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交的中国政治学与政治发展(笔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笔谈论文,世纪之交论文,政治学论文,中国论文,政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以基础理论研究推进政治学的发展
中国的政治学经过近十几年的发展,到今天已经达到相当的水平。其中的原因是很多的,但社会的进步发展不断对政治学提出新的要求是最重要的原因。这也说明一个学科只有满足社会的需要才有生命力。但同时应该指出的是,当中国的改革日益向纵深推进,并不时地遇到很多新的难题时,政治学的发展似乎滞后于社会发展的需要,它对现实社会缺乏足够的解释力。从宏观上来审视,当代中国政治发展面临的挑战来自很多方面,既有国际社会对中国构成的压力,也有我们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问题和严峻的形势。无论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挑战,在很大程度上是政治学发展所面临的挑战,而且从根本上说,政治学发展的困境是由作为一门学科的政治学自身所造成的。这要求我们在完善和发展政治学理论方面不能再落后于国际社会和国内现实的发展需要了。
一、中国政治发展面临的挑战实质上是政治学说的挑战
说中国政治发展面临的挑战就是政治学说的挑战,包含着两层含义。首先,政治学理论落后于现实发展的需要,不能很好地解释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一系列问题;其次,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持续推进,中国与国际社会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受到国际因素的制约日益明显,然而,国内的政治学不能很好地解释这两者之间的互动和矛盾,其实质则恰恰是我们的理论远远落后于国际社会的政治学发展。那么,当今我们的政治学理论的困境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1.缺乏解释力。当代中国的政治学理论,无论从体系和内容上,还是从它对中国社会发展的意义上讲,都还称不上是一门较为成熟的学科。其中一个突出的问题是,现有的政治学理论对现实的社会运动缺乏足够的解释力。
理论对现实的解释力,首先来源于理论与现实的结合,也就是说理论研究不能脱离政治现实这个客观的“事实”。在当代社会,不能对社会的进步发展作出应有贡献的学科,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对政治学理论而言,注重对政治现实的客观规律的科学研究是首要的要求,在这一前提下,我们才能探索并创造出一种符合社会需要、与中国的历史——社会——文化条件相适应的政治理论来。然而,当今中国的政治学理论之所以对现实缺乏应有的解释力,正是由于我们脱离了具体的政治现实,从而构筑的政治理论不能适应中国社会的现实需要。
这种理论脱离实际的一个方面的表现是以西方的政治学理论来裁剪中国的现实。自政治学研究恢复以来,中国的政治学开创者们首先是从介绍和引进西方的政治学体系来建构自己的政治学理论体系的。由于理论体系和理论观点的移植存在着一个历史文化土壤的问题,建立在西方传统文化基础上的现代政治学理论体系,在解释历史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中国社会的政治现象时,其科学性和解释力是令人怀疑的。不过,这种现象在政治学的初创时期是难以避免的。然而,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我们的政治学理论至今尚停留在恢复初期的水平上,以不断出现的西方新的政治学理论流派和理论观点来简单地比附中国变化中的现实,甚至以此来衡量我们是否达到了种种所谓的标准。比如所谓的新权威主义、市民社会、世俗化理论等等,根据这些理论观点作出的有关分析实际上不是对“中国社会”而是对“西方社会”的分析,因为像市民社会、文化的世俗化等西方意义上的问题在中国并不存在;即使存在一些与西方社会看起来相似的问题,我们的理论并没有作出与中国的实际相符合的分析。政治学理论研究中的这一现象在经济学等其他社会科学学科的研究中同样存在,反映了我们理论研究的一种普遍现象。
政治学理论研究中理论脱离实际的另一个主要表现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这一做法与上述做法一样削弱了它对社会和政治现实的解释力。中国政治学的恢复、创建和发展始终是与研究者们整理和梳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原理联系在一起的,尽管这一整理和梳理工作中注解的成分多于创见的成分。然而,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基本原理来系统地、具体地分析中国社会政治的研究,则还没有出现,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的研究还停留在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论述的阶段上,致使我们的政治实践经常出现一些看似马克思主义的,实则非马克思主义的现象,给我们的现代化进程带来了不利的影响。比如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基础决定政治上层建筑”和“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这两个基本的理论命题及其关系不是搞得很清楚,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之所以在注重经济发展的重要性的同时却始终树立不起科学的政治大局观,其原因就在这里。政治学的理论与现实相脱离的这两个具体表现,阻碍了我们对现实中的敏感问题进行科学的研究,政治发展的一系列问题,比如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创新问题、发展过程中的基本正义问题、产权变革过程中的经济发展与政治发展之间的关系问题等等,我们的政治学理论还没能作出科学的研究和回答,而现有的政治理论在这些方面显然是缺乏解释力的。
2.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不能结合。缺乏解释力的再一个突出表现就是,政治学理论中的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不能在理论上很好地统一起来,致使政治学理论研究即使结合着现实政治也只能游离于真正的现实之外。
在政治理论中,对于政治现实的事实判断和依据政治事实对人的意义作出价值判断是不同的,但由于政治本来就是事实和价值的统一,而不可能做到像西方行为主义政治学那样的“价值祛除”,因此,政治理论还必须同时实现这两种不同的判断的统一和结合。尽管政治事实作为一种客观的现实具有可解释、可预测、可检验性等特点,而价值判断则缺乏可资检验的公共准则,但是,如果不对政治事实的价值作出分析,政治理论所描述的就只是物理事实而不是政治事实。在我国当今的政治学理论中,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并没有实现很好的结合。理论研究并没有从政治“是什么”的事实判断中推演出现实政治“应该如何”的价值判断来。一方面,政治学更多地注重于描述政治现象和政治事实“是什么”的问题,而且即使是这种描述也不是很客观和科学的,但对于政治价值和利益,则没有形成独立的判断,这样,政治学没能提出有益于社会和政治发展的真知灼见;另一方面,政治学在对政治事实进行价值判断的时候,面对变化中的利益和价值的纠纷不能形成新的机制准则,至多是描述已有的政治价值,从而割裂了政治价值的历史性和时代性的统一。上述两方面的割裂在政治学所回避的敏感的现实问题中可以清楚地反映出来。
事实和价值在政治理论中不能有机地统一起来,是与现当代政治学的方法论更新和发展联系在一起的,实际上也是方法论上的悖论。这种割裂或悖论,在西方政治学说史上早已出现了,而且直到现在,从传统的方法论到行为主义方法论和后行为主义方法论的发展,都没法克服这种悖论。由于我们的政治学理论和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步西方政治学之后尘”的,因此在介绍、引进西方的政治学理论从而构筑自己的政治学理论体系时,的确也很难克服这一悖论。问题是要使我们的政治理论具有解释力,具有为现实的政治服务的功能,在介绍和引进西方政治学理论体系及其方法论的时候就应该注意避免“引进”这种悖论,这一点我们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3.概念不清。“政治”这一政治学的基本概念的界定是实现政治学理论中的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相统一的前提。虽然一说起政治,似乎每个人都明白大概是什么东西,而要给它下一个能得到公认的确切定义,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自亚里士多德以来,政治学对政治“是什么”的问题一直没有能够形成共识,这使政治学理论中的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不能很好地结合起来,也就是不能使政治学形成为一门科学。在当代中国,我们对政治的理解往往是不很清晰的,毛泽东指出政治是统帅、是灵魂,而改革开放以来很多人却相信经济是统帅,政治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而政治学界对政治概念的探讨也是浅尝辄止。
