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与马克思:对立抑或超越
吕 翔
(安庆师范学院 政治学院,安徽 安庆 246133)
摘 要: 从人们对海德格尔著作引文中的两个问题开始展开讨论,进而转入对待“死亡”的不同态度与工具理性、“生存”相对于“存在”的优势两个环节进行分析,表明海德格尔之所以要讨论到马克思,是因为海德格尔认为对世界的技术性理解构成对于当代世界理解的核心。然而海德格尔没有涉及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社会的理解中非常核心的内容:阶级及生存论的原始性,没有认识到马克思的思想是哲学和革命的社会学说的密不可分的结合,没有对于马克思关于现实性的理解给予足够的关注,从而导致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误解,并且海德格尔最终也没有能超越马克思。摒弃从纯粹的哲学思辨出发,只有马克思的实践哲学才构成了解决哲学基本问题的合理向度。
关键词: 海德格尔;马克思;生存;存在
目前国内有很多关于马克思和海德格尔关系的文章和专著,但它们都没有抓住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内容,大都是根据海德格尔的思想来谈马克思,以海德格尔的思想为准绳来规范马克思的思想,将马克思放在海德格尔的语境中,试图找到马克思思想的合理性,这种做法因为易于偏离马克思的原意而成为不公允的。本文力图在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思想体系平等对话的基础上探讨马克思和海德格尔之间的联系。
一、海德格尔对于马克思的理解
几乎所有的现当代哲学家当其获得著名哲学家的声望后都要对马克思有所回应,为什么?海德格尔虽然并没有给马克思以突出的对话者地位,但对马克思仍时有涉及,马克思和社会主义的关联构成其中隐含的线索。哲学家们普遍愿意同作为社会学家的马克思相联系,而这又是因为正是马克思所具有的将哲学和社会学联系起来、既涵盖哲学又涵盖社会学的双重身份易于同哲学家们的理想相关涉。其学说面对现实时的亲和性易于成为哲学家们讨论的对象,而同时又几乎没有哪个现当代哲学家单就马克思的哲学来展开话题。
让我们从人们对海德格尔思想的常用引文中的两个问题谈起。
首先,海德格尔在早为人们所熟知的三个场合提到过马克思:一是在1947年所发表的 《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海德格尔认为马克思与尼采一样颠倒了黑格尔,但其唯物主义仍然属于形而上学的人道主义;二是在1957年所作的演讲《思想的原则》中,海德格尔较为隐晦地把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观划归 “进入辩证法维度” 的形而上学范围;三是在海德格尔晚年的《四个讨论班》中,海德格尔第一次明确地提出马克思达到了遗忘存在的极致。[1]
然而上述王金林的引文并不准确。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海德格尔对于马克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他说,存在主义没有达到这样的一度,在此一度中有可能有资格和马克思主义交谈。[2]383而在《四个讨论班》中,海德格尔对马克思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对于解释和改变世界之间的区分提出质疑,认为每一种解释都已经是对世界的改变,而每一种对世界的改变都预设了一种理论前见。海德格尔认为“这个实践的生产概念只能够以一个源出自形而上学的存在概念为基础而成立”[3]425,也就是说马克思的思想基础仍是形而上学,而且马克思所说的实践仅仅局限在生产领域中。在稍后的讨论班中,海德格尔更直接地指出,马克思主义就是从生产出发来思想的,而“在这样思想的时候,马克思主义恰恰就是今日的思想”“今天人类的自身制造带来了毁灭自身的危险”“进步强制引起了生产强制,与传统的每一种可能性都断裂开来了”“被理解为此在以及被理解为在存在之澄明中绽出的内立状态的人正好与马克思的命题所陈述的内容相对立”[3]468。
