慰啊！自然，评分也能扶摇直上。这个“秘密”给考生是否会有如下启迪，那就是：在审题、立意、谋篇等基本要求符合的前提下，高考作文要讲究点“文味”！
笔者多次参加高考作文阅卷，也每每被一些“文味”十足的作文撩拨得心旌激荡，不能自己。
1993年全国卷作文题《梧桐树下的议论》，在立意、内容等方面作了严格的限制，考生的文章大多“波澜不惊”——拘谨有余，活泼不足。有位考生匠心独运，每段开头置两句古诗名句，领起每段内容：用“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描绘夏天夜色；用“芳林新叶催陈叶，长江后浪推前浪”讴歌新生树皮；用“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引出对衰老树皮的赞美。这样写，契合要求又层次清楚，“文味”盎然且别树一格，无怪乎立刻赢得阅卷者青睐。
1998年上海卷以冰心一首15字小诗为材料，要求“根据诗意，展开想象”，改写为短文。应该说，考生想象力还是不错的，然而，想出的种种故事却并不动人，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那些小花、小草间的对话更是幼稚可笑，味同嚼蜡。而有一篇文章写小草对“墙角的花”的骄态发出批评时，跳出了这么一句话：旁边的小草忍不住用古腔说：“花之鲜艳者，所在皆是也，何傲之有？”看了顿让人拍案叫绝！该句化用苏轼《石钟山记》“石之铿然者，所在皆是也”，此为一巧；“用古腔说”，暗示文言，又为一巧。全句幽默风趣，叫你发出会心的微笔。须知，阅卷老师对中学课文是烂熟于胸的，这种套用课文语句翻出新意的文笔特别会激起他们感情的涟漪。
当然，“文味”获得的途径远不止化用课文现成的妙词佳句这一条。平时要扩大阅读，开阔视野，背背记记，写写练练，充满“文味”的妙句也许就会从你笔底汨汨流出。且看两例：
1997年上海卷《我看课外阅读》一文写道：“在考分的压力下，学生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课程教材上，而忽视了课外阅读和业余钻研。于是乎，弯腰驼背兮‘孔乙己’，鸡胸鹤腿兮‘林黛玉’，双眼昏花兮博士伦，挑灯夜战兮题如山……”（摹拟课外读到的楚辞，妙趣横生，活画出当前学生不重视课外阅读的“众生相”。）
1997年全国卷《我更喜欢漫画〈截错了〉》一文，在列举了许多不负责任而铸成错事的例子后，作者进而归结道：“这许多的说错了、造错了、判错了、X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运用排比的语言， 如阵阵愤怒的声讨；“X错了”一语，通俗到了极致，却诙谐又尖利， 直刺那些渎职者，真有一针见血之效。）
古人认为“立功、立德、立言”为“三不朽”，把“立言”看作“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说明十分重视文章的润饰。《论语》语言具有格律诗的韵味；《庄子》哲理丰厚，“其文汪洋辟阖，仪态万方”（鲁迅《汉文学史纲要》；毛泽东的许多著作，笔力矫健，有高屋建瓴的雄劲，也有行云流水的雅致；一代伟人邓小平经邦济世之雄文也是精悍短小，语言简练又意味隽永。
要在高考特定时刻、特定场合写出“文味”浓郁的好文章，关键是要在平时勤奋读书，练笔不辍，当然，就深一层来说，丰富的“文味”应该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可以说都是“为情而造文”，也即首先要有真情实感。同时，“文味”靠学习、积累、累索得来；照搬照抄摆花架子，是绝无“文味”可言的。所以，“文味”也是一种创造力的闪光。“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相信在大力推进素质教育的今天，语言如玉似珠的好作文定会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