在这里,限于篇幅,我们没有必要对几千年来众说纷纭的政治含义进行系统的分析,我们想说明,如果对政治的概念不能有一个相对一致的定义,不单政治学理论体系的完善是不可能的,而且政治学作为一门基础性和实践性的学科,它也不能对社会的现实和变化作出有说服力的解释。我们认为,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理论的基本方法论出发,政治的含义一般可以从狭义和广义两个层面加以理解。狭义的政治概念是就政治活动自身的特点和方式而言的,这类政治定义均指出政治是与经济活动、文化活动、家庭和社会活动等不同的一种独特的人类社会现象。虽然自古以来人们对政治的理解不尽相同,但通常都把政治与公共的权力、权威、控制、统治联系在一起,从而使政治与其他社会现象区别开来。与狭义的政治概念不同,广义政治概念是把政治看作与各种社会现象相联系的,涵盖经济、社会、军事、科技等一切事务而且又高于这些事务的事物,是统率全局的东西。这与亚里士多德认为政治学是最高学术颇有神似之处,只是亚氏是就学问的问题而言,而狭义政治观与广义政治观的区分主要是就社会现实生活而言的。在西方政治学说史上,众多的政治观如总体政治说、关系政治说、功能政治说、管理政治说、经济政治说、道德政治说等基本属于广义的政治概念。就广义的政治而言,它就不仅仅是甚至主要不是获得权力、分享权力、支配权力和使用权力的问题,而是有着更重要的目的和更基本的内容。
马克思主义既从狭义上、也从广义上使用政治概念。就狭义而言,马克思主义指出政治就是阶级斗争,政治的核心是国家政权;就广义而言,马克思主义又认为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政治是统帅、灵魂和大局。例如,列宁曾提出“经济方面的政治”、“国家建设的政治”等等,以区别于“阶级斗争”的政治,很明显,前者是广义政治,后者是狭义政治。从本质上看,马克思主义的政治观总的来说主要是一种广义的政治观,这是马克思主义的政治观与西方学者政治观的一个重要差别。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是从政治与经济、社会、文化等联系的角度来理解政治和界定政治的,而不像一些西方学者那样把政治看作是一种孤立现象。马克思主义对政治的论述作为一般的政治定义不是抽象的普遍,而是包含着特殊内容的丰富性的普遍。就政治与经济而言,马克思主义认为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政治与经济相比不能不占首位;就政治与社会结构而言,马克思主义认为阶级分化是一个基本的政治现象,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斗争,而任何政治斗争也是阶级斗争;就政治与军事而言,马克思主义认为政治有时要诉诸战争或暴力的手段,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就政治与文化而言,马克思主义认为任何时代占统治地位的思想都是统治阶级的思想,因而也就是一个政治问题;就政治与科技而言,马克思主义认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它必须与政治上层建筑发生联系。总之,政治一经诞生,就位于社会生活的核心,联系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亦即从广义上说,政治是一个社会大系统,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纳入政治的领域。正因为如此,政治才是统帅、是大局。
尽管狭义的政治与广义的政治对于把握政治的内涵都是必不可少的,但相对而言,在社会主义时期,广义的政治观具有更重要的价值。无产阶级的革命领袖都十分善于从广义上把握政治的内容。邓小平同志所以是一个杰出的战略家和政治家,成为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正是由于他从来不是仅仅从狭义的政治看政治,从单纯的经济看经济,而是首先从政治的高度看经济问题,从经济的角度看政治问题,因此才能得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当前中国最大的政治的结论。
对政治的概念作出恰当的界定,还需要以政治的内涵为线索,找出政治现象的范围,并对这些范围加以研究,我们可以把政治的这一领域称为政治的外延。政治的外延构成了政治上层建筑的全部内容,包含十分广泛而又多样的领域,它包括政治体系、政治制度、政治文化和政治决策四个基本层面。这四个层面的外延构成了政治的丰富体系,了解政治、理解政治,尤其是实践中具体的政治运作过程,如果不是从这四个基本的层面把政治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来审视,或者仅仅从这四个层面的某一个层面来审视,那么政治的理论和现实都将有可能误入歧途。事实上,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政治发展乃至整个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出现的很多理论和实践问题,都与“政治”这一概念是什么没有搞清楚有关,在这一点上,政治学理论应该承担起主要的责任。
二、当代中国政治学发展的机遇
尽管政治学的发展存在着很大的困境,但与此同时,政治学的发展也有着很多的机遇,也许,挑战和困境本身就是政治学可得以发展的一个条件。
理论变革往往是社会变革的先导,但客观上需要把社会变革及其实践上升为一种系统的理论体系时,社会变革就成为理论变革的推动力,这种推动力就是理论发展的机遇。就政治学理论而言,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政治学的恢复发展过程看,我们发现,第一,在每次重大的社会、政治、经济变革之前或之际,都必然发生某种重大的理论争论。比如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经济体制改革时期关于计划与市场的关系的争论、“十三大”之前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讨论,等等。第二,每次政治理论的发展,既适应社会政治生活的需要,同时也受到当时政治环境的制约。这样,迄今为止的政治理论的局限性是很明显的,例如政治理论的发展只是局限在一些具体的问题上,缺乏整体协调,使政治学理论不成体系;同时,由于方法论的问题以及政治环境的制约和影响,政治学理论很难对政治现实作出真正科学的分析。
当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设为政治学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机遇和条件,同时也给政治学提出了新的要求。因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发展的问题,而且还是个政治发展的问题。它要求社会能够协调发展,也要求政治学从整体上有一个系统的研究,因此,政治理论的研究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分析政治对市场经济建设的作用这一点上,而应该从更加宽广的范围来研究政治发展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