海德格尔之所以要讨论到马克思,是因为对世界的技术性理解构成对当代世界的理解的核心,也进而构成海德格尔哲学思想的解释目的。因而他不像马克思的学说那样,将苦难和解放看作第一位的。海德格尔所提出的现实问题是今天的世界中人们仿佛忘记了什么,从而处于无家状态、处于困惑之中。与马克思相似,他也关注现实,但是海德格尔的关注不是由饥饿带来的灾难,而是一种资本主义式的富裕之后人们的失落感。在此语境中20世纪人类两次世界大战可以说是由这种紧张所导致的,而不是由于争夺土地和资源这种传统式的战争根源所引发。并且海德格尔的现实关注在他自身看来是由哲学、由形而上学引出的,问题是形而上学为何能引出这样的问题? 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只有当形而上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时,它才同现实有着某种关联,单纯形而上学只应当是在语词范围内的一种分析,它能产生何种由其自身而导致的现实影响是令人困惑的。当哲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时,它对现实产生影响是表明哲学所说的都是虚假的意识,并不能被认真加以对待。真正的东西是在哲学之外所体现出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哲学本身是有意按照这种虚假意识塑造出来的。古希腊哲学家也曾经由形而上学导出由哲学来规范的生活方式,但让人遵循一种语词所引申出的生活实在是可笑的。古希腊思想家的哲学式生活可以说是由于对世界的有限了解而产生一种迷信和盲目崇拜所导致的误解。他们的伦理学,无论是斯多亚派的禁欲主义,还是伊壁鸠鲁派的快乐主义,也都只是盲目和固执的结果。同样,我们几乎很难想象作为当代哲学家的海德格尔仍然会有同他们相类似的想法。当海德格尔谈论他的存在哲学时,可以说即使人不能知道如何存在成为可能,也不能由此得出一种相应的生活态度和方式,更不能由此有一种对于现实生活的解释。海德格尔既然限制于存在,那么他所能谈的也只能是存在,即“存在在那里”“在那里存在”。他的哲学思考只能是出于宗教虔诚和他自身那封闭狭隘的山间小屋式生活空间。从思想上来说,他的哲学谈论也是由追溯到古希腊所得到的结果,他和古希腊人是相通的。摒弃从纯粹的哲学思辨出发,只有马克思的实践哲学才能解决指导现实的问题。马克思的思想着眼于对现实的分析,他关于重要的不是认识世界而是“在于改变世界”的主张仿佛一个宣言,告诉人们认识、现实和改造之间的分野——从抽象的思辨哲学出发是得不出实践的结论的。马克思的理论作为着眼于现实的理论,消弭了理论与现实之间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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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石佳在《马克思与形而上学问题》一文中认为:海德格尔将马克思视为翻转了意识的主体性地位以后,却又确立起人本身的主体性地位。主体性形而上学始终阻碍着人们直接追问存在的意义。并且,在批判马克思主义的意义上,海德格尔断言人的自身生产将导致自身毁灭的危险,因为一种“进步强制”—— 人的、社会的生产强制——统治了当今时代。[4]25
在马克思那里一种阶级的、政治的学说同哲学的、抽象的生产学说从来都是联系在一起的,甚至可以说其中革命的要素是主导的,是其主要特征之一。他的学说是一门科学,是在形而上学批判之后走向科学,而不是抛弃工具理性。马克思期望的是用科学的方式来解决现实问题,他的思想是科学和革命性的结合,而不是单纯的哲学思辨。马克思就是要消灭那种思辨哲学,其中也应包括海德格尔的哲学在内。海德格尔没有为自己树立一种革命的理想主义,相反存在作为一个巨大的屏障要求我们去领悟,但一切既然都是存在,又何来我们的领悟呢?存在诚然指向死亡这一终点,但其过程中还有其他事物,其他的实现和绽出,死亡只是其中的一个终点而已,海德格尔所表达的仅仅是人在面对死亡时的一种沮丧。理想在海德格尔看来是没有根据的,是不切实际的,它缺少一个可靠的支撑;从现实来说,人人都处在自由之中,都有权利去选择,让每个人都成为孤立的原子,这是存在主义者所要达到的能满足其理想的要求。加缪《西西弗神话》中的人可以不断去努力,但这个人的失败表明理想总是虚幻的,其可贵之处仅仅在于不断努力,意义也仅在于不断努力,而不在于那个理想——一种理想就会要求将许多人束缚起来、结合在一起。