1.从现实政治的层面看,对于政治概念的阐明就更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毋庸讳言,我们对于政治的理论研究总的来说未能赶上时代赋予它的要求,现实政治总是走在理论研究的前面,而理论研究常常落在时代发展的后面。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过程中,我们在社会政治领域出现了很多新问题、新变化、新趋向,这就赋予政治以鲜活的内容和意义,同时也等待政治学作出回答和探讨。比如,为什么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仍要强调讲政治?为什么经济发展了,腐败现象也增多了,这是不是一个必然现象?为什么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常常出现“一手硬,一手软”的状况,这与政治问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在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同时,还要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这些问题都需要我们通过深入的研究来回答,而要回答这些问题首先就要弄清政治的内涵和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现实的问题对于政治研究既是一个挑战,又是一个机遇。如果政治学能回答这些问题,它就能够获得生机和发展。如果我们不能回答伟大的时代和活生生的现实所提出的问题,而是照本宣科,因循守旧,那么政治学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2.当代社会的发展是一个政治与经济交互作用的过程,即使有的人想把政治与经济割裂开来,也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由于政治与经济呈现出一种错综复杂的互动关系,使两者水乳交融,虽然从学理上可以把政治与经济作出区分并分别加以论述,但在现实社会生活中,政治与经济往往是难解难分的。无论你承认不承认、看到没看到政治与经济的交互作用,事实上是政治离不开经济,经济也离不开政治;政治之中有经济,经济之中也有政治。特别是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经济工作和经济领域就更加包含着政治问题,因为我们的现代化事业和经济建设本身就具有社会主义的政治性质。例如,怎样发展经济,是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还是搞私有化?分配中要不要坚持以按劳分配为主体?依靠谁来发展经济?工人阶级还是不是国有企业的主人?近些年来,国有资产流失惊人,如何有效地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这些问题,既是经济问题,同时也是政治问题。反过来说,政治或政府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经济性的,如由政府所承担和进行的税收、能源保护、交通运输、社会保障、公共设施建设、经济的宠观调控和经济体制改革等等。如果硬把政治与经济割裂开来,以为经济问题就是经济问题,政治问题就是政治问题,这些是纯粹的经济事务,那些是单纯的政治事务,就不仅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政治观,而且可以说连一般的政治学和经济学的常识都没有,因而也不可能正确分析和处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问题。
3.马克思主义认为,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政治并不是抽象的、空洞的东西,而是以一定的经济条件为基础,具有特定的经济内容。经济问题聚集到一定程度,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就必然转化为政治问题。马克思主义的这一原理对于分析当代中国的社会政治问题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例如,通货膨胀、贫富差距、分配不公等本来只是经济问题,但如果发展到较为严重的程度,就不只是一个经济问题了,而会变成政治问题。这一点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必须加以充分的注意。同样,经济成分的变化、私有经济的发展,作为一种经济现象,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反映到政治领域中来。当然,“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虽说明了政治的经济根源,但并不意味着随便什么经济问题都具有政治的含义。一般的经济问题通常并不构成政治问题,甚至围绕经济问题所展开的某些利益冲突也不一定属于政治的范畴。政治理论必须研究,在政治与经济的互动关系中,政治具有什么样的地位和作用,在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应该如何发挥政治的统帅作用。
“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同样也可以用来观察国际政治现象。例如,当今世界南北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无论是北半球的人来到南半球,还是南半球的人跨入北半球,都会感到强烈的反差,而这一问题也根源于世界经济之中。一个冷酷的事实是:占人口24%的发达国家竟占整个世界国民生产总值的80%,而占人口76%的发展中国家只占20%;低收入的不发达国家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46%,国民生产总值却只占世界国民生产总值的4%。70年代初以来,跨国公司直接或间接控制了发展中国家的75~90%的矿产品和金属资源、30~40%的农业原料和40%的食品出口。当前,南北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更加扩大。中国作为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在不断扩大的改革开放过程中,中国社会与外部世界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两者之间的互动作用更加突出,这就要求我们的政治理论认真研究如何在变化着的国际大环境和大背景下实现和维护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利益。
这几个方面只是说明,我们的政治学理论研究和发展是有着广阔的前景的,如果我们不能抓住机遇来发展和完善政治学理论体系,它就摆脱不了自身的困境,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拓展市政学的研究
当我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融入国际社会大潮流的今天,国内几乎所有的特大城市、大城市甚至中等城市,都提出了建设国际大都市的奋斗目标。许许多多城市近几年的发展,也确实达到了惊人的程度:高楼鳞次栉比,道路纵横交错,通讯日新月异,商品五彩缤纷,……。然而,如果与当代一些国际大都市比较一下,如果从更深的层次认真地思考一下,必须承认,我们的一些城市与国际大都市的水准还有很大的距离。这个距离当然包括上述那些看得见的方面,但更为重要的还在于一些看不见的市政管理方面。而市政管理的发展,首先有赖于市政学的研究。
正是城市的发展,对市政学的研究提出了要求。尽管城市的产生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但是市政管理却是近代的事。从世界范围来说,都市化的浪潮当起源于工业革命的兴起。随着工业化程度的提高以及由此而带来的商品经济的发展,居民迅速向城市集聚,因而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大都市。大都市的产生,一方面带来了经济的发达、商业的繁荣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同时也给人们的城市社会生活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市政管理以及市政学的研究就应运而生了。
市政学涉及的内容很多,集中到一点就是以研究如何组织居民过好城市生活为基本宗旨。城市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它有着极为显著的社会特性。譬如说,人口高度密集居住,人们靠理性靠规则而不是靠亲情等来维系社会生活,以至于住在一个楼面但互不相识的情况比比皆是;商业十分发达,从事商业或其他第三产业的人数占很大比例;人口的流动性很大,这种流动性与经济的发展以及农业生产力的提高有着必然的联系,等等。城市的社会特性要求对于城市的管理有一套专门的技术和特殊的模式。
一般来说,市政管理的水平决定着城市现代化的基本方面。在一些发达国家,由于都市化的程度很高,城市居民占到全部人口的百分之七八十以上,因而市政管理的任务极其繁重,市政管理的水平也很高。早期的市政管理大多集中于组织性的管理方面,如城市政治和行政机构的设置、市民权利的行使等等。现代市政管理则注重了城市管理的诸多方面,如城市规划及其基础设施、公用事业、卫生与环境、社会安全与福利、市民闲暇时间的安排等等。随着城市规模及其经济文化的发展,对于城市管理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
从现在的一些情况来看,我们有些地方的市政设施可以说与国际大都市的水准正在逐步缩小差距,但由于管理上的差异,使得整个城市的面貌与一些国际大都市有一个明显的落差。譬如,环境卫生问题、城市生活的社会秩序问题等等,似乎老是不尽如人意。说到底,这些问题就是一个管理问题,就是需要市政学研究的领域。正如城市的交通规则,要按照国际化的标准来规范我们的交通行为。因为在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开车走路的不仅仅是我们本国人,而是有许多国家的人。如何建立一套符合国际规则的交通管理秩序,这是需要市政学研究的重要课题。在我们的实践中,一些人往往把城市管理中的一些问题归结为人口及其素质问题,这是很值得商榷的。尽管人口多和素质差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但这样的事实不能作为我们主观上放弃管理责任的理由。要说人口多,所谓的国际大都市都是人口高度密集的,而且即使像上海这样的大都市规模,国际上也并不罕见。就以交通情况为例,现在国际上一千万人左右的现代化大城市,其车辆的拥有量一般都在两百万辆以上,有的甚至达到四、五百万辆,而上海目前只拥有约四十万辆。再说所谓素质差的问题,其实这也在于管理。一般来说,人的素质是学习、认知、体验以及环境塑造的结果。我们可以注意到,在一个城市里,为什么有的地方就像个样子而另一些地方却不像个样子呢?如汽车站往往不如火车站,火车站的情况往往比飞机场差,诸如此类。我认为这些都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都是管理上的重视程度使然。
市政学作为政治学的一个分支,主要以城市政治、行政以及城市管理为研究对象。80年代初我国恢复政治学的研究以来,市政学的研究已经开始引起学术界的重视,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市政学的研究还存在着如下两个方面的主要问题:其一,市政学在研究城市体制、城市管理的一些基本问题方面仍显不足。我们知道,城市本身意味着一定的生活方式,而这种生活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又是通过人的管理来实现的。城市的生活方式与非城市的生活方式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特征,因而也就需要一套独特的管理制度和管理模式。市政学的研究正是要寻求城市生活的这种特殊性质和城市管理的特殊模式。然而正是在这些方面,我们的市政学研究还没有能够很好地深入进去。其二,在城市管理的实践中,人们对于市政管理的理论指导还重视不够,尤其是没有把属于软科学层次的管理理论放到应有的地位。随着城市的发展,一些政府部门当然也注重了城市管理的某些方面,如土地利用、道路规划、住宅建设等等。但是对于城市行政体制、城市管理模式以及城市物业管理、城市生活秩序、城市公共环境等等方面,却明显地重视不够。
需要指出的是,从实施国际大都市的发展战略出发,市政学研究的任务非常繁重。因此,需要我们站在时代的和战略的高度,用国际大都市的要求和眼光来构筑我们的市政管理体系,来确定我们市政学研究的任务。大致说来,作为国际大都市的市政管理,一般应具有如下四个方面的基本特征:
第一,适应现代化城市管理的制度安排。国际大都市的首要特征就是市政管理的制度建设。这种制度建设包括宏观上的或者说行政意义上的体制,即如何组织城市的政权。尽管政权在一个国家内是统一的,但是,由于城市特定的人文构成和生活方式,如城市居民的文化素质和政治素质相对来说总是高一些,所以其政权的组织形式和运行机制也有特别高的要求。就我们国家来说,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国家的根本政治制度,因而也是城市政权的根据。但是,我们确实也有必要在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基础上,探讨能够满足作为国际大都市居民政治生活的政权组织形式。另一方面,城市的制度建设还包括了城市管理的制度。在国际上,市政管理体制也向多样化灵活性的趋势发展,如市经理制、强市长制等等制度的运行,其根本目的主要还是在于适应现代化大都市的管理和经营的需要。
第二,符合国际化城市标准的服务规则。作为一个国际大都市,与其说是生产性的城市,不如说是消费性的城市。因而,与其他所有的人群组织不一样,大都市最为主要的功能就是向人们提供商品、劳务以及其他各个方面的服务。由于国际间的广泛交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整套趋于统一的服务规则,如通讯网络、公共交通、商业服务、宾馆餐饮等等。对于这些服务规则,我们也要以国际化的水准来进行管理。
第三,反映世界性潮流的公共设施。公共设施是国际大都市的物质性标志,如交通设施、通讯设施以及供水、供电、供气等等生活设施。一般来说,公共设施的发展一方面取决于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另一方面也取决于市政的管理。比如城市的公共厕所,这说起来不足挂齿,我们一些城市公共厕所不仅硬件设施条件跟不上,还向如厕者收取费用,就显然不是一个国际大都市应有的风貌。其实,公共卫生管理是一个城市政府的重要职责,是城市政府向人们提供的最基本的公共服务,也是政府向社会收取税款的重要理由。
现代政治学有个公共产品的概念,说的就是这个问题。作为一个政治社会,尽管社会的资源通过市场的途径来进行分配,但是还有一些产品是不能通过市场来进行分配的,如公共环境、社会治安、国民教育等等,这就是所谓公共产品。公共厕所问题,应该说也是一种公共产品。对于公共产品,尽管各国理解不一样,但大体上也有国际化的标准。
第四,按照理性和道德原则建立起来的社会秩序。由于城市人口的高度密集以及很大的流动性,城市社会成员的成分极其复杂,所以不可能像村落那样按照亲缘或者乡缘的因素来维系一种社会关系和社会秩序,而必须通过管理的手段,来建立一种基于社会理性和社会道德基础上的秩序规范,以维持正常稳定的城市社会生活。我们有些城市的公共秩序很值得改进,有的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秩序可言。
市政管理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在国际大都市的发展战略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从市政管理的角度来看,所谓的国际大都市绝对不仅仅是指诸如楼房、道路、商场之类的标志,而是包括着市政面貌和市政管理等等的综合性指标;而且,现代的城市事实上已经越来越人格化了,管理的因素对于城市的发展越来越起到决定性的影响。因此,要实施国际大都市的发展战略,必须切实重视市政管理的研究。
市场经济与政治发展研究
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与完善,以及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和进步,政治发展的任务必然随之产生。根据市场经济体制的要求,在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指导下,积极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政治发展的道路和模式,确立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发展观,是当代政治科学的重要任务。
政治发展的课题是当代政治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本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些发展中国家纷纷实现了国家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然而在这些满目疮痍的国度里,不仅面临着经济发展的任务,而且同样面临着政治发展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西方的一些政治学家受到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对于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研究的启示,提出了政治发展的概念,对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发展问题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并进而产生了所谓政治发展的理论。这种理论致力于为新兴独立的发展中国家提供一种政治发展的模式和道路,使这些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逐步走向现代化。
许多当代政治学家为政治发展理论的建立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他们的一些著作也因而成了政治发展理论的代表作,如勒奈的《传统社会的消失》(1958)、阿尔蒙德和科尔曼合著的《发展中地区的政治》(1960)、阿普特的《政治现代化》(1965)、派伊的《政治发展面面观》(1966)以及亨廷顿的《变革社会中的政治秩序》(1968)等等。
一般的政治发展理论以政治体系从一种形态到另一种形态的转化和变迁为研究对象,这就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政治发展的不同阶段和过程。因此,西方政治发展理论一般把政治发展分为三个基本阶段,即传统社会的政治形态、过渡社会的政治形态以及现代社会的政治形态。