石佳的阐释的问题在于没有注明出处,他是以自己的语言来表达了对于海德格尔思想的理解。这里我们不禁要问的是:海德格尔是否认为马克思的思想是错误的,或者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是错误的? 海德格尔并不认为马克思有逻辑上或事实上的错误,相反在海德格尔看来,马克思的问题在于其理论认识的方法及其导致的后果,在于同今天西方以生产为基础的社会的同质性。海德格尔对于马克思的关注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获得了其哲学语境下的合法性,他对马克思的断言是对马克思所处时代特征的诊断。
对以上两位引文作者的辨析让我们自然地联系到一个更为本源的问题:存在相对于存在者的优先性有何意义,或者说存在者被置于什么地位?马克思那里是否有关于存在的观点从而构成对海德格尔存在观点的对应?海德格尔由存在到存在者的通达是否构成了海德格尔对于马克思的批判的可靠基础?接下来我们将从他们二人对死亡的不同态度来进一步阐明这一点。
二、对待“死亡“的不同态度与工具理性
因而,“少年强则国强”固然要大说特说,“中年强则国强”也要喊响喊亮。若“少年强”与“中年强”能相得益彰,互为补充,则国家强盛,民族强盛,与天地同美,日月齐光!
五分钟后,值班经理给我们安排了位置,并送上精美果盘致歉。乔振宇闷闷地没吃几口菜,习惯性挂在嘴边的那句抱怨也没说出口。我一碗石锅拌饭还没吃完,他就借口跟哥们儿聊点儿事撇下我先走了!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死亡是终极的,它所代表的时间是将来时间的界限;对于马克思来说,死亡不算什么,它反而作为历史的工具成就了历史的发展;死亡为海德格尔提供了解释的线索,但对马克思来说,其学说的基础是现实的这个世界本身。马克思学说中一个重要的证明是来源于如何能在计算特别是对剩余价值的计算中找到可靠的支点。如果计算正确,不但可以说明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也可以说明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及其毁灭的必然性。这种以计算为基础而建立的可靠性及其工具属性是海德格尔要加以质疑和批判的。马克思认为必须通过计算来提供其理论主张可靠性的一个重要保证,这是黑格尔式的那种浪漫辩证法所无能为力的。黑格尔对于马克思而言只是提供了一种方法,但其中必须有仔细的计算来做保证,而这样做的结果就不再是精神的辩证发展,精神的唯心主义被计算基础上的物质主义所代替,人道主义最终与物质现实结合在一起。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海德格尔那种对生产的担心在马克思这里并不存在,相反,生产自身是解决人类历史问题的方法和动力。
在海德格尔那里,死亡是一个自然而然出现的事件,而在马克思那里,死亡意味着牺牲,意味着由压迫而导致的觉悟。仅就对于“觉悟”的要求而言,海德格尔和马克思是相通的,但是他们之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在马克思那里,他所考虑的是由人为因素而造成的死亡威胁以及人为摆脱这种威胁而进行的斗争。被统治阶级由于被压迫而面临生存威胁、死亡威胁,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革命阶级使命,转而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新社会的到来。与海德格尔相反,人必须在群体中拥有解放的力量,而不是从集体中走出来、走向个人,不能走向群体的人在马克思看来是没有觉悟的人。