根据政治发展理论,所谓的传统社会,是指那种政治结构尚未出现较为复杂的分化,社会政治形态还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如那些尚不具备完整国家性质和形态的部落、部族和部落联盟,这种社会在现在的世界上已不多见。所谓的现代社会,是指那些政治意识形态高度发达,政治结构已明显分化而且政治决策能力已相当高的社会。在当今世界上,除了极少数的传统社会以及为数不多的现代社会以外,更多的是过渡社会的过渡型政治形态。
一些政治发展理论对政治发展的模式提出了概念性的框架。撇开其次要的方面,大致有以下一些主要的内容:第一,政治参与的扩大。在传统政治形态中,社会成员中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参与到政治过程之中,而绝大多数社会成员只能是消极被动的被统治者。随着政治的不断发展,社会成员参与政治过程的人越来越多,新的政治成分参与政治过程越来越快。政治系统越发达,这种参与的程度也就越大。第二,政治结构的分化。阿尔蒙德写道,“政治发展在结构方面的表现就是分化。在分化中角色发生变化,变得更加专门化或自主化,出现了新型的专门角色,出现了或创造了新的专门化的结构和次体系。主管征税、训练官员、传递信息、维持秩序和动员支持等等的专门组织建立起来了,或是从原来的结构中分离出来了。所谓角色分化和结构分化,不仅仅是指新一类角色的出现和旧一类角色的变化,而且包括角色之间或结构之间相互关系上可能发生的变化”[1]。在传统社会,结构分化的程度是很低的,同一个结构或角色同时承担着若干不同的社会功能,而同一个功能又往往由若干性质不同的结构或角色承担。政治发展之后,社会的各种政治结构发生功能分化,不同的结构分别承担着不同的政治功能。第三,政策能力的提高。在政治参与的不断扩大以及政治结构的充分分化基础上,政治体系将日益增强其影响国内外环境的能力。社会的发展带来了政治体系功能的不断增强,政府的活动范围和活动规模也随着政治发展程度的提高而不断扩大。在政治发展的社会中,政府的职能范围已经相当广泛,传统上不属于公共管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地为政府所左右。政府的管理对于社会的发展起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西方政治发展理论的根本宗旨,是要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一种政治发展的道路和模式。但是,这种理论明显的西方主义色彩,又使得这种理论实际上并没有在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引起多大的反响。一些政治学者也注意到,政治如同自然现象,具有明显的生态特征。一定的政治体系模式本来就具有一定的环境基础,离开了特定国家的政治环境条件,试图用一个统一的规范模式来影响不同国家的政治发展,显然是不可能收到预想之效果的。
政治发展理论产生之后,其研究范围很快得到了扩展。人们认为,无论是就政治发展的含义还是就它的目标来说,政治发展绝对不仅仅是发展中国家独有的任务。和经济的发展一样,政治的发展也是一个不间断的永无终极点的过程。即使是在一些政治学者看来政治已有足够发展的国家,其政治状况也不是说达到了尽善尽美的程度。事实上,任何国家都毫无疑问地存在着政治发展的任务。
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同时也是一个新型的社会主义国家,因而同样面临着政治发展的任务。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作为政治上层建筑基础的经济体制以及社会生产力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成了政治发展的直接动力。近20年来,我国的改革从农村包工包产到组的责任制,到包产包工到户的责任制,最后到全面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从扩大企业自主权,到城市经济体制的综合改革,到多层次、多形式、多方位的对外开放,最后到建立市场经济体制战略目标的提出,都标志着我国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迅猛发展和深刻变革。这种情况无疑构成了上层建筑的发展动力。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我们经济发展战略目标的内涵,已远远超出了经济发展本身,而直接间接地涉及到了政治发展领域的问题。现代社会已经越来越使经济和政治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离开了经济而谈政治和离开了政治而谈经济一样,往往使人们既不能理解政治也不能理解经济。在现代社会条件下,经济必须在政治的包容下才能得以运转,经济的发展同样也必须得到政治的支持和推动。所以如果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没有对政治的发展提出规划和设计,那么事实上也就不可能使经济发展的战略得到顺利的实施。正如邓小平同志指出的那样,“现在我们的经济体制改革进行得基本顺利。但是随着改革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障碍。……重要的是政治体制不适应经济体制改革的要求。……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改革政治体制,就不能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不能使经济体制改革继续前进,就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阻碍四个现代化的实现”[2]。
政治发展的动力不仅产生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和变迁,而且还产生于人民生活结构的变化。改革开放以及由此带来的经济的发展使我国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得到了普遍的提高。根据人的生活结构及其需要的一般规律,在物质生活达到了一定的满足之后,精神生活、文化生活、政治生活以及其他各种社会生活的需要也就随之产生。50年代我们在概括当时的社会基本矛盾运动时曾提出,当时的社会主要矛盾是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的需要的矛盾。这种概括当然符合当时的客观情况,但是如果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日益增长的恐怕就不仅仅是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而且还有政治生活、精神生活以及其他社会生活等等多方面的内容。
尤为重要的是,市场经济的发展以及分配制度和福利制度等等的变革,使社会的利益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一个突出的现象是,社会的利益在地区与地区之间、单位与单位之间以及个人与个人之间得到了充分的分化。而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就更加希望参与政治生活,影响政治过程,以维护其自身的合法利益。所有这些,都构成了政治发展的基本动力。
在经济发展的同时重视政治的发展,早就为我们党所认识。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邓小平同志一再强调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在邓小平的一系列讲话中,他反复指出了现行政治体制的弊端以及与经济体制和经济发展的不适应性。例如,他指出,党政不分、以党代政的领导体制,妨碍了从国务院到地方各级政府的强有力的工作系统的正常运转,影响了工作效率;干部管理权限的过分集中,压抑了人才的脱颖而出,不利于把一大批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干部提拔到急需的工作岗位上;权力过分集中的现象,妨碍了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和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实行;机构重叠、人浮于事、官僚主义使机构失去了活力,压抑了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等等。对此,邓小平指出,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是一场革命,“这场革命既要大幅度地改变目前落后的生产力,就必然要多方面地改变生产关系,改变上层建筑,改变工农业企业的管理方式和国家对工农业企业的管理方式,使之适应于现代化大经济的需要”[3]。如果现在再不实行不仅包括经济体制而且也包括政治体制在内的改革,“我们的现代化事业和社会主义事业就会被葬送”[4]。1980年,邓小平同志又发表《党和国家领导体制的改革》一文,更加明确地指出,“为了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为了适应党和国家政治生活民主化的需要,为了兴利除弊,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以及其他制度,需要改革的很多。我们要不断总结历史经验,深入调查研究,集中正确意见,从中央到地方,积极地、有步骤地继续进行改革。”[5]在1986年9月至11月间,邓小平又几次提出了政治体制改革问题,并就政治体制改革的目标作了原则性的规定。他指出,“我们政治体制改革总的目标是三条:第一,巩固社会主义制度;第二,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第三,发扬社会主义民主,调动广大人民的积极性。”[6]可以看到,邓小平同志为我们确立的政治体制改革的目标,完全符合由我国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提出的政治发展的基本方向。
在当代我国社会政治和经济始终交织在一起的情况下,一方面,经济的变革和发展已经对政治的发展提出了要求;另一方面,正如邓小平所说,没有政治上的变革和发展,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也必然会遇到障碍。根据唯物主义的观点,经济的发展决定着政治的发展,并为政治的发展开辟前景和道路。但是人类社会的发展同样给人以另一方面的启示,即任何一次经济发展的飞跃,它必然存在着一定政治变革的背景。恩格斯指出:“政治、法律、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又都互相影响并对经济基础发生影响。并不是只有经济状况才是原因,才是积极的,而其余一切都不过是消极的结果。这是在归根到底不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的互相作用。例如,国家就是通过保护关税、贸易自由、好的或者坏的财政制度发生作用的。”[7]无论是在宏观上还是在微观上,我们都可以看到,任何一种经济上的伟大成就,必然存在着它的政治原因和理由。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建设的飞速发展,显然是政治变革的直接结果。对政治发展理论作出过重要贡献的政治学者阿尔蒙德说得好,“政治发展一方面是社会经济现代化的结果,但它另一方面越来越成为现代化的原因”[8]。因此,采取积极的态度推进政治的发展,不仅是完善政治体系本身的要求,同时也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条件。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随着经济社会的进一步发展,许许多多政治发展的课题展示在我们的面前,需要我们积极稳妥地、合理有序地去研究解决的途径。因而,通过政治发展的研究,为我国的政治发展提供一些理论上依据,既是政治科学的重要任务,也是推进我国政治稳定健康发展的基本前提。研究政治发展的课题很多,从目前以至未来一段时期的情况来看,有这样的一些问题是特别值得政治学研究的。
第一,研究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政府职能,如何使其适应市场经济体制的需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已经成为我们国家深化改革的战略目标。而市场经济体制得以正常运转的一个根本要求,就是如何处理市场与政府的基本关系。因而可以说,市场经济的体制是否得以顺利建立以及正常运转,其关键之点就在于能否规范政府管理的职能。几年来,在经济动力的促进下,我国的政府管理职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但是由于几十年计划经济体制的惯性,使得一种能够满足市场经济体制运行的政府管理体制应该说还远远没有形成。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政府的角色还没有完全到位,政府的职能还没有完全理顺,因而不能不成为市场经济条件下政治发展的首要课题。
第二,研究抑制腐败行为的途径,以建立清正、廉洁、高效的政府管理系统。社会转型中的腐败问题,历来是困扰政治统治的一大毒瘤。这不仅是因为腐败带来了国家和集体以及人民利益的巨大损失,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腐败行为直接导致了政府管理系统的权威受损,使人民对于国家和政府的认同意识受到严重影响;正因为这样,又使得政府管理的效率和质量下降,形成一种恶性循环的统治关系。政治发展理论对于腐败的研究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因为按照一般的规律,腐败问题在社会转型以及经济与政治发展的过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我们党和政府对于腐败问题一开始就有清醒的认识,因而采取了切实的措施,对腐败现象和腐败行为给予了坚决的打击。多年来,我们的反腐败斗争取得了可喜的成就,同时也初步形成了一套有效的对付腐败行为的制度规范,使腐败现象和腐败行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但是,要从积极的角度建立一种能够有效抑制腐败得以滋生的政治环境和政治制度,则需要政治发展的进一步推进。
第三,研究政治制度的发展和完善,以建立国家长治久安的制度保障。实现国家政治统治的长治久安,是任何一种政治统治追求的重要目标,同时也是变革社会所面临的重要课题。但是,一种能够实现长治久安的政治体系,从根本的意义上说,存在于这个政治体系之中而不是存在于其外。就是说,探求一种政治体制的稳定之途,应致力于从这个政治体制自身的完善结构以及科学运行等方面入手。邓小平同志在谈到党和国家领导制度改革的时候,反复强调了制度建设的重要性,他认为“我们过去发生的各种错误,固然与某些领导人的思想、作风有关,但是组织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问题更重要。……不是说个人没有责任,而是说领导制度、组织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这种制度问题,关系到党和国家是否改变颜色,必须引起全党的高度重视”[9]。历史的经验需要我们认真地来对待这个问题,需要我们通过政治发展的研究以及实际的政治发展,从政治制度的完善方面来寻求国家长治久安的途径。这既是政治发展的重要课题,也是国家长治久安的长久之计。
经济一体化与国家主权的碰撞
国际政治是从政治角度来研究国际社会演变和发展规律的。当今,面对跨世纪的国际社会大转折时期,国际政治的研究,出现了一系列新的课题,其中有的是属于老主题需要新研究的,如战争与和平问题;有的是冷战后新突起的,如全球性民族主义浪潮问题;有的则是伴随世界经济国际化而出现的与国家主权碰撞问题,等等。新课题,需要有新的理论来概括,需要有新的理论作预测。这是学术性研究,也是政策性研究。现就经济国际化与国家主权碰撞的问题谈一点看法。
80年代中期以来,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趋势日益明显和突出,主要表现在:(一)资本的国际化。其标志是以国际直接投资为主要形式的生产资本的国际化,以国际贸易为主要形式的商品资本国际化,以国际信贷为重要内容的货币资本的国际化等。(二)生产的国际化。在商品生产过程中,拥有不同资源、工艺和劳动力的国家在更多更细的程度上进行分工协作,国际分工也日益深化:各国在产业结构的不断优化整合中,更加紧密地与国际产业的更新和转移相结合,以跨国公司为主体形成生产的国际化统一经营网络。(三)技术创新的国际化。技术是经济发展的推动力,因此技术创新的国际化是经济一体化的重要方面,它表现在:跨国公司间的相互控制逐渐增强;国际技术合作与联盟更加发挥积极的作用,在同类产品中更具竞争力的显然已是那些经过国际合作与支持的项目;国际技术转移、高科技产品的国际贸易以及科技人员的国际流动日益增多。在此以前,更多地从政治角度来探析国家主权的涵义也许是天经地义的,而如今,经济的触角已经延伸至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国家间的关系也从以战争手段掠夺领土转向以经济手段争夺市场。
在经济一体化过程中,跨国公司、国际组织等非国家行为体迅速崛起,以民族国家为中心的单元世界体系正在演变成为多元层次的世界体系。国家主权就是独立自主地处理内外事务,管理自己的国家,每个国家对其全部财富、自然资源和经济活动享有充分的永久的主权。主权是国家属性的主要特征。而经济一体化的特征是开放、合作、互相渗透。由此,国家主权的排他性和经济一体化的开放性和渗透性发生了碰撞。