人在群体中、在阶级关系中获得一种共同的阶级意识,一种阶级的使命感使他们联合起来。解放对他们来说比生命更重要,他们在死亡威胁面前主动采取行动而不是被动接受;不是改变自身,而是改变外部世界,不是精神的满足或获得顿悟,而是要用牺牲生命的方式来争取一种物质上的解放。在这里我们发现海德格尔与马克思的一个根本对立。海德格尔所要实现的转变不是改变人(此在)自身的状态,而是要从常人那种状态走出来,整个地转换人的思想意识,变成处于另一种不同思想状态中的人。而对于马克思来说人要创造一种不同的存在,而不是生活在一种既定的存在中、对既定的存在有所领悟。借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必须要使每个常人都发生转变,革命精英的出现只是暂时的,他们作为领导力量,在完成历史使命后,也将成为大众中的一个成员。那种计算正是教育人觉醒的必要手段,而不是应批判的工具理性。
(1)纳入标准:①经冠状动脉造影等检查确诊者;②临床资料完整者;③无血液疾病者。(2)排除标准:①严重肝肾功能不全者;②凝血功能障碍者;③肺源性心脏病、瓣膜性心脏病者。
这里,海德格尔没有涉及马克思关于人和人类社会的理解中非常核心的内容:阶级与阶级斗争,阶级斗争可以看成由生产而导致的群众性的政治运动。海德格尔的这一忽视很容易被理解,因为在接下来的讨论中,海德格尔说“我的马克思解释不是政治的解释”[3]473,也就是说他的解释是基于其自身思想的解释,是“向着存在而思想”[3]473。在此基础上,海德格尔说“虚无主义借由马克思而达到了它的极致”[3]473。接着海德格尔认为马克思思想中有一个缺失,即“既然人并且只有人才是那个事情,那么这是从何而决定的,只有回到形而上学史才能回答这个问题”[3]474。这样一来,马克思的命题一定要被理解为形而上学命题。
本试验通过生物显微镜分析了丝瓜络纤维的纵向和横截面结构形态;测定了丝瓜络纤维的回潮率、力学性能、耐酸碱性能以及对重金属的吸附性能等。
在海德格尔那里,死亡导致的是人的个体化、孤独感。表面上来看,马克思那里似乎也有一种沉沦于常人的理论,即普遍异化中的意识形态,一种拜物教,而生存威胁、压迫使被压迫阶级终于觉醒,但马克思是用人的行动来解决这一问题的。在海德格尔这里,当思想发展到对死亡的意识时就不能再前进一步,一切都是人的意识造成的,因而只要死亡面前的顿悟便能解决问题,最终要诉诸人对天命的领悟。牺牲生命对于海德格尔来说仅仅意味着人还没有觉悟,甚至在死亡面前都还没有实现的觉悟。阶级意识的获得在马克思那里是人在生死存亡的危机面前所进行反思的结果。在此之前他们的存在是欺骗性地被掌握在统治阶级手中,巨大的危机感使他们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阶级的存在。但在海德格尔看来,在物的世界中此在是不可能获得解放的,要解放就要求世界的“为我性”,也就是对个体人存在的意识,而不是拥有作为存在者的物。这种对于已经存在的意识而不是要改变它意味着海德格尔的理论与这种改变无涉。在海德格尔那里,甚至那种“怕”“畏”都不是根本的,它们都还仅仅是常人那里所出现的一种意识。面对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海德格尔必然要求从阶级斗争这种常人的存在把人引向对人自身的追问,认为人自身就内在地具有产生焦虑的原因,并且世界就是那样存在着,也无从反抗,这样便转移了解放和阶级斗争的方向。
关于死亡,海德格尔还有一种精英主义思想。即不是任何人都能在死面前觉悟,他和马克思一样,也都要求觉悟,这种觉悟对于海德格尔来说是通过良知的呼唤。马克思那里阶级的觉悟是由现实来引导,同时要靠一批精英、阶级中一批觉醒了的成员来带领,而被压迫民众是靠马克思作为革命的先知从外部告诉人们这一真理,这就极类似于人们对于理性活动的理解——在理性活动中,先是只有模糊的、不自觉的意识,而后通过理性知识的引导才获得真理性的认识。这一从感性到理性的过程使一部分人成为先知,而不是像海德格尔那里那样每个人自身出于一种极端状况对人的逼迫而获得一种特殊的意识。海德格尔的这种意识更类似于一种直觉。但可疑的是,在什么条件下人会由于死亡而产生一种领悟、一种觉醒式的意识?它只能是由死亡本身带有的一种反思所引起,也就是说海德格尔赋予死亡以一种特殊的权力。