最明显的是区域性的经济组织、跨国公司以及国家间在经济上越来越紧密的相互依存关系正在不断“侵蚀”到国家的主权,使得国家在处理本国内外事务的时候,对内的最高权和对外的独立权都受到了制约。以跨国公司为例: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跨国公司飞速发展,到1995年,世界上已有约3.9万家跨国公司,其设在境外的分支机构多达27万家,国际直接投资存量达到2.7万亿美元。世界上最大的100家跨国公司拥有资产3.4万亿美元,一些跨国公司所覆盖的国土面积和运营范围比有史以来任何帝国的地域更加浩瀚。跨国公司在各个领域向主权国家的经济主导权发出严峻挑战:由于拥有巨大的生产规模和庞大的管理组织体制,跨国公司已成为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的主要组织者和承担者,跨国公司的内部贸易占世界贸易总额的1/3,已经并正在继续影响着国际贸易的方式和未来发展的趋向,进而影响到国际贸易理论、政策,并不可避免地涉及民族国家的主权和利益。同时,生产技术的创新和转移也被牢牢地控制在跨国公司手中,发达国家500家最大的跨国公司控制着这些国家90%的生产技术,在跨国公司内部所发生的技术转移占全世界的80%。跨国公司拥有足够的实力和基础影响到主权国家的决策和利益,从而实现自身的目标——更大的利润。无论对母国还是东道国都是如此。比如一些美国的大公司在把资金和技术向海外转移的时候,为寻求生产的低成本和销售的新市场,也不拒绝把部分产品“返销”到美国。其他国家和地区可能会从中得益,在国与国的争议中,这些有利益关系的大公司未必会站在美国一边。同样,由于跨国公司对技术转移严格而有效的控制,往往使得技术落后的发展中东道国处于被动的依赖地位,形成经济依附性发展,削弱了国家经济主导权。
跨国公司对国家主权的影响不仅表现在经济方面,还表现在通过经济手段涉入政治领域。远的,如1953年,英国石油公司在帮助推翻伊朗摩萨德政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近的,如韩宝事件在韩国掀起的政治经济危机等。
众所周知的是,区域性组织以及一些国际性的经济机构也越来越多,而且随着世界政治经济的日益不可分割,这些国际性机构实际上已经深深地介入世界政治的运行轨道,对国家主权产生着越来越深的影响。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世界银行以及欧盟、东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等。由此,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许多全球性问题将不可能由单个国家或国家间的合作来解决,那些非国家行为体如跨国公司、国际组织等肯定会积极参与。这就必然导致国家行为体的行为方式发生变化,国际利益势必出现多样化和分散化。
当然,主权国家在面临这些矛盾与冲突时,并非是束手无策。首先,在当今,经济一体化趋势是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的,这是世界经济发展的潮流,是符合时代发展规律和主权国家利益的。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给单一的主权国家既带来了严峻的挑战,也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和经济实惠。其次,为了巩固国家主权,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国家宁愿付出某种代价——让渡部分经济主权,这种“让渡”是有条件的,即以不构成对国家主权的损害为前提。如跨国公司为母国带来可观的利润,同时,为东道国提供了急需的资本和更多的就业机会。第三,国家在权衡利弊的过程中享有自主权,即经济一体化对国家主权的“侵蚀”是以维护国家主权为基础的。国家之间仍以主权平等为原则。区域性经济组织、跨国公司以及相互依存的国家仍会小心翼翼地维护这种主权让渡的“契约”。因为任何导致主权国家对“侵蚀”其主权行为作出反弹的因素都会反过来“侵蚀”他们自身的利益,这是不言而喻的。第四,经济的联合毕竟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主权国家的形成过程是复杂的,影响它的因素除经济外还包括文化、传统、语言等更为深层次的方面。事实上,正是由于文化上逐渐趋同,才有可能在政治上达到共识,并在此基础上推进经济的联合,将欧盟国家联结在一起的,是其相近的文化观念,在这个层面上,主权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不容置疑的。同时,随着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国家创新体制也越来越引起更多的国家、政府及经济学家的极大关注。国家创新体制是指在经济一体化发展的同时,各个国家也更加注重具有民族特征的多样性的发展。国家创新体制的兴起与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具有同步性。事实上也正是由于区域性经济组织、跨国公司等的发展部分地“侵蚀”了国家的经济主权,才为国家创新体制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实践的基础。
世界经济一体化似乎正在与国家创新体制构建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因为人们越来越认识到:任何一个国家要想发展,都应当纳入世界轨道,积极参与国际分工和贸易交流,与其他国家保持合作与协调。这同时意味着,要想发展也必须保持本国民族的特色,这也是国家主权发挥重要作用的一个方面。
概言之,经济一体化与国家主权之间存在着矛盾和冲突,但是为了共同的更多的利益,国家宁愿让渡部分主权,而区域性经济组织、跨国公司也不得不让渡部分利益而尊重民族国家的主权,从而实现国家主权与经济一体化的“双赢”——既维护了国家主权又推进了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
随着跨国公司的迅速发展,经济一体化的迅速推进,将来国与国之间会发生怎样的错综复杂关系,传统的国家主权概念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这是需要作前瞻性研究的。西方学者已经提出传统的国家间的外交将转化为国家与国家间、国家与公司间、公司与公司间的三维新外交。我国学者应该在这些新课题的研究中作出自己的贡献。
为中国政治学寻求学术支撑
中国有政治思想,那是很早的事,二千多年前就有,而且比较系统;中国有政治学,那是很晚的事,19世纪末才有,而且是从西方引入,与西方相比,晚了二千多年。这里的反差说明了两点:第一,中国和西方一样,对与社会发展关系密切的政治问题,早有思考,并形成比较系统的思想,但与西方不同,没有将政治思考发展为一种学术,因而,中国历史上没有形成将政治作为一种学术来研究的传统;第二,今天的中国政治学是在引进西方政治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作为一种学术或学科,中国政治学发展深受西方政治学的影响。第二点是第一点发展的必然结果。由此,我们不难看到,对中国政治学发展来说,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在中国为政治学确立起有效的学术支撑。
中国政治学的学术支撑从何而来?首先是在研究的学术定位上超越传统,即超越在中国延续几千年的不将政治作为一种学术来研究的传统。这个传统的形成,从深层次上讲,是中国文化的理性结构和中国社会生活与政治生活方式所决定的;从浅层次上讲,是中国传统的政治统治方式所决定的。深层次的决定,使得中国的学人缺乏把对政治思考发展为一种学术的思想和文化基础;而浅层次的决定,使得中国的学人,缺乏把对政治的思考发展为一种学术的政治环境和社会基础。因此,中国历史上能产生丰富的政治思想,但不能建立政治学说体系的事实,是中国社会、历史和文化所决定的。应该肯定的是,尽管中国历史上的思想家,没有像亚里士多德那样,建立起比较完整的政治学学说体系,但他们对中国政治的思考和所提出的思想,还是为中国传统社会形成一套历史上比较完善的政治制度和比较有效的政治治理方式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这种历史的合理性决定了它现实的局限性。进入近代社会,传统政治被现代政治所代替,在新的政治生活条件下,政治的发展在对政治思想和政治理论提出要求的背后,实际上就是系统、全面地对政治进行研究的政治学本身的要求。如果参考现代政治是从西方社会中发展出来的背景,那我们就会认识到现代政治对政治学的要求,是现代政治所具有的内在规定性。同时,就中国社会与政治来说,现代政治的确立,实际上为中国的政治研究者超越这种传统提供了重要基础和条件。因此,在现代政治下,我们必须而且也有条件超越中国的历史和政治文化传统,把政治真正作为一种学术来研究。新中国政治发展的历史表明,政治学的发展是政治发展的重要基础。邓小平同志从“文革”的教训中,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1979年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在强调了经济理论研究的重要性后指出说:“不过我不认为政治方面已经没有问题需要研究,政治学、法学、社会学以及世界政治的研究,我们过去多年忽视了,现在也需要赶快补课。”[10]这就为新中国政治学的完全确立和在这十几年有效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
其次是在研究的价值关怀上超越政治。政治学是一门科学,有其特定的研究对象、范畴和体系。虽然在政治学范畴中,各种政治问题都可以上升为学术问题来研究,但政治学的研究对象的政治性决定了不论我们如何把政治问题上升为学术问题,我们都无法使政治学的研究完全脱离开政治。事实上,如果我们完全脱离了政治,政治学研究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但是,政治学研究不能脱离政治并不意味着政治学研究也不能超越政治。超越政治,不是从政治学的具体研究而言的,而是从政治学研究所追求的价值而言的。在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中,学术研究的生命力,与该学科所追求的终极价值密切相关。关于这个问题,在二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已说得非常明确:“世上一切学问(知识)和技术,其终极(目的)各有一善;政治学术本来是一切学术中最重要的学术,其终极(目的)正是为大家所最重视的善德,也就是人间的至善。”[11]那么,在现代社会,政治学研究所追求的人间至善是什么呢?亚里士多德在创立政治学时,给出了一个十分基本的命题,即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马克思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这个命题。从人类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个命题实际上表明了人类生活和发展的一个基本道理:人的存在决定了政治存在,政治是人的内在要求,政治发展最终是基于人的发展。政治与人的这一基本关系,决定了我们的政治研究的最终目标不是政治本身,而是人的发展和社会进步。只有基于这样的终极关怀,政治学研究才能始终保持崇高的理想和强烈的历史责任感与社会责任感,从而能真正有效地推动政治的发展与进步;同时,也只有在这种终极关怀下,政治学研究才能在不脱离政治的同时,超越政治,从而获得应有的生命力。
再次是在研究的学术体系上超越西方。中国政治学是在引进西方政治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虽然我们现在有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但是从整个学术体系来说,我们的基础还是西方政治学。因此,中国政治学天生具有两大特性:一是在有意无意中,总是跟在西方政治学后面跑;二是在有意无意中,总是习惯性地以西方政治学理论作为中国政治学研究的理论背景。在一定条件下,这两大特性对中国政治学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首先使中国的政治学在近现代得到确立和发展;其次使中国政治学在推动中国政治文明形态从传统走向现代中起到应有的作用。但是,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特别是随着中国现代政治实践的逐渐成熟,中国政治学天生具有的这两个特性就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中国政治学的发展:首先是一定程度上使中国政治学对中国政治的研究脱离中国实际,在西方的概念或理论下,把复杂的中国政治发展概念化、公式化;其次是使中国政治学本身无法十分自觉、有效地发展自己的理论、思想体系和研究方法。西方政治学在世界上的地位,决定了非西方国家政治学发展都普遍跟在西方政治学后面,并深受其影响。发端于古希腊的西方政治学发展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对人类政治文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讲,西方政治学中有很多东西是值得我们学习、参考和借鉴的。但是,西方政治学毕竟是随西方政治的发展而发展的,而西方的政治发展有其自身特殊的逻辑和过程,因而,西方政治学发展的历史和社会基础决定了西方政治学在世界政治学发展中处于领先地位,但其思想、观念、结论和方法,由于有比较强的西方文化和价值背景,并非都具有普遍意义,因而,也并非都适用于非西方国家。美国在60年代搞的向发展中国家输出民主的政治试验的失败已充分说明了这一事实。因此,中国政治学的发展就有一个如何对待西方政治学的问题。从中国政治学的发展来看,首先是努力学习、参考和借鉴西方政治学,其次就是要超越西方政治学。中国引进、学习、参考和借鉴西方政治学的基本目的,就是要发展中国的政治学,推动中国政治发展,因而,对于中国政治学发展来说,学习、参考和借鉴西方政治学,只是一种发展的手段,而不是发展的目的。如果真正认识到这一点,那么我们从推动中国政治学发展的目的出发,就能在学习、参考和借鉴西方政治学的同时超越西方政治学。中国独特而漫长的政治文明发展史和丰富的政治思想和政治实践,为中国政治学进行这种超越,并实现自身独立发展和独特研究体系的创立提供了厚实的基础。中国政治本身为中国政治学发展所提供的丰富的思想资源和经验对象,决定了中国政治学完全能够在学习西方的同时,以对中国社会和政治全面、深入的研究为基础,超越西方政治学,实现自身的独立发展,从而最终发展出能表达中国价值、体现中国文化精神以及揭示中国社会和政治发展内在逻辑的中国政治学。
最后是在研究的学术水准上超越中国。在当今世界,任何国家的任何一种学术所具有的地位和生命力,不是从国家的范围来评价的,而是从国际的范围来评价的。因而,学术本身是否具有国际性,对当今的学术发展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在我国各学科中,政治学在这方面面临的问题比较大。这一方面与我们政治学发展水平相对落后有关,同时与政治学研究对象(即政治问题有诸多的敏感性)有关。学术的国际性,并不在于学术思想和观点的国际性,重要的在于学术本身研究价值的国际性,具体讲,就是在于学术研究本身所达到的水准是否具有国际水准。中国政治学要超越中国,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讲的。学术研究本身的水准,主要取决于研究领域、研究思想、研究态度和研究方法,而这其中,研究者的研究思想、态度和方法最为重要。因为,有什么样的研究思想、态度和方法,不仅决定我们对政治学研究领域的确定和开拓,而且决定中国政治学研究的科学性、先进性和国际性。新中国的政治学是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指导下发展的,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说,中国的政治学发展已经基本确立了自己比较成熟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对于中国政治学发展来说,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所提供的是一种分析政治现象,思考和判断政治问题的哲学背景和思维方法。这种哲学背景和思维方法,对我们在从事具体的政治学问题研究时所持的研究思想、态度和方法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它高于后者,但不能完全包含后者。实际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学术研究在创立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同时,也确立了可供我们学习和借鉴的科学的研究思想、态度和方法。遗憾的是,我们长期以来把研究的思想、态度和方法与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简单地等同起来,忽视了研究思想、态度和方法本身的发展与创新,把许多问题简单化、形而上学化,从而限制了政治学研究的科学性和学术水准。因此,中国政治学要超越中国,具体来讲,就是中国的政治学研究应充分应用国际上先进的研究思想、研究方法,并以科学精神为统帅,从而实实在在地提高中国政治学研究的整体水平。
为中国政治学寻求学术支撑是中国政治学者的共同责任和奋斗目标,为此,正如上面所分析的,我们应通过自身脚踏实地的学术努力,使中国政治学在研究的学术定位上超越传统,在研究的价值关怀上超越政治,在研究的目标追求上超越西方,以及在研究的思想、态度和方法上超越中国。中国的文明与历史、现实和未来,都要求中国有一门成熟的政治学学科在推动中国社会全面发展中起积极的作用。
注释:
[1]阿尔蒙德:《比较政治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4页。
[2]《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76页。
[3]《邓小平文选》(1975—1982年),第125—126页。
[4]同上书,第140页。
[5]同上书,第281—282页。
[6]《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78页。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506页。
[8]阿尔蒙德:《比较政治学》,第418页。
[9]《邓小平文选》(1975—1982年),第293页。
[10]《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180—181页。
[11]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148页。