这种人内在具有的东西,极类似康德的先天认识能力那样在自发地起作用。对于马克思而言,这里的问题是人既然要觉悟,却又须借助于外部力量的灌输,由自我如何能走向这种外部性?在马克思那里坚持物质对于意识的决定作用,又如何能使作为物质实体的人接受来自外部的教化?心和物的联系如何建立?这样一个必然的前提就是世界是物质的,并且物质世界的存在是有规律的。而马克思作为革命先知式的人物认识到了这一规律。他之所以认识到了它,又是因为他成功地破解了这一理论难题。这一规律不能具有别的特征,只能具有辩证法的特征——来自人的语言,与语言相通,同时又联系着外部世界。辩证法与语言相联系,表明人有可能理解外部世界,世界就按照这种辩证的法则而存在着。世界、辩证法和语言具有内在的共通性。辩证法是宽泛的、具有最高的普遍性是这一规律的另一要求,它不是非常具体的类似于自然科学的规律。这样一种语言、这样一种辩证法之所以可能,就必然要求有一个前提,即世界按照人的理想而被塑造,世界本身作为理想就是人类理性无限扩展的结果,因而实践成为马克思理论中一个非常关键的环节,这是社会所具有的特殊性质使然。人类社会不是既定的,而是有待于人去构建和实现,从而与人相关的世界之所以具有规律,就不是完全自然地决定的,而是人按照自身内在要求作用的结果,人在发展中遇到的物质环境不断参与着人对于未来理想的塑造并体现其结果中。
三、生存抑或存在
与海德格尔不同,马克思强调的概念是生存,而不是存在,生存在马克思那里具有基础性的地位,“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且这样的历史活动,是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人们单是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去完成它”[5]158。这一生存论前提构成马克思后来讨论的基础,它是一个不容加以争辩的前提,类似于“存在”在海德格尔那里的源始性不容置疑。要让海德格尔将“存在”改为“生存”是很奇怪的,但以“生存”为基础向人揭示的是一种动态的行为和过程,而不是静态的状态和处境。它所传递的是尼采那里强力意志式的能动性,人出于生存的要求而采取种种相应的行动。也就是说,相对于存在,生存是一个动态的概念,而不仅仅是存在。但尼采之输却马克思,是因为马克思的生存不是本体,而是现实的活动,并且是能够引发其他活动的现实活动,而本体的能动性则始终是令哲学家们头痛的问题。
现实的活动如何能自发引起其他活动,马克思没有解释,但这决不意味着仅仅需要诉诸生物学的原理。因为即使这是一个经验性的说明,也必然要归诸人的内在规定性中。而生存本身是什么,它本身不是一个物质性的东西,它表达的是人的需要,是排除了各种活动的具体内容后所剩下的东西、核心的东西。即人要生存,人的存在是一个动态的生存的过程。相对于生存,作为“此在”的存在的缺陷在于既然讲到人的存在,就不能仅仅是这个存在或那个存在,这里的存在或那里的存在,这样一来他就把人事先给抽象化了,抽象化为意识的存在物,因为脱离了现实环境的人只能是意识,而只有在同现实生存条件联系在一起时人才能和具体历史背景、环境联系在一起。更有甚者,对于婴儿和部分残疾人来说,如何能有“怕”和“畏”这样的基本情绪,又从而如何能摆脱常人?或者说他们不可能处于常人中,也从而作为婴儿和残疾者可以摆脱常人,从而作为婴儿和残疾人也是摆脱常人的手段,而无须诉诸神秘的良知呼唤。
海德格尔以为谈到人、以存在为核心内容的“此在”的人就可以避免传统哲学的形而上学困境。海德格尔可以争辩说,他所讲的仅仅是各种已经存在的现象,各种现象是其分析的起点。如果能从现象中得出某种普遍的东西,那这就是哲学家们所苦苦寻求的先验的原素。但是如何能从各个不同的存在中找出共同的东西,这样所得出的普遍性的合法性在哪里?海德格尔以为他可以从康德那里获得解释的理由,但是康德是在问我们“如何有了那样一种意识”,它不涉及归纳,他所得出的是先验的演绎。但当海德格尔师从胡塞尔,要求通过现象特别是以本质还原的方式找到最基本的要素——本质时,自以为是远离了归纳,但是有限个现象的转换如何得出一个不变的东西,这东西不是共相又是什么?虽然胡塞尔破坏了它的前提,即经验,他所要归纳的要素不再是经验的材料,但这又如何可能不是一种按归纳原理得出的结果?
这样一来海德格尔唯一的出路仍然是从人这里引申出某种东西,也就是这里必然的逻辑是从自我引申出非我的各种活动,而后又回到自我,通过良知的呼唤。如果这种对于已经遗忘的存在的意识的重新获得的解释构成了海德格尔关于此在的思想的最终出路,则海德格尔这种不得不向费希特式先验自我的回归,远远落在时间上在先的马克思之后,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就是在超越德国古典哲学家们思想的基础上产生的。如果我们必须注意到海德格尔那里的回归不是逻辑的自发的,也就是他注意到了人的自发性、能动性,而不是无缘由的回归——虽然按照黑格尔式的逻辑可以是这样。但是这种无来由的能动性,只有通过神秘的良知呼唤才能实现对存在的追忆与回归,正是胡塞尔的现象学放弃了纯粹意识的能动性而代之以心—物二元才导致这一结果。意识的能动性失去了,唯心论却保留了下来。马克思的能动性学说较之是更为先进的。马克思所强调的出发点是生存,生存本身不是具体的存在者,在其中又并没有遗忘存在。作为比存在更为强有力的前提,生存所内在包含的能动性逻辑使得人最终获得完整意义上的存在,实现向真正的人的回归。
综合以上的分析,我们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想将马克思树立起来作为思想典型的海德格尔,最终没有摆脱唯心论固有的命运,他以存在为出发点,却忽略了马克思生存论思想的优越性。
[参 考 文 献]
[1] 王金林.论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存在历史定位[J].现代哲学,2016(9):10-16.
[2] 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册[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3] 海德格尔.海德格尔文集:讨论班[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4] 石佳.马克思与形而上学问题[J].理论月刊,2014(9):25-29.
[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Heidegger and Marx :Opposition or Transcendence
Lü Xiang
(School of Marxism ,Anqing Teachers College ,Anqing 246133,China )
Abstract : Starting from the discussion of two issues in Heidegger’s quotation,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ifferent attitudes towards “death” and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the advantages of “survival” over “being”, which shows that Heidegger discussed Marx because he believed that understanding the world technically constitutes the core of understanding the contemporary world.However, Heidegger did not deal with the very core content of Marx’s understanding of human beings and human society, that is, the origin of class and existentialism, the inextricable combination of philosophy and revolutionary sociology.He neither paid sufficient attention to Marx’s understanding of reality.This fact led to his misunderstanding of Marx, and his failure to surpass Marx in the end.By avoiding pure philosophical speculation, Marx’s practical philosophy constitutes a reasonable dimension to solve the basic philosophical problems.
Key Words : Heidegger; Marx; survival; being
中图分类号: B516.5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4970( 2019) 09-0029-05
收稿日期: 2019-04-15
作者简介 :吕翔(1975—),男, 安徽六安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近代西方哲学与马克思主义。
[责任编辑